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北游封面图

知北游

洛水

玄幻奇幻

171.06 万字

2013-11-09 完结

十六年,你的阳寿只有十六年。这是洛阳的预言大师伽叶第一次看见林飞时,送给他的话。这一年,林飞十六岁。一个崭新而玄妙的世界向林飞打开。这是一本东方玄幻的体裁,描述少年的成长经历。如果硬要写本书的内容简介,不如写一个这本书所要表达的东西,来得明白些。这就是对宿命的挣扎和反抗。知北游,宇宙万物源于气,道法无处不在。北者,玄也,意指不可知的地方。

第一章(上)人死前做什么

我叫林飞。

但是更多的人喜欢叫我“垃圾”、“小瘪三”、“臭无赖”、或者是“色狼”。

其实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就像我叫林飞,也没有一飞冲天,倒更像是洛阳城墙根下水沟旁的一滩烂泥。

趴在大槐树顶上,我头上盖着一片宽荷叶,眯起眼,伸长了脖子,盯着对面王员外家的花园。

我是男人,看的当然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美少女。

她坐在花园的秋千上,仰着头,快乐地摇来荡去,雪白的脖子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秋千时而高高抛起,越过围墙,时而隐没在树荫里,银铃般的笑声洒得满地都是。

烈日炎炎,阳光晒得树叶都蔫了,流淌的汗水几乎粘住了眼皮,但我仍然贼眼溜溜,看得心醉神迷。

“二哥,你又在偷看王家小姐了!”树底下,一个人抬着头,对我尖叫,脏兮兮的小脸上,两条青龙从鼻孔里喷出,又倏地缩回去。

“嘘!”我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同时对他挥了挥拳头。

他叫李洁净,是我们乞讨诈骗小偷抢劫帮的小弟。我在帮里排行老二,那是因为我聪明,老大是不能当的,一旦犯事,官府追究起来,老大一定最遭殃。

枪打出头鸟嘛。

“你别看了,快点下来啊!弟兄们都在白马寺门口等你呢。”李洁净眼巴巴地望着我,这么陡直的大槐树,帮里没几个人敢爬,因此当我为了偷看王家小姐,在帮里十来个兄弟的注视下,英勇地爬上树时,我得到了一点可怜的骄傲。

“色胆包天。”帮里的兄弟最后这么说。

我这样的人,也配有骄傲吗?

贪婪地再看一眼王家小姐,我一溜烟下树,带着李洁净,大摇大摆地向城南白马寺走去。

一路上,行人见到我们,都捂住了鼻子,皱起眉头避开。就算是彪形大汉,也要绕着我们走。

因为李洁净身上实在太臭了,就像是隔了几夜的馊饭菜,苍蝇盯着他嗡嗡打转。帮里哪个兄弟鼻塞感冒,凑近闻闻他,鼻子就通了。

我当然也好不到哪去,半个月没洗澡,笑起来乌黑灿烂。

不过我的衣服洗得很干净,虽然破,但是很干净。

午后的白马寺,静悄悄的,香客都已离去,黄色的庙墙内,隐隐传来和尚们有气无力的诵经声。

十多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围在墙边,有的发呆,有的斜躺着打瞌睡,有的在聚精会神地抓虱子。

“小飞,你总算来了!”少年中,又黑又壮的大熊迎上来。

我懒洋洋地打招呼:“老大,你好。”

大熊是乞讨诈骗小偷抢劫帮的老大,他倒是人如其名,又黑又壮,手臂上还有好多毛,我觉得他老爸很可能是山里的野人。

我们都是孤儿,平日里流浪街头,无所事事。为了能吃饱喝足,在我的倡议下,组建了这个名字似乎很长的帮派。

见到我,十多个弟兄都围拢过来,大熊瓮声瓮气地道:“小飞,还是老规矩,你出主意,大伙儿听你安排。”

我急忙摆手:“不不不!主意是你老大出的,我只是提供一个建议,建议,明白吗?”出了事,我可不想背黑锅。

大熊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俺们都知道你死鬼老爸是个秀才,就你喜欢挑字眼!”

我讪讪一笑,我总是喜欢提醒他们,我死去的老爸是个秀才。秀才,知道吗?会识字,可以科举当官的人!

可老爸生前,好像只能被县衙的差役呼来骂去。

“这次的计划,地点在白马寺大雄宝殿,目标是装满了铜板的功德箱。”我故意咳嗽了一声,背负双手,摆足腔调:“小的们都明白了吗?”

李洁净用力吸了一下鼻涕:“二哥,我们早知道了,你就快点说该怎么办吧。”

我白了他一眼:“你小子急什么?反正你总是在外面望风,告诉你有个屁用?”

帮里胆子最小的二虎子犹豫地道:“二哥,白马寺里那么多和尚,我们去偷钱是不是太冒险了?”

“胆小鬼,你懂个鸟!”我恶狠狠地道:“今天周县官为他死鬼老爸做法事,庙里的和尚大多都去衙门了,剩下的没有几个。现在的机会千载难逢,你难道没看见,下午连巡街的差役都没有?”

大熊信服地道:“老二说得没错,俺刚才偷偷察看了一下,白马寺里只剩下三四个秃驴。”

我得意地道:“所以,我的计划是,二虎子、小钱、朱大毛第一批行动,你们的目标是白马寺的菜园,装作要去偷白菜的样子,把秃驴们引过去。王富贵你手脚最快,你第二批行动,先入大雄宝殿,然后朝后殿拼命地跑,这么一来,负责接引香客的秃驴一定会追你,大雄宝殿内就会空无一人。”

大熊兴奋地叫道:“我明白了!然后俺们第三批进去,拿起功德箱就跑。俺力气最大,一人就能抱起它!”

我点点头:“不用全都进去,留几个人策应,以防意外。现在我数一二三,大家散开,开始行动!”

十多个兄弟立刻鸟兽哄散,我先跟着二虎子三个人,绕到南墙,让他们踩着我的肩膀,一个个爬过去,翻进菜地。我趴在墙头,紧张地窥探。很快,和尚们听到动向,都纷纷跑过来。一时间,鸡飞狗跳,和尚的喝骂和二虎子他们的东逃西窜乱成一团。

第一步成功!

我抽出怀里的短笛,响亮地吹了三声鸟叫。

计划按照我预料的一步步进行。

二虎子几个被和尚们狠揍了几下,还是放他们走了,虽说是和尚,下起手来却不慈悲,望着二虎子被打肿的熊猫眼,我开心地笑了。

见到别人倒霉,我总是很开心,这是我偷看王家小姐之外,唯一的欢乐。

不一会儿,我就听到寺门那里,传来一连串疯狂奔跑的脚步声。

得手了!

我举起双臂,欢呼一声,一不留神摔下了墙,重重地来了个狗吃屎。

日他奶奶的!

我竟然摔在了白马寺的菜地里!

痛苦地捂着嘴,我刚要爬起来,一双麻鞋忽然出现在眼前。

糟糕!

我抬起头,天啊,居然是白马寺的主持伽叶大师!

全洛阳城都知道,伽叶是个很牛的秃驴,就连皇宫里的唐玄宗,也要尊称他为活佛。

因为伽叶料事如神,是有史以来天下第一的预言大师。

他的预言从来没有出错的时候。

不过这个牛人,很少抛头露面,弄得神秘兮兮的。也许他知道自己长得很丑,皮包骨头,像个骷髅。

我急于脱身,连忙谄媚地一笑:“伽叶大师,久仰大名啊!小人对您的仰慕之情,犹如滔滔洛水,连绵不绝,又像······”

“十六年,你的阳寿只有十六年。”伽叶惊骇地盯着我,瞳孔里射出彩虹的七色光彩。

我浑身一震。

艳阳高照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一片昏暗。

“轰隆”!天空猛地炸起一个霹雳,耀眼的蓝色电光破云劈下,伽叶一动不动,呆若木鸡,已经变成了一具焦黑的木炭,散发出扑鼻的烤肉香。

伽叶被雷电劈死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忽然狂叫一声,冲出了白马寺。

大雨倾盆而下。

这一年,我十六岁。

暴雨滂沱,雷电交加。

黄豆大的雨点密集砸下,溅起哗哗的箭头,黝黑的天空,像是抽打出无数条雪白的鞭子。

视野里白茫茫一片,行人都躲在了屋檐下。只有我像一个疯子,一面在空荡荡的街巷狂奔,一面害怕得浑身发抖。

我知道,我死定了。

伽叶的预言向来准确,被雷电劈死,更证明了古老相传的一句话:“泄漏天机者,天谴之!”

我日他伽叶祖宗十八代!我日他老天!我才十六岁啊!

不知跑了多久,“扑通”一声,我腿脚发软,跪倒在地上,一阵阵天旋地转。这里已经是郊外,洛水悠悠,像一条青黛色的罗带,河面上雨雾滚滚升腾,空旷而凄冷。用力抹了一把脸,我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我很快就要死了。直到深夜,我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第一章(下)人死前做什么

雨停了,蜷缩在洛水河畔,我仍然瑟瑟发抖,但总算平静了很多。

死鬼老爸说过,不要为打碎的鸡蛋哭泣,因为那没用。

反正死路一条。

人死前,该做什么?

老子我要好好地快活一番!

站起来,对着老天,我指手划脚地骂了一连串的脏话,系了系裤带,开始恨恨地意淫。

首先我要抢钱,去醉风楼大吃一顿鱼翅羹,接着我要杀人,洛阳城的混混头子白眼狼曾经打过我几个耳光,我要报仇!此外我还是个处男,早上醒来,裤子常常湿了一滩。我要弥补这个遗憾,怡春院不错,倚红楼也勉强凑活,那里的姑娘皮肤挺娇嫩的。

我是快死了,但我要把老本捞回来!我仿佛看到白眼狼跪倒在我脚下,痛哭流涕,不停求饶,又好像看到怡春院的花魁穿着鸳鸯肚兜,白嫩嫩的,一面摸我,一面一个劲地浪笑。

想着想着,我靠在河堤边睡着了。

一晚噩梦不断。

第二天起来,我浑浑噩噩,和往常一样,赶去城中心的狮子桥。每天早上,都有财主在那里施粥,尽管粥薄得可以照出人影,但乞儿的队伍还是排得长长一条。

老爸在世时,坚决不喝救济粥,说什么君子不食嗟来之食,结果他饥寒交迫,活活饿死。嘿嘿,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老爸,要是知道我现在这个德行,想必会气炸了肺。

在卖了草屋,替老爸买棺材大葬以后,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站在狮子桥头,我望着争先恐后、满脸菜色的乞丐们,觉得有一点可笑,又有一点可悲。

我知道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个。

我们像野狗一样,抢着没有肉的骨头。

洛阳是个很繁华,很美丽的大城,但它从来都不属于我们。

“二哥,你也来啦!昨天你跑哪儿去啦?你的那份钱,老大替你留着呢。”李洁净双手护着破瓷碗,费力地挤出人群,仰起头,“淅沥哗啦”地喝着粥。

我看着他,不说话。

李洁净抹了一把嘴,拖着长长的鼻涕:“你还不快去领粥?再晚可就没了。”说完他又挤向那口大铁锅。

“我不喝粥,老子我要吃肉!”我大声喊道,转头就跑。

死前,我不能再像一条野狗!

很快,我就找了一把生锈的柴刀,提着,先在街上卯准了一个大腹便便,身穿绸缎的家伙,然后悄悄跟着他,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再抢劫。

没走多远,我就被他发现。

“小瘪三,跟着我想干吗?”他回过身就是一巴掌,打得我金星乱冒,柴刀也飞了出去。

我日他奶奶的!我太瘦弱,抢劫是行不通了,更别提杀那个膀大腰圆的白眼狼了。算了算了,白眼狼,老子看你可怜,放你一马。

抢劫不成,我干脆大摇大摆地去醉风楼,准备吃个霸王餐。刚走进店门口,就被店小二一脚踹出去。

“这里没有剩饭!”他凶神恶煞般地道,转过脸,陪笑弯腰,把一个服饰华贵的客人引进门。

我站在街心,欲哭无泪。贼老天啊!难道临死前,你还不肯让我爽一下吗?

一辆华丽的马车从我身边缓缓驶过。

“咦?”马车忽然停下,厚厚的天鹅绒车窗被拉开,昏暗的车厢里,有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日光酷热,但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是一双妖异的眼睛,阴毒、冰冷,瞳孔暗红,像要择人而噬。

“你今年多大了?”这个人忽然问我,声音如同一条嘶嘶扭动的响尾蛇。

“十六。”我低声回答,本来不想告诉他,但心里有点害怕。欺软怕硬,这是我生存的原则。

“生辰八字多少?”他紧紧逼问,听到我的回答,他的双瞳猛地亮了起来,射出诡异的红光。

我觉得不太对劲,想溜,可转念一想,一个快死的人,还怕什么?我挺起胸,和他对视。

老子今天软硬都不怕!

“你就快死了,知道么?”他冷冷地道:“你的印堂发暗,晦纹直入双眉,大凶!”

当头一闷棍,我他妈差点没昏过去。这个家伙居然也看出来了,我是在劫难逃啊!

我结结巴巴地道:“能,能救,救救我吗?有办法吗?”

“上车。”他推开车门,脸上密布的皱纹,像一朵妖异的***向我绽开。

车厢内密不透光,马车慢慢向前驶去,我搞不懂,马车上既然没有车夫,又怎么驾驭呢?

看来对方真的有点鬼门道。

“你可以叫我巫卡。”

“巫卡?”

好怪的名字,不像是我们汉人啊。我用眼角打量他,巫卡很老,老得我看不出他的年纪,但头发却乌黑油亮,长长垂下,遮住了两边脸颊。

他也不像是个胡人,或者说,他不像是个人。

车轮滚动的声音单调而枯燥。

巫卡问了我许多问题,当我告诉他伽叶大师的死时,他忽然诡秘地一笑,盯着我,自言自语:“果然是天生的灵媒,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我有救吗?”我问他,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鬼气森森的家伙也许想让我为他做什么,没问题,不管是吃喝嫖赌,作奸犯科,只要他能让我活着。

瘦死的骆驼比不上一只活着的蚂蚁。

巫卡幽幽地道:“只要你听我的话,照着做,就能活下来。”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这个家伙,伽叶大师的预言不是青楼姑娘们的脸,说变就变。不过,他是我可怜的救命稻草,就算救不了我,我还可以临死前捞一票。

“没问题,我听你的。现在肚子饿了,我要去醉风楼!”

“时间不多了,前面有一家饭庄,吃完我们就立刻出城。”

我呆了呆:“我们要离开洛阳?”

巫卡森然道:“难道你想在这里慢慢地等死吗?”

在东关街口的饭庄里,我松开裤带,大吃大喝了一顿,酱牛肉、脆皮鸭、芙蓉鸡片、糖醋排骨、油爆虾、三鲜鲤鱼羹,一直吃到了嗓子眼,临走抹抹一嘴的油,还抱了一坛女儿红。

吃饱后打嗝的感觉,真他奶奶的爽!

舔了舔手指,我心满意足地走向马车,总算没做个饿死鬼。

暮色四溢,绚丽的华灯初上,远处的高楼里,歌舞翩然,弦乐靡靡。

我立刻饱暖思淫,小弟弟硬起来了。

“快走。”巫卡生硬地催促我。

我忽然恍然若失,就要离开洛阳了,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

其实无论去哪里,对我都一样。

“等一下!”我大声叫道:“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巫卡的目光尖锐如獠牙:“我没有时间陪你浪费,别跟我耍花样。”

我打了个哆嗦:“我,我一定要去。不然的话,我,我宁可死。”

这一瞬间,我觉得巫卡就像是一头恐怖的妖兽,长发根根竖起。他盯着我,许久,终于同意了。我松了口气,倒不是我视死如归,而是心里明白,奇货可居,我对巫卡一定很重要。

在我的带路下,马车在花园的围墙外停住。

巫卡奇怪地瞥了我一眼,我站在大槐树下,怔怔地发呆,然后一口气爬上树顶。

花园里静悄悄的,只有晚风吹过秋千,一摇一晃。

草丛里,夏虫细细的鸣叫。

花园后的闺楼,窗帷紧闭,王家小姐,现在在干什么呢?

帮里的兄弟,都笑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其实他们不知道,偷看王家小姐的时候,我的小弟弟从没有翘起来。

虽然王家小姐长得俊俏,皮肤白净,胸脯也鼓鼓的,但我偷看她,不是因为这些,也不是因为三年前一个大雪纷飞的黄昏,她施舍过我一块碎银子。

我喜欢偷看她,是因为她把银子亲手放在了我的手里。

她雪白的手,我乌黑的手。

她不嫌我脏。

夜风如梦,金黄色的槐花像细碎的铃铛,幽幽飘香。

那块碎银子,我没有留着,很早就花完了。因为我清楚,留得住银子,留不住别的东西。

癞蛤蟆是吃不到天鹅肉的。

王家小姐就像这华贵的洛阳城,离我好远,好远。

这一生,我都只能隔着墙,偷偷地,偷偷地看。

看她笑,看她嫁人。

这一生,我都只能是个无赖。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有些心酸。

空空荡荡的花园。

王家小姐的笑声,如梦。

十六年的洛阳,如梦。

我的少年如梦。

“日他奶奶的!”我大吼了一声,用力拍了拍胸脯,滑下树,大步向马车走去。

再见了,洛阳!

再见了,乞讨诈骗小偷抢劫帮!

再见了,死鬼老爸!反正我也没钱给你烧香上坟!

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冠盖云集的璀璨夜色中,马蹄哒哒,马车驶出了洛阳城。

对了,在城墙根,我撒了一泡力道十足的尿,用砖头歪歪斜斜地写下了:“林飞到此一游。”

第二章(上)我和我的前世

马车一出洛阳城,上了郊道,就越跑越快,像发了狂似的。虽然我没有骑过马,可我知道,就算是千里马,也不可能跑得这么快。

太古怪了。

车厢剧烈地震动,巫卡阴寒着脸,一声不吭,就像被人强奸了老母。这个王八蛋搞什么鬼?

管它呢!反正我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老子现在死都不怕,只管骗吃骗喝。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大小便和吃饭,巫卡都不让我下车了。就连睡觉,也要在车厢里。破chu男的计划,当然是遥遥无期了。我只知道,马车行驶的方向越来越偏僻,应该是出了边关。沿途,满目荒凉阴森,死寂沉沉,连个人影也看不到,吃饭只能啃冷干粮,渴了就喝山泉、溪水。而无论我问什么,巫卡就是不回答,只是让我老老实实地听话。

这些天,我渐渐感到了死亡的阴影,比如我在树下尿尿,大树会突然倒下来,砸中我的脚。拉屎时,草丛里有蝎子冷不丁地钻出,死掐我屁股。就连喝水,也会莫名其妙地呛着。

我只好无论做什么,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半个月后,我们来到了一片沼泽地。

“下车。”

“知道啦。”我懒洋洋地推开车门,猛地吓了一跳。

四匹高头大马,血肉尽消,变成了四具白森森的骷髅马,僵硬地站着不动。

我尖叫一声,回过头,见到巫卡妖异流转的眸子,忍不住浑身发冷。

难道我碰上了一个妖怪?妖怪找我干什么?我的肉又脏又臭,肯定不好吃,莫非对方是个女妖,看中了我的姿色?可横看竖看,巫卡脖子上的喉结都不像是假的。

从灌木丛里,幽灵般地钻出了三个人影。

一个白发老头,一个壮汉,一个猥琐的侏儒,面对巫卡,他们齐齐跪下:“主人,你终于赶回来了。”

巫卡“嗯”了一声:“我找到了灵媒。”

“恭喜主人,竟然在时限之前,找到了灵媒。”三个家伙抬起头,贪婪地盯着我,好像我脸上有好多银子。

我一言不发,现在不是开口的时候,就算问了,巫卡也不会告诉我。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就是对方口中的灵媒,而他们要利用我干一件大事。

他们有四个人,我只能见机行事,冲动反抗是没用的。再说我也快死了。还有三天,我就满十七岁了。

对于我的安分,巫卡有些意外,拍了拍我,阴恻恻地道:“听话,你就能活命。”

我猜他只是在骗我,不过我也没什么损失,心底里,我倒是希望巫卡是个妖怪,这样的话,他可能真的有力量救我。

“快点走吧,主人,我们只剩三天的时间了。”侏儒一蹦一跳,急不可耐。

我心中一动,三天?还真是巧。

巫卡点点头:“进去吧。”黑色的大袍展开了,一掠而起,滑入了沼泽地。白发老头和壮汉一左一右,狭持着我,紧紧跟在后面。

日他奶奶的,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沼泽地里阴森森,静悄悄,纠缠的树藤遮住了天空,只留出点点缝隙。污水绿汪汪的,在灌木丛里蜿蜒爬过,冒着混浊的气泡,落叶积得很厚,大多都变成了腐败的烂泥,散发出一阵阵的臭味。

我们渐渐深入沼泽。我觉得,这里很奇怪,因为我还没有看见一个动物,连小飞虫、蚂蚁都没有。

这片沼泽好像吞噬了所有的生命。

“快走!快走!”侏儒恶狠狠地催促我,我真想一拳把它的酒糟鼻打烂。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我早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巫卡的手里,一直拿着一卷泛黄的羊皮图,不时低头看一看,继续领路。

“不行啦,我走不动了!”我喘着气,瘫软在地上。

巫卡看了看我:“那就休息一会。”

进了沼泽地后,巫卡对我挺客气的。接过壮汉递来的一个冷馒头,我狼吞虎咽。

巫卡背对着我,又在看羊皮图,侏儒一直盯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白发老头坐在一个树墩上,掏出旱烟管,在脚跟敲了敲,含在嘴里,“啪嗒”一声,旱烟管突然滑落,老头剧烈咳嗽起来。

咳嗽声又细,又尖,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嗓子眼里钻出来。

侏儒吃惊地回头看他,巫卡的脸色,也变了变。

“哇”!花花绿绿的东西从老头嘴里喷出,鲜血,纠缠的肠子,再是红色的肺、黄色的肝,老头痛苦地扼住自己的喉咙,跪倒在地。

一颗热乎乎的心脏蹦了出来,落在泥浆里,微微地跳动。

我开始以为老头是在变戏法,直到他软软倒地,才意识到,白发老头死了。

壮汉惊骇得吼叫起来。

“住嘴!”巫卡喝道,脸色也很难看,他不安地四处张望,眼睛里的红光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我并不怕死人,每年下大雪的时候,洛阳城里总要冻死几个乞丐。我会立刻冲上去,扒光他们的口袋,拿走仅剩的一、两个铜板。但像老头死得这么离奇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有点害怕,也有些心灾乐祸,要是我真的死了,还多个陪葬的。

整晚,壮汉都没有睡,巫卡命令他守夜。

第二天拂晓,还没有睡醒,我就被侏儒硬拖起来。

“快点赶路。”侏儒尖叫道,这个小矮子,力气倒不小。

早上寒气湿重,四周飘浮着惨白色的迷雾,隐隐约约,像是游荡的幽灵。我们四个人闷头走着,谁也不说话,穿过了一片荆棘丛,我忽然觉得不对劲,脚下是湿软的泥泞,走过以后,应该会留下脚印,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光滑得就像是绸布。

我们仿佛进入了魔境。

一滴冰冷的露珠从叶尖滴落,滑进脖子,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巫卡到底要去哪里?

身旁的壮汉忽然停下脚步,目光呆滞,大吼一声。

巫卡回过头,皱眉道:“你干什么?”

壮汉也不理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张开嘴,冲了出去。“ 砰”的一声,壮汉的脑袋撞在坚硬的大树上,浆血迸裂。可他还在狂吼,抱着树干,牙齿啃咬大树,发出心寒的“咯吱”声。

他好像发疯了!

巫卡神色变幻,过了一会,道:“别管他,我们继续走。”

壮汉忽然回过头,对着我们笑,一边笑,一边向我们走过来,笑纹像一条条蚯蚓,在脸上诡异地蠕动。

“啪嗒。”鲜血溅出,壮汉的左手断了,落在地上,接着是右手,整条手臂,眼珠,嘴巴,身体的器官一件件分离,洒满一地。到最后,只剩下两只脚,在鲜红色的血泊中,一步步向我们走来。

侏儒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哆嗦,我和他半斤八两,心怦怦地乱跳。巫卡倒是很镇定,一动不动,那两只脚走到他跟前,猛地炸开,泥浆被血水染红。

我和侏儒面面相觑,许久,才听见巫卡嘶哑的声音:“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一天很快又过去了。

晚上休息时,侏儒蹲在结疤的老树桩下,一个劲地发抖。稍有风吹草动,他就像个受惊的兔子,飞快跳起来。

我打了个哈欠,倒头就睡,巫卡坐在一旁,亲自守夜。

夜晚的沼泽地,鬼气森森,“窸窸簌簌”的怪声,时不时在暗处响起。老头和壮汉都死得很蹊跷,当时我虽然有点害怕,但过后就不在意了,照样睡得香。

老子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抬起头,久久地望着它。阳光照在脸上,有些冷。今天,是我十六岁的最后一天。昨晚我梦见了好多人,老爸、王家小姐、大熊、李洁净,还有生下我就死去的老妈。

我忽然觉得老天对我太不公平。

巫卡让侏儒扔掉了所有的干粮和水。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向前走,巫卡又滑又腻的手爪,就像是鼻涕虫。

寂静的沼泽地里,回荡着我们的脚步声,“沙沙”,“沙沙”,单调而沉闷。

路越来越难走,常常是大滩的水洼,密集的荆棘。泥泞湿滑,不小心踩错地方,脚会立刻陷进去,人往下急沉。要不是巫卡拉住我,有几次我可能就没命了。

中午,我们穿过了一片白花花的芦苇丛,巫卡停下了脚步。

“应该就在这里。”他摊开羊皮图,许多黑色的圈线交叉划过,在中心,有一个醒目的红色标志。

“主人,你看!”侏儒瞪大了眼睛,指着前方,阳光像水一样地晃动,在树丛背后,一片绿洲神奇地浮现出来。美丽的鲜花,清澈的水潭,茂密的青草地上,堆满闪闪发光的奇珍异宝。

日她奶奶的,是个宝藏啊!要是搬回洛阳城,我就立刻发达了!难道巫卡来这里,就是找这些财宝的?

侏儒小眼冒出贪婪的光,向绿洲蹦了过去。

“不要去!时间还没到!”巫卡怪叫一声,但来不及了。

水潭里,伸出一只鸟爪般的手,瘦骨嶙峋,猛地掐住了侏儒的喉咙。他挣扎着,被慢慢拖入水潭,两条腿还在外面拼命蹬踏。

我目瞪口呆。

侏儒消失在水潭里,过了一阵,他又突然跳出水面,变成了一个赤红的肉球。皮肤已被整个一层揭下,血淋淋的肌肉冒着泡,一只只血泡滚落,在草地上跳跃。

侏儒很快化作了一滩血水。

四周死一般地沉寂,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弯下腰,想呕吐。

巫卡森然道:“死有余辜。”看了看天色,他坐下来,盯着绿洲,像一只猎食的饿狼,耐心地等待着。

太阳慢慢地落下去,暮风吹过,我一头躺倒在水洼里,又疲惫,又有点慌乱。按伽叶的预言,再过一会,我就该死了。而我身边的这个王八蛋,似乎并不管我的死活。

巫卡猛然站起来。

一串串的水泡,从绿洲上嘟嘟冒起,像是一团煮沸的热粥,剧烈翻滚。美丽的绿洲变成了污黑的泥沼,珠宝纷纷沉了下去。

一只巨大的头颅从泥沼内慢慢钻出,绿色的犄角,铜铃般的眼睛,粗壮的四肢密布尖长的倒刺。怪兽拱起身躯,仰天咆哮,血盆大口里吐出“北境”两个大字。

“北境!真的是北境!”巫卡颤声叫道,扔掉了羊皮图,脸上一片狂喜。

“北境”两字,慢慢化作两柄利剑,身穿道袍的男女横空跃出,手舞利剑,白芒闪动,将怪兽切割成一片缤纷的血雨。

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巫卡已经一把攫住我,冲了过去。

道袍男女厉喝一声,长剑挥动,凌厉斩向我们。

剑光灿烂得就像烈日。

巫卡举起我,牢牢地挡在身前。

我日他祖宗十八代!巫卡,你他妈生儿子没***眼睁睁看着利剑逼近,寒气刺肤,我破口大骂。搞了半天,巫卡是来让我送死的!

这真他妈是个笑话,我为了活命,才跟了巫卡,到最后,反而自掘坟墓。伽叶,你个贼秃的预言还真准啊!

长剑刚刺到我,立刻像蜡烛油一样,迅速融化。道袍男女惊呼一声,瞪着我,忽然消失了。

我竟然没死?

我不敢相信,那两把寒光闪闪的剑,难道是麦芽糖汁做的?

“轰隆!”一座古墓慢慢拱出,墓碑裂开,化作窣窣的细沙滚落,露出下方的黝黑洞穴,深不可测。

耳畔响起巫卡的狞笑声,一股大力猛然传来,他抓住我,向坟墓的深洞飞去。

这一刻,夕阳刚好消失在天际。

这一天,刚满十七的我,消失在唐朝的疆域里。

第二章(下)我和我的前世

耳旁风声呼啸,四周一片漆黑,我在向深洞高速坠落。

“砰”的一声,屁股接触实地,我眼前金星乱冒,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昏倒过去。

醒来时,已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黄色的海。

连绵起伏的沙漠之海,一望无际,一直伸展到天地的尽头。

木筏在黄沙上飞快滑行,轻得像一片树叶。巫卡伏在筏首,宽大的袍摆掀动,拂过沙海,如同划动的船桨。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睁开眼睛,迷惑地到处张望。头顶上的烈日白得耀眼,没有一丝风,空气像一团凝固的蒸汽。

四周空旷而荒凉,寂静得让人害怕。

“轮回沙海。”巫卡转过头,神色诡异。

“轮回沙海?”我呆呆地重复,酸痛的骨头,衣襟上的血渍,提醒我这并不是在做梦。

我还没死!老子还活着!我真的活着!我又惊又喜,激动得手舞足蹈。我逃过了劫难!日他奶奶的,巫卡这个王八蛋还真有一套!

巫卡盯着我,忽然把手伸入沙海,收回。在我眼前一晃,手掌上的血肉骇然消失,变成森森的白骨。在我的惊叫声中,巫卡再伸手入沙海,缩回,手掌又血肉重生。

“这就是轮回,死亡——转世——重生。”巫卡眯着眼睛,笑得像个妖魔。

我打了个哆嗦:“我们要去哪里?”

“北境。”

“北境?”我脑中闪过了狰狞怪兽、挥剑的道袍男女。北境,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没听人说过?

巫卡阴声道:“放心吧,只要跟着我,你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我茫然地抬起头,沙海漫漫,过去的十六年,都随着飘行的木筏,渐渐远去。

遥远得如同一个隔世的梦

茫茫沙海中,出现了几个晃动的影子。木筏急速前行,与它们擦身而过。

一只羽毛黯淡的鸟扑扇着翅膀,从沙丘中挣出,又颓然倒在沙海,变成一具骨架。

一只手陡然从沙漠中伸出,又倏地缩回去。在那一瞬间,我看见了手掌上浓密的黑毛。

我惊讶地叫起来:“那是什么?”

“是几个妄想进入这里的人。”巫卡冷笑:“他们都绝顶聪明,无意中发现了北境的秘密。可惜,如今只能陷身在这片汪洋沙海中,变成牲畜,承受无穷无尽的轮回之苦。”

我悚然动容:“北境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巫卡没有回答,这个家伙虽然救了我,但不是什么好人。我想起在洛阳时,说书先生讲过的一些传奇故事,北境,难道是神仙鬼怪的府邸?

一丝寒风蓦地吹过,巫卡的黑袍飞扬起来。风越来越大,四周的沙尘急速滚动。烈日消失了,天色阴沉,黑压压的乌云密布上空。

“要下电雨了!”巫卡突然紧紧抱住了我,肌肤相贴。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和美丽的少女搂抱在一起。但一个又老又丑又可怕的男人——巫卡,无情地打破了我的美梦。

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变态啊!

天色已经变成了漆黑的夜晚。

狂风呼啸,雷声轰鸣。天际闪耀着曲曲折折的电光,像一条条火蛇,疯狂舞动。

暴雨滂沱,雨点是蓝色的,仿佛无情的钢鞭,劈头盖脸打下来。到处是疾闪的蓝色线条,像凌厉的闪电,撕开夜幕。

说来奇怪,电雨落到我附近,纷纷偏离方向,我的四周滴水不沾。

我心头一震,忽然明白了,无论是道袍男女的剑,还是电雨,都不能伤害我。这才是巫卡看中我的原因。只有带着我这个灵媒,他才能顺利进入北境。

木筏飞速滑动,整片沙海波涛般地起伏,天旋地转。

我惊呼起来,声音被咆哮的雷雨吞没。无数奇异的怪兽、恶鬼钻出沙漠,凄厉尖啸,向木筏扑来。

我吓得差点尿裤子,鬼怪们还没有靠近,就纷纷倒下。蓝色的雨点击打在它们身上,冒起火光,熊熊燃烧,很快变作一具具墨黑的焦炭。

电雨渐渐停歇,天空出现了明亮的云层。巫卡松了口气,放开我。我可怜的初拥,竟然被一个老男人霸占了。

过了很久,木筏缓缓停下来。

沙海到了尽头。

云雾缭绕,烟气氤氲,一个庞大无比的石蛋耸立在云烟里,圆溜溜,硬邦邦,高得一眼看不到头,在石蛋灰褐色的表面,由上而下,镌刻着两个怪异的字。字迹闪闪发亮,流动着彩虹般的光。

盯着字迹,巫卡眼中射出灼热的红光,他拉着我,一步步向石蛋走去。在石蛋底部,有一个长方形的凹坑,他让我躺在坑里,自己也在一旁躺下,闭上了眼睛。

我愣了一下,这个王八蛋打的什么主意?难道让我跟他一起睡觉?

他真不是一般的变态啊!

石蛋忽然隆隆响动,向我们滚过来。我心惊胆颤,巨峰般的石蛋猛地压下,眼前一黑,我的骨头好像被碾碎了,浑身痛得透不过气,又晕死了。

再次醒来时,耳边听到潺潺的水声。

四面八方都是水,澄净的,透明的,像少女的眼波。水不停地流动,流入我的鼻孔,耳朵,眼睛。但却没有任何感觉,仿佛还是在陆地上,可以随意呼吸。

我们是在一个阴暗的石洞里,洞里全是水,巫卡不停地在打我耳光,看我醒来,他总算停手了。

摸着又肿又痛的脸,我一骨碌爬起来,怒气冲冲:“你个王八蛋,干吗打我脸?你再打老子也比你俊!”

巫卡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满脸狰狞:“再敢骂一句,就死!”尖锐的指甲深深嵌入我的皮肉。我恍然大悟,我们肯定进入了北境,巫卡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我立刻笑容可掬,他杀掉我就像捏死个蚂蚁那么容易。

“老实点。”巫卡放开我,指着石洞后面的一扇门:“去推门!”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虽然在肚子里痛骂巫卡,一直骂到他老娘老奶奶,我还是很识相地听他吩咐。

门背后,竟然是一座宫殿。虽然四根殿柱坍塌了一半,虽然门匾残缺,爬满杂草,但宫殿依然晶莹剔透,璀璨夺目。

一座水晶宫殿!

空旷的殿堂里,看不见一个人。我壮着胆子,叫了几声,没有人回答。

巫卡倏地掠起,向殿堂内冲去,我觉得很好奇,就跟在他后面。穿过曲折的回廊,前方是夜明珠串成的长帘,闪闪发光,在水波中飘动。

“怦怦怦”,我的心忽然跳得很快,似乎珠帘背后,有我很熟悉的东西,在不停地呼唤我。

太古怪了,我肯定没有来过这里啊!我颤抖着伸出手,猛地掀起珠帘。

一具庞大得骇人的兽骨出现在视线中。

它像是一只蝴蝶,又不完全一样,白骨森森,向两侧平展出翅膀的外形,浑圆,充满优美的弧线感。头上两只尖角竖起,在隆起的腹骨下,生出了七只利爪,嵌入地上一根火红色的玛瑙柱。

兽骨的头高高扬起,尽管只是一具尸体,我依然能感到一阵威严的气势,扑面而来。仿佛它随时可以巨翅御风,冲天而上,直入云霄!

巫卡站在兽骨前,激动得浑身发抖,脸上若喜若狂:“传说中的龙蝶妖王啊,我终于找到你了!把你的力量给我吧,我愿做你忠实的仆人。”双眼冒出血红色的光,他放声狂笑,像一只要吸血的蝙蝠,飞向了兽骨。

我忽然明白,这才是巫卡真正想要的东西。

“轰”!玛瑙柱里,猛地喷射出一团烈焰,裹住了巫卡。巫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立刻焚烧起来:“龙蝶妖王大人,我是来效忠您的啊!”惊恐地看着兽骨,他在火焰里拼命挣扎。

我开心地笑了。王八蛋,你也有今天!

“快救我,快救我!”巫卡慌乱地向我冲过来。

我灵活地一闪,巫卡扑了个空,烈焰逐渐吞噬了他,巫卡还在惨叫:“龙蝶妖王大人,今天是你的转世日啊!没有了我的躯体,你就不能转世复活!”突然,他瞪着我,惊骇地叫起来:“难道,难道你是?”

“扑通”,话还没说完,一团焦肉倒在了地上。日他奶奶的,巫卡这个家伙还真经烧啊,居然撑了那么久!我走过去,飞起一脚,把他踢开。

兽骨就在我的面前,不知为什么,我看着它,忍不住一步步走过去,脑中一片空白。

良久,我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兽骨,轰然一声,庞然大物倒塌下来,烟雾腾起,白森森的骨架化作面粉,四处飞扬。

玛瑙柱奇迹般地缩小,变得又细又短,最后竟然凝聚成一颗火红色的珠子,破空飞来。

“噗哧”,火珠射入我的眉心,消失不见。

一股火焰般的热气腾地涌上心头,向躯干蔓延。我觉得自己像一座火山燃烧起来,热焰沸腾,血脉贲张,周身充满了精力。似乎一挥拳头,就能将眼前的宫殿击毁。

热力不断膨胀,我忍不住大叫起来,“轰隆隆”,地动山摇,震耳欲聋,宫殿爆炸了,我被一股巨力托起,向上笔直冲去。

四周眼花缭乱,无数奇像异景在视野里闪过。

“砰!”我从高空摔落,仰面朝天,来了个平沙落雁式。

四周是茂密的森林、紫色的熏衣草地、清澈的湖泊,青山向远处连绵延伸,白云朵朵,飘浮在蓝宝石般的澄净天空。

捂着生痛的屁股,我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仙境。特别是当我看见了三个大美女,三个绝顶销魂的超级大美女!

第一个伫立在湖边,侧对着我,金黄色的短发像是一团光焰,令人眩目。湿漉漉的水珠顺着雪白柔和的肩,滑滴在丰润的背脊上,闪闪发亮。修长白腻的双腿,纤柔的脚踝,比古画里的女神还要完美。在她脚边,竖立着一面黄金盾牌,将牛乳般雪白的胴体映得流光溢彩。

湖面上,盛开着一朵硕大无比的雪莲花,第二个美女就半躺在花蕊里,漆黑的长发悠悠垂落,随着湖水荡漾,不带丝毫烟火气。她的眼睛,映在水波中,比水波还要明亮。她蜷着腿,像是睡着了的仙子,膝盖上横放着一柄斑斓长剑。

第三个女人,像一条妖艳的美女蛇,从一棵大树上盘旋而下,向我走过来。她的皮肤是橄榄色的,印着淡淡的花纹。她一路走来,细长的腰肢袅袅扭动,我喉头发干,咽了口唾沫,她就像是一个熟透的甜果子。

“你终于回来了,龙蝶妖王。”她的声音性感而嘶哑,怡春院的花魁跟她一比,就像是片干瘪的瓜子壳。

一时间,三个美女,六道目光齐齐聚在我的脸上。我忽然觉得不对劲,美女们的目光寒冷似冰,似乎还带着憎恨、厌恶。

我是龙蝶妖王?什么鸟意思?

我茫然地望着湖面,水中的我,一头火红色的长发激烈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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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上)三个女人一台戏

我的头发!

我居然长了一头红毛?

“龙蝶妖王,你真能把握时间,竟然在最后一天转世回来。”金黄色短发的美女说道,伸手一挥,那面黄金盾牌碎开来,光芒耀眼,化作金色的战甲,包裹住惊心动魄的胴体。

老天,像妖术一样啊。我困惑地看着她:“美女,虽然我很喜欢和你搭讪,但你认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什么龙蝶妖王。我叫林飞,林木森森的林,一飞冲天的飞。”

妖艳的美女咯咯一笑:“转世回来的龙蝶妖王,已经忘记了前生啊。”

美女就是美女,说的话也比别人深奥。我完全没听明白,笑嘻嘻地道:“你说我是什么,就是什么。叫错名字也没关系,本朝有个小白诗人说过,相逢何必曾相识嘛。”

金发美女蹙眉道:“一转世,性子也变得这么轻浮。龙蝶妖王你,”

“林飞!”

“好,林飞,你听着。你的前世,是北境的龙蝶妖王,死后你的魂魄转世,去了异世界,现在你回来了。”

我愣了一下,金发美女的神情很严肃,不像是在吹牛。回想在宫殿,玛瑙柱入体的情景,我不禁一阵恍惚,难道我真的是她们口中的龙蝶妖王?

这太荒谬了!

“按照你的说法,我是龙蝶妖王转世为人。也就是说,前世的我,是一个妖怪?”我试探着问道。

金发美女的美目里闪过一丝恨意:“是的,你的确是一个妖怪。”

我摸摸自己的脸,上面也没有长毛:“但我现在明明是人类了呀。”

妖艳的美女向我抛了个媚眼:“现在的你嘛,嗯,既不能算是纯粹的妖怪,也不能算是人类。”她凑过来,轻轻在我耳边吹气,弄得我骨头都酥软了:“你是个人妖。”

“人妖?我靠!前世的我活在北境,是龙蝶妖王。今世的我投胎做人类,活在大唐。”我一口气道:“现在我赶回来,继续做我的妖怪,对不对?”

金发美女漠然道:“差不多了,没想到,转世后的龙蝶连脑子也不好使了。真是悲哀。堂堂一代妖王,再也找不回昔日叱咤风云的气势了。”

日他奶奶的,究竟我脑子不好使,还是你白痴?美女就了不起了?我开始接受自己是龙蝶的事实,想了想,问道:“我既然是龙蝶,那你们是谁?和我什么关系?难道都是我的属下?或者是我的老婆侍妾?哈哈!太爽了!美女们,这些年没有陪你们,没给我戴绿帽子吧?”我越说越兴奋,龙蝶既然是个妖王,那一定很厉害,这三个大美女守在这里,大概都是准备服侍我的吧。

风水轮流转,洛阳城里的小乞丐,今天就要扬眉吐气了。

“住嘴!”声音清冽寒傲,如同寂寞山谷里的皑皑白雪。我眼睛一花,一直没说话的道袍美女倏地出现在我对面,风姿高贵而孤冷,长发光可鉴人。

我心头一紧,知道说错了话,这三个美女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果她们是我前世的仇人,那可糟了。

妖艳美女媚笑道:“龙蝶你小心点,别惹怒了我们的甘柠真仙子。她的剑,可有十六年没出手了。”

金发美女摇摇头:“转世后的龙蝶,简直不成气候。难怪它临死前,要想尽办法和我们订下誓约。依我看,这个小子连妖力都没剩多少。”

妖艳美女道:“可惜我们当年立下了最毒的轮回誓,否则,嘿嘿。”

我琢磨她的言下之意,似乎有点不妙。

甘柠真悠悠地道:“既然十六年前,我们输给了龙蝶,就必须遵守誓约,保护它的来世。龙蝶,你听好了,当年你遭受劫难之前,分别找上了我、鸠丹媚和海姬,要求比试。三场比斗,虽然你用的是诡计,但毕竟赢了。作为失败的代价,我们被迫立下了轮回誓,在这里守候。如果在十六年内,你转世回来的话,我们就必须保护你的安全。”

她虽然在对我说,但根本就不看我,好像我会污染了她澄澈漆黑的眼睛。

妖艳美女懒洋洋地叹了口气:“今天是时限的最后一刻,本来以为我和甘仙子、海姬可以得到解脱,没想到,你还是回来了。龙蝶,你倒是算得很准啊。”

我完全明白了,我的前世,也就是龙蝶,知道转世后的我妖力薄弱,所以找上了三个大美女,用诡计逼得她们立下毒誓,做我的保镖。

难怪她们对我这么冷淡,我在最后一刻转世回来,美女们一定郁闷得抓狂。想到这里,我不禁对龙蝶佩服得五体投地。真不愧是妖王,不但高瞻远瞩,替后世的我找了保镖,还算到我只能在唐朝呆十六年,比伽叶牛多了。

我咳嗽了一声,得意洋洋:“这么说来,你们三个就是我手下的护卫了?”

金发的海姬森然道:“龙蝶,你,”

“林飞!”我再次纠正。

“林飞,你要弄清楚,我们不是你的手下,不会听你差遣。只负责保住你的一条命罢了。”

“咦,难道在北境,有很多人想害我吗?”

“哼,修道的人捉到了你,就能炼出罕见的鼎炉。最普通的药草在鼎炉内修炼,都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如果妖魔逮住你,吸干你的龙涎蝶髓,可以臻至传说中的进化状态。”

我吓了一跳,谁抓到我都有好处,那我岂不是变成了倒霉的唐三藏?听死鬼老爸说,玄奘法师西天取经回来,有一次到洛阳白马寺讲经,结果寺庙外围得人山人海,个个双目放光,磨牙霍霍,都说吃了唐僧肉可以长生不老。吓得玄奘当夜就溜出了洛阳。

凭这三个娇滴滴的女人,能保护我吗?我有些怀疑,可转念一想,既然前世的龙蝶找上了她们,就一定行。在洛阳的时候,常听一些走江湖的说,女人、老太婆和僧侣中常有武林高手,不能小看。

我抬起头,抱着拳,道一声敬仰:“各位姑娘,林飞谢谢你们的拳拳护花之情。希望大家从此和睦共处,其乐融融,日久生情,情比金坚,情谊地久天长。”

鸠丹媚笑得前仰后合:“地久天长?林飞你真是痴心妄想。以龙蝶前世那样的妖力,都逃不过劫难,何况是你?”

我骇然后退:“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们不会监守自盗吧?”

甘柠真一看就是个修道的,鸠丹媚妖气弥漫,而我可是修道人士和妖魔眼中的唐僧肉啊。

海姬瞥了我一眼:“在北境,妖怪十年一次小劫,百年一次大劫,千年一次玄劫。龙蝶就是没能过了玄劫这一关,不过他也够厉害,居然能用妖力转世托生在异界。至于你这个人妖,就没那么幸运了,十年一次的小劫恐怕都躲不过去。”

我将信将疑:“你们不是可以保护我吗?”

“人力岂可逆天?天劫一至,谁也护不了你。”甘柠真冷漠地道,雪白的道袍轻扬,流风回雪,皎皎出尘。

我的一颗心向下沉去,在大唐,老天只让我活十六年,来到北境,我还要遭受天劫。贼老天,你对老子太不公平了!

预告:周一正式vip上传,第十章(上)

第三章(下) 三个女人一台戏

天空晚霞绚烂,夕晖柔和地闪烁,紫色的熏衣草地上,仿佛洒满了细碎的金沙。我呆呆地想了一会,问道:“天劫是怎么样的?”

鸠丹媚幸灾乐祸地道:“天意难测,天劫可能是电闪雷劈,也可能是妖魔、修道之人的攻击。龙蝶当年就死得很蹊跷,我怀疑它是被人硬生生击毙的。”

我大惊失色:“龙蝶不是很厉害吗?也会被人干掉?”

海姬微微一哂:“龙蝶在妖怪中算是个人物,但未必比得上修炼多年的人类。我就至少可以和他打个平手,至于柠真,那就更别提了。要不是当年你耍阴招,哪能赢得了我们。”

我立刻对她们刮目相看,原来当年龙蝶是胜之不武,难怪美女们对我不善。不过耍阴招也是本事,胜者为王嘛。

说了半天,我的肚子咕咕地叫了,就对海姬道:“你给我找点吃的吧。”

“自己去找,我们只负责保护你。”

美女你还真是铁面无私,婊子无情啊。我四下打量一番,“扑通”跳进湖里,打算摸几条鱼。

湖水清凉,四周岩礁丛生,浓绿色的水草像一根根丝带,轻盈舞蹈。红色的珊瑚冒着水泡,一群闪着银光的小鱼倏地窜出,又倏地消失。一只褐色条纹的大贝壳横躺在岩石上,一开一合。

我发觉自己的身体十分灵巧,在水里也不用换气,可以自然呼吸。双臂轻轻一划,就能游出十多丈的距离。

水浪急涌,一条红色的大鱼忽然冲过来,它就像是座小山,腹下几百根尖刺扇形展开,鱼嘴弯出两根獠牙,闪着寒光,还发出响亮的嘶吼声。

瞬间它就逼到面前,我心中一慌,下意识地挥拳击去。

“嘶”,拳头击断尖刺,直没鱼腹,就像是穿过了一块柔软的豆腐,鲜血顺着拳头涌出。我一呆,我的拳头变得那么厉害么?大鱼惨吼一声,猛地甩头,獠牙顶了过来。我的左掌立刻劈出,反应之快,连我自己都惊讶。“嘎崩”,掌锋硬生生地劈断獠牙,我刚松了口气,大鱼黑咕隆咚的巨嘴已经当头罩下。

救命啊!

眉心忽地一热。

一只赤红的利爪钻出我的左肋,千钧一发之际,抓住鱼嘴,用力一扯,“嗤啦”,整个鱼头连着鱼身,被撕裂成两半。

我瞠目结舌,愣愣地盯着这只利爪,从肋下伸出的半条小手臂,布满银色鳞甲,弯成弧线,延展出五根红色的爪骨,刚劲峥嵘,吐出了寒光闪耀的爪尖。

我脑海忽然闪过龙蝶的骨架,那七只矫夭凌厉的利爪。直到这一刻,我才完全相信,自己就是龙蝶的转世。

望着这只利爪,我感觉到了与它的血脉相连。但多出了一个爪子,总有些不伦不类,影响我林飞的形象。我心想,要是能缩回去就好了,可爪子却毫无反应。我想起刚才眉心一热的情形,不由灵机一动。龙蝶骨架的七根爪子,牢牢地抓着玛瑙柱,而玛瑙柱飞入了我的眉心,难道说,玛瑙柱是操控爪子的关键?

我立刻把精神集中在眉心,然后开始想:“利爪请你缩回去吧。”

利爪无声没入体内!

我摸摸平滑的左肋,又惊又喜,利爪能缩回去,也应该能再伸出来吧。我的精神再次集中眉心,意念刚动,肋下微微一痒,水波激荡,利爪闪电般地探出,将一块礁石抓得四分五裂。

哈哈!真有意思!我乐此不疲地试了好几次,次次灵验。变成妖怪后,我真的不同了啊!抗起沉到湖底的大鱼,我雄纠纠、气昂昂地浮出湖面,游上岸,“砰”的一声,把大鱼扔在了海姬的跟前。

“怎么样?这么凶猛的怪鱼也被我收拾了!我的妖力还行吧。”我一脚踩在大鱼尾巴上,右手叉腰,摆出了一个威武的姿势。

海姬看看我,不说话,鸠丹媚爆发出一阵放浪形骸的笑声:“刺骨鱼也算是凶猛吗?龙蝶,你还真幽默啊。你可不要告诉我,杀它费了很大的力气哟。北境里再不济的人,都可以轻松杀掉一头刺骨鱼。”

日他奶奶的,原来怪鱼这么差劲啊。我小脸一红,硬着头皮吹牛:“这种货色,当然是小菜一碟。不过美女你能听懂我的反语笑话,还算胸大有脑。美女们,一块吃鱼,我请客!”

海姬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一动不动,甘柠真干脆飘然而起,落回湖面的雪莲花里。在洛阳,我早已看惯了别人的白眼,所以并不在意。既然瞧不起我,我也不把她们当一回事。

我把刺骨鱼洗干净,刮去鳞,挖掉内脏,然后在林子里找了一堆枯枝,用钻木的方法生着了火,开始烧烤。

鸠丹媚饶有兴趣地盯着我:“龙蝶,你什么时候吃东西这么雅致了?不是向来生吃的吗?”

我转动着刺骨鱼,目光贼溜溜地扫向她的丰乳:“我是转世后的林飞!不是前世的龙蝶。对了,龙蝶长什么样?不会和我一模一样吧。”

“当然不是。龙蝶头生双角,相貌凶厉,高大魁梧的身躯密布鳞甲。瞪起眼睛时,就像两团燃烧的火焰。”

“太好了,这么一来,修道的人和妖魔就认不出我啦。”

“这可难说得很,你的龙涎具有异香,修炼深厚的人、妖魔一闻便晓得是珍品。就算他们不知道你是龙蝶转世,也会抓住你的。否则龙蝶何必费尽心机,找我们来保护你?”

我纳闷地问道:“龙涎是什么玩意?

鸠丹媚吐出香舌,缓缓添动丰厚性感的嘴唇:“龙涎,就是你的口水啊。不但能滋补益气,还可以入药,制成珍贵的道丹。”

我傻了眼,原来我的口水都这么牛啊。那我的大小便,是不是也有人抢着要呢?

“滋滋”,刺骨鱼被烤得金黄发亮,油脂从鱼肉渗出,滴落在火堆里,香气飘散开来。我咽了口唾沫,大嚼起来。

我靠!真他奶奶的美味,我差点连舌头都吞进去了。最奇妙的是百来根尖刺,轻轻一咬,就融化成一泡鲜甜的汤汁。一眨眼的功夫,小山般的刺骨鱼就全进肚子了。我却还有点意犹未尽,变成妖怪后,连饭量也暴增了。

天色已晚,火堆在夜色中跳跃,映得远处的丛林更加幽暗。淡淡的星光下,湖面上波光粼粼,甘柠真白衣胜雪,仿佛拥着星光睡着了。海姬伫立在岸边,一动不动,金黄色的头发在黑暗中依旧灿烂无比。我不解地问:“她一直站着不嫌累吗?”

鸠丹媚大笑:“你这个傻瓜,海姬修炼的是脉经甲御术,以苍天为经,以大地为脉,站着时,双足能吸收地气为己用,这是海姬独特的修炼方法。”

和鸠丹媚闲聊半天,我大致明白了,在北境,修炼的人类分为两种,一种修炼秘道术,另一种修炼甲御术。在大唐,修道的人也不少,但甲御术我还真没听说过,不知是什么古怪的玩意。而无论秘道术、甲御术,都各有很多的流派分支,门规条约。至于妖怪,那就简单多了,所有的妖怪都力求提升妖力,以便逃避天劫。当妖力达到一定程度,就会迈入传说中的进化状态,妖怪会发生蜕变,妖力也随着扶摇直上。

夜色渐深,我打了个哈欠,对鸠丹媚道:“如果你不想陪我干别的事,我就要睡觉了。”

鸠丹媚咯咯一笑,半跪在我面前:“你还想干什么?别怪我不提醒你,我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哟。你敢碰我吗?试试呀,小色鬼。”

我咽了口唾沫:“反正你也不敢拿我怎么样。老子现在要睡觉了,没空和你耍花枪,拜托你让开吧。”故意伸手推她,指尖刚碰触她,如遭滚烫的电击,手指痛得钻心。我惨叫着缩回手,低头一瞧,皮都被烧焦了。

“哈哈哈哈!”鸠丹媚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良久,慢慢地站起来,眼神又是嘲弄,又是冷酷,还有一丝无奈:“没有男人可以碰我,我的身体,早就被诅咒了。这一生,我,不会有男人。”

我呆呆地望着她,夜风吹过,一阵清寒,苍白的星光下,鸠丹媚收敛了笑容,沉默,望着天,丝缎般闪闪发光的胴体,像是一朵冰封的焰花,冷艳,灼热,寂寞地盛开了一季又一季。

下周一vip正式上传第十章(上)

第四章(上)哭的时候也要笑

一觉醒来,精神抖擞。

太阳早就晒到了屁股,天气暖洋洋的,柔软的风吹在身上,带着熏衣草的浓郁香气,骨头都发酥。

“真是幸福的生活,换个皇帝也不干啊!”我大叫一声,爬起来,伸伸懒腰,抓抓发痒的后背。咦?美女们哪去了?

湖畔,靠近林木的地方,不知何时拉起了一层薄薄的白纱,遮住了湖面。水声哗哗,纱帷撩动,湖里,仿佛有人影晃动。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掀开白纱的一角,偷偷一看,差点狂喷鼻血。

三个大美女在洗澡!

独浴乐,不如众浴乐啊,我也要洗澡!

我三下五除二拔光衣服,就要往水里跳。虽然过去,我不喜欢洗澡,但现在决心

养成这个讲卫生的好习惯。

白芒一闪,直奔我来,清冽得就像是一片沾上额头的雪花。

我胸口一凉,来不及躲,就光溜溜被击飞出去。打中我的,是一片雪莲花瓣。落在地上,融化成了一滴清澈的水珠。

鸠丹媚的荡笑声从湖心传来:“小色狼,甘仙子的玉体,也是你能赚便宜的吗?”

我悻悻地爬起来,穿好衣服,日他奶奶的,甘柠真这么霸道,打人也不打个招呼。我心生一计,悄悄地绕到湖畔的另一边,解开裤带,对着湖水,把憋了一晚上的尿全部射出。

湖面上,尿花溅起,荡起涟漪。

想到三个大美女在加了料的湖里洗澡,我就笑得肚子痛。等会出来,她们一定尿臭扑鼻。嘿嘿,龙蝶的尿胜过口水,滋润肌肤,养颜美容,美人们多洗一会儿啊。

我在四周闲逛了一会,走进丛林,林木高大葱茏,色彩鲜艳,我就像钻入一个万花筒里,阳光透过五颜六色的枝叶,斑斑点点,在草地上洒下明亮的圆晕。

到底是北境啊,连树都有那么多颜色。

不少大树上,都结着饱满的果子,全是我过去没见过的。有的红彤彤,光滑圆硕,有的黄灿灿,又扁又平,像个大饼,有的绿油油,比黄瓜还要细长,还有的个头比我脑袋还大,长满了白花花的绒毛。果子都熟透了,鼓鼓囊囊地挤在枝桠上,散发出甜美的香气。

我正好口渴,刚要爬上树去,一快朵颐,可转念一想,不如试试我的龙蝶爪。站在一棵结满紫红色浆果的树下,冥想眉心,赤红色的利爪倏地探出,抓住最低的一根树枝,“喀察”,粗壮的树枝应声折断,果子雨点般地落下。

“快接住!”我心念刚动,赤爪就飞速移动,眼睛看到哪里,爪子就跟到哪里,接住了满满一捧浆果。

龙蝶爪还真是威力无穷!我兴致昂然,从一棵树窜到另一棵树,不断地摘果子,练习龙蝶爪。我发现,肋下这条布满银鳞的手臂最长可以伸出两米,全凭我的心意,伸长缩短。

我练得满头大汗,操控越来越纯熟,到最后,完全运用自如,收发轻松。只要心念一起,赤爪就同时探出,想哪打哪,不再像过去那样慢了。练得兴起,我狂吼一声,旋风般转身,赤爪向后横扫,以一个绝对生猛的姿势,将一棵大树连根抓起。

泥土飞溅,满树的果子纷纷在我身边落下,如同鲜艳的雨点。火红色的长发飞扬起来,在额前悠悠垂落。

“林飞,你太潇洒了!”我大呼一声,“扑通”,几个果子重重地砸在我头上,红色的浆汁喷了满头满脸。

日他奶奶的,好辣啊!这棵树的果子又辛又辣,果汁流到嘴唇,像是吞了一团火,我大声咳嗽,眼睛都辣得睁不开来了。

擦干脸,我开始分辨哪些果子可以食用。远古神农尝百草,今日林飞尝百果,不让古人专美于前。

草地四周,滚满了小山般的果子,都是被我的赤爪糟蹋的。我小心翼翼,伸出舌头,一种接一种地尝试。紫色的小浆果又酸又甜;黄色的大饼果口感特别硬,还很咸涩;绿色的果子闻起来香,但味如嚼蜡;长满了白毛的果子必须剖开食用,里面的果肉一粒粒的,像粉红色的水晶,脆生生的,一咬满口香甜的汁水。味道最棒的,反而是一种腥臭扑鼻的果子,它表面长满尖刺,果皮裂开,里面的果肉黄橙橙的,甜腻肥美。真是果不可貌相,就像我一样,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啊。

打了个饱嗝,我摸着涨鼓鼓的肚子,躺在软绵绵的草地上,翘起二郎腿,哼着小调。清脆的鸟鸣在枝叶间跳跃,蜜蜂绕着花丛嗡嗡飞,花蜜的气息,果实的芬芳,和灿烂的阳光交织在一起,透明而斑斓,如同荡漾的光和色的海洋。

“你挺快活的嘛。”充满磁性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后传来,不用抬头,我就知道是鸠大美人。

鸠丹媚目光灼灼,盯着我看了几眼:“十年一次的劫难,你就一点不担心吗?”

我打了个哈哈:“担心有个鸟用啊?老子一向天塌下来当被盖。现在有吃有喝,还有三个大美女陪我,比在洛阳好多啦。”

鸠丹媚好奇地问:“你过去生活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洛阳。这个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我忽然觉得很陌生。

因为它从来没有真正接纳过我。

所以我只能笑,苦笑。

“看你的样子,在那里过得不如意吧?”

“谁说的?我天天吃大鱼大肉,穿绫罗绸缎。仆从如云,侍妾个个漂亮。跺一跺脚,洛阳城都要抖三抖。”我唾沫横飞,滔滔不绝地吹牛。在美女面前,怎么能丢面子?鸠丹媚半躺在我脚边,侧着身,手托着腮,像一头慵懒的大猫。

“所以,老子过得很爽!非常爽!”我大声嚷道,呆呆地望着天。

十六年,挨家挨户地乞讨,像一条野狗;扒开臭烘烘的垃圾堆,只为找一点馊饭;半夜去农户棚偷鸡,被人揍断肋骨。眼睁睁地看着老爸病死,却买不起药。

那一年,洛阳的冬天比以往更冷。风雪呼呼地吹进茅屋,破窗纸哗啦啦地响。我又冻又饿。

看着躺在床上的老爸,我一个劲地哭。除了哭,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屋里又黑又冷,风像又薄又锐的刀子。我咬着牙,用身子挡住窗,不让寒风刮进来。可老爸还在瑟瑟发抖。在露出黑黄色棉絮的被子下,他一个劲地哆嗦。

我们一起哆嗦。

我很想骂一声贼老天,骂它的冷酷,可是我不敢。因为我想求它可怜我,救救老爸的命。

很远的地方,有爆竹声,有美丽的烟花。洛阳城里有好多孩子,穿着缎子棉袄,虎头鞋,满街地欢跑。

我很羡慕,也很嫉妒,我知道,自己没有他们那样的命。人和人不同,我的命贱,我们家不能和别人比。在其他孩子吃糖葫芦,提兔子灯笼的时候,我只能转过脸,悄悄走开。

那一天,是除夕的夜晚。

我说爹,你会好起来的。你答应过,过年时,我们要吃饺子,要穿新衣服。老爸什么也没有说,看着我,他看着我,默默地流泪,一直流泪。直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老天还是没有可怜我。我站在冰窖般的茅屋里,一动不动,听着外面的爆竹声越来越响。

从那以后,我就不再流眼泪。

因为该流的都流干了。

贼老天不会因为我的哭求,就赏赐给我什么。它越要折磨我,老子就越不服气。它让我哭,老子偏要笑。

第四章(下)哭的时候也要笑

枝叶在风里抖动,树荫的缝隙里,渗出一丝丝天空的青色,仿佛要随着十六年的回忆,滴落下来。鸠丹媚伸了个懒腰,蜷起长腿:“好没意思。”

我一骨碌爬起来,大声道:“能活着,当然有意思!不就是没有男人能碰你吗?有什么了不起?你看着,老子偏要摸你!”

赤爪探出,捏住了鸠丹媚丰满的大腿。

好痛啊!我龇牙咧嘴,忙不迭地缩爪。还好没有被烧焦,没想到,连我这只威力无穷的龙蝶爪,也碰不了鸠丹媚。她的肌肤,仿佛插满了烧得通红的尖针。

日他奶奶的,这么性感的尤物,偏偏带着刺。我很好奇,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诅咒?是天生的,还是人为?鸠丹媚也真够倒霉,等于是个石女啊。

鸠丹媚笑得前仰后合:“哦哟,难怪你那么色胆包天,原来炼出了赤爪啊。当年龙蝶炼有七只利爪,能使风云变色,但都无法碰我一下。就凭你,能行吗?”

我嘴硬道:“老子不是碰了嘛?”

她看着我,碧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诮。她好像在嘲笑我:“你有这个本事吗?我早已把你看透了,你这一辈子,就这么点出息了。”

我忽然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瞪着鸠丹媚,我咬牙切齿,狂叫道:“我林飞对天发誓,总有一天,老子会把你全身从里到外摸个便!”夹着呼啸的热风,我的赤爪猛然伸出,将地上击出了一个小坑。

通红的火苗,倏地窜出爪尖,熊熊燃烧。我傻了眼,赤爪竟然还能够喷火?没来得及细想,我忽然腹痛如绞,不等鸠丹媚说话,头也不回地就跑。

“去哪儿?”

“老子去拉屎,你要凑份子吗?”我捂着肚子,一路小跑,钻到一棵大树后,急急解开裤带。日他奶奶的,刚才吃了那么多浆果,现在拉肚子了。

隔着树影,鸠丹媚似乎还站在原地发呆,我估计,她一定被我刚才的飒爽英姿震撼了。

拉完屎,浑身轻松,我无聊地转来转去,地上堆着这么多果子,吃不了只好烂掉,太可惜了。我挖了很多泥土,加水搅拌,捏成酒罐的样子,再用火烘烤。等到土罐成形变硬,我把鲜甜的浆果剥皮去核,挤碎了,一股脑儿放进去,最后用湿泥封好罐口。

鸠丹媚迷惑地问道:“小色狼,在做什么呀?”

我乜斜了她一眼:“酿酒!”

“酒是什么东西?”

我靠,她白痴还是装傻啊?连酒都不知道?我把土罐搬到湖畔向阴通风的地方,用树枝盖好。一直伫立不动的海姬,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鸠丹媚扭动着腰肢,发嗲道:“好林飞,告诉我嘛,酒到底是什么?”

我精神一振,你们也有要请教老子的时候啊。不过美人你态度虚心,孺子可教。清清喉咙,我傲然道:“酒,是一种喝的东西,传说是古时杜康发明的。喝起来,暖洋洋,醉醺醺,十分的爽。但是,酒又是一种文化,常在祭祀、庆典时使用。唉,多说你们也不懂,反正喝点酒,活血舒筋。壮阳滋阴。”

看到鸠丹媚似懂非懂的样子,我心中一乐,原来北境没有酒,这里的人可真够笨的。

“不准偷喝啊。”我得意地道,说实话,我也不懂酿酒,只是试试看。

清香袭人,柠真飘然走近,淡淡地:“以后我们沐浴的时候,不准你靠近,明白么?”

我学她的样子,抬着头,眼睛看天:“以后老子沐浴的时候,也不准你靠近,明白么?现在我要洗澡了。”

我转过身,一边脱衣服,一边慢腾腾地下水。我想甘柠真此刻的脸色一定十分好看。

这个湖非常大,半天都游不完一圈,我在湖底发现了一个洞穴,游进去一看,里面正是龙蝶的水晶宫殿,石柱坍塌,满目废墟。

前尘往事,仿佛在断垣残壁间游荡,我觉得很熟悉,但偏偏想不起来。

前世的龙蝶,是叱咤风云的妖王,今世的我,却只是一个小混混。难道这一辈子,我就只能被人瞧不起?我真的甘心吗?生平第一次,我认真思考自己的将来。

岩石后,一条色彩斑斓的水蛇窜出来,张开蓝汪汪的毒牙,扑向我。

我探出赤爪,闪电般攫住它,还好,要不是我练熟了赤爪,就一命呜呼了。日他奶奶的,你这种小角色也敢欺负我堂堂妖王。我心头火起,把水蛇捏得稀巴烂。今天的午餐,就是蛇羹喽。

正准备游上岸,美餐一顿,我突然想起赤爪喷火的奇象,心中一动,赤爪发力,试图重现喷火的一幕。

试了半天,筋疲力尽,赤爪连半点火星都没有冒出。我刚要放弃,转念一想,要是连这点我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摸遍鸠丹媚全身的远大理想?我定定神,活动了一下筋骨,一点点放松情绪。

意守眉心,心灵像湖水一样清澈。

我凝视着赤爪,比血更红的颜色,鲜艳欲滴,仿佛正从一场睡梦中醒来。

体内经脉颤动,赤爪和我精血相连。我第一次感受到,它就是我,我就是它。

仿佛很久以前,它就陪着我,一直陪着我,不可分割。

我慢慢举起赤爪。

我好像听见它兴奋的咆哮声。

这么多年来,你一定很寂寞吧。

你也一定在等我吧。

等我举起你。

等我将你唤醒。

等我陪你叱咤风云!

我!对天咆哮!

十六年的少年往事化作一声不甘的咆哮!我的血已热!我的气已狂!我!是北境的龙蝶妖王!

赤爪呼啸抓出。

湖水向前振荡出了五道凌厉的气浪,赤红的火焰,喷薄而射,在水中盛开,像一朵光芒闪耀的烟花。

烈焰遇水不灭,反而更加灿烂!

我放声大笑,如果甘柠真再用花瓣打我,老子就用赤爪,把花瓣烧成灰烬。最好把她的道袍也一起烧掉。嘿嘿,不知道甘柠真脱guang了衣服,是什么样的?

浮上岸,我美美吃了一顿蛇羹。接下来的几天,我除了下湖猎食鱼虾,就是苦练赤爪。有时很累,想放弃,但还是咬牙挺住了。赤爪喷出的火焰渐渐增强,到最后,只要心意一动,就能喷出一团熊熊燃烧的小火球。

“龙蝶爪练得再好,又有什么用?”鸠丹媚坐在我身边,慵懒地道:“你始终逃不过天劫。”

我赤爪喷出火焰,翻烤着一头刺骨鱼,一边道:“我不是龙蝶,它逃不过天劫,不代表我就不行。”

鸠丹媚吃吃一笑:“好大的口气,那我拭目以待了。不过,如果你死得早,我们三个就可以解脱了。”

“你放心,没有玩过你之前,老子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我没好气地道,把几个黄色大饼果捏成粉末,细细洒在鱼身。大饼果虽然咸涩,但晒干以后,可作调味料,当盐一样使用。这些日子,我摸透了树林里每一种果子的味道、性能。鱼烤好后,我又拿起一个紫色浆果,挤出几滴酸甜的果汁,抹在金黄的鱼上,去除腥气。

鸠丹媚伸出长而柔软的舌头,轻轻滑动:“好像很好吃。”

美女你的香舌味道一定更好。我心中暗想,嘴里说道:“废话,过去在洛阳,老子做的叫化鸡顶呱呱,三里外的野狗都会被香气引过来。怎么样?尝一点吗?”

鸠丹媚摇摇头:“我吃素。”

“哦,反正你不能被男人碰,等于是个尼姑,吃素倒也对。”

“才不是呢,据说素食可以减少天劫时的危害。”

我吃惊地叫起来:“啊?真的还是假的?”

鸠丹媚道:“你看看甘柠真、海姬,哪一个是吃荤的?别怪我没早提醒你,反正就你这点妖力,就算一直吃素,也避不开天劫。”

我愣了一下,急忙问道:“甘柠真、海姬和你也会遭遇天劫吗?”

鸠丹媚点点头:“修炼的人类二十年一次小劫,二百年一次天劫,二千年一次玄劫。”

我笑得幸灾乐祸:“哈哈,原来你们也要遭劫,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啊。什么吃素吃荤,老子偏要天天大鱼大肉,还要比你们活得更长!”

天空忽然一暗,乌云密布,“轰隆”一声惊雷,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我连忙抓起刺骨鱼,窜进了湖畔边的一座木屋。

这间木屋,是我伐树搭造的,很简陋,用巨石堆成床,树皮搓成细绳,再编织成草席和被子,十几个泥烧的土罐堆在墙角,盛满了我酿制的果酒。一串串晒干了的果子五颜六色,悬挂在屋檐下。

鸠丹媚跟了进来,她现在好像变成了我的跟屁虫。

雨点密集,湖畔上升起腾腾的白雾。雪莲花瓣自动合上,将甘柠真包裹起来,仿佛融化在茫茫烟水里。海姬伫立在岸边,一动不动,全身滴水不沾。雨水打在她头顶三尺上,就像被无形的巨伞挡住,再也无法落下。

“我靠,海姬好牛啊!”我羡慕地道:“这就是那个什么甲御术吗?”

鸠丹媚哼了一声:“海姬的甲御术源流正统,她又是脉经海殿的首席女武神,当然有两下子。”

我听鸠丹媚说过,脉经海殿是北境著名的甲御术门派,十分厉害。只是没想到,海姬竟然是那里的女武神。

“不过遇上我,她也赚不了什么便宜。”见到我的眼神,鸠丹媚有些嫉妒地道。

“我相信你,美人。”我冲她挤挤眼睛,看来我的三大美女保镖,随便哪一个,都是跺跺脚就能震动北境的大角色啊!

大雨滂沱,天色白茫茫一片,我捧出土罐,拍开泥封,一面大口喝酒,一面啃咬刺骨鱼。在恶劣的天气,躲在屋子里吃喝,还有大美女陪伴,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芬芳的酒香飘满了屋子。鸠丹媚终于忍不住了,抢过我的酒罐,闻了闻,小心地添了一口。

我嘻嘻一笑:“味道怎么样?”

她看了看我,猛地举起酒罐,仰起头,咕咚咕咚地大口牛饮。酒汁顺着颀长的脖子流下,闪闪发光。

我又抱起一罐酒,和她对饮起来。

从中午喝到晚上,两人喝得酩酊大醉,十多个酒罐横七竖八地滚倒一地。

“好喝,我,还要喝。”鸠丹媚脸色艳红,眼波荡漾,舌头在打结。

我打了个嗝,放下空空的酒罐:“你醉了,美人。”

鸠丹媚咯咯乱笑:“我不是什么美人,我是个美妖,我和你一样,都是妖。”

我摆摆手,眼前的鸠丹媚好像在摇晃:“好吧,美妖,你,说说,说说你是怎么被诅咒的?老子想听!”

“是一个古怪的男人。我,我也不知道他是谁。”鸠丹媚舔了舔酒罐沿,醉醺醺地嚷道:“他想要我,我不让,就被他下了诅咒。噢,该死的诅咒,该死的男人!酒呢?我还要!”

我用力拍着胸脯,拍得砰砰响:“你放心,老子陪你去找他。我们去杀了他,替你解除诅咒!有我在,你放心!明天,老子就去宰了他!”

鸠丹媚拼命点头:“好,我们去宰了他!”扑通一声,趴倒在石床上,呼噜声震耳欲聋。

天啊,是不是越大,呼噜就越响?我跌跌冲冲地站起来:“日他,他奶奶的,你怎么睡我的床!你,”话没说完,双腿发软,一头醉倒在地。

窗外,夜雨清冷,绵密地打在屋顶上,噼里啪啦地响。屋内一片昏暗,我静静地躺在地上,听着雨,听着鸠丹媚嘹亮的呼噜。

我忽然笑了。

屋子很小,很简陋。

但很温暖。

因为有两个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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