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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之尊

爱潜水的乌贼

玄幻奇幻

443.43 万字

2016-06-27 完结

我这一生,不问前尘,不求来世,只轰轰烈烈,快意恩仇,败尽各族英杰,傲笑六道神魔!万年之后,大劫再启,如来金身,元始道体,孰强孰弱,如来神掌,截天七式,谁领风骚?轮回之中,孟奇自少林寺开始了自己“纵横一生,谁能相抗”的历程。

无可挑剔,绝对脑洞大开的一本书,特别适合老书虫。对与这本书,我只能讲,永远别想猜到作者的下一步套路,各种埋坑,各种神转折,前期无限流装逼,后期大道之争,会让满意的

----知乎@skylor

第一章 机心

万里碧空如洗,蔚蓝纯净透彻,不见一朵白云。

真是好天气啊……孟奇睁开双眼后,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副美好的画面,顿时有了大梦初觉,床软难离之感。

心中感叹刚生,孟奇就感觉到身体被剧烈地摇晃,耳畔传来急促紧张的男声:“二少爷,您醒了?”

少爷?孟奇下意识转头望去,看到了一位满脸紧张的中年男子,他有着一张极其引人瞩目的马脸,留着五绺山羊胡子般的长须,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头顶巾幘,宽衫大袖。

这是什么状况?

“二少爷,您没事吧?”这中年男子上下抚摸起孟奇的身体,吓得他以为遇到了**猥琐狂,忙不迭地翻身坐起,退缩往后,可对方的两只手却如同一双铁钳,让他的挣扎毫无作用,并感觉到一阵暖流在体内流淌,驱散了一切不舒服,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温泉里。

这中年男子看到孟奇站了起来,轻轻颔首道:“应该没事了。”

他自顾自地下了判断后,又不太放心地问孟奇:“二少爷,您还有哪里不舒服?”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孟奇完全没弄明白自己所处的状况,大脑似乎成了一团浆糊,木木地道:“没有。”

马脸男子的表情顿时松懈了下来,然后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二少爷,侯爷也是迫不得已,在寺里怎么也比家里好,你不想想,哎,虽然这里青灯古佛,远离红尘,但少林是天下武道大宗,说不得您将来还有机缘凝就罗汉金身,威压天下,超脱人世苦海,而且你身来既得佛缘,有无名老僧送你一块玉佛坠子……”

说到这里,他似乎也觉得这样的可能太过渺茫,心生羞愧,声音渐渐变低,嘴巴蠕动了几下后,改换了说辞:“纵使金身难成,少林七十二绝技亦门门神奇,您若是能学到几门,将来纵横江湖,快意恩仇,岂不快哉……”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愈来愈低,宛如蚊蝇,到了最后,他干脆抬起左手,掩住面孔,转身便走,徒留一声如烟长叹。

看着这马脸男子的背影三两下之间就消失在了山岗密林内,被他唠叨话语弄得满头雾水的孟奇只想问一句:

“大叔,你谁啊?”

简直莫名其妙!

孟奇此时已经察觉自己不在熟悉的地方,而是一个异常诡异的环境里。

一个类似于我国古代的地方!

我就熬夜看了下世界杯,至于这样吗?一觉睡醒就穿越了?

孟奇并没有怀疑这是谁谁谁的恶作剧,也没有认为是在古装拍摄棚,因为刚才那位马脸大叔掩面而走时,虽然步伐凌乱仓促得像是背后有恶鬼索命,但速度之快,如同惊马,绝非常人所能为!

“一看就是武功高手!”孟奇根据小说、电视的经验“判断”道。

“南无阿弥陀佛,随我入寺吧。”正当孟奇思维开始活跃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佛号,吓得他差点没惊叫出声。

我的背后什么时候还有一个人?

我居然一点也没有感觉!

差点扭到脖子的转头后,孟奇看到了一位身着黄褐僧衣的和尚,他身量极高,却瘦如竹竿,五官无甚特殊,只那双眼睛带着挥之不去的的颓丧,而这让他的年龄难以判断,四五十岁亦可,三十出头无错。

见孟奇注意到了自己,这黄衣僧人没再多话,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转身往寺庙正门走去。

黄墙黑瓦,暗红大门,这座寺庙的正面与孟奇曾经去过的寺院没什么区别,只是大了许多,宽了许多。

而让孟奇惊愕的是,在大门之上,一块鎏金横匾写着三个类似于楷书的大字:

“少林寺”!

居然真的是“少林寺”!

这里的文字居然与古代楷体字大同而小异!

初临陌生诡异之地,孟奇不敢发问,忍住惊讶和疑惑,迈步紧跟着黄衣僧人。

直到这个时候,孟奇才发现自己手短脚短,仔细打量了一番后,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地想道:“另类的‘返老还童’……”

从手掌的大小、白皙程度,腰戴的玉佩看,这具身体大概在十四岁以下,养尊处优。

“不知这具身体长相如何,长得好看的人才有青春啊……”

“少林寺中,青灯古佛,还需要什么青春!”

“不知道能不能拒绝入寺,但我现在这小身板,离开了少林,根本活不去,这里可是一个有武功的世界,不知还有没有妖魔鬼怪……哎,不少古代记载里,那些豪门大族蓄养娈童成风……”

“按马脸大叔的说法,此少林即使非彼少林,也依然是武道大宗,同样拥有七十二门绝技,不知道有没有《易筋经》……”

“以前经常幻想自己成为一代大侠,快意恩仇,这下有希望了,可我为什么还是不开心呢?电脑、手机、网络,以及,家人……”

“学点武功似乎也不错,额,罗汉金身是什么?”

孟奇看似沉静地跟在黄衣僧人后面,越过了一个个灰衣僧、黄衣僧,可谁也不知道,他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纷纷扰扰,根本停不下来。

不管思绪有多么飘忽,孟奇最终还是只能认清现实,以自己这具身体的年龄和被人遗弃的状况,唯有安心在少林寺学武一段时间。

“不知将来可不可以带艺还俗?酒可以戒,肉不能戒!”孟奇觉得自己真是“深谋远虑”,走一步看百步,已经开始思索学成之后的事情了。

这一路上,黄衣僧人都未穿过供奉佛像的大殿,而是从两侧绕行,越过几处院落后,他第一次推开了一处大殿之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孟奇极目眺去,发现了几十个十五岁以下的孩童,最小的估计只有八九岁,他们盘坐在蒲团之上,目光集中于上首的一位宽面大耳僧人,这僧人同样着黄衣,表情严肃,手握戒尺。

“南无阿弥陀佛,玄藏师兄,所来何事?”这宽面大耳的僧人有一把浑厚的嗓音。

啧,完全可以去唱美声了,孟奇越是紧张越是忍不住乱想,同时知道了带自己入寺的竹竿和尚法号玄藏。

玄藏低宣佛号后道:“玄苦师弟,这是我之前提过的那小孩。”

他坦坦荡荡,一点也没有私下交代的意思,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嗓音干瘪难听,与玄苦差距甚大。

玄苦看了孟奇一眼,不见笑容地道:“依次而来。”

孟奇不太明白地看了看他,身旁的玄藏则指了指一个空着的蒲团:“等着询问。”

“是。”孟奇再怎么也是工作过好几年的人,这点状况还是能看懂的,于是手脚麻利地学着其他孩童盘坐于蒲团之上。

玄苦没再看孟奇,手握戒尺,问起了某位孩童:“俗家姓名为何?为什么入我少林?”

这孩童大概十岁出头,唇红齿白,模样俊俏,表情却有点木讷:“我叫方阿七,因为吃不饱饭,被卖给了和尚。”

噗,好几个孩童失笑出声,他们都是年龄较大的那批,这方阿七的回答简直是当着和尚的面骂秃驴啊!看来他脑袋有点问题。

玄苦皱了皱眉,脸色略黑地道:“以后不要再用俗家姓名,你的法号是‘真慧’,入杂役院。”

轻微的吸气声从几个年长懂事的孩子口中传出,他们的表情告诉孟奇,这杂役院似乎不是什么好去处。

“方阿七就是真慧,真慧就是方阿七……”已经是“真慧”的方阿七低声诵念着。

玄苦目光移开,投向了某个相对年长的孩子:“俗家姓名为何?为什么入我少林?”

这孩童应该有十三四岁了,表情略紧张,可还是流畅地回答道:“回禀大师,弟子姓刘名治,因家人慕佛法,崇武道,而被送到少林。”

他们是经过挑选之后的孩子,根骨都算不错。

玄苦微微点头:“还算坦白,若你只言慕佛法,那就要让你去杂役院了,今日起,你法号‘真德’,入‘武僧院’。”

“谢玄苦师叔。”真德双手合十道。

按照他知道的情况,一旦有了法号,根据“心空无玄真,清净智慧深”的排序,自己在有正式师父前,也可以直接称呼玄苦为师叔。

玄苦没为他的小聪明点头,直接越过了他,开始询问别的孩童。

真德内心一凝,看来玄苦师叔正如传闻里那样,为人极其方正,不能靠阿谀奉承打动。

对玄苦的询问,孟奇最初完全是抱着看热闹得信息的悠闲心态,可突然之间,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我叫什么?”

“这具身体叫什么?”

孟奇搜肠刮肚,抓耳挠腮,却始终想不起这具身体的姓名,他连一点记忆都没有继承!

“总不可能直接说孟奇吧,玄藏还在看着呢!”

“他肯定知道这具身体的来历和姓名!”

“得想个办法唬弄过去!”

在好像很严格很严肃的玄苦面前,孟奇不敢多言,不敢悄悄去套玄藏的话,不敢装失忆,只能默默思索着别的办法,免得暴露了自己穿越的事实,这里似乎有真的罗汉!

“俗家姓名为何?为什么入我少林?”孟奇还未来得及想出好主意,玄苦就已经手握戒尺站到了他的面前。

孟奇张了张嘴,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既入少林,俗名已忘。”

回答之后,孟奇暗暗为自己鼓掌,真是太机智太贴切佛法真意了!

玄苦仔细地看着孟奇,手中戒尺轻轻晃动了两下,没再追问后一个问题的答案,直接严厉地道:

“机心太重,入杂役院,法号‘真定’。”

第二章 空门

孟奇的暗喜被打断,得意转为羞恼,而真德等小沙弥望过来的目光又惊讶又鄙视,颇有小学生要与坏同学划清界限的意味,唯有真慧“方阿七”目光呆呆地看着前面的金身佛像,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下意识之中,孟奇半转头,看向旁边的玄藏,他会不会看出了什么端倪?

对他来说,羞恼、沮丧是小事,暴露了自己借尸还魂的事实才是天大的问题!

玄藏依然满脸苦色,眼含颓丧,感受到孟奇的目光后,轻轻摇了摇头:“南无阿弥陀佛,一切以玄苦师弟之决为准。”

他并未暗示,直接说了出来。

呃,他以为我看他是在向他求情……孟奇内心悄然松了口气,明白自己过了这关,除非遗弃这具身体的父母、马脸大叔等找来,否则应该不会被看穿了,若是再过个十年八载,那就更加没人怀疑了,童年时的记忆本就容易遗忘。

比起这个,打入杂役院只是一件小事!

歪打正着的孟奇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像真慧那样呆滞,免得被玄藏看穿自己其实没那么沮丧和伤心。

宽面大耳的玄苦一一询问完剩下的孩童后,加孟奇、真慧一起,共有六人入杂役院,其余则归属武僧院。

他右手的戒尺轻轻敲着自己的左掌心:“随我去杂物院剃度,领僧袍佛经等事物,日后好生刻苦,未尝没有入菩提、达摩两院修习高深佛经、武功的机会。”

这里也有达摩?孟奇愣了一下,但玄苦没给他思索的时间,直截了当地穿过孩童们,往殿外走去。

周围皆是陌生人,孟奇不敢多问,紧跟在玄苦和玄藏两位黄衣僧人背后,拐入了附近的一处院落。

“你们不算正式入门,只需拜过佛祖,剃度留名。”玄苦指着小佛堂内的蒲团道。

“是,玄苦师叔。”孩童们都随着真德回应道,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跪在蒲团上,向上方的金身佛像叩头。

等到所有孩童都拜过佛祖,玄苦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地对佛像行礼,口诵“南无阿弥陀佛”,接着,他走到了一位孩童面前,将右手轻抚于他的头顶。

这孩童乌黑的长发立生变化,以孟奇肉眼可见的速度根根转为枯黄,落叶般飘零于地,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这孩童就成为了真正的小沙弥。

“烦恼落尽,红尘远离。”玄苦庄严地说了一句,醇厚的嗓音在清净的佛堂内回荡。

“这是什么武功?太神奇了!”孟奇又惊愕又兴奋,自己以后有机会学到此等武功吗?

玄苦挨个走到孩童面前,将他们的头发除去,口中始终说着同样的话语。

轮到孟奇之时,他低下头,默念起佛祖道祖之名,哀悼着即将与自己告别的头发。

厚实宽大的手掌轻抚了一下孟奇的头顶,一根根枯发在他眼前飘落,这让他悲从中来,差点难以自抑,自己可是爱死了红尘,从未想过出家为僧的。

“烦恼落尽,红尘远离。”

玄苦的声音宛如突然敲响的磬钟,震得孟奇浑身一颤,心灵澄净。

可玄苦离开,澄净消失之后,孟奇的信念依然坚定,将来一定要还俗!

拜佛,剃度,留名僧碟之后,玄苦让几个灰衣僧人带这帮孩童去后院领了各自的事物——两套灰色僧袍,两双鞋袜,《少林戒律》,《早课十二小咒》等。

“等你们在‘讲经院’习了字,就可以背诵本寺戒律和早课小咒了,在此之前,我先大概地讲一讲本寺主要戒律,一,不得欺师灭祖,二,不得允许,不能偷学武功,三,不得杀生,四,不得饮酒,五,禁荤辛,六,不得破色戒……”玄苦将需要遵守的主要戒律反复讲了几遍,末了严肃地道:“违反之人,轻则责骂,重者废除武功,逐出本寺。”

他只提了其中两个处罚,分别是最轻和最重的,其余还有罚做苦力、抄经、杖责、面壁等。

交代完这些事情后,他和玄藏带着这帮小沙弥离开了“杂物院”。

“本寺之中,着灰色僧袍者为一般僧众,着黄色僧袍者是各院执事僧,着黄色僧袍披红色袈裟者是方丈、各院首座和长老……”一路之上,玄苦毫不放松地给小沙弥们灌输着“寺内常识”,直到真德等人进了“武僧院”,他才重新变得沉默。

一行人越走越偏,黄墙内外,皆绿树掩映,少见佛殿,过了好一会儿,孟奇才看到一处斑驳陈旧的院落。

“哎呀,玄苦师弟,玄藏师兄,你们来得这么早?”门口一胖大僧人笑嘻嘻迎了上来,同样一袭黄衣,但衣领斜开,肚子腆着。

玄苦皱起眉头,一丝不苟地合十道:“南无阿弥陀佛,玄心师兄,怎可如此慵懒?”

胖大僧人玄心早就熟悉了玄苦的脾气,一点也不生气地道:“哎呀,你太执着于外相了,这是给我们杂役院的弟子?”

他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与玄苦纠缠,直接指着孟奇等人道。

“还请玄心师兄安排。”玄苦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时,一直做着锯嘴葫芦的玄藏忽地开口:“真应,真观还在杂役院吗?”

“还在,还在!”胖和尚玄心疑惑地道:“玄藏师兄,你问他们做什么?难道有意收他们为徒?”

玄藏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我武道已毁,不便误人子弟,何敢收徒?玄心师弟,劳烦你让他们与真应、真观一屋。”

他所指的正是孟奇和真慧。

孟奇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玄藏这还是第一次出手安排自己的事情,难道真应、真观两个和尚有特殊之处,能帮助自己?

“哈哈,玄藏师兄你吩咐的事情,师弟我哪敢担一句‘劳烦’?这等小事,何需如此?”玄心一口答应了下来。

玄苦侧头看了玄藏一眼,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正色对孟奇、真慧等小沙弥道:“我将你们安排在杂役院,是因为你们各有问题,若能自我得解,打磨心性,日后未必没有入武僧院,达摩院,乃至菩提院的机会。”

“可若是继续偷奸耍滑,慵懒贪玩,心性浮躁,不堪受苦,我亦不会隐瞒,必将通报戒律院,给你们相应惩罚。”

他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以示坦坦荡荡,没有一点私心,说得旁边的玄心老脸微红。

“是,玄苦师叔。”孟奇等小沙弥齐声回答。

目送玄苦、玄藏离开后,玄心扭动了下身体,让一块块肥肉上下抖动起来:“终于走了,最怕看到这铁面鬼了。”

这和尚……孟奇装起目不斜视,跟随着走路东摇西摆的玄心进入了禅房。

“真应,真观,这是你们的师弟真定,真慧。”玄心指了指孟奇和真慧两人后,转身就带着其他小沙弥前往别的禅房了。

禅房之内,有一通铺,足可容七八人入睡,其余别无他物。

通铺之上,两灰衣僧人一躺一坐,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躺着之人表情呆滞,茫然无语,坐着之人两眉深锁,语气冰冷:“包裹行李等放在铺底就行了,想要喝水,自去院内水缸取。”

“不知师兄怎么称呼?”孟奇看了一眼木木讷讷的真慧,决定还是自己开口建立良好的“室友关系”。

坐着之人冷冷地道:“真观。”

回答之后,他就不再言语,甚至扭头不看孟奇和真慧,让孟奇一肚子拉近关系的话题无从发挥。

至于真应,更是闭上了眼睛,继续入睡。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孟奇肚中暗诽归暗诽,表面却笑眯眯地对真慧道:“真慧师弟,我是真定,日后你叫师兄就行了。”

“是,师兄。”真慧一点也没有为难地叫道。

还是这呆呆的小家伙好啊!孟奇暗自感叹了一声,决定发挥师兄的作用,好好帮助真慧:“小师弟,诶,我就叫你小师弟好了,来,我们先把僧衣换上。”

虽然屋内有人,但当初大学时经常在寝室赤膊纳凉的孟奇并无不适,迅速将衣物褪下,换上了僧衣。

他一边悄然感谢着僧衣穿戴简单,自己不至于出乖露丑,一边检查着之前来不及审视的身上事物。

这具身体的衣袍,织工精细,质地轻软,哪怕孟奇并不识货,也能看得出来价值不菲,同时,“他”腰上垂着一块通透的玉佩,脖子上戴着一个以红绳系着的小小玉佛坠子,紧贴胸口,清清凉凉,好不舒服。

孟奇仔细把玩了一下这拇指大小的玉佛,只见“它”满脸慈悲,栩栩如生,显然雕工不凡,同时,“它”手感细腻,既温润又给人清凉之感。

“按马脸大叔所言,这玉佛是什么无名老僧所送?但既然什么侯爷并未收走,估计并非凡品,还是贴身戴着比较好。”孟奇将玉佛坠子重新悬在胸口,贴身而藏,然后把玉佩、衣物等收拾了起来,放到了自己选中的铺位之下。

这时,一直沉睡状的真应猛地翻身坐起,麻利地穿鞋出门,看得孟奇一愣一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晚膳时间了。”真观冷冷地说了一句,也下了通铺,往门外走去。

这两个都是什么人啊!孟奇再次暗骂,然后转头对真慧道:“小师弟,好了没?晚膳时间了!”

“好了!”真慧话音刚落,小小的身影就像兔子一样窜到了门口,仿佛已经饥饿难耐。

“……”孟奇顿时窘了,这里难道只有自己比较正常?

真慧忽地停在门口,回头看向孟奇,满脸的疑惑:“师兄,你不去吗?”

算你有点良心,懂得等我!孟奇暗暗想道,然后半开玩笑地回答:“我还不像你们这样饿。”

看你们一个两个,就像饿死鬼投胎!

真慧疑惑顿消,认真地点了点头:“师兄,那我先去了。”

他一个转身就飞跑了起来。

喂!我只是开个玩笑,不用当真……孟奇嘴巴半张,

翕动了几下后大声喊道:“诶,小师弟,等等我!”

突然,一阵悲凉袭上了他的心头,别人的是小师妹,为什么我只有小师弟,而且可以预见的将来也不会有师妹。

第三章 举头望明月

杂役院的斋堂简单陈旧,木桌配条凳,青灯照人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孟奇进了斋堂才知道杂役僧洋洋洒洒,足有五六十号人,这样看来,整个少林的和尚恐怕得以千人计了。

一片灰扑扑的僧袍之中,没谁注意孟奇等新来的小沙弥,各自坐在条凳上,等待着轮值的杂役僧担着食盒进来。

“小师弟,坐这里。”孟奇身怀大秘,又陷于陌生之地,难得有个傻傻呆呆的真慧相伴,因此秉承着成年人心态的他,对真慧倒是颇为照拂,也算是排解畏生之意。

真慧的表情一直很认真,看不出有什么怯生的情绪,大大方方坐到了孟奇对面,目光凝聚在附近的食盒之上。

“这小孩不会以前饿傻了吧?”孟奇悄悄嘀咕着,怀疑真慧的智商有缺陷,否则不会这么木讷。

轮值的杂役僧们终于挑着食盒到了孟奇他们这一桌,等盖子打开,香味是扑鼻而来,钻入心扉。

“好香!”孟奇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心中狐疑地想道:“是少林的‘大厨’水准真的很高?还是我太饿了的缘故?”

杂役僧弯腰将饭菜从食盒内取出,一一摆在了桌子上,孟奇凝目一看,顿时愕然,这,这似乎大概可能是肉?

正中央的朴素海碗里,那肥嘟嘟、油汪汪的块状事物应该是肉吧?

可这里是和尚庙啊!

孟奇不太相信地拿起筷子,打算夹一块尝尝,可嗖嗖几下,左右对面斜前都有筷子伸来,海碗内疑似肉的事物立刻少了整整一层。这一桌的杂役僧们在抢食之上皆为不凡。

看着真慧咬得满嘴油污,孟奇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一边感叹他们真能抢,一边夹了一块塞入自己口中。

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口感极佳,真是人间美味啊!

可TMD真是肉啊!

孟奇觉得只有粗口才能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一是为自己的口腹呐喊欢呼,二是抒发难以置信的心情。

“喂,小师弟。”孟奇低低唤了真慧一声。

真慧运筷如飞,嘴巴不停,眉清目秀的小脸之上全是专注的神情:“嗯?”

“这是肉啊!”孟奇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小师弟,不要落入陷阱,违反了戒律。

真慧诚恳地点了点头,含糊不清地道:“是肉。”

我不是在询问你……孟奇感觉自己和真慧的交流有点困难。

这时,旁边有人冰冷冷地道:“‘开窍’之前,只戒荤辛。”

“荤不就是肉吗?”孟奇下意识反问道,这才发现自己旁边坐着的是“室友”真观。

真观没有停止进食的动作,略带嘲讽地道:“看你是个贵家子弟,却连‘荤’字都不解?”

这正中孟奇的软肋,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忽然,斜前方一个眉目疏朗的年轻和尚笑道:“荤辛合指味道浓郁的葱蒜等事物,非特指肉食,但近百年来,世人常以荤代肉类,师弟不知,实属正常。”

孟奇感激地点了点头,这年轻杂役僧继续说道:“我佛门原本只禁杀生、荤辛,不禁肉食,后慈悲为怀,也渐渐禁绝,但我少林为天下武道大宗,弟子多行强身健体之事,若少了肉食,又无灵草丹药补足,难免亏损身体,故《少林戒律》有云,开窍之前,弟子秉原初之意,只戒荤辛,但不可杀生。”

也就是说,请俗家弟子或山下农夫宰杀便可?孟奇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少林作为武道佛门,肯定得考虑打熬身体阶段的弟子状况,因此借佛门原意,网开一面。

见这年轻杂役僧谈吐不凡,条理清楚,孟奇心生好感,微笑问道:“不知师兄法号?”

“真言。”年轻杂役僧手中木筷同样没停。

孟奇接着追问:“师弟真定,敢问师兄,‘开窍’何意?”

他这是仗着自己这具身体年幼,完全可以推脱为尚未被家人教导来强行解惑。

真言哈哈笑了一声,左手指了指木桌:“日后便知,先管口腹。”

孟奇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桌子之上七八个海碗装的菜肴已经空了一半!

我擦!这群贱人,都不等等我!

暗骂了一句后,孟奇拿起木筷,加入了抢食的队伍。

…………

好不容易吃饱之后,孟奇抹着嘴巴,饭后散步般与真慧往禅房返回。

“哎,老实说,这饭菜的水准还是差了点,刚开始觉得美味多半是太过饥饿的关系。”孟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打了个饱嗝,评价起今次的晚膳。

真慧认真地想了想:“我以前吃的都比不上这次,不过既然师兄你觉得差了点,那就肯定差了点。”

“啊,这么相信我?”孟奇见真慧说话颇有条理,觉得他似乎还有救,于是好奇地顺着他的话语问道。

真慧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觉得师兄你是个好人,不像其他人那么讨厌我,所以相信你。”

《论童年遭遇与心理疾病的关系》……孟奇脑海里不知怎么就冒出了这个内容。

正当他打算再吹下牛皮,树立师兄的光辉形象时,玄心腆着肚子走了过来:“诶,你们两个,去把院子打扫一下,等等师叔我要给你们增广江湖见闻。”

增广江湖见闻?孟奇顿时有了兴趣,问清楚扫帚存放的地点后,招呼着真慧就去了院子角落的杂物房。

作为一名杂役僧,就得有随时被安排事情的觉悟,孟奇对此并不排斥,只要不太过分,不专门针对就行,就像读书或工作的时候,班主任或老板布置任务,安排做下大扫除,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刷刷刷,扫帚扫过灰白的石砖地面,扬起灰尘,除去落叶。

孟奇和真慧目前还未发育的身体挥舞扫帚有点勉强,但还算轻松,毕竟院子经常被打扫,并不太脏。

扫着扫着,孟奇突然冒起一个奇怪又有趣的想法,顿时嘿嘿一笑,装出苍老的声音:“小师弟啊,我们这算不算少林扫地僧?”

啧,一代高人的进阶之路。

“嗯,扫地僧。”真慧头也不抬地继续扫着。

孟奇的笑意卡在了嘴边,哎了一声,内心暗道:“不懂梗真无趣!”

收拾起心情,孟奇配合真慧,赶在天黑之前将院子打扫了干净,然后就看到一位位灰衣杂役僧抬着斋堂的条凳进了院子,杂而不乱地各自摆放坐下。

“很熟练啊……”孟奇怀疑玄心是不是经常给大家增广江湖见闻?

到了天黑,吃得油光满面的玄心晃晃悠悠地从自身的禅房走了出来,立刻有几名杂役僧迎了上去,摆凳的摆凳,点灯的点灯,好不殷勤。

“师兄,什么是江湖见闻?”木木讷讷的真慧似乎对这个有点兴趣。

“这个,这个,说来话长,等玄心师叔讲了之后,我再慢慢给你解释。”初来乍到的孟奇没心思去给真慧解释“复杂”的名词,安坐在条凳上,等待着玄心开始。

玄心环视了一圈,满意地看到渴望的神情,咳嗽了一声后道:“今天继续给诸位讲我在江州城经历的那场大战。”

“说来,那‘飞天夜叉’言无我与‘寒冰仙子’叶玉琦皆是地榜之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那一战,打的是赤地百里,大江冰封,师叔我慈悲为怀,怎肯忍见万民遭劫?于是宣了一声佛号,欲化两人私怨……”

他讲得眉飞色舞,下方的杂役僧却表情不一,绝大部分半是鄙夷半是期待。

“玄心师叔这么厉害?”听着江湖轶事的时候,真慧比平时活跃了许多,似乎对它有对食物一样的兴趣。

前排的贪睡和尚真应头也不回,细若蚊蝇地道:“‘飞天夜叉’言无我是江左‘僵尸拳’掌门,‘寒冰仙子’叶玉琦则是北周画眉山庄陆大先生之妻妹,都在地榜前三十,与我少林达摩、菩提两院首座相类。”

达摩、菩提两院首座,杂役院执事僧……孟奇瞬间就明白了玄心在吹牛,当然他吹得很有技巧,将发生过的江湖大事巧妙地嫁接到了自己身上。

这贪睡的真应和尚比起冰冷冷的真观和尚,倒是见多识广?

真慧呆呆地继续问道:“玄心师叔原来这么厉害啊!”

他压根儿听不懂真应的弦外之音。

孟奇拉了拉他的僧袍,小声地道:“首座比玄心师叔厉害很多很多。”

“可……”真慧还想问既然玄心师叔不厉害,那他为什么还能阻止这场大战,可却被孟奇摆手止住,让他回去再问,免得被玄心听到,恼怒责罚。

玄心讲得口沫横飞,好一会儿才将这场“万家生佛”的江湖轶闻讲完,末了看向孟奇、真慧等新进小沙弥:“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江湖之事,师叔我可是无所不知。”

孟奇赶紧道:“玄心师叔,我们对江湖之事所知甚少,您这么讲来,很多都听不明白。”

“有道理,听不明白就不能真切地感受到我的威风了。”玄心点了点头,清了清喉咙,“那我先给你们介绍下江湖常识,就从咱们佛门四大寺开始。”

“谢谢玄心师叔。”孟奇颇为高兴地道。

玄心得意地讲道:“虽然天下武道宗门繁多,门派林立,但说到能持武道牛耳者,当今唯佛门四寺,道家三宗,持剑六派,天下六擘,邪魔九道,世家十四,以及,以及外道六师各自留下的传承。”

言及外道六师,他也不太肯定的样子,但这不妨碍他继续说下去:“佛门四寺,分别为我大晋少林寺,北周水月庵,西域金刚寺,以及,兰柯寺。”

提到兰柯寺的时候,他再次停顿了一下,流露出不太肯定的模样,然后恼羞成怒状地道“其实师叔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将兰柯寺列入佛门四寺之列,他们的所在无人知晓,传人也少行于江湖,根本没有名震天下的事迹。”

其他杂役僧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纷纷好奇地询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将兰柯寺列入佛门四大寺?”

玄心又开始得意了,炫耀般道:“据说方丈年少时行走江湖,曾经遇到过兰柯寺传人,后来他对这件事情只说过一句话:‘若是有缘,兰柯寺天涯咫尺,若是无缘,咫尺天涯。’”

天涯咫尺,咫尺天涯?

好神秘!

包括孟奇在内,一个个灰衣僧人都被震了一下,又迷惑又好奇又心惊。

见自己震住了杂役僧们,玄心呵呵笑了一声:“言归正传,还是先讲我少林寺。”

“几万年前,魔佛乱世,被佛祖降临镇压,可《如来神掌》却因此散失天涯,踪影全无,及至两千年前,我少林之祖达摩自南荒而来,一苇渡江,偶得《如来神掌》第三式,这佛门至高绝学之一才重现于世。”

“虽无总纲,但达摩祖师天授之资,面壁十年,从《如来神掌》第三式中悟出了《易筋经》及多门绝学,开创我少林一脉,短短百年,已是天下武道大宗,后经历代祖师、神僧共力,我少林已有七十二门绝学之多,哪怕与《易筋经》同样的镇寺之宝,也多了《大梦真经》与《摩柯伏魔拳》,具体是哪位祖师或神僧所创所得,日后再讲。”

什么魔佛,什么《如来神掌》,什么《大梦真经》与《摩柯伏魔拳》,听得孟奇心神摇曳,向往之意顿生,这个世界的武道恐怕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神佛都有了!当然,也可能只是传说。

咳,玄心突然咳嗽了一声,笑嘻嘻地道:“夜已深,剩余明日再讲。”

说完,他当即起身,闪入禅房。

这,这太吊人胃口了吧!孟奇正准备听七十二门绝学、金刚寺等事情的,现在真是抓耳挠腮,心痒难耐,可玄心已经走了。

收拾好院子,孟奇和真慧默默地回到禅房,真观与真应已经熟睡,呼吸之声延绵悠长。

两人没有说话,各自除掉鞋袜,躺到铺上,像是还沉浸在刚才玄心描述的武道世界里。

“小师弟,你甘心一直当杂役僧,无法学到少林绝学吗?”沉默之中,孟奇突然低声发问。

真慧疑惑地道:“师兄,什么叫甘心?”

“就是乐意,高兴,喜欢,不想要更多。”孟奇再次觉得和小孩子真慧沟通有点困难。

真慧哦了一声:“能吃饭、睡觉、干活、吃饱,能听到玄心师叔讲故事,我很甘心了,比以前好多了。”

说着,他补充了一句:“如果能学到《如来神掌》,那就更好了。”

噗,孟奇的口水差点喷了出来,真不知道真慧这算是甘心呢,还是不甘心呢。

孟奇缓了一下,刚要说话,忽地发现真慧的呼吸变得轻微,已然入梦。

整间禅房彻底安静了下来,只有几道呼吸声轻轻起伏,这反而衬托得夜更深更幽。

窗外明月高悬,在通铺前洒下了一层银白,宛如寒霜。

孟奇看着这恬静安宁的画面,过去种种顿时无法压抑,齐齐涌上心头,思念、悲伤、徘徊、迷茫、自怜等情绪纷至沓来。

白天来不及想那么多,所以这安静的夜晚分外“销”魂。

那无法割舍的过去,那心如刀绞的“永别”,让孟奇久久无法入睡。

直至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才真切地明白了青莲居士那首诗的真正意味。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望着窗外寒月,孟奇一时痴了。

第四章 百日筑基

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林中流出,于孟奇眼前盘旋了一圈后往着山脚流落。

附近绿树掩映,薄雾弥漫在山林之间,空气极其清新,让孟奇有身心旷怡之感。

天还未亮,晨钟响起,惊醒了孟奇,在早课学了梵文小咒之后,他和真慧就被玄心安排到此处挑水,周围还有真应、真观等人,以及用挑水进行锤炼的武僧院众僧。

看着溪水,孟奇不经意间从缓慢流淌的水面依稀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这是一个眼如点墨,眉似远山,粉雕玉砌的小孩,年龄大约在十二三岁,仅仅比真慧大一点。

“长得真不赖啊,以前看来也是养尊处优。”孟奇“自我”赞美了一声,但旋即哀叹,这对一个和尚来说有什么用?我一定要还俗!

他将木桶沉到水底,打算试试自己的力气有多大,同时,叮嘱着身边的真慧:“小师弟,你只挑一半就差不多了,不要逞强。”

“嗯。”真慧看着小溪里游过的鱼儿,舔了舔嘴唇。

正当孟奇准备将木桶提起时,忽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于是转过头,顺着目光望了过去,恰好看到一群还算熟悉的武僧,他们正是与自己一起被玄苦剃度的小沙弥,其中孟奇还能记住名字的不多,现在看着自己的真德就是一个。

真德的眉毛颇为杂乱,脸颊瘦长,见到孟奇回望,脑袋微抬,似乎有点傲慢和得意。

他周围的其他小沙弥见状,都从满脸苦色转化为了喜笑颜开,似乎在看到比自己过得更差的“同伴”后,武僧院生活的艰苦烟消云散了。

是啊,我们进了武僧院,而真定和真慧只能当杂役僧,这可是值得高兴和骄傲的事情。

真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可看了一眼旁边的戒律僧后,还是闭上了嘴巴,将木桶从溪中提出,满满的两桶。

孟奇撇了撇嘴巴,决定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自己总有一天要进入武僧院,学到少林绝学!

他摒除了杂乱的心思,用力将两只木桶提起。

木桶刚离开水面,孟奇内心就霍然一惊,怎么会这么轻?

他感觉自己没用什么力气,木桶就被提了起来。

“重吗?”孟奇疑惑地询问着真慧。

真慧老实巴交地走了过来,提了提孟奇身前满满的两桶水,提的青筋暴突,脸部扭曲,然后点了点头:“重。”

“不是水的问题?”孟奇轻吸了口气,内心暗道,“难道这具身体天生一把好力气?呃,看皮肤,看衣着,看饰物,以及马脸大叔口中的侯爷,这具身体恐怕出身显贵,也许以前练过武,打好了基础,力气比正常小孩大很多。”

不管是什么原因,孟奇对挑水再没有畏惧,俯下身体,担起了两桶水,跟着前面的武僧队伍踏着石阶爬山。

队伍迅速拉长分开,多年锤炼的武僧们担着铁桶和水也能健步如飞,很快消失在山林里。

孟奇为了不引人注目,与真慧等几个杂役僧拖到了最后,而真德等武僧院的新晋小沙弥由于刚进寺一天,尚没有进步,也与他们一样。

感受到孟奇等人的目光,真德等武僧院小沙弥脸色涨红,纷纷沉下腰,摆好姿势,大踏步前进,不想与这群杂役僧落到一起。

看到他们速度加快,孟奇内心一动,也学着他们沉下腰,摆好姿势,顿时觉得装满水的木桶更轻了。

“这个姿势很简单嘛……”孟奇摸索着让自己更轻松的发力技巧,步伐渐渐加快,不知不觉就甩开了真慧,超过了真德。

“哼,开始要稳,要不然后面走不动!”真德忿忿不平地在孟奇背后说了一句。

孟奇嘿了一声,觉得自己明天有必要换大木桶,否则没有锻炼的效果了。

不过山路难行,又是往上,孟奇到了后来,还是出了一身汗,气喘吁吁。

“注意控制呼吸。”忽然,有道严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孟奇侧头望去,这才发现巡逻的戒律僧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旁边,示范着呼吸的节奏,他又惊又喜,学着调节了呼吸,很快没有了气乱力尽的现象,一路回到了寺庙

“明天换大桶挑水。”戒律僧吩咐了一句,又往下去迎其他小沙弥。

孟奇嘴角抽搐了一下,虽然自己心里也有这个想法,但还是颇为担心力气不够啊。

过了一阵子,真慧真德等小沙弥也担着水上了山,看到神闲气定的孟奇正在那里呼吸着“晨曦”。

“只,不过,力气,大而已。”真德喘着气,嘀咕了一句,与其他武僧院小沙弥一样,觉得在明明比不过自己等人的真定面前丢脸了!

然后,他们没有停留,急冲冲离开了这里。

“小师弟,顺口气,还好吧?”孟奇压根儿就没关注他们,问着大口喘气的真慧。

真慧点了点头:“很,很好,早,早膳!”

…………

用过早膳,天刚蒙蒙亮,东方一片赤红。

孟奇却没有大体力劳动后的酸软,反而更觉清醒,神完气足。

“这具身体真的很不错啊……”孟奇打量着斋堂里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的杂役僧,欣喜之感油然而生,不管如何,一具好身体是自己将来的依仗。

“新来的跟我去讲经院。”玄心拿着一根鸡腿,笑嘻嘻地站在斋堂门口,见到孟奇望过来,轻轻颔首道,“做得不错嘛,不要给武僧院那群小崽子脸面,晚上回来,师叔有奖励给你。”

“奖励?”孟奇心中一喜,虽然有点讨厌玄心,但奖励谁不爱?

玄心还未回答,真慧就木木呆呆地道:“玄心师叔,开窍之后不得食肉,你违背戒律了。”

孟奇脑袋嗡了一下,想转身捂住真慧的嘴巴却慢了一拍。

果然,玄心的笑容一下就僵硬在了脸上。

他嘴角扯动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道:“师叔我从不违背戒律。”

说完,他再也不提奖励之事,脸色难看地走出了斋堂。

直到这个时候,斋堂内才响起了一道道低笑声。

真慧不太明白地看着孟奇:“师兄,他们笑什么?”

笑你太傻太呆……孟奇内心回答着。

不过真慧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马上就转移了注意力:“师兄,为什么玄心师叔说他没有违背戒律,可他明明在啃鸡腿啊!”

“因为他还没有达到开窍的境界……”孟奇声音飘渺地回答道,觉得有必要给真慧讲讲做人的道理,免得他老是犯傻得罪人,从而牵连到自己。

“哦!玄心师叔还没有开窍。”真慧恍然大悟,一脸喜色,似乎解开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秘密。

孟奇见外面的玄心没有停止脚步,顾不得给真慧讲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的事情,招呼着他跟了上去。

一路绕过大小佛殿院落,孟奇只听到一片诵经之声,空灵悠远,分外洗涤人心。

“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不知怎么的,孟奇就想到了这幅对联,此情此景,实在太贴切不过了。

“咦,真定师侄,你也听过水月庵门口的这幅对联?”玄心笑呵呵地问道。

孟奇汗毛一立,故作镇定地道:“听家父提过。”

只能推到那莫名其妙的侯爷身上了。

玄心也不奇怪,语气唏嘘地道:“师叔我曾经去过水月庵,见过门口这幅对联,所以印象深刻,那时候,庵主以多年地榜第一的实力,强行冲击法身境界,希望能证得‘大慈大悲观自在菩萨金身’,可惜却失败坐化。”

“大慈大悲观自在菩萨金身?”孟奇愕然出声,心中莫名火热。

玄心收起唏嘘,呵呵笑道:“水月庵立派之根本就是《观自在菩萨心经》,若成正果,可得‘大慈大悲观自在菩萨金身’,属于大菩萨、大阿罗汉金身之一,远远高于普通菩萨金身和罗汉金身,只次于如来金身、阿弥陀法身和菩提金身,啧,可历代以来,水月庵也就只有开派庵主证得。”

“这样啊……”孟奇觉得自己脸皮发烫,心脏乱跳,这个世界竟然有菩萨金身,佛祖金身等,真是又刺激又让人神往。

此时,众人踏入了“讲经院”后,玄心收敛起嬉皮笑脸,不再说话,一本正经地带着孟奇等人进了一处偏殿。

“玄恩师兄,这是杂役院新进的沙弥。”玄心低宣了一声佛号后,指了指孟奇等人。

诵经堂内高坐前方的是一位眉毛雪白的枯瘦老僧,同样穿着黄色僧衣,面前摆着书籍和木鱼,手中握着戒尺。

“你们分别坐下。”他指着下面还空了大半的蒲团,而每张蒲团前面都有一张小几。

孟奇和真慧等人不敢说话,各自找了位置跪坐下来,又等了半刻钟,一个个小沙弥陆续赶到,其中就有真德等一起入寺的“同伴”。

他们诧异地看了孟奇等人一眼,显然没想到杂役僧也能到讲经院学习。

玄恩敲了敲面前的木鱼,让小沙弥们都安静了下来,然后声音不高不低地道:“未来三年,只要你们不违背寺规,每日此时,都可来此识字,除了普通文字外,还得修习梵语,以便研读古经。”

他顿了顿道:“但今日教授你们文字之前,先得引导你们踏入武道。”

听他这么一说,孟奇精神一振,腰背下意识挺得笔直,杂役僧也能得到引导?

这样的疑惑也让真德等人瞪大了眼睛,那杂役院和武僧院有什么区别?

“不管是道门静功,还是世俗流法,武道修习之路的第一步皆大同而小异,是为气脉初通,强神健体。”玄恩没有理会真德等人的疑惑,自顾自地讲述道。

孟奇听得专心致志,生怕漏了一个字。

“这一步在道门叫做‘百日筑基’,意指奠定武道修行之基,所谓‘百日’,既正常而言,百日之内,任督等经脉气满自开,我佛门则称之为‘定中修身’,因为唯有心静入定,不散不乱,真气方能自然化生,填补窍穴,开通气脉,而世俗称为‘开脉’。”

玄恩大致介绍着“定中修身”(百日筑基)的要点:“人身有三百六十五处大窍,每化生一口真气后,皆要填入窍穴,而每一处大窍需九口真气方为充足……”

“每次入定一刻钟,只能化生一口真气,故根据各人每日修行时间,大致百日到一年,既可完成这一步。”

“入定之时,六根清净,不妄想不急切,一刻钟后,自有真气化生,其中一半由督脉上行至头顶百会穴,再下行于上颚,生成一口‘金津’,另外一半,则由任脉上行,及于下颚,化成一口‘玉液’。”

“‘金津玉液’相逢,会汇成一口清且甜的唾液,这在我佛门称为‘甘露’,之后吞咽‘甘露’,填入相应窍穴……”

玄恩反复将要点讲了几遍后道:“等到‘定中修身’完成,则精气神皆足,气脉初通,身体强健,如此方能进入下一步‘禅定蓄气’,我佛门又称为‘长养圣胎’。”

说完,他要求各个小沙弥尝试入定。

此非禅定,只要求心静,并不算难,对思绪较少的小孩子而言,相对简单。

可孟奇作为一个成年人,杂思甚多,久久无法心静入定,这让他急躁不已,可越是心急,越是无法入定。

等到他急得满头大汗时,突然感觉胸口有阵清清凉凉的感觉传来,头脑为之一清。

“那尊小玉佛?”孟奇心中一喜,没去多想,慢慢收敛了心神,进入了定中。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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