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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家占有

丁墨

女频言情

29.20 万字

2015-01-14 完结

某天,华遥收到份意外的礼物——一截雪白阴森恐怖的人骨。送礼的机器人解释:“这是指挥官的断骨。三年前他在天狼星战役中负伤,换了金属腿骨。”华遥跑去问某人:“为什么把你的骨头送给我?”某人平静而威严的注视她:“那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声音低哑下来:“都属于你。”华遥默默泪流——尼玛好想拒收啊!

第一章

夜里十一点整,我脱了鞋,站上天台的边沿。

从这个角度向下望,大厦笔直而暗黑的玻璃外墙,像倾斜的万丈深渊,再往前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感觉到小腿在发抖,我伸手扶住旁边的广告铁架——毕竟不是真的想死。

我只不过抱着侥幸的心理,想要逃过某个人的掌控。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只有十八岁。

我清楚的记得,那晚没有月亮,天特别暗。我刚给一个初二的孩子做完家教,沿着路灯幽静的小巷往家里走。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我疑心是歹徒,鼓起勇气正要转身,忽然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热流从后背窜至全身。我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眼前很暗,只有一种朦胧的光,在周围的空间里浮动。隐约可以辨认出,这是间很大的屋子,我躺在唯一的床上。墙上没有窗,摸着很硬,冰凉而细致的质地,像是某种柔韧柔软的金属。

这时,前方墙壁忽然开了一扇门,门的形状很奇怪,是六边形的,像是镶在墙壁里。外面的灯光透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侧身站在门口。

因为隔得远,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能听到声音。

“卫队长。”他说,“她还好吗?”嗓音意外的温和悦耳。

另一个声音答道:“指挥官,她很好,还是处女。祝您渡过愉快的初夜。”

我听清了他们的对话,脑子里一片空白。我感到很不安,也很茫然。

那个男人低头跨进了屋子,门在他身后徐徐关上。我看到他肩头银光一闪而过,像是军人的肩章。他的手还戴着雪白的手套,那颜色在灯下格外醒目。

我想看得更清楚,可是已经没有光了。

他朝我走来,脚步声在黑暗里沉稳而清晰。最后停在床边,黑黢黢的身影一动不动。

在他无声的凝视里,我的掌心沁出汗水,心脏仿佛都被人慢慢揪紧了——封闭阴暗的空间、装扮成军人的高大男人。现在我担心的不是贞操了,而是还有命活着出去吗?

我第一反应是想问他是什么人,但很快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你能不能放了我?我可以把所有存款都给你。而且我没有看到你们的相貌,可以放心……”尽管努力控制了,我的声音还是抖得厉害,尾音甚至莫名其妙的扬起,听起来就像被划破的唱片走了音。

“只要你。”低而稳的声音,简洁有力。

我的心重重一沉——完了。

一只冰冷的手,摸上了我的脸,柔软的丝质手套轻轻摩挲着。我的皮肤变得空前的敏感,他轻微的触碰,都令我****紧绷。但我根本不敢动,任凭他摸着我的脸颊、眉毛、眼睛、鼻子,最后停在嘴唇上。他的大拇指沿着我的嘴轻轻滑动,奇痒无比。

“你很冷静。”好听却阴森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似乎有一点好奇。

其实我被他摸得心惊胆战,整个人就像吊在钢丝上,颤巍巍的发抖。

但他听起来心情似乎不错,我鼓起勇气颤声说:“只要你放了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对不起。”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说对不起。但已经无暇深思了,因为他脱下白色手套放在床边,然后抓住了我的肩膀。一股柔和却不容拒绝的力量袭来,我倒在床上。

怎么办?我昏昏沉沉的想,抗拒还是屈从?

他看起来这样高大,外面还有帮手,我根本不可能逃脱,反抗毫无意义。

只有配合,才能少受点苦。这个认知像火焰灼烧着我的脑子,那么清晰而残酷。

转眼间,他的身体覆了上来,很沉,但没有预想的沉,不会令我喘不过气来。他身上的布料柔韧而冰凉,呼吸却很温热,两种陌生的气息交织在一起,让我浑身不自在。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干脆、目的明确。先是将我的双手往上一折,固定在头顶,然后捏住下巴,他的唇就落了下来。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的吻。

我只在十六岁时,跟暗恋的班长接过一次吻。后来他就转学了,初恋无疾而终。

可这个男人的吻,跟男孩完全不同。他嘴里有种清新的气息,像一种没有味道的水果,隐隐透着甘甜。他吻得很平和,也很温柔。冰冷的鼻尖从我脸颊擦过,没有预想的扎人胡渣,也没有迫不及待的饥渴。他先舔了舔我的嘴唇,然后伸进去找到了舌头。我连舌头都是僵硬的,任由他****。

很痒,陌生的痒,像是有丝丝的电流从舌尖传到身体里,有点不太舒服。

过了一会儿,他就放过了舌头,却几乎将我整个牙床、口腔都舔了一遍。这种亲吻有点恶心,但我身体里的电流感好像更强了。

这时他松开了我,分开我的腿,跪坐在中间。

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我的胸口就像压了块棱角锋利的石头,堵得好痛。

周围很安静,可我仿佛听到无数个声音在脑袋里疯狂嘶喊,压得压不住,就快要将我的脑子撕裂。

理智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我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在他沉默的视线里,手脚并用拼命往床下爬。可一只脚刚刚下地,另一只脚踝骤然一紧,就像被坚硬的钢圈锁住了。

“松手!”我明明在吼,可声音听起来颤抖得厉害。

回答我的是极为有力的一拽,我立刻被拖回他身下,手腕被紧扣,双腿被压制,完全动弹不得。

他的脸就在离我很近的上方,朦胧阴黑,看不清晰。

“听话。”他哑着嗓子说,“给我。”

他的声音跟之前有些不同了,似乎带了某种难耐的急切。而我十八年来,从没像现在这一刻如此绝望。

根本,不可能逃掉的。

我难过得想哭。

感觉到大腿一凉,他掀开了我的裙子,我的身体越来越僵硬。

他将我翻了个身,捏住了我的膝盖往前一推,我变成上身趴着,双腿跪着的屈辱姿势。

他从背后覆了上来。

短暂的摩擦后,无法言喻的剧痛传来,我全身一缩。可那痛还没过去,又是一波尖锐至极的疼痛袭来。

“痛……轻点……”我忍不住低喊,虽然明知是徒劳。

没想到他真的停了下来。

我松了口气,但没轻松多久,立刻又一僵——因为他又开始了。

第一次结束得很仓促潦草,我缩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就又靠了过来。

他正面压着我,头埋在我的长发里。他胸口的肌肉很硬,紧扣着我的腰的手,有薄而硬的茧。这一次时间很长,我一开始还是痛,后来却不痛了,只是那种感觉比痛更让人难受。

我一直觉得觉得很羞耻,他似乎完全没有满足的迹象,将我翻来覆去。一波又一波强烈的感觉袭遍全身,我一直迷迷糊糊,身体就像通着电,始终沉浸在某种战栗的狂潮里。

如果我知道再次清醒时会看到什么,我宁愿闭着眼假装昏迷,也不想面对这匪夷所思的噩梦。

当我睁开眼,发现正趴在什么毛茸茸的庞然大物上。黑黢黢的一团,几乎占据了大半张床。我吓了一跳,定了定神,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那个男人不见了,此刻躺在我身下的,是一头巨大的野兽。两只沉重的爪子搭在我腰上,我甚至能感觉到它指间硬而韧的肌肉,还有锋利的指甲带来的轻微的刺痛感。而我正跨坐在它腰上,背靠着它两条粗壮的后肢。

周围很暗,它的眼睛却很亮。那是一双金黄的、圆形的兽眸,定定的望着我。

我完全吓懵了,眼前的兽,明明不是老虎,也不是狮子。我甚至从来没见过这种动物,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想喊,但是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时,它的嗓子里发出一声近乎哀鸣的嘶叫,我的手臂一阵湿热,微痛传来——被它咬住了!

我只吓得魂飞魄散!它要咬我,它是要吃了我吗?

那个男人根本是变态,不仅侮辱我,还把我跟一只野兽关在一起!

感觉到它湿热的舌头,触在我的皮肤上,它含着我的胳膊,仿佛随时都会一口咬断。

“不要!不要咬我!”我喊道。我在干什么?对一只野兽说话?

可手臂忽然一轻,它竟然又把我的胳膊吐了出来。

我胆战心惊的看着它——难道它能听懂我的话?

只是,恐惧的是我,难受的却似乎是它。它又发出一声嘶哑而压抑的哀鸣,庞大的身体开始剧烈而难耐的颤抖,抓住我腰的爪子力气逐渐加大。那原本明亮的兽眸,此时写满悲愤和疯狂,是那样无助和绝望。仿佛似乎下一秒,它就会按耐不住,强行将我撕咬吞噬。

不!我不想死。

神差鬼使的,我颤抖的伸手,摸上了那张狰狞而恐怖的兽脸。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摸它的脸,也许是因为它看起来很难受,让我觉得安抚它,就是救自己。

手掌传来它滚烫的温度,我停住不动。它却似乎吃了一惊,侧了侧脸,舌头轻轻在我掌心舔了舔。它的舌头也很烫,我的手却很凉。是不是它喜欢这样的触碰?

我沿着它的脸,一点点的摸。它很快不再发抖了,原本昏沉的眸重新澄亮起来,定定的看着我,像人类一样在打量我。

跟它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我鼓起勇气,伏低身躯,慢慢贴近它的胸膛。

“别这样好吗?”我轻轻的、一下下拍着它坚硬得像是覆了一层铁皮的胸口,“我真的很怕。”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它能听懂我说的话。

它没有一点动静,但也不再嘶鸣,似乎平静下来。

我稍微松了口气。

“谢谢。”我说。忽然,下巴被它的爪子顶了起来,被迫直视着它的兽脸。

然后,我就听到骨骼脆裂的声音。我看到眼前的巨兽身体一点点缩小,变得修长,变得匀称。它蜷缩着身体,它一直在呜咽。

我呆呆的看着,连之前强烈的屈辱、愤怒和恐惧,都被暂时丢到一旁,心里只有震惊。

最后,他完全恢复了人形,修韧结实的身躯与我之前的记忆完全一致。只有深邃的眼眸,隐隐有金黄色的光泽,就像两盏柔和的灯,映照在黑暗里。

我全身僵硬,他却伸手抱住我,让我枕在他的胳膊上。

他忽然说话了。

“我来自斯坦星球。四年后的今天,华遥,我来接你。”与在床上的强势不同,他的嗓音很温和低柔,带着明显的放松,就像安静的水流淌过耳际。

斯坦星球?那是什么?他是什么?

为什么他知道我的名字?

他继续说:“地球的磁场环境不合适,飞船每次只能停一天。那天你什么都不必做,等我来接你。”

“为什么是我?”我问。

我相信他是外星人,可为什么是我?

他还是不理我,站起来,拿过床边的衣服,一件件穿戴整齐,最后戴上了手套。我一直跪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他。

这时,他忽然伸手抓住我的脸,细密的吻轻轻落在我的唇上。我一动不动的承受着。过了一会儿他停下来,金黄的眼睛似乎正盯着我。

“很抱歉对你做了这些事。”他凑到我耳边低声说,“以后……我尽力弥补。”

我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一切实在太荒谬。一个会变身为兽的男人强迫了我,然后说要弥补。

他松开我,走到之前的入口,不知做了什么,门又打开了,光透了进来。这回,我有足够的时间看清外面的走道。那绝不是一条普通的走道,因为银色的金属铺满了墙面、地板和天花板。一个跟正常人同样高的机器人静静站在门边,削瘦的金属面颊、赤红的晶体双眼,穿着灰色的军装,朝他行了个军礼——机器人的手也是银白色的。

“卫队长,送她回家。”他对机器人说。

“是。”那个机器人答道。我看着它刀削斧凿般的面容,感觉呼吸都要停滞。

男人在跨出门口前,停住了脚步。

“会有士兵留下保护你。此外,我要求你的忠贞。可以办到吗?”他没有回头,还是看不到脸,我依然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但这次我看清了,他穿着浅灰色的军装,戴白色手套,肩膀很宽,腰身窄瘦,身体匀称,双腿笔直修长。

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胡乱点头。他没有转身,却好像看到了,沉默的迈着大步离开。门在他身后关上,室内重新恢复了黑暗。

第二章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家里的床上,手机显示是次日中午。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安静的浮尘在视线中飞舞。我看着熟悉而温馨的房间,只觉得一切就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掀开被子坐起来,昨晚湿漉漉的不适感没有了,那里也不再肿痛,只是被狠狠塞满的肿胀感,仿佛还没褪尽。胸口和大腿根的痕迹最多,青的红的密密麻麻。我看着这些吻痕,觉得眼前根本是另一个女人的身体,那么饱满、荒糜、陌生。

我足足发了四小时的呆,又洗了两小时的澡。穿好衣服下楼,在最近的药店买了紧急药物服下。

接下来几天,我没出门也没上学,每天吃方便面,或者什么也不吃。大部分时间我在发呆,然后就是睡觉。父母在我五岁时就去世了,三个月前我刚离开外婆来这里读大学,住的是父母留下的房子。我不能去问外婆:一个十八岁的女孩被强\/暴后该怎么办?而且强迫我的,是拥有飞船和机器人的外星人。

我变得有点精神衰弱,总觉得被窥探,吃饭时、睡觉时、洗澡时……每当我猛的转身,背后空空如也,而我惊魂未定。

我知道这样不对,也知道生活一定要继续。可我就是不太想面对任何人,面对生活。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五天后。

我至今还记得,那是夜里八点多,月光从阳台洒进来,树叶在风中沙沙响动。我蜷在房间的角落发呆,突然响起清脆的电话铃声。

是外婆。

“遥遥,你还好吗?”她慈祥的声音如在耳际,“这个星期,你怎么没有给外婆打电话……”

我瞬间哽咽。

“对不起,我忘了。”我说得很慢很用力,这样才不会被她听出端倪。我还想笑,但喉咙里堵得厉害,实在笑不出来。

外婆的耳朵早就不太好了,或许她根本听不清我说什么,但她依然非常非常温柔的问:“孩子,是不是……遇到什么委屈了?”

我原本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可她的话却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揉着我的心窝。我突然感到非常委屈,一下子哭了出来。我努力咬牙想忍回去——怎么能当着外婆哭,让她担心?可泪水止不住,憋了这么多天的酸楚,全哭了出来。

“外婆,没事。”我抽泣着说,“我只是想你,很想你,想回家。”

那晚,我们俩隔着千山万水,对着电话哭了很久。外婆边哭边说,她在敬老院过得很好,每天都很开心,让我要坚强,好好生活。而我握紧听筒,一遍遍在心里说,不能再颓唐堕落,不能再困在那个噩梦般的夜里。

不能,让唯一的亲人失望。我已经成年了,现在应该是我照顾外婆,而不是让她为我操心。

在这个清冷的秋夜,我的心奇异的平静下来,那些污浊晦涩的情绪,仿佛都被外婆温柔的嗓音抹去。我觉得自己不再难过了,一点也不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收拾得干净爽利去上课。之后大学四年,我过得顺风顺水,毕业后也被心仪的公司录用。若说那段经历对我带来的影响,一是我似乎落下轻微的神经衰弱的毛病,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看我;二是我没有交男朋友。

而那个男人说留下保护我的士兵,从未出现过。

上周末我休假回了老家,陪了外婆好几天,并把所有钱偷偷留给她;我去拜访每一位亲戚,请求他们好好照顾她。

然后我孤身一人回到了这个城市。

这天终于到了,我有些紧张,但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我早下定决心,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会尽力让自己活得更好。

今天是周六,我在热闹的中关村晃了一整天。我猜想白天他不会出现——因为他来过地球,却没惊动官方,说明不想被发现。

但当夜幕缓缓降临,人流变得稀少,我清楚意识到情况会变得糟糕。他可以在任何一个黑暗的角落,将我掳走且不惊动任何人。

所以我决定站到楼顶上。这样每个人都能看到我——除非他决定暴露行踪,否则不能让我凭空消失。

当然,万一他做出攻击行为,我跟地面的遥远距离,也能尽量避免误伤无辜。

我又低头看了看表,23点40分。

最后的、决定命运的20分钟啊。也许他掳掠成性,现在正在火星上跟某个女怪兽做活塞运动,早把我忘了呢!这么想着,我又轻松起来。

地面上已经聚集了很多围观的人。身后十多米远的地方,站着两个大厦保安,他们足足劝了我20分钟。我觉得很抱歉,反复向他们保证不会跳,但他们还是很焦虑。

这时,一个保安接了电话,然后略显高兴的说:“警察马上就到了!小姐,你千万别冲动!”

我没太在意,继续紧张的等待时间的缓缓流逝。

过了一会儿,楼道里响起匆忙的脚步声,两个高大的警察探身上了天台。前面稍矮那个朝我的方向看了看,对保安说:“你们先下去,这里交给我们。”他的声音有点耳熟,但我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了。

保安求之不得,立刻走了。

这个警察关上了通向天台的小门,然后矗在门口不动。我想他大概是怕闲杂人等上来。

高个警察上前两步,盯着我没说话。

“警官,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对他说,“请不要过来。”

月光像清淡的雾气,洒在幽暗的天台上。比起保安的惊慌焦急,这个警察显得沉稳许多。他安安静静站在哪里,双手都插\/进裤兜,很随意放松的姿势,身影却显得十分料峭挺拔。宽大的帽檐压得很低,我站在高处,完全看不见他的脸。我感觉他应该很年轻,但看起来是两个警察中更有分量那个。

这时,守门那个警察忽然开口了:“小姐,请不要跳下去。如果你真的跳了,我会失去工作。”

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也许我应该安抚一下他。于是我柔声说:“放心,我不会自杀的。你们看我也不像要自杀的样子对不对?我还带了宵夜……”我指了指脚边的面包,这样更有说服力。

“再呆一会儿,过十二点我就下来。但请你们马上离开,因为我看到你们就紧张,说不定腿软就掉下去了。”我这么说,是因为这里不安全,我不想两个无辜的警察牵连进来。

没想到刚说完,高个警察忽然毫无征兆的朝我走来。

我立刻阻止:“别过来!再过来我可真跳了!”

他完全不理我,一直走到天台边缘,跟我隔得很近。

我索性双手抱着身旁铁栏杆不理他,他总不能把我强拽下去。我觉得有点心酸,自己在用这种危险的方法抵抗外星人的掳掠,可没人会信、会懂。

“指挥官,时间不多了。”守在天台入口的警察忽然说。

我不为所动。

过了几秒种,我忽然反应过来——

指挥官?时间不多了?

渗人的寒意爬上后背,我抬起有些僵硬的脖子看过去,远处那个警察正好也抬头。我看不清他的脸,却看到眼窝的位置,并非漆黑一片。而是两块圆形的、纯红剔透的晶体,在夜色中发出恐怖而耀眼的光泽。如果是平时,我会以为有人带着闪光眼镜在恶作剧。可是现在……

我忽然想起在哪里听过他的声音了。

“她很好……她还是处\/女……愉快的初\/夜……”

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瞳仁,他是机器人卫队长。

他伪装成了人类。

那我身旁的警察难道是……

我的脚踝忽然一紧,已经被人抓住了。

我觉得全身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艰难的低头,果然看到戴着雪白手套的修长的手,紧扣我的脚踝。帽檐遮住了他的脸,似曾相识的低沉嗓音,像阴森夜色里流水淌过:

“是我。你的未婚夫。”

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完全没想到他会以未婚夫自居。

脚踝上传来他掌心的温热柔软,让我浑身不自在,一心只想摆脱他。于是我条件反射抬腿,朝他狠狠踢去。

大概没想到我会攻击,他结结实实吃了一脚,头一偏,抬手覆住了脸;另一只手却依旧抓紧我的脚踝。

看到他捂着脸不说话,我有点后怕。可越害怕越想抗拒,正要抬腿再补一脚,一股似曾相识的热流从他掌心传来,瞬间窜遍全身,我又失去了知觉。

**

当我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床头有盏柔和的灯,房间一览无遗。墙壁、地板是同一种暗灰色的金属,看起来硬且韧。除了双人床,还有沙发、桌子和衣柜,甚至还有一个大浴缸。质地都很精致,但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我坐起来,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穿着条淡粉色的绸缎裙子。黑色的扣子一直扣到脖子上,上半身绷得很紧,腰收得很高,裙子上绣着复杂花纹,我从没见过这种图案。蕾丝下摆齐膝盖,两条缎带垂在身后,我摸了摸,腰上还打了个蝴蝶结。

这样少女的裙子,感觉非常不好——我被打扮得像个礼物,又像个宠物。

屋里很安静,我心烦意乱的走到窗前,想要看看自己被关在哪里。透过暗红色的窗帘,外头暗暗的应该已经是晚上了。

我拉开窗帘,然后……惊呆了!

墨色的夜空像柔软的厚丝绒包裹着视野,璀璨星光遍布其上。我看到浑圆的红色火球在窗外燃烧,我看到远处两颗无比耀眼的星星、快速的缠绕旋转。我看到一个又一个发出五彩光晕的星系不断远去,我看到一切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我不在地球上,我在太空中。

第三章

令我意外的是,房间唯一的门可以打开。外面是一条暗灰色、覆满金属的狭长走道,看来他们并不打算把我囚禁在房间里。

也许他们是觉得没必要,这里是太空,我根本无处可去。

深呼吸几次后,我觉得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走出了房间。

走道里静悄悄的,两侧都是紧闭的舱门,一个人影也没有。我走了一阵,终于看到个开着门的房间。到门口一看,我有些吃惊。

里面非常宽敞,天花板和墙壁漆黑透亮。一串串白色的数据和字符,像永不停歇的水瀑,在墙壁之间流动。

很神奇。我想这里一定是控制中心之类的地方。

我朝窗边看去,立刻紧张起来——一个穿着浅灰色军装的修长人影,背对着我站在那里。

也许是听到动静,他转身看着我。

我松了口气——是机器人卫队长。

前两次我看到他时,都隔得很远。今天才看清楚,他有一张银白色的金属脸庞,澄澈的红色眼睛深嵌其中,圆鼓鼓的得像两盏小灯笼。没有鼻子和耳朵,嘴巴是条细长的缝。当他眨眼时,会有一层薄薄的金属眼睑覆盖住眼球。

这让我想起奇幻电影里的大眼精灵,有点渗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怕他。甚至直觉他是个温和的……机器人?

“华小姐,欢迎来到‘天使号’。我是指挥官的卫队长——莫普。”他优雅的向我鞠躬,窄瘦修长的身躯像弯折的树枝,“指挥官遇到紧急事项,需要离开一两天。”

那个男人不在飞船上?我忽然觉得轻松了很多。

莫普往边上走了几步,那里有根半人高的柱子,顶部是平整的斜面,覆着一层蓝色液晶。他说:“请把手放上来。”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已经在飞船上了。

我把手到柱子顶部,掌心触觉微暖光滑。过了几秒种,忽然有缓缓的热流袭来。我的脑子一阵空白,但这个时间很短,我立刻清醒了。

“数据柱里储存着斯坦星球的基本信息。”他说,“已经扫描进您的大脑。”

他说的是另一种语言,但我听懂了,那是斯坦语。更多的信息开始充斥我的脑海,这感觉很新奇,也令人不安。

我知道了他们的来历。

斯坦星是银河系的高等文明星球之一,最早由人类创建。只是随着数千年多种族通婚,星球已经没有一个纯种人类。

由于人类基因是公认的、遗传性最稳定的高等文明基因(兽族基因太容易病变、机械基因的进化率又很低,诸如此类),政府部门会代替少数权贵,从外星球秘密挑选基因优秀的纯种女孩,从小严格培养,成年后带回斯坦星结婚。这已经成为惯例。

也有个别人,会自行寻找中意的地球女子,带回斯坦。

但我感到困惑:按照斯坦法律,跨星系交/配或联姻,双方必须“自愿”。那个男人却强迫了我。

这不合理。

身为斯坦星十大指挥官之一,他根本没必要跨越数千光年去强迫一个普通女人。

仔细回想,他当时说过对不起,说要弥补。如果他对我只是单纯的发泄,没必要说那些话。当年的事一定另有隐情,让他不得不那么做。

不过那跟我没有关系。

我只想回家。

我甚至一点都不想见到他。他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男人,可也是他,曾经窥见了我青涩的私密,也看到我颤抖的癫狂。想到这个,我就浑身不自在,因为我们的身体,曾经那样疯狂的亲密过。

“指挥官带我回斯坦,是想弥补吗?”我说,“请转告他,这件事旁人不会知道,他可以去找更好的女人。你们可以放心的送我回家。”

我想,他带我回斯坦,也许是要掩饰当年的过错,怕受到法律的惩罚。

莫普恭敬的说:“您误会了,跟弥补没有关系。您应该已经知道,指挥官拥有部分兽族基因。兽族对于伴侣高度忠贞,你们已经有过亲密关系,他这一生,只会要您一个女人。”

我大吃一惊,完全没想到会这样。如果莫普说的是真的,他岂不是不会放过我?

莫普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我的情绪,继续用播音员般柔和低沉的声音说:“接下来,请允许我带领你参观‘天使号’。这艘飞船是指挥官准备的结婚礼物。”

“……结婚?”

**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心不在焉的跟着莫普参观飞船。

我当然不愿意结婚。可能有什么办法呢?

莫普先带我去了能源仓——一个神秘的雾气笼罩的反应堆,因为有辐射,我们只能隔着舱门看一眼。

后来又去了机库——一个面积很大的仓库,有两条极长的跑道。不过现在里面空荡荡的,莫普说,指挥官今后会让我根据喜好购置飞机。听到这个,我有点心痒,因为那似乎是很有趣的事情。

但也只是心痒而已。

也许是看到我对飞机感兴趣,莫普带我去了医务室。原来跟医务室一门之隔,还有个小机库,里面停着两架货真价实的飞机。

它们的体积看起来跟直升机差不多,银白色表面、小巧的椭圆形机身、流线型轮廓,像两颗漂亮光滑的巨蛋。

“那是紧急逃生战机,目前性能最好的单人机,也是指挥官送给您的礼物之一。”他说,“最简单的全自动驾驶系统,命令语言可以选择汉语,您也能开。等到了斯坦星,也许指挥官会跟您一起驾驶战机,去看美丽的星云。”

我当即愣住了。

全自动驾驶系统?汉语?我也能开?

“我能试试吗?”我微笑着问莫普。

莫普摇头:“不行。没有指挥官的命令,您不能离开飞船。”

离开飞船?

本来我脑海里的念头还模模糊糊,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变得清晰——也许……这个战机能帮助我逃走。

他又说:“时间不早了。我送您回休息舱。睡一觉,也许指挥官就回来了。”

我们走出医务室,他关上舱门,输入密码。门右侧有块小的键盘,上面居然是罗马数字,我听到他摁了八下,因为视线被他的身体挡住,我只看到最后两位是2和5。然后门“噔”的一声轻响,锁住了。

**

我回到房间,独自躺在床上。

现在摆在我面前有两条路:一是老实等指挥官回来,先虚与委蛇,今后再找机会逃走;二是……现在就逃走。

至于安心嫁给他?我从来没想过。

我绝不会跟一个强迫过我的男人,过一辈子。

我只稍微想了一会儿,就有了决定。因为一想到他回来后可能会对我做的事,我就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至于对他“虚与委蛇”,我想我更做不到。

现在逃走的机会是很渺茫,但也许到了斯坦星,机会会更飘渺。尝试一下,我不会有什么损失,反正已经这样了。

至于逃走了要去哪里?如果我真的能驾驶外星战机出现在地球,恐怕他也不能顺利将我带走了。

我必须先搞定莫普,溜到医务室,然后开飞机逃走。不过莫普看起来十分高大有力。刚刚进门时,我随口问他是什么型号,他说他是“人工智能核动力全武装机器人”。那是什么东西?

我不过血肉之躯的女人,有可能制服一个武装机器人吗?

我慢慢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忽然视线被墙上挂着的一个东西吸引。之前我并没注意到它。

那是一段……骨头?看起来大概30厘米长,约莫虎口粗细,宽厚而均匀,在灯下显得雪白森然。我把它从挂钩上取下来,入手冰凉,沉甸甸的,是真的骨头,大概是某种动物。我拿它敲了敲桌面,声音清脆,看起来非常坚硬,完全可以当棒槌用了。

如果这艘飞船是送给我的,这段骨头又有什么特殊意义?

我按下床头的通讯键——莫普说要找他时,随时摁下这个键。

“华小姐,有什么能为您效劳?”他的声音传来。

我摸着那根骨头:“我在房间里发现一根骨头,那是什么?”

“小姐,那是指挥官的断骨。希望您喜欢。”

我突然觉得手中的骨头有点硌手。

莫普继续解释:“三年前,指挥官率领舰队消灭天狼星雇佣兵军团,本人也在战斗中负伤,换了金属腿骨。这段骨头被留下作为战斗纪念。”

我有些意外:“为什么放在房间里?”

“我想,那表示送给您。”

我关掉通讯键,重新端详这份“礼物”。送自己的腿骨给我?多么古怪的行为。

我把它扔到床头不管了,继续想脱身的法子。几个小时后,我决定采用最简单的方法——装病。

“莫普……”我按下通讯键,“我突然头晕恶心,很难受……”

“我马上过来!”

莫普很快赶了过来,站在床头,拿起我一只手腕,两根银白色的手指搭了上来。

我吃了一惊,机器人怎么还会把脉啊?

他沉思了一会儿,松开我的手。

“华小姐,你在装病。”他眨了眨眼,“你想去医务室,然后坐上战机逃走对吗?你不该欺骗我。”

我自问之前表现得一直很平静,没想到他能看穿,不由得脸上一热。

虽然他是个机器人,但对我一直恭敬温和,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我登上飞船之后的焦虑。现在面对他的指责,我居然有些难堪。不过转念一想,是他们强迫我在先,也就释然了。

于是我平静的直视着他:“你误会了,我的确很不舒服。”

他却不为所动,纯红眼眸定定看着我:“华小姐,我体内装备医疗诊断程序。刚才我已经对您全身扫描,的确没有事。”

他转身走向门口:“很抱歉,为了让指挥官回来时,第一眼就能看到您。从现在开始,我不能让您离开房间。也请你不要再做徒劳的事。”

他一步步走远,我感觉到太阳穴突突的跳。我很清楚,只要他走出这个房间,再打开门时,就是那个男人出现了。他……是那样的强势,他很可能又会对我做那些事,翻来覆去无休无止,就像那晚一样。

我要阻止他,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去医务室,坐上战机,然后逃走!这些念头像火一样在脑海里灼烧着,根本无法抑制。

我伸手一摸,抓到了那根坚硬的骨头。可这个骨头能打倒莫普吗?能敲碎他的金属脑袋吗?

我拿起骨头跳下床,朝他跑过去。

在我脚刚下地时,他已经听到声音,停步转身。这时我已经跑到他面前,举起了骨头。

“你想干什么?”他倒退一步,举起金属手臂挡在面前。

我猛的敲下去!

朝我自己的头。

“咚!”我听到脑袋深处发出一声闷响,耳膜仿佛都震了一下。我其实没用多大力气,可整个额头依然剧痛无比,眼前一片金星。

我努力睁大眼,眼前阵阵发黑,湿漉漉的热流淌到了眼睛里。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到莫普伸手指着我的头:“你在流血!”

我忍着痛对他说:“把枪给我,否则我自杀。”

“请不要死!”他听话的从腰间拔出配枪,递给我。

我心里一阵激动——看来我的想法没错,我唯一的资本就是自己。他既然奉命护送,肯定不敢让我出事。

我接过枪一看,有手柄,但是没有扳机。怎么用?

莫普举着双手挡在面前说:“华小姐,请冷静,你不可能逃走……”

“如果不可能,你刚才就不会想关起我,对不对?”我明明占了上风,声音却还在发抖,“现在你双手背在后头,跟我去医疗室。”

莫普站着不动,我把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脑。

“兹——”正在这时,房间的通讯器里,传来一声轻微的杂音。

莫普一下子站得笔直,我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忽然觉得不妙。

一道低沉平静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莫普,她还好吗?”

听到这个声音,我觉得头更痛了。强忍着不适,我凑近莫普耳边,用很低的声音说:“告诉他一切很好,然后挂断。否则我会开枪的。”

莫普看都没看我,用无比恭敬的语气说:“指挥官,她不好。她在流血。”

我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可要我就这么开枪杀了他,又下不了手。而且……这个外星枪到底要怎么用?

“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冷了几分。

“不许说!”我朝莫普比口型,枪口又朝他脑袋用力抵了抵。

可莫普的声音更洪亮了:“她用您的腿骨,敲破了自己的头,拿走了我的枪,想要挟持我坐战机逃走。此刻,她正用枪对着我的头部。我想她随时可能消灭我。”

我的头阵阵发晕,血水模糊了视线,我知道妇人之仁,几乎令我断送唯一逃跑的机会。我再也不犹豫了,拿着那根骨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朝莫普的脑袋敲去。

“嚓嚓——”我听到金属撞击的声音,然后看到莫普眼睛一闭,“砰”一声扑倒在地。原本浑圆的后脑,被砸扁了一块。而我手里的骨头,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那个男人的骨头真的很硬。

对不起。我无声的对地上的莫普说。

然后我捂着额头,屏住呼吸看向通讯器。我紧张的想,如果他再次跟莫普对话,要怎么瞒过去?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在短暂的沉默后,竟然传来低沉含笑的声音:

“干得不错。”

我呆呆的看着那一小块方方正正的金属通讯器。

他是在跟我说话?他猜到我刚才干了什么?

我努力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

我决定不说话,因为他刚才很可能只是在试探。

然而我很快知道自己猜错了,他根本没必要试探。

因为他说:“呆在原地,我五分钟后登舰。”

第四章

我站在医务室的门口,大口大口喘气。

我把莫普扔在房间不管,带着枪狂奔而来。时间已经过去了1分钟,或者2分钟——在他登舰之前,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紧闭的舱门右侧,巴掌大块液晶键盘闪着盈盈的蓝光。我深呼吸让自己平静。

之前莫普锁门时,密码最后两位是2和5。再联想到这艘飞船是送给我的礼物,我想我猜出了密码。

快速键入八位数字——我的生日年月日。

门“噔”的一声轻响,我心头一喜——猜对了!

我抓住门把手,正要用力转动,忽听见“哗——”一声闷响,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脚下的地板在震动。

我后背泛起一层冷汗。

因为周围霎时暗了下来。

我回头,看到整条走道阴黑难辨,目力所及的所有地方,都是黑黢黢的一片。唯有狭窄的窗外,黯淡的星光洒进来,带来几丝少得可怜的光亮。

停电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立刻用力拧门把手,果不其然,拧不动了。

我呆呆站着,心情简直可以用悲愤形容。只是一门之遥,断绝了我逃脱的指望。

毫无疑问,一定是他用了什么方法,切断了飞船的电力供应。他早算准了我会干什么,并且迅速封杀,不给我留任何机会。

我只站了几秒钟,就转身走了。头上的伤越来越疼,我能感觉到鲜血一滴滴沿着面颊痒痒的滑落。有的滑进脖子里,黏糊糊的难受;有的直接落下,撞击地面发出轻微的破碎声。

我浑浑噩噩往前走,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我知道一定会被他找到,可我就是不甘,就是不想像个傻子、像头丧家之犬一样,站在原地等待他的驾临。

后来头实在太晕了,我随便找了间开着的舱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我走了几步,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上。伸手摸了摸,依稀辨认出是个大铁架。我扶着它缓缓向前走了一阵,沿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下来,心情茫然而难过。

周围是那样黑暗而安静,我的头很疼很晕,之前在房间又一直没睡,现在眼皮都睁不开了。我把脸靠在冷硬的墙壁上,心想就睡几分钟。谁知眼睛一闭,就没了知觉。

“哗——”又是一声沉闷的响声,我身子一震,猛的惊醒。

我睁开眼,视野一片明亮。

电力供应恢复了。

这意味着……他登舰了。

周围还是很安静,我握紧枪,满手的汗。

触目所及,竟然是连续十多个同样高大的金属架,每个上面都放满银色的金属箱子,足足堆到天花板上。这里应该是飞船的储物间。

我就坐在进门右侧金属架和墙壁中间,狭长走道的尽头。脚边地面有几滴湿红的血迹没干,这说明我只昏过去一小会儿。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屈服令人耻辱、再抵抗又很愚蠢,我骑虎难下。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清晰、沉稳,一步步靠近。

我屏住呼吸,极缓慢的把自己挪到金属架后,悄无声息的站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门口。

从我的角度,首先看到的黑色光亮的长靴踏进来,然后是两条笔直的长腿和窄瘦的腰身。一个挺拔的男人,手插在裤兜里,在门口站定。

我紧张极了,用力擦了擦眼眶上的血,让自己看得更清楚。

是他吗?

男人戴着顶扁平的深灰色军帽、穿浅灰色军装。他的肤色在灯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眸深邃、鼻梁挺拔,嘴唇薄红,看起来非常俊美干净,每一寸轮廓都像用笔细细勾勒过。

他的五官中最出众的,是那双线条柔和的眼睛。乌黑的眼珠像是蒙上了一层氤氲的雾气,显得非常清冷。

是他吗?

应该不是他。我松了口气。

虽然我一直没见过那个男人的真容,但我记得他的眼睛是金黄色的,眼前的男人却是黑发黑眸。而且这人长相清秀,实在不像我接触过的那个男人——他是那样强势、沉稳,在我的想象中,他应该有麦色的皮肤、凌厉的五官,冷漠迫人的气质。而不是像眼前的男人,英秀俊美,甚至苍白得有些阴冷。

我想他一定是跟随指挥官的军官。

他原本双目直视前方,像是察觉到我的偷窥,忽然转头。我立刻缩回架子后,屏住呼吸。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他朝我的方向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拼命忍耐着等待着,直到看到架子旁露出了他银色的肩章——我用最快的速度冲出去,枪口对准了他。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感觉——用杀人武器对着另一个人,可我没有其他办法。

他站在离我四五步远的地方,手还插在裤兜里,静静看着我,似乎并不惊讶我的出现。比起他,我显得紧张很多,呼吸非常急促,握枪的手也有些发抖。

“别动,别出声。”我小声说。

他果然没动,也没出声,只沉默的注视着我。

我稍微松了口气。隔近了,我将他看得更清楚。帽檐压得很低,短短的黑色发梢紧贴着鬓角和耳朵。他的脸不长也不方,轮廓均匀柔润,下巴的线条却很硬朗。五官的确俊美,但并不显得女气,只让人觉得清俊、利落。

“指挥官登舰了吗?”我问他。

这回他点了点头。虽然是意料中的答案,我还是心头一沉。

“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按我说的做,就会没事。”我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让它听起来平静而稳定,“你把手放在脑后,转身,我们去医务室。”

可他身子没动,目光停在我额头上,竟然从口袋里掏出块雪白的手帕,递给我。

我这才想起自己的头还破着,现在的模样可能相当狼狈凄惨。难怪他递手帕给我——没想到这个陌生男人还挺温柔的。

“谢谢……不用。”我条件反射的说,立刻又想,都什么时候了,我还跟人道谢。

谁知道他忽然上前一步,就把手帕摁在了我的额头上。

柔软而冰凉的布料摁在伤处,有点痛,但是触感很舒服。我腾出一只手接过手帕自己摁住,然后侧头避开他的触碰,说:“这样就行了,你不要再乱动。”

他忽然笑了。

那原本毫无感情的眸光,变得若有所思。薄薄的唇角,露出浅浅的笑。而冷漠得近乎苍白的清秀容颜,仿佛也因为这一点点笑容,生出鲜活璀璨的颜色。

我怔住了。

因为顺着他的双眼,我看到了他右侧额头,那里有一块淡淡的淤青。而他垂在身侧的手上,带着雪白的手套。现在手套上沾着一丝我的血迹,红白相称,有些刺目。

我只觉得胸口一堵。怎么可能?他的眼睛,不是金黄色的吗?可是手套、还有脸颊被我踢伤的淤青……

“还跑吗?”

清清冷冷的语气,嗓音清润干净,就像细细的水流淌过耳际。

可这熟悉的声音,于我无疑是晴天霹雳。

真的是他。

看着他清冷的容颜,我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画面,竟然是我俩疯狂纠缠的身躯。耳边仿佛又听到那一晚,他沉闷的低哼,我急促的喘息。

我觉得一阵恶心,下意识就要举枪瞄准他的脑袋。我不是想杀他,我也杀不了他,可此刻似乎只有这个动作,才有安全感,才能保护我不受他侵犯。

然而我发现了一件更恐怖的事。

我动不了。

我的手僵在半空,动不了。

不是麻了,也不是脱力了,我的手臂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缠住,我拼命挣扎,却只能剧烈颤动,不能挪动半分。

我被这诡异的事实惊呆了,慌张抬眸看着他,却见他的目光平静温和,全无异样。

“发生了什么事?”我颤声问。

他没答,只是上前一步。

“啊!”我一声尖叫。因为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竟然全身自动倒退,一下子撞在墙面上,就像被人往后推了一把。我的身体和四肢都还有清楚的知觉,但是被什么紧扣在墙面上,完全动不了。

可是他根本没有伸手!他只是看着我,眸色清冷。

但直觉告诉我,就是他干的。

“你做了什么?”我问他。

他微微一笑,在我面前站定。

他先取走了枪,然后拿走了我手里的帕子,竟然开始一点点沾染我额头的鲜血。因为隔得很近,他的气息喷在我额头上,软软的,又痒痒的,我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到底怎么做到的?太可怕了。难道是某种隐形武器?

想到这里,我脑子一个激灵,忽然冒出某个名词:“精神力”。

在莫普为我导入的资料信息里,有精神力这个词,但没有详细资料。似乎在斯坦星,又极稀少的人,能够驾驭精神力量——他们的脑电波能与星球磁场达成罕见的共振,之后形成无形的粒子流,不动手就能完成某些动作。

难道他就是其中之一?

这时,他的手忽然停在我额头不动了。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一抬头,却看到他盯着我,清冷而阴郁的眼眸,非常的……专注?

我的心跳忽然加快,然后就看到他俯下了头。

他重重吻住了我。

遥远而熟悉的微凉气息,充斥着我的口腔,冰冷有力的舌头坚决的撬开我的唇。与斯文的容貌相反,他的****和吮吸相当强势凶猛,缠着我的舌头不放。我拼命摇头想要避开,可他将我的头紧压在墙上,根本不能动弹半分。我又不敢咬他,怕激怒他,一切来得更快。

他越吻越深,越吻越用力,我都有些窒息了,身体莫名发热。紧接着他整个身体都压上来,我被他紧扣在怀里,全身都贴在一起。

过了很久,他才松开我,脸依旧停在很近的地方,原本平静的眸色,此时暗沉一片。就算我跟男人相处的经验少得可怜,也看得出他眼中汹涌的占有欲。

“安分做我的女人,别再惹麻烦。”他盯着我,嗓音低哑,语气倨傲。

我还微喘着,也许是因为刚才缺氧,脑子也昏沉沉的。羞耻、恐惧、厌恶、无助……诸多情绪袭上心头,压得我喘不过起来。

但听到他的话,我再难受,也不能保持沉默。虽然他很可能不会听我说什么。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当时你对我做的事,是出于无奈,你是有苦衷的。而你现在要娶我,是出于兽族的忠贞习惯。”

他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但没有说话。

我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忠贞要以爱情为前提才有意义。你不需要对一具肉体忠贞,你完全可以去另找一个更适合你的女人,你们真心相爱,才是真正的忠贞。现在这样勉强,你我都不会……啊!”

我惊呼一声,因为他忽然将我打横抱起,脸色冷漠的往外走。

我吃不准他在想什么,心里惴惴的。脸贴着冰凉的军装布料,我甚至听到了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这种感觉令人相当不适。

他始终沉默直视前方,到门口的时候,才微垂双眸看我一眼,淡淡的说:“我拒绝换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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