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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难从命

云霓

女频言情

160.08 万字

2012-04-26 完结

她是个庶出的小姐,错信骨肉亲情,让她付出了生命。当重生人间,她再次以庶出小姐的身份回到这个地方,有谁还记得那个,为这份繁华命丧黄泉的庶女。就算困难重重,她也要放手一搏,改变命运,她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庶难从命。

第一章 骗局

“小姐,”七七慌慌张张地跑进屋,门还没有关好,已经气喘吁吁地开口,“不好了小姐,大太太往这边来了……”七七看着容华手里的东西,“小姐快把东西藏一藏,晚了就来不及了。”

容华笑笑,也怪不得七七会慌张,现在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件男人的披风,要是被大太太看到了,那可不得了,在闺房里拿着男人的东西,就算她再在爹爹面前受宠,也难逃家法重责,更何况她只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小姐,犯下这样的错,大太太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可是今天不同,爹爹拉着她的手答应她,只要她说出心里的人是谁,爹爹就会替她做主,这件披风也会由爹爹亲手交给他。

她本来不该将这件事告诉爹爹的,庶出的小姐,说好听是小姐,其实不过是一枚地位卑贱的棋子,将来的命运就是任由别人摆布。只是她和府里的其他庶出不同,爹爹因为她长得极像生母二姨娘的缘故,对她格外的宠爱,就是这份宠爱让她逾越了正经小姐的本分,赫然道出藏在心里的秘密。

容华微微一笑,俏脸上带出几分甜蜜,她也没想过会遇到他,要不是爹爹将她带到藏书楼里摘抄书目,也就不会有这样一段姻缘。

每一次见面,他们都安排的小心翼翼,可没想到还是被爹爹发觉了。

她本想打死也不承认,没想到爹爹会用那么慈爱的目光看着她。

爹爹说:“容华,你长得真像你母亲,我对你母亲的亏欠,总希望能在你身上得到补偿,你放心,你将会得到你想要的幸福,等晚一些,我让你大太太过来帮你准备准备。”

这是那些小说话本里让她万般羡慕的情节,她从不敢奢望的,没想到即将成为现实。

“这么晚了,大太太怎么会……”七七仍旧有几分的慌张。

想必是爹爹已经将这件事告诉大太太,爹爹做的决定,大太太就算百般不愿也不敢反对。

容华放下手里的披风,站起来,七七已经将门打开。

脚步声越来越近,容华上前去迎接。

容华原本以为来的只是大太太,没想到除了大太太和她常带的心腹,身后还跟着两个容华从未见过的妈妈。

大太太往日锐利的眼神,看向她的时候,目光冰冷,略带凶狠。

所有人进来,关上门,不由容华分说,两个妈妈已经将她压跪在冰冷的地上,身边的七七也被捂上嘴拽进了侧室。

大太太拿起放在她放在床边的斗篷,挑起眼稍,表情阴沉不定,“容华,你竟然敢和男人私通。”

她立即矢口否认,“没有。”

“没有?怎么会有男人的物件?”

容华勉强抬起头,“母亲,容华怎么敢私通男人,这是爹爹知道的,您只要问问爹爹……”

“如果老爷知道,我怎么会来问你话?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仗着老爷宠爱,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容华,我平日里看你还算乖巧,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糊涂。”大太太走到她身边,“容华,我以为你是个懂得规矩的丫头,如果你一直本分,我也会给你找个好婆家嫁了,可是你偏偏……”

大太太似笑非笑。

容华被两个妈妈按得喘不过气来,她用尽力气想要挣脱身上的四只手,她依稀听到侧室七七惨叫了一声,她顿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她竟然会相信爹爹的舐犊之爱能胜过一切。

就那么信了,全盘托出。

如今,不光是她,还害了七七。

她真是悔不当初。

多少年小心翼翼,最后一步走错,功亏一篑,就是因为她不如他们这样冷血,无情。

大太太从袖子里拿出一支金钗,上面的彩色凤凰颤颤巍巍。她甩手将金钗丢在容华身边,“我们陶家怎么会养出你这样的不知廉耻的丫头,前院的贵人四处找这件东西,不想却是被你拿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过,就算是我想护着你,却没办法跟那贵人交代。”

大太太这话是怎么意思?容华想到侧室里的七七……

这不是普通的惩罚,不然侧室里的七七也不会叫了一声之后,再无声音。

如果大太太想要动家法,用不着选择这个时间,悄无声息地过来。

晚上陈妈妈来将她院子里的人一个个都借走,只剩下她和七七时,她就应该察觉,她一直是小心翼翼的人,竟然没有想到。

屋子里阴暗,只有一盏灯明明灭灭地晃动,

容华努力抬起头,却看不清隐没在阴影里大太太的表情,容华晃动着肩膀,竭力反抗,“我总是个小姐,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死了,就算是我偷了东西也罪不至死。”

“突然间死了两个人,总会有人怀疑,等到有人查起来,你也不能一手遮天……”

大太太的声音有些飘忽,“不会有人查问的。”

“你这丫头还不明白,府里的生死大权,可不在我。”

大太太叹了口气,“我早告诉你,要识时务懂进退,现在这步田地……你别怨错了人。”

容华睁大眼睛,她不敢相信。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轻易决定她的生死,就算大太太再嚣张也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虽然是庶出,她总是爹爹的亲生骨肉,顶多会将她随随便便嫁了,也断不会,要她死。

再看那身边的彩色凤凰,难道,难道是她……

容华努力地想理清头绪,可惜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

“我只是动用家法,如果你身子扛不住,那就不能怨谁。”大太太整理好袖子,将一双手藏在袖子后面,又有两个妈妈拿着一碗水站过来。

容华虽然紧闭着嘴,那苦涩的药水还是流进嘴里,妈妈捏住她的鼻子,她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张开嘴,大量的药水灌进喉咙。

“至于你的那门好亲事,我们大姐儿比你更加合适。”

容华只觉得五脏六腑如同灼烧般疼痛,妈妈们松开她,任她蜷缩在地上。

没想到生命会这样终结,就在这个屋子里,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她离去的地方。

她的生命竟然这样短暂,不光是悲哀,更多的是愤怒。

大太太收起笑容,眼角微沉,整个人像是入定了一般,直等到容华只剩下一口微弱的气息,她才开口“容华,是什么身份,就是什么命,你不该抗争,否则谁也没法救你。”

雍圣十三年,京城的陶府抢尽了风光,陶家大姐儿本来嫁给了不起眼的没落勋贵子弟赵宣桓,没想到不久之后圣上感念其祖上累累战功,重新恢复了其家族爵位,赵宣桓的父亲赵信承袭了义承侯。

又过了半年,陶正安黾勉供职,擢升为正五品户部浙江司郎中,陶府上下顿时被一片喜气笼罩。

极少数人知道这一年陶家还死了个庶出的小姐,从后门抬出去,随随便便就葬在了荒岗上。

雍圣十六年,一辆马车路过无人问津的荒岗,素朴的马车停了一会儿,马车里有女子幽幽叹了口气,“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真是,佛无妄言。”

之前她死在那府里,而今竟然又要回到那个地方。

只是再也不会是那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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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一些调整和修改。

第二章入府(上)

深秋的清晨,陶府还像往常一样,一切井然有序。主子们洗漱完,吃过饭,小姐们陪着大太太闲话家常,今天主屋里的人格外多,大家都想看看老爷在外面养了二十多年的外室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可惜那位外室太太在入府前两天,竟然得了场急病死了,留下一位十五岁的小姐,今天独自进府里来。

不过是个庶出的小姐,其母出身又极其寒贱,大太太只是吩咐下人,收拾了一间稍微干净的院落来给她居住,众人知道大太太对这位行八的小姐没有任何好感,今天除了好奇八小姐的长相,再就是来看个热闹,不知道大太太要怎么为难八小姐。

八小姐进了门,规规矩矩地行了家礼,大太太吩咐她走近些,抬起头来,众人仔细去看她的样貌,不禁都吸一口气,陶府的小姐们个个都是美人坯子,可是都及不上这一位,鹅蛋脸,柳叶眉,水灵灵的眼睛,透着一层水雾,木棉般红润的嘴唇,微微一笑,极尽妍态。

怪不得老爷会将外室不声不响地养了二十几年,从这位八小姐身上,就能窥见她母亲的样貌,实在是难得的美人。

如今这美人落在大太太手里,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众人不自觉地想到,那个得了急病,折腾了几天就死了的五小姐容华。

但凡漂亮的美人,都是命薄。

八小姐进屋,行了礼,怯生生地冲大太太喊了一声,“母亲。”

大太太放下手里的茶杯,露出慈祥的笑容,“真是俊俏,把府里的小姐们都比了下去。我看着也是喜欢。”

“叫什么名字。”

八小姐恭敬地回话,“姨娘给取了名字,叫容华。”

容华,两个字就像两根琴弦一样突然嘣断,余音刺耳,让众人都愣住了,还是大太太先回过神来,“哪两个字?”

八小姐小心翼翼作答,“听姨娘说,爹爹以前说过,物有其容,木谓之华。”

大太太笑了,左右看看,仿佛是要找到共鸣一般,周围人都奉承般的笑笑,大太太才又开口,“老爷怎么这样大意,让你就叫了这个名字,你没在府里长大,所以不知道,我们五小姐也叫容华,就是这两个字。”

八小姐似乎惊慌起来,“容华不知道……竟然犯了姐姐名讳,我这名字本来只是姨娘随意取的,没禀过府里长辈,现在进了府,还……还请大太太给容华改个名字。”

大太太想了想,抿了口茶,表情有几分悲伤,“你五姐是个命薄的人,早早的就不在了,既然进府前老爷没给你改,也就是应允了,”大太太用袖子擦擦眼睛,露出悲悯的表情来,“可怜见的,你也是个福薄的人,从小流落在外,就是姨娘养着,终究不如府里。”

八小姐被说中了心事,忍不住泪水从眼睛里滑落下来。

“好了,来日方长,改天我再好好给你讲讲这府里的事,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八小姐应声走出去,大太太遣了个信得过的丫头跟着。

主屋的人都散了,大太太吃了两颗蜜饯,拢好衣服,微闭着眼睛躺在软榻上养神,好半天才问身边的妈妈,“你觉得怎么样?”

“胆小,没有什么大见识,”陈妈妈低头回话。八小姐进屋看到大太太屋子里金碧辉煌的摆设,那副惊讶,噤若寒噤的表情被她尽收眼底,就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人,能掀起多大波澜?这些年她看人从来没错过。

大太太仿佛自言自语,“但愿是同名不同性儿,我只希望她本本分分的,我也不愿意有第二次……”

陈妈妈立即接口,“是,我一定会提点她的。”

大太太满意地舒展眉眼,“眼下最重要的是准备大姐儿和姑爷回来的事,让他们都上点心,特别是饭菜都要按照姑爷喜欢的做,千万不要出现上次那种情况。”

陈妈妈弯腰躬身,“太太放心吧,厨房新请的那几个厨子都是京里一等一的,一定不会再出岔子。”

大太太“嗯”了一声,不再说话。陈妈妈瞧瞧地退下去做事。

软榻上的大太太仿佛梦呓一般,说了两个字,“容华。”容华,想起那丫头临死时的眼神,多少觉得身上有几分寒意。

人,死都死了,还怕她会回来报复不成?

更何况,那件事,也并不是她……

如今,她的女儿嫁了个如意郎君,整个家族都跟着无限风光,她的好日子刚刚开始,她想那些晦气的事做什么?

一切都是按照计划中,一步步地进行。大太太想着她放在盒子里的那支彩色凤凰的金钗,心里不禁又踏实许多,陶府真正的富贵,还在后头呢。

为了这富贵,牺牲什么都是值得的。

屋子里的佛香袅袅绕绕,大太太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彻底将一切烦恼抛开。

八小姐屋里,春尧悄悄观察这位八小姐,虽然长得天仙似的,可惜不得大太太的心。

春尧懒懒地坐在椅子上拨弄手里的针线。八小姐自己倒水吃茶,她都假装没看见,反正她是大太太派来的眼线,只要将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回报给大太太,她的差事也算是办好了。

至于八小姐,要是嫌弃她伺候的不好,闹脾气,这样最好,正好让她去大太太跟前儿告上一状,这样好叫大家知道,这八小姐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刚进府里都掀波澜。

春尧打定主意,就更加心安理得,她将手上的芙蓉花绣好,八小姐果然磨尽了耐性,走过来问罪。

春尧稳住心神,抬起头来,不成想迎接她的是一个笑脸。

俊俏的脸上带着一丝温暖、亲和的笑容,没有半分的嗔怒,只是有善意的真诚,“你也喜欢芙蓉花?我这里有一条帕子,上面也是芙蓉,你看看喜欢不喜欢,”八小姐边将帕子拿给她看边继续说,“听说这个技法很特别的绣出来的芙蓉花和普通技法不同。”

春尧看着八小姐愣了一下,然后往那帕子上看去,帕子上的芙蓉花果然娇艳欲滴,就像是真的一样,特别是那绣法……春尧心里一慌,手里的针不小心掉落下来,她急忙蹲下身去找针,手指抖得硬是捏了两次才把绣花针拿到手里。

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她的事,何况是刚进府的八小姐。

只是误打误撞,凑巧……

她以为再也不会看到这样的芙蓉花,在陶府这么多年,她看到的刺绣技法无数,可怎么也绣不出这样的花样来,她本来已经放弃了,谁知道却在八小姐手里看到这样的图案。

她六岁时走失了,之后被人贩子来回倒手了好几次,直到八岁的时候卖给了陶府,才算是稳定下来,身上只有一块手帕是爹娘留给她的,她也托人暗暗打听过好几次,都说没见过这样的刺绣技法,大太太对她很好,一直将她视为心腹,但是对她亲生父母这件事就不太在意。

她知道大太太的心思,生怕她对自个儿父母太上心,就不能全心全意做事。

她也不是有什么二心,只是每每回忆起少时那些母慈子爱的日子,就难免心有不甘。

现在八小姐拿出这块绣帕,春尧接过来,手有些发抖,音调也发颤,“八小姐,您这块绣帕真好看。”

“那就送给你吧!”

“这可怎么好,奴婢……”

“别奴婢奴婢的了,我才到府里来,大太太把你送到我跟前来,也算是我们的缘分,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长着呢,你都跟我这么客套,可怎么得了。”

“这绣法好特别。”

“是啊,我也是看着特别才要来的,这种绣法知道的人可不多,听说是什么家传的法子,并不通用。”

春尧欲言又止,心跳加速,手指冰凉。

“你想学吗?”

春尧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不过可惜我手不巧,没学会,不过如果将来有机会,我将认识的绣娘引进府里,让她教你……”

没想到八小姐是这么个好说话的人,春尧收起那手帕,是啊,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只要她还留在八小姐身边,肯定有一天会打听出这绣帕的来历。

“那就多谢小姐了。”或者这个八小姐,真是她的贵人。

春尧再看向容华,忽然觉得八小姐看起来有几分的顺眼,大概是在府外生养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没有府里其他小姐们的跋扈和精明,仿佛是块通透的玉一般,让人一眼就能看透。

伺候这样的主子,总让人觉得轻松些。

“小姐,我给你换些茶吧!”春尧换了些新茶给容华,“这茶叶是府里特供的,喝起来和外面的不一样,虽然没给这屋分多少,但是也能偶尔尝个鲜。”

容华端起茶碗轻轻地抿了抿,满口清香。

“是不是不一样?”

“是不一样,这茶真好。”

好久没有喝到了。

整整三年。

……

只是三年时间,陶府就变了个样,那些亲手杀了她的凶手,一个个更加的富贵光鲜了,可她转了一圈,到头来还是一个可怜的庶女。

连她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仍旧用这个名字,这个身份,回到这里。

她死后重生到这副躯体里,开始也是吓了一跳,待到平静下来,她又笑了,可能上天就是这样安排的,躲不过这个身份,可是这一次,她却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屈服。

当年是大太太带着人给她灌下毒药,就算她是庶出,大太太也不敢随随便便将她置于死地。

一个养了十几年的小姐,就这么弄死了,实在太不值得。

容华始终想不出,她到底有什么必须要死的理由。

现在她回来了,就是要把一切弄个明白。

是该还账的时候了,让那些人偿还他们的过错。

她要将那些杀害她的人,一个个地揪出来。

她要将整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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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入府(下)

住进府里,大太太肯定会先找一个身边的亲信来监视她,容华知道大太太身边几个信任的人,在府外的这段时间她没少做准备。

每个人都有弱点,她也是找了好久……

还好一切都在她计划之内,大太太派来了春尧,这丫头从小就被大太太养在身边,并不好收揽,只能暂时拿一些法子将她稳住,其他的……她还要一步步慢慢来。

容华边喝茶边看向外面,“外面好像很热闹。”

“是呀,大小姐和姑爷要回来。”

容华装作一无所知,“之前听姨娘说过,大姐嫁的极好。”

说起这个,春尧十分得意,“那是自然,姑爷不但家事好,对小姐也好,成婚几年了,身边只有大小姐一个,”春尧渐渐不自觉地羡慕,“我们大小姐,人生的好,命也好。”

春尧的话刚说完,就听到外面有人走进院子来,春尧撩开帘子去看,原来是大太太身边的锦秀,锦秀进府没春尧长久,对大太太心腹丫头毕恭毕敬,一口一个姑娘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站在一旁,等着春尧吩咐。

春尧走到容华身边,“八小姐,大小姐想吃我做的点心,太太叫我过去一趟。”

看到容华点头,春尧接着说,“锦秀这丫头心也细,八小姐有事就吩咐她去做,我已经吩咐了下面,今天把饭送进屋来,小姐想吃什么叫锦秀吩咐后厨去做。”

大小姐回娘家,谁也顾不得她这个刚进府的庶出小姐,说好听是照顾她将饭菜送进来,说透彻一点,就是不想让她参加晚上的家宴,生怕她不懂规矩出了丑。

春尧急急忙忙走了出去,旁边的锦秀稍稍松了口气,端着的肩膀不自觉地放了下来。她在大太太面前本来就是不得用的,平时谨小慎微,生怕会出差错。

容华进府带的东西还没有收拾好,锦秀手脚不停地帮忙收拾,在她眼里哪个小姐都是主子,她的本分就是将主子们都伺候的妥帖。

容华看着在一旁忙碌的锦秀,这个丫头老实,勤快,倒是有点七七的影子,七七如果不是跟错了她这个主子,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现在她重生了,不知道七七是不是已经转世投了胎。

等到锦秀忙完,容华叫她过来一起喝茶,“进府多久了?”

“也有些年了。”

“一直在母亲身边?”

“也不是,最近才调拨过去的。”

八小姐没有什么架子,锦秀一放松,话也多起来,晌午的饭菜摆上桌,锦秀在一边说:“大小姐回来,厨房忙,咱们这边的厨娘也被叫过去帮忙,饭菜难免简单,小姐吃吃看,如果不行,我再去将厨娘叫回来重新做一些。”

容华有些奇怪,陶府不是一般的府邸,平时往来的客人也不少,光一个大厨房就有几十个人,竟然还不够用。

大概是看出容华的想法,锦秀道:“主要是怕姑爷吃不惯府里的饭菜,所以叫几个厨娘过去,做些拿手菜。”

“上一次姑爷在府里就没吃什么。太太叫春尧姑娘过去,也是这个原因。”

“春尧姑娘做得一手的好点心,小姐以后可以让春尧做些尝尝。”

他不爱吃府里的东西,这些年有些事竟还没有改变。

她早已为物是人非,过去早已经成为了泡影,没想到说起他的时候,仍旧让她有一种恍惚的感觉。

她本以为他会遵守诺言。

就算是娶妻也不会娶陶府的嫡出小姐。

容华的手指划过茶碗上精致的花纹。

她总要让他们知道,拿人性命做代价换来的东西,不但不能长久,而且还会带来难以言喻的痛苦。

晚饭前,春尧红着眼睛进了屋,她本来欢欢喜喜地去准备点心,谁知道大小姐会挑剔她做得不好,大小姐嫁出去之后,吃的用的都比在陶府有高出一截,这会儿再吃她做的,自然是不习惯。

主子心里不高兴,拿下人来撒撒气也是正常的,春尧虽然这么想,心里还是委屈,本来在外面已经尽量调整了情绪,谁知道还是被八小姐看出来。

“怎么了?差事没办好?”

春尧点点头,“好些日子没做,手生疏了。”

春尧眼睛里明显地闪烁着一丝的不甘。

容华看了几页书,像是不经意地,“以前我娘请过一个厨娘,她做过的一种点心挺好吃的,外形也很别致,听说她以前给皇家做过下人。”

春尧果然有了兴趣,抬起头来看容华,“不知道是哪种点心。”

容华放下书,笑笑,“外形是十朵牡丹花,从花苞开始一直到完全开放,每一块点心都是一种花开的形态,光从外表来看就很特别,里面的馅料也是有讲究的……”容华顿了顿,春尧果然已经听得入迷了。

“你要不要学着做做看?”

春尧掩饰不住喜色,“八小姐肯教我,自然是好的。就怕我太笨学不会。”

容华道:“一看你就是个心灵手巧的,这也没什么难的,如果你做好了,就拿给大小姐尝尝。”

春尧果然没让她失望,拿出来的点心和容华记忆中的几乎一样。

十朵花,每一朵都做得十分精致。

容华点点头,春尧高兴地拿去给大小姐。

大小姐看了一定会喜欢,这盘点心会摆在晚上的家宴上,到时候姑爷会看到。

他也许没想到会再看到这样的点心。

这点心的来历是容华骗春尧的。根本不是什么厨娘做给她吃的,是她和七七想出来的法子。

那天她在屋子里描《花开富贵》图,七七想做些精致的点心来给她吃,她给七七出了主意,“不如以花为模子,做点新奇的。”

七七的手也巧,竟然按她说的,像模像样地做出来一盘。

七七说:“点心的名字就叫《花开富贵》?”

她觉得名字不好,太做作,“十朵花,就叫十全十美吧!”

后来她认识了他。

池塘边,偶然相遇,他姿貌端华,淡雅得像春天里的一阵风,夹杂着和煦的温柔,让她怦然心动。

他是她想象中的那种美好的人。

“我不过是庶出的……”

他笑她,“我当你不是那种庸人。”

若不是有海誓山盟,她也不会冒险与他一次又一次见面。

他也是吃不惯宴席上的饭菜,她想起了那些点心,晚上和七七悄悄地做了一盘。

十全十美,她原是想沾这名字的喜气,他们最终会有一个十全十美的结局。

容华笑笑。

不过是她抱了太大的期望,终究不过是十个面团而已,哪里堪得上十全十美的名字。

容华正陷入过去的回忆中,春尧去而复返。

“对了小姐,我忘了问,这点心叫什么名字?”

“十全十美。”

春尧笑,“这名字好。”

“是啊,是好名。大小姐和姑爷听了一定会喜欢。”

他大概已经将以前的事忘记,她就帮他慢慢地回忆起来。

家宴开始,整个府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八小姐屋里就像是个被遗忘的角落。

“锦秀,我们出去走走。”

园子极大,比起容华几年前在府里的时候,又扩建了一倍,陶府借着大小姐的婚事果然富贵了不少。

不经意地走到了以前的住处。

“八小姐,那边可不能去。”锦秀急忙拦住她。

容华装作一脸的好奇,“为什么?”

锦秀吞吞吐吐,好半天才说出口,“那原来是五小姐的屋子,五小姐没了之后,那里就没再有人去过。”早就有人传这屋子闹鬼,后来又有些闲言闲语,都说五小姐死得蹊跷,她平时路过这里的时候,都是快步走过,看都不敢看上一眼,生怕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后来闲言碎语多了,大太太干脆不准让人再提起这院子,更不准进去。

“现在又是晚上,怪瘆人的。八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容华一笑,“刚才还不觉得,现在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身后冷飕飕的,”容华故意向园子其他地方看了看,露出一副游兴未尽的样子,“我还想去别处看看,你就帮我回去拿件披风吧!”

锦秀见八小姐正有兴致,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将容华安置在一处亭子中,然后匆匆忙忙地折返回去。

容华望着锦秀的身影渐行渐远,转身走向那废弃的院落。

这个院子真的已经好久没人来过了,到处都是横生的杂草,容华推开屋门,尘土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屋子里的东西大多已经被拿走,剩下的也翻得乱七八糟。

容华走近内室,拿开床下的几块青砖,里面是一只褐色的盒子,她将盒子打开,盒子里的衣裙露了出来。

她伸手进去摸了摸,衣裙仍旧是好的。

不知道他看到了这身衣裙会怎么样?会比今晚还要惊讶吧?

或者他会相信这世上真的有转世轮回。

容华微微一笑,合上了盒子。她正要从房间里走出来,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颤声喊:“八小姐,你在这里吗?”

第四章 大小姐(上)

大太太坐在椅子上看自己的大女儿,自从攀上侯爷这门亲,喜事一个个接踵而来,先是亲家越来越受重用,现在连姑爷也进了兵部,大太太越想越高兴,趁着家宴还没开始,拉女儿过来说话。

刚刚落座,淑华忽然想起一件事,急着问母亲,“听说您把爹和外室生的女儿接进府来了?”

大太太点点头,“是你八妹妹,今天才进的府。”

淑华扬起眉,她素来对那些姨娘养的没什么好印象,更何况还是个外室,“将她接进来做什么,还不如直接给她找个人嫁了。”

大太太佯装严肃,眼角却带着笑意,“总是你父亲的骨血,怎么能随便找个婆家?”

淑华一脸的轻视,“不过是个庶出,还不是在府里生养的,送到哪里都是一样,要想嫁的好,那就少不得要做个姨娘。”

大太太吃口茶,不以为然,“总是府上的小姐,还是要嫁到中等人家做正房。”

淑华像是想起了什么,笑一笑,“那也不一定,”她欠起身在母亲耳边悄悄地说,“父亲不是总想和吏部尚书交好吗?正巧她又是个在府外生养的……”

她早就听说吏部尚书十分好色,家里除了正妻之外有八九个姨娘,之前有人给她出主意,让她挑个样貌好的送去。她本想将家里的丫头挑去一个,可是找来找去,只有自己屋里的秋荷和太太屋里的春尧样貌好,偏偏这两个丫头都是得力的,她怎么也舍不得。现在好了,蹦出来个外室养的,不论是外貌还是年龄都合适……

淑华停顿了一下又道:“父亲有几次去尚书府里拜访都被挡了回来……与其屡屡受挫,不如……”不如将府外那个不明不白的庶出小姐嫁过去。

淑华的话虽然没有说完,大太太已经明白她的意思,“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再说……那孩子我看了,还算乖巧,以前也没有这样的例子。”

“眼见这是父亲的关键时刻,您又舍不得身边的。”

大太太想起春尧,不禁沉下脸来,“我怎么能舍得糟蹋那么好的丫头,说好听是姨娘,不过是进去做个玩物。”

淑华看着母亲的脸色,知道这事情已经成了大半,“没有比八妹妹更好的人选了,再说,做尚书的姨太太,也不算亏了她。”

话虽这样说,大太太仔细喝了口茶,她能看出老爷对这位外室是上了心的,那位外室姨太太刚刚没了,她就要将她的女儿嫁去做姨太太,老爷恐怕会认为她对那位外室有妒忌之心。这件事虽然可以做得,却,“不能着急。”

淑华还想要说什么,大太太使了个眼色,“倒是你自己,已经嫁过去三年,怎么还没个消息,要紧的是早点生下个一男半女的。你夫家是哪样的人家,你一直没个消息,少不了要娶进个姨娘。”

淑华扬起的眉毛猛然间落了下去,说来也奇怪,三年过去了,自己的身子竟然一点没有动静,补药也吃了不少,就是不见成效,最近她又请了个郎中,方子已经开了,说是一年半载就会有喜讯,如果这次再不行……

淑华正想着,春尧已经捧着盘子进了屋。

春尧刚把糕点端上桌,大太太已经笑着说:“你看,我就说这丫头是个巧的,这点心做的多精致,我也还是第一次见。”

大太太拿起一个,“这个有什么名堂?”

春尧见主子高兴,不禁也喜上心头,“这是十朵牡丹花,取的名字也好,叫十全十美。”

大太太笑,“这样的名字,我拿了一个倒是不好了。把剩下的拿到桌子上去,一会儿看看姑爷是不是喜欢。”

春尧将点心端了上去,众人都等着老爷和姑爷开宴。

远远地听见老爷说话,另一个人嗓音温和淡定,不管是小姐还是丫头无不偷偷地向前看,眼睛里也流露出又羡又慕的目光来。

最好的命莫过于攀龙附凤,大小姐本来不过是嫁给了没落贵族,谁知道新皇登基会生出天大的喜事来,赵信承继了义承侯,姑爷赵宣桓是嫡亲长子,爵位的继承人。

赵宣桓这三年在朝中势头极好,就像湖水中的皎月,清亮地脱颖而出,追随他的世家子弟渐渐多,府前更是门庭若市,不论是前途还是声望,别人都无法企及。

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就算是当个姨奶奶那也是好的。

老爷和大太太真是有眼光,竟然挑选到这样的亲事。

唯一可惜的是,大小姐成婚三年,肚子一直没动静,这样的瑕疵无非是给别人一丝希望,六小姐抬起头死死地看了一眼赵宣桓,浅笑顾盼之间,像针一样刺了她,让她整个心防轰然塌陷,她慌忙低下头,红了脸。

除了两个嫡出的小姐,大太太对她向来不错,如果大小姐一直没有喜讯,说不定太太会在族里再选一个嫁过去,那样的话,她该再努努力,争取这个机会,六小姐不知不觉地攥死了手帕。

众人按规矩坐好,下人们开始忙碌,一道道菜传上来,淑华殷勤地给丈夫夹菜,赵宣桓淡淡地微笑并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喜欢。

淑华不禁有些失望,她的这个夫君没什么好挑剔的,只是他对她太过相敬如宾,让她触不到他的喜怒。

忽然想起春尧做的点心,淑华夹了一块过来,“尝尝这个。名字极好的,叫做十全十美。”

人说爱情是两种,一种缠绵入骨,一种痛不欲生。自以为妥善珍藏好的东西,忽然之间,在眼前分毫毕现。

赵宣桓微微一愣,手指挛缩,半天才问,“你说,这叫十全十美?”

“十朵牡丹花,从含苞到开放,十种形态。”

本来是永远也见不到的东西,就在他眼前。他忍不住拿起一块来吃,连味道都是一样的。

“我跟你说过春尧那丫头,是她做的。如果你喜欢,我就把这丫头要来。”

赵宣桓不说话。

淑华不禁笑了,非叫了春尧过来,“就是不知道母亲舍不舍得。”

赵宣桓抬起头看了春尧一眼。

春尧只觉得那目光,闪亮如晨光,是她见过最耀眼的,此时此刻,翻腾着,明赫赫的翩若惊鸿。

春尧顿时一惊,心跳慌乱,等到再看时,那目光已经消失不见,重新变成那种淡淡的微笑。

赵宣桓说,“那倒不用了。”

大太太这才笑了,转身拉起春尧的手,“别听这丫头的,她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早就惦记着我的人,今天不过是拿这盘点心做幌子,一盘点心,差点匡了我一个人去。多亏姑爷心里有数,不然我可是亏大了。”

众人一笑,家宴上其乐融融。

春尧又抬起头偷偷地看了赵宣桓一眼,赵宣桓的目光早已经不在那里,春尧心里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容华偷偷地躲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是锦秀那丫头,锦秀取斗篷来回的时间她都已经计算好了,按理说她肯定会再锦秀回来之前,从屋子里出来。

凡事都会有意外。

“八小姐,你别吓我,我忘记告诉你,这里大太太是不准进来的。”

“八小姐……”锦秀带着颤音。

锦秀的脚步声停在屋门外,容华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既然大太太不准,锦秀应该不敢随意走进来。

只要锦秀离开院子,她就能马上从屋子里出来,就算锦秀找人来寻她,她也有时间藏好手里的东西,编一个谎言蒙混过关。

锦秀似乎在门前迟疑了一下,然后便离开了。

等到锦秀的脚步声远,容华将屋子里的东西恢复成原样,退出内室,刚走到门口,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猛地将门推开了,容华来不及躲闪,眼看就要同那人碰个正着,一阵风吹进来,吹动了窗边的幔子,青色的丈纱,整个儿飘在容华身上,将她蒙了个严严实实。

容华还没动作,耳边就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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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好可怜。。

第五章 大小姐(下)

陶老太太在家宴上倦了,大太太陪着回到了住处,安顿好老太太,大太太也回到了自己屋里。

进了屋,大太太叫过春尧,“你今天去过二姐儿屋里没有?二姐儿气色怎么样?”

春尧边给大太太脱去石青银鼠披风边回话,“去过了,二小姐气色不错,那会子正躺在床上看书呢。”

大太太露出慈祥的笑容,言语总透着十分的心疼,“这孩子,就知道宝贝她那些书。天气好的时候,也不知道出来转转,就算是要静养,也得时不时地见些光才好。”大太太边说边往窗边走,看看天空中满是星辰,点点头,“看样子明天天气错不了,我一早过去带她去院子里散散心。”

春尧应承道:“是。”

大太太又说:“现在你过去看看,送点果子去,大姐儿一会儿少不了要去她妹妹那里。”

春尧自下去忙乎。

大太太进了陶府生了两女一男,大女儿淑华,二女儿瑶华,大儿子安哥,大女儿还好,二女儿小时候不慎落入荷花池里,人是救回来了,身子被冰冷的池水泡过之后,一直寒病缠身,秋冬两季极少出屋子,大儿子安哥生下来身体健壮,可惜先天就是个痴傻的,找了许多大夫来看,都不见起色,陶老爷先后纳了几房姨太太,生下来的大多是女儿,只有二姨娘和四姨娘先后生过两位少爷,可都没过周岁就夭折了。

经过了两次丧子之痛,陶老爷伤了心,不再用各种方法求子,谁知道这样一来反倒是好了,十年前,六姨太太生下个儿子,陶老爷喜出望外,给这个宝贝儿子取名弘哥。

六姨太太生了孩子时落了病,弘哥不到两个月六姨太太就没了,弘哥就过继给了大太太做了嫡子。

大太太净了手,喝了两口茶,遣退了其他下人,只留下陈妈妈说话。

“这茶是大姐儿带来的,你也尝尝。”大太太将桌边的另一盏茶留给了陈妈妈。

大姐儿孝敬的东西,大太太从来不给别人,陈妈妈有些受宠若惊,“这可怎么好。”

大太太笑,“吃你的就是了。”

陈妈妈是她从娘家带进来的,一直在她身边,这个府里人多眼杂,就算是从小在她跟前长大的丫头,她也不能尽信,只有这个从娘家带来的人,她是没有疑心的。

这些年,陈贵家的没少替她分忧,大太太想起几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件事过后,陈贵家的在她心里的位置,就更深了一层。

大太太说:“淑华这次回来,心事更重了。”

陈妈妈的点头,“奴婢也看出来了,想是因为子嗣的事。不过太太已经找了郑郎中去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六姨奶奶还不是吃了……”

大太太目光一闪,陈妈妈急忙住口。

小六找偷偷找郑郎中吃药,哪里能瞒过她的眼睛,要不是她默许,小六也不可能生下弘哥。

大太太闭了下眼睛,她早就算计好,如果小六生下男孩,她就过继过来亲手养大,将来立为嫡子,没想到事情竟然出乎她想象,小六是个命薄的,早早就过世了,弘哥成为嫡子就更加的顺理成章。

也算是老天帮了她一把,大太太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老天总是会站在她这边的,这就是为什么有人福薄,有人天生的富贵。

虽然说有之前六姨太的例子,大太太仍旧担忧,“那也不能没有准备,万一还怀不上,也要有个对策才好。”

陈妈妈早就知道主子的想法,大太太这些年为了嫡子这事费了不少周折,生怕大姐儿重蹈覆辙,再说侯府这门亲事……“不然从府里再选一个过去,都是相同的血脉,生了孩子跟大小姐更亲近些。”

大太太半天没说话,“还有尚书府那边,你也要帮我上心点,两件事一起办,好好物色人选。”

陈妈妈应了一声,转头她想了想,笑眯眯地凑过去,“太太,我倒是有个人选,人又漂亮,还和您的心……”大太太看了她一眼,她才继续说:“您看六小姐……”

话还没说完,就传来清脆的撞击声,接下来是茶碗碎裂的声音。

陈妈妈抬起头,看到两个撞在一起的丫鬟,“两个混账蹄子,不知道魂让谁勾走了,粗手粗脚的,哪天一个个地将你们赶出府才干净。”

两个丫鬟急忙跪下讨饶。

陈妈妈又训了她们一通,才让她们起来说话,香巧是六小姐屋里的,大太太房里忙不开,今天暂时过来帮忙,刚才厨房里给大太太做了一盅汤,她送进来的时候,正好被跑进来的雅琴撞到,托盘被掀翻在地,汤汤汁汁洒的到处都是。

陈妈妈又来问雅琴,“那么急来做什么?”

雅琴跪在地上,急急回话,“太太,锦秀魔障了,八小姐也不见了。”

大太太拿着茶盖的手猛然间停顿了,她看向雅琴,“这是怎么回事?”

雅琴道:“锦秀刚才在院子里,她说……”雅琴吞吞吐吐,不敢继续说下去。

大太太道:“你只管实话实说。”

雅琴这才敢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锦秀说,八小姐不见了,她去找八小姐,结果,进了五小姐的屋子,”雅琴顿了顿,“她还说,在屋子里见到了……”

雅琴咽了口吐沫,“见到了五小姐。”

大太太眼睛重重一跳,“这是什么话?”本想就站起来,谁知道手一扶桌子打翻了茶碗,茶水泼洒下来,淋了她一身。

陈妈妈愣了一下,急忙和两个丫头一起上前给大太太擦拭,“太太别急,五小姐那屋久了没有人去,里面有些猫啊狗啊做了窝也是正常,突然有人进去,那些个东西窜出来,一定会吓人一跳,要怪就怪锦秀那蹄子,没事去那里做什么?我先过去看看,叫个大夫开点药给她压压惊,想必也就好了。等到明天她清醒过来,太太再发落她。”

大太太缓了口气,锦秀这丫头还算稳重,怎么会弄出这样的事来,大太太看一眼雅琴,“八小姐找不到了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丢了个大活人?”

雅琴被跪下不敢说话。

大太太站起身,“去,把锦秀给我带来,我到底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几个丫头拉着锦秀进了大太太房间,锦秀跪在地上,眼睛空洞,脸色煞白,委顿在地上,不做声。

大太太看了一眼身边的丫头,“去,给她喝点热水缓缓神。”

锦秀本来被吓得魂飞魄散,出了一身的汗,又在外面折腾了好一会儿,凉风吹透了衣服,侵肌裂骨,现在一点热茶急急下肚,压住了凉气,让她顿时咳嗽起来,咳嗽了一阵,整个人似乎清醒了不少。

大太太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锦秀脑子一片空白,大太太命令式的语气,让她整个人一慌,下意识地说起来,“奴婢陪着八小姐在园子看灯,后来……八小姐说有些冷,让奴婢回去拿披风,奴婢回去时遇见一个丫头,就吩咐她去取披风,自己返回去找八小姐。”

“奴婢走回去,好像是看到八小姐走进了五小姐的院子。”

“奴婢不敢耽搁,连忙追上去,等追到五小姐院子里,八小姐人已经不见了。奴婢怕八小姐进五小姐的屋子,就在院子里喊,也不见有人答应。”

“奴婢就仗着胆推开了屋门。”

她也是傻,八小姐在的话,一定会应她。

她那一瞬间,真是昏了头。

只要想到她走近屋子看到的那一幕,锦秀顿时打了个冷战,“然后……然后……奴婢……就看到了五小姐。”她抬起头,目光恐惧,脆弱,“太太,是真的,奴婢看到……”

许多人见了锦秀这般神色,都有些相信了,胆小的不禁也害怕起来。

大太太声色俱厉,“胡说,哪里来的神神鬼鬼。”

陈妈妈在一边搭话,“天色这么暗,定是你这蹄子看错了,却在这里红口白牙的吓唬人,太太早就下令不准去那院子,你是把这些都当做了耳旁风。”

“太太,太……太,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奴婢真的看到……不信您找两个人去找找……五小姐就在那里……”边说边恳切地跪行到大太太脚下。

“都给我拉住她,我看这蹄子是得了失心疯。”陈妈妈尖利地喊道。

两个丫头急忙上前按住锦秀,锦秀身体受制,心里有话却又说不出来,一着急登时晕了过去。

大太太道:“快去找郎中过来看看,这丫头恐怕是被痰迷了心窍。”

众人急忙将锦秀抬进耳室。

一阵闹腾过后,众人重新回到屋子里听差,大太太忽然抬起头,“都在这愣着做什么?不是说八小姐找不到了吗?还不去找八小姐。”

大太太这么一说,门外等着回话的大丫头瑞儿这才急匆匆地上来,“太太,八小姐找到了,是在园子里遇到大爷,被大爷绊住了。”

大太太扬声问,“安哥?”

瑞儿道:“大爷晚上在迎春园那里玩,可能是今天府里到处都点了灯,大爷看着喜欢,就从墙角的一个洞钻了出去,一开始我们不知道,都在园子里找,后来到了外面,看到大爷正缠着一位小姐,问过了才知道是今天入府的八小姐,这才把八小姐送回来。”

大太太说:“八小姐呢?”

瑞儿道:“在外面候着呢。”

大太太忙说:“快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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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坐车回北京,没地方更新,实在抱歉,今天晚上补上另一章。

感谢小爱的长评,╭(╯3╰)╮,我会努力的。

另,看到亲们关心我家宝宝,我家恶霸公主在家作威作福,估计是受了我上本书的影响,哈哈。

我现在就是她的丫鬟,被呼来唤去。

第六章 旧爱

八小姐身上都是尘土,双鬓散乱,整个人看起来甚是狼狈,尤其是她那种拘谨的怯意,不像是大家的小姐,只似一般人家的小家碧玉。

众人看在眼里,都思量,到底是外面养大的,上不了大台面,刚进府第一天,就弄成这样。

大太太打量了容华半天才开口,“你们这是怎么伺候的?让八小姐受了多少委屈?”

瑞儿急忙告罪,“本是要给八小姐换换衣服,可是八小姐听说园子里正四处找她,不敢耽搁……”

大太太骂了瑞儿一句,“你也进府不少日子了,在大爷面前也是得力的,怎么这样糊涂,知道的,是你们没想周全,不知道的,还当你们是故意欺主。”

瑞儿跪下,“奴婢们不敢。”

大太太转头看向容华,“快让丫头们伺候着梳洗梳洗,”她顿了顿,“也怪我,没事先告诉你大爷的事,谁能想到呢,你这么快就会遇到大爷。”

大太太伸出手去拉容华的手,容华的手指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大太太立即展开慈爱的笑容,“瞧你,手冰凉,一定是吓到了吧?都怪锦秀办事不利。”

八小姐急忙辩解,“不是,是我走远了,锦秀找不到我。”

“安哥没有为难你把?”

“没有。”八小姐老老实实地回答。

大太太点点头,“那就好,锦秀身子不大舒服,我还是让春尧跟着你。等一会儿将妈妈丫头拨给你,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

八小姐低头称,“是。”

大太太又笑,“这孩子,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不用这样拘谨。明天天好,我正好要和你二姐姐在园子里逛逛,你也过来,我将府里的姐妹介绍你认识。”

八小姐又点头。

话刚说到这里,又有丫头进来禀报,“大小姐来了。”

大太太愣了一下,淑华怎么会又过来,难道是谁将这里的事告诉她了?

大小姐一进来,一眼就盯在八妹妹脸上,要不是在二妹妹那听到,她还不知道,原来这个八妹妹,竟然和五妹妹一个名字,也叫容华。

大小姐稍微打量了一下容华,顿时笑了,虽然都叫容华,可是这个府外生养的八妹妹比起五妹妹可差的太远了,这个八妹妹一眼望去浅显的很,没有什么吸引人的气质,不像五妹妹,娴静中带着一丝的娇美,清亮的眼睛像一弯皓彩的明月,有着女子少有的睿智。

八妹妹这种,空有其表,只配做富贵人家的玩偶,得一时恩宠罢了。

想到这里,淑华绷紧的脸上渐有一丝微笑。

容华拜见了大小姐,淑华随意应付,正巧春尧从二小姐那里办差回来,大太太吩咐春尧照顾好八小姐,容华一走,淑华和母亲说了句话,也离开了。

一屋子人顿时走了个干干净净。

大太太吩咐丫头们都退下,走进碧纱橱里,陈妈妈会意跟了上去。

大太太揉了几下肩膀,陈妈妈急忙接手去捶捏,“太太您看今晚这事……”

大太太淡淡地道:“你去查查除了锦秀是不是还有人去过五小姐屋里。”

陈妈妈道:“是。您觉得会不会跟八小姐有什么关系?”看来大太太还是担心府里有人借着当年五小姐的事,兴什么波澜,不过五小姐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一个刚进府的丫头,不会知道那件事。”更没有理由去那间屋子。

陈妈妈笑,“是啊,看八小姐那个样子,也不像什么有心计的人,她应该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大太太从桌上摆着的妆奁镜子里看陈妈妈,“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对一个人不要妄下评价。”

陈妈妈点点头,“太太说的是。”这府上没有谁不为自己打算,这些年她也见过不少心口蜜腹剑的。

“人心叵测。”大太太冷冷一笑,“但总有现行的时候。”她本来想冷这个容华一段时间,谁知道竟然出了今天这样的事。

在众人面前,如果她没有拿出什么来补偿这个可怜兮兮的容华,就会显得她太过于苛刻,

明天将园子里的其他小姐正式介绍给容华认识,也就算是她承认了容华的小姐身份。

大太太揉揉眉角,暂时先给那丫头点甜头,那丫头是个本分的就算了,如果不是,就暂且让她得意一下,人太过得意,就难免会忘形。

陈妈妈又低声问:“锦秀那丫头?”

大太太叹了口气,“在府里暂且找个地方先养着吧,如果见好就留下,不见好……”

只能抬到府外去养病,想再进府就难了。万一养不好死了,也就是几十两银子打发了事。

陈妈妈点了点头,慢慢走了出去,吩咐丫头们进去伺候大太太睡下,又去安置了锦秀才离开。

容华和春尧没走多远,大小姐从后面叫住了容华。

容华只得和春尧一起转身走过去。

大小姐的目光在容华脸上盘旋了一会儿,火辣辣的视线,让容华顿时感觉到自己像是被待价而沽。

容华规规矩矩地冲大小姐行了礼。

大小姐道:“自家姐妹,不用这么客套,”她顿了顿,“都说八妹妹是个没福气的,在外面长了十几年,”她话锋一转,微微笑道:“我看啊,八妹妹是个最有福气的,谁不知道春尧是母亲跟前的一等丫头,就是我要了,母亲还不肯给呢,现在却拨到你这里,先帮衬着你,可不是天大的恩惠吗?”

“将来八妹妹有了出息,要惦念着府里的好才是。”

容华眼睛顿时一跳,大小姐话语中分明有着一层特别的意思,难道说她刚刚进府不久,她们就已经对她有了什么安排?

大小姐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一个丫头已经匆忙跑来,“大小姐,姑爷来了。”

大小姐脸上不禁飞起一丝幸福的笑容。夫君的家世本就带给她无限荣耀,夫君本人又温文儒雅,不知道引来多少人的羡艳。

容华抬起头。

不远处,有人提着灯笼指引着,后面颀长的身影缓缓跟过来。

多少次了,这副景象在她梦中出现,只是那个人遥远地越来越模糊,而今却就来到她面前,触手可及。

他的笑容总是温文的,像梨花带着斑斓的光,斜斜地倾洒下来。年华似流水,三年之间他已经变了模样,还是那般的温和,只是以前的那份笑容似乎被什么掩盖住了,嘴边只剩下浅浅的神情。

那时她在父亲藏书的书阁里抄书目,不经意间遇到他……

后来,只要是见到他,他总会远远地送来微笑。她不敢回应,但是心底却是甜的。

现在,早已经物是人非。她粉身碎骨,他已是人夫。

情分早已经断了。

容华轻轻垂下头,福了福身,“姐夫好。”

大小姐道:“这是我的八妹妹,你还没见过。”

赵宣桓笑容有些淡,并不热络,“八妹妹。”

大小姐心情异常的欢快,一些的烦心事早就抛到九霄云外,“我正想问春尧,那点心的馅料是怎么做的,好让府里的厨娘们学学。”

春尧看了一眼八小姐,不敢居功,“那盘点心原本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八小姐教我做的。”

“原来是八妹妹。”大小姐有些意外。

一旁的赵宣桓突然开口,“点心的名字也是你想的?”灯光下,八妹妹低着头,露出一截秀丽的脖颈,让他觉得有一种熟悉的娴静,听到他的话,八妹妹抬起头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

这般问话,和以前竟然一模一样,尤其是他的声音,忽尔放轻,语音温柔幽然,容华笑笑,“不是,也是听人说的。”

八妹妹拘谨的目光中,却隐隐闪烁着一抹笑意,让赵宣桓不禁愣了一下,眨眼之间,他又恢复了淡淡的笑容,“这点心名字取的好。”

淑华道:“让春尧教会厨娘,你喜欢,就时常给你做。”

赵宣桓笑,“不用了,不过是图个新奇。”

容华静立在原地,只等着赵宣桓和淑华渐渐从她身边走远。

春尧边引她往住处走,边问她,“怎么就会遇到大爷了。”

容华不搭话,第一天入府比她想象的要波折许多,如果不是想到了大爷,她大概还没那么容易过关,只是害得锦秀要病上一场了。

容华回到住处,刚才冷寂的屋子,已经变得热闹起来,四个妈妈,四个粗使丫头,都齐齐站好,见到她急忙行礼。

大太太对她这个府外生养的庶女还算不错,配的下人果然和她是五小姐的时候一样。

夜已深了,丫头们伺候容华睡下,春尧就在外间服侍。

吹灭了灯,黑暗过后,渐渐能看到窗棂上透进来的月光。

热闹的府邸重新归于平静。

容华闭上眼睛悄悄笑了,笑容在嘴角慢慢绽开,灼灼其华。

那些认为她胆小、懦弱、粗浅的人看到一定会吓一跳。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光芒四射的五小姐,不,是她已经学会了掩去光华,收敛就是为了有一日能更加耀眼。

她不会再败在庶出的命运之下,她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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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加更所以今天要码字很晚—。-,同学们一定要收藏啊啊啊啊!这样我心里才能平衡滴。

第七章 事端

第二日容华特意起了大早去向大太太请安,远远地就看到丫头妈妈捧着大大小小的盒子,送大小姐回府,崔执事家的在一旁忙乎,“都小心着点。”

二小姐的丫头初晓匆匆跑来,给崔妈妈行了礼,恭敬地将手里的盒子递过去,“这是大小姐刚刚打发人要的东西。”

崔妈妈接手,初晓将盒子盖揭开,“就是两个香囊。”初晓的笑容亲切,语言柔和,任谁都看了舒服。

崔妈妈满意地笑笑,刚要往盒子里看,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秋荷已经赶来,二话不说伸手将盒子拿了来,崔妈妈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秋荷说:“大小姐可少不了这个,嘱咐我要亲手拿过去。”

崔妈妈勉强赔笑,“是,我也正想要给姑娘送去。”

秋荷也不客气,径直捧了盒子走了。

秋荷从容华身边经过,伸手将没盖好的盒子盖好,盒子里有一股特别的香气飘散出来,容华不禁多看了秋荷手上的锦盒一眼。

二小姐还是没变,喜欢些花花草草,弄些香。二小姐一直是这府里最和善的人,她屋子里的丫头也和她一样,让人看着和气,亲切,没有半点跋扈的气势。

春尧向容华引见了崔妈妈,崔妈妈也是大太太跟前得用的,容华乖巧地叫了声,“妈妈。”

崔妈妈笑着给容华行了礼,“八小姐这是去大太太那儿吧?快去吧,太太这会儿正等着呢。”

春尧领着容华进了大太太的屋子,刚走进去就听到里面有悲戚戚的哭声,原来有人比她还要早一步,隔着琉璃帘子,容华侧头一看,是六小姐研华,三年没见,研华比以前出落的更加漂亮了,尤其是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怜爱。

大太太正在安抚研华,“不过就是一个梦,你看你这孩子就是心重……”

陈妈妈也忙在一旁道:“古话说得好,梦是反的,要我看,六小姐这梦是极好的。”

六小姐的眼泪这才被劝住了。

大太太看到容华,招了招手,“快过来。”然后慈爱地笑着介绍,“这是你六姐姐,这不,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我病了,一早就跑来了,这孩子是个有孝心的,也没妄我心疼她。”

容华望着眼睛红肿的研华。一大清早表现出这样的慈孝之心……大太太是大宅门出来的,这些小心机都是她用过的,研华这番表演看在大太太眼里,不过是惹人笑罢了。

大太太这么好对付的话,她当年也就不会韬光养晦……要不是最后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她早就……以前的事不提也罢。

母慈子孝的戏还是要演下去。

大太太拉着容华说了一会儿话,无非是,下人不得用,住的不惯的话,一定要跟她说。

太阳出来了,大太太看看外面的天气,站起来,“走,去你们二姐姐那里。”

府里的小姐大多都嫁了出去,大姐嫁给了侯府之后,陶府顿时活跃起来,亲事一个个地办,如今家里只剩下病着的二小姐,六小姐,八小姐,二房陶正谦家的七小姐、九小姐、十一小姐,三房陶正川家的十小姐。

“府里现在就剩下你们几个,平时你们要多走动一些,”大太太又嘱咐六小姐,“你八妹妹刚进府里,你做姐姐的要多照应些。”

研华点头笑,“八妹妹这么漂亮,任谁见了都会喜欢。”说着还侧头看容华,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友善的手足情深。

容华见研华目光闪烁,想起昨晚大小姐说的那番话,不禁心里一动。

研华不是个随随便便向人示好的人,当年她未满周岁的胞弟得急病死了,她生母四姨娘昏厥过去,她问也没问一声,反而一心一意在大太太房里伺候感风寒的大太太。

现在研华在大太太面前说她的好……边说还边看大太太的脸色,似乎是想从这句话上揣摩出什么意思。

研华这种殷勤又急切的样子……容华看着自己袖子上的绣花,研华也不是太躁的人,除非到了紧要关头。

紧要关头。

那就是她的婚事。

庶出的小姐,争来争去无非是想要个能让人羡慕的好婚事。

只是,让研华这样费尽心机的,会是怎么一桩婚事?

陶家这几次嫁女嫁的门第都很高,这样的门第研华都看不上……

收回思绪,已经到了二小姐院子前。

三年之间,这里的变化最大,里面的景致也最是精心建造,无不是二小姐喜欢的,虽然现如今已到了深秋,可院子里的几棵奇树还是佳木茏葱的模样。

大太太看着那树木笑,“不知道你们爹爹从哪里弄来的稀罕物,秋冬都是这个模样,我看着喜欢,去年让人也在我院子里种了一棵,谁知道到了秋天,叶子也枯黄了,唯独她院子这两棵怎么也不败的。”

“原来只是觉得这院子比较暖和,就拨给她住,没想到这丫头还住在了宝地。”

大太太嘴里这样说,脸上也渐渐浮起一丝笑容。

容华侧脸望过去。

那笑容明媚的,淡淡的,真正发自内心的慈爱顿时展露无疑。

这才是真正的宠爱。

只有对自己的儿女,才会表现出来的喜欢。

大太太还没有进屋,二小姐已经迎了出来。见到大太太,二小姐亲昵地叫了一声,“母亲。”目光中带着一丝的笑容,嘴唇是淡淡的粉色,少了许健康的光泽,略显苍白的脸,让人看着总有几分的心疼。

大太太反复端详了一番,“这是怎么了?脸色看起来这么差。”

初晓连忙说:“二小姐昨晚睡的不好,大概是又想起五小姐。”

容华听到这话不禁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瑶华,才发现瑶华也正看着她。

大太太叹了口气,“你有这么多姐姐妹妹,怎么就偏偏心里放不下她?”转头又拉过容华,“你二姐姐和五姐姐最要好,你五姐姐去的时候,她心里难过,哭坏了身子。”

“这些年我怎么劝都没用。”大太太又拉起瑶华的手,“现在好了,你又多添了个妹妹,也是巧,这个妹妹也叫容华,以后你们多亲近亲近,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人了,你要是再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就真是要气死我。”

大太太将两个人的手拉在一起,容华碰到瑶华的指尖,触手冰凉。

瑶华亲和地笑笑,“八妹妹好。”

这样纯净的笑容,让容华依稀回到了多年以前。小时候每当看到脸色苍白,身体羸弱的瑶华,总会忍不住与她亲近一些。

瑶华虽然是嫡生的小姐,却不嫌弃她这个庶出的身份,她们看同样的书,评同样的词,心情相对,一直都是府里关系最好的姐妹。

众人陪着大太太在园子里转了一会儿,陈妈妈过来在大太太耳边说了几句,大太太这才让大家散了。

春尧陪着容华进屋,容华坐下,就有个丫头端杯茶上来。

那丫头生的乖巧,眉目中带着几分的伶俐,规规矩矩地向容华请了安。

春尧这才说:“这丫头叫木槿,是周妈妈选上来的,手脚勤快,样貌也好,小姐试试,得用的话,就留在身边。”

容华点头,她身边算是正式有了个贴身丫鬟。

春尧说:“还有些大太太赏的东西没有安排好,我先去安置妥当,再来伺候。”

春尧出去之后,屋子里就剩下容华和木槿两个人。

容华端起茶杯慢慢喝茶,木槿乖巧地蹲下来给容华捶腿,手按到右腿的膝盖,摩挲了一会儿,木槿抬起头,“这么冷的天,小姐的旧伤疼了没有?”

八小姐小时候摔过右腿,到了冷天的时候摔过的地方就疼的厉害,容华刚从这身体里醒来的时候,右腿旧患正发作,姨娘买了从番邦来的药水,擦了几次之后才渐渐好转。

这几年她已经慢慢适应了这旧患,平时这样隐隐的疼痛,她早就不在意。

“已经好多了,不怎么疼了。”木槿这个名字还是她取的,当年她去乱葬岗看陶府给她寻得那个长眠地,在那里遇到了木槿,她就将这个奄奄一息的丫头带了回来。

这样算来也是缘分。

木槿站起身来笑,“小姐,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见到贴心的丫头,容华脸上也不禁露出点笑容,只是笑容一闪即逝,“不是说好了,等我想办法把你要到身边吗?你这丫头怎么这样胆大。”

木槿看容华板着脸,立即央求起来,“好小姐,我已经很小心了。从一进府,我就一直孝敬着周妈妈,等的就是这一天。”

容华叹口气,好在周妈妈是个贪财的,她这个府外生养的八小姐地位又低,大太太没有特别吩咐下来,木槿就钻了这个空子。

这件事纯粹是侥幸,如果有个差错,木槿不能来她这里,她想要再要这丫头中间不知道要有多少波折。

木槿这丫头还浑然不觉。

木槿悄声说:“小姐,昨晚真的把我吓了一跳,好在你想了办法脱身。”

说起这个,容华想起来,“你有没有听说,锦秀病情怎么样?”

木槿摇了摇头,“府里的郎中给锦秀开了些药,可都不见好,整日里在床上混言混语,听周妈妈说,过了这几天仍旧不见好,就要抬出府去。”

她没想到锦秀会病的这样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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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对策(上)

木槿接着说:“这也难怪,锦秀平日里就是个胆小的。大家说她是看的眼花了,她就是不相信。”

眼见为实,锦秀不会随便就相信。如果就被这样抬出府,锦秀家里未必能花钱再给她医治,加上外面的条件终究比不上府里……容华皱起眉头,她不能刚进府就害了一条人命。

木槿看着容华脸上的表情,当时她从乱葬岗上微微睁开眼睛时,小姐也是这样轻锁眉头,若有所思。

木槿吓了一跳,“小姐,你可不能随便出头,锦秀是大太太房里的,你管不了的,再说小姐刚刚进府,大太太正在注意你的一举一动。”

“现在也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大家能劝的都劝了,就算是你去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小姐若是惦记着她,不如等她被抬出府以后,再想办法找人给她家里多送点银子,尽可能请好一点的大夫治病。”

说得简单,等到了府外,她用了外面的关系送银钱去就不会被人知道了吗?外面更是人多眼杂,在府里做不到的,在府外更加要经一番波折,而且锦秀这件事,除了她以外,没有人能做到。

“小姐……”

容华摇了摇头,木槿知道已经劝不进去。

“府里的其他事呢?”

“近来六小姐和四姨奶奶有过两次往来。”

研华向来远离生母,突然会有来往……

果然是她想的那样。

木槿压低了声音,“有一次周妈妈吃了酒浑说,大小姐一直没有身孕的话肯定还会从府里再挑个小姐过去……”

侯爷府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虽然进去不过是个姨娘,但是生下子嗣一定会被大小姐过继过去做为嫡长子,将来就是爵位的继承人。

就算是这样,前提是大小姐真的无法生出男孩,这也太冒险了,何况研华向来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甘心做个姨娘?这里面定还有什么原因,让研华愿意尽全力一争。

容华想起赵宣桓对大小姐的态度,或者,是四姨娘看出了什么苗头?

容华本来还怀疑大小姐为何三年从未有过身孕,难道和他有关?

“再就是二小姐,身体不好很少出来,府里上下对她都很喜欢,每当五小姐忌日,她总会让丫鬟烧些纸钱,大太太虽然反感这件事,”木槿一笑,“可,谁让是二小姐呢,那可是大太太的心头肉。”

“府里的下人小姐有什么难事,都会去找二小姐。二小姐在大太太那里是说话最有用的。”

容华点点头,“我都知道了。”

府里从上到下,谁不想拉拢嫡生的小姐,现在大小姐已经嫁人,府里只剩下个二小姐,如果能让二小姐维护着,将来一定会有个好归宿。

当年她们都羡慕她,能有个这样的姐妹。

容华的手指摩挲着茶碗上的云纹。

春尧打点好东西,拿过账册给容华看。

账册上罗列这屋子里的东西和她每月的月银。

春尧道:“陶府的小姐都是二两的月银,还有一些大太太吩咐人拿来的稀罕物件,我也给小姐放在内屋的橱子里。”春尧将手里的钥匙递过去。

容华抬起头微微一笑,不去接春尧手里的钥匙,反将手里的账本也递给春尧,“我初来乍到的,也不懂府里的规矩,有你在我身边,我才算是放心些,这东西还得让你帮我管着,什么时候该用,你少不了要提点我。”

春尧有些惊讶地接过账本。

府里的小姐,都会变着法地将权利握在自己手里……毕竟银钱是收买人心的好东西,可八小姐却把这些东西交给她保管,任谁都知道她是大太太派来的,八小姐却好像对她没有一点的防备。

没在府里生活过,八小姐真是一个不会为自己打算的人。

春尧收好了钥匙,就听外面的人道:“陈妈妈来了。”

门口的丫头撩开帘子,陈妈妈走了进来,目光在周围一转,落在容华脸上,“大太太遣我来说一声,明天府里有贵客来,”她看容华像是没大听懂她的意思,又笑着说,“大太太说了,让小姐们都去热闹热闹。”

容华站起身,连忙乖巧地称是。

说完这些陈妈妈眼尖地看到容华手边有个稀罕物,上面绣的花样十分漂亮,不禁问,“八小姐桌上的是个什么物件?”

容华顺着陈妈妈目光看去,微微一笑,“我幼时摔坏了腿,腿最怕受冷,这个就是用来敷我的伤腿的,”说着容华将东西拿着翻过来,露出里面的衬,“等到了用的时候,将烧好的细炭灰趁热放进这个袋子里,然后敷在腿上。”

陈妈妈眼睛一亮,“竟还有这样的妙用。”

容华道:“是啊,原本只是听人说,炭灰是管用的,后来才想到这个法子,这个衬子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里面的还要放一些艾草的香灰配上药油膏才更好。”

陈妈妈拿来一看,八小姐这个护腿用的东西,做工果然细致。大太太之前有过一个类似的,后来觉得不怎么好用,也就不用了,八小姐这个做得奇巧,也不知道用起来会不会不一般。

陈妈妈笑着将东西还给容华,“大太太也有腿疾,用了很多法子都不好,眼见天越来越冷了。”

话说半句,点到为止,陈妈妈微微一笑,“我还要去二爷那儿送东西,就先走了。”陈妈妈转身离开,帘子撩开时,容华见有个丫鬟捧了些瓶瓶罐罐跟了过去。

春尧送陈妈妈到门口,叹了口气,“肯定是二爷功课没念好,又挨罚了。”

容华心里一颤,弘哥。

那个善良乖巧的弟弟,不怎么喜欢那些书本上古板的文章,倒是常常缠着她用树枝做短刀给他。虽然她们并不是一个姨娘生的,却感情深厚,这些年她时常想起弘哥仰起脸恳求地看着她时那种笑容,软软的,温暖中带着许依赖。

她和弘哥都是一样,从小就没有了娘亲,她看着弘哥,总会想起自己小时候,觉得心疼。

以前她常帮着弘哥读书,每次读完先生布置下来的功课,想多帮他温习一些他却不依,她作势吓唬他,“等爹爹检查你的功课,读不过去可是要罚的。”

弘哥调皮的笑,“没关系,我有五姐姐帮我,什么都不怕。”

容华想及从前的情景,再想想现在……

人非要到经历过磨难,才会更冷静、坚强。

虽然大太太已经将弘哥过继去作为嫡亲少爷,表面上也是对弘哥百般疼爱,可大太太向来是个面慈心冷的人,对弘哥并不会有半点的真心。

她不能眼看着大太太操纵一切。

容华拿起针线开始做女红,木槿在一旁伺候着,容华做的仔细,春尧也不敢打扰,就到外屋来。

一时之间屋子里很静。

之前大太太交代春尧要多注意些八小姐,春尧不敢怠慢,有几次偷偷撩帘看八小姐,都只见八小姐在认真的绣花,并无其他,这才离开屋子往外面去了。

正巧太太那边的丫头过来找春尧问绣帕上的花样,春尧叫住她,悄悄问锦秀的情况,两个人站在外面说了一会儿话。

木槿悄悄走内室,和春尧隔着一块门板,将话里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容华还在低头绣花。

木槿走进来说:“是在说锦秀。大太太已经让人通知了锦绣家里人,让她们明天来接人回去。”

容华正好在绣花蕊,最后一针轻柔地绣在冠上,娇艳欲滴。

这么快。

春尧过了一会儿进屋来,走到炭盆旁往容华的手炉里拨炭,“我看今天屋子里有些冷,就让人拿了手炉来。”说着话,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把手炉给容华递到手中,春尧才说:“恐怕一会儿要跟小姐告个假。”

容华抬起头来询问,“怎么了?”

春尧说:“锦秀要去府外养几天,走之前,我总要去看看。”

容华有些讶异,“锦秀的病还不见好吗?”

春尧摇摇头,她和锦秀都在大太太屋里,平时不见得亲厚,但是她知道锦秀这个丫头是好的,心善又实,现在见她这个下场,心里总是难过。

木槿像是想起了什么,“我小时候听家里的人说,那些个药石无用的人,是因为福薄,过不了难关,有时候是要沾沾别人的福气才能好的。”

春尧不由地说:“还有这种事?”

木槿点头,“我也是听老人们说的,先要找一串佛珠,让有福气的人拿着念念经文,然后放在病人身边,让病人沾沾福气,如果能好的,也就好了。”

容华想了想,“我这里倒是有一串佛珠。”她转身去内屋的盒子里取了一串紫檀佛珠来。

容华将佛珠交给春尧,“如果这个法子可行,就拿我这串佛珠去,锦秀这场病总是和我有关,我心里惦记着。”

木槿看八小姐这样说,只能将佛珠接在手里。

“可是应该找谁念经文好?”

木槿想了想,忽然笑了,“这府里谁最有福气。”

当然是,大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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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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