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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医女

希行

女频言情

145.82 万字

2013-10-01 完结

齐悦一脚跌进了陌生时空 梳着妇人头,不见丈夫面 独居别院,冷锅冷灶冷眼 开什么玩笑 既然我是这家中的大妇 自然我说了算 好吃好喝好住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再跟我斗再跟我斗 开膛剖肚吓死你们。

楔子

大夏宝元三年初夏,永庆府,锣鼓喧天,爆竹声声。

定西候府所在的整条街上都披红挂绿,街上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就连树上墙头都站满了人。

“这么排场的娶亲场面,咱们永庆府可是好久都没见过了。”

人群里头发花白的老人们眯着昏黄的眼看着眼前的娶亲队伍。

十六人的鼓乐吹奏班子,二十人的高头大马,三十人的迎亲护从,拥簇着一顶六人抬的花轿,一路上两边的随从不时撒下彩屑绢花,如同天女散花纷纷扬扬,引得大姑娘小媳妇孩童们争抢。

定西候府的绢花,料子式样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得的。

今日定西侯府的嫡长子娶妻,这可是不亚于嫡长子出世的大事,对于这个侯府大家来说,是标志着家族延续的重要时刻,就定西候在朝中的地位来猜测,说不定这花还是从皇宫里得来的新鲜式样呢。

随着迎亲队伍的走过,人群掀起一片又一片的起伏浪潮,那些被挤得东倒西歪的人笑骂着,找鞋子的,扶着帽子的喧闹声声,但谁也舍不得移开一寸目光,只怕将来谈资比别人少那么一分一毫。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新郎官身形挺拔,红冠红袍红纱,红彤彤的一片,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神情,这便是定西候的嫡长子,由皇帝亲自起名为云成,小小年纪便承祖业父志投身军伍,据说毫无贵族子弟骄纵,能吃苦不怕死,颇得好名,这样的好男儿简直是所有女子心目中的夫婿。

今日这个好儿郎成亲,那么最让人嫉妒羡慕的便是那坐在花轿中的新娘子了。

厚实的装饰喜庆的轿子看不到内里。

“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如此好福气。”很多人在询问感叹,“能嫁入定西候府,自然也是一般的富贵门庭出身吧。”

“你可说错了,这新娘子是个平民白身呢。”有知情人大声说道。

这话引来一片哗然,更多人的围了上来。

“快说说快说说,怎么个故事?”大家纷纷问道。

“说起这个新娘子啊,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缘,她本是外地流落而来的孤女,几乎是靠乞讨为生,偏机缘巧合遇上了老侯夫人,解了老侯夫人突发的病,老侯夫人看她孤女可怜,为了报答其救命之恩,便收养进了侯府,长大了便做主让长孙娶当媳妇….”

这可是日常想不到的稀罕事,只有在话本上才存在的传奇,一时间让众人听得兴奋不已。

“可见好人有好报,老天爷都是看着的,我们大家日常要多行善事,指不定什么时候也就给儿女存下了好姻缘..”

不少的妇人们都心中默念,再看向那远去的迎亲队伍满脸的憧憬。

相比较于外边的排场热闹,侯府里显得有些怪异,装饰的也都是新婚大喜,人来人往穿的也都是喜庆的衣裳,但他们的脸上神情却有些阴沉,宾客们也不时的低声交谈,面上并没有丝毫的喜色。

一步一步的拜堂程序走完,天已经黑下来,遍布的大灯笼将整个侯府笼罩在一片红云中,远远看去似真似幻。

拜过堂新人被送进了婚房,坐床之后新房里便只剩了新娘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婚床上。

秋夜的风透过窗棂吹进来,撩动屋内大红蜡烛一阵跳动,在墙壁上投出舞动的阴影。

有急促的脚步声奔来。

“小姐。”门被猛地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新郎。

听到这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新娘子猛地绷紧了身子,猛地掀开了盖头。

纵然大事在头,跑进来的丫头也因为眼前陡然出现的这张脸而片刻的失神。

十七八岁年纪,本就眉眼如画的她此时因为这新娘的装扮更是容貌绝美,红灯烛火照耀,凤冠珠钗璀璨之下,恍若神仙妃子。

“阿如,你怎么过来了?”新娘子看着这丫头有些发怔,有些焦急的走过来几步,“可是,老夫人…”

她的话让丫头回过神。

“小姐。”丫头噗通就跪下了,眼泪涌了出来,“老夫人去了..”

一眨眼间,满眼的喜庆就换成了素白。

新娘子一身亮红的跑在院子里,格外的扎眼。

“老夫人,老夫人…”她终于被繁重的礼服绊倒,妆面已经哭花了,眼泪止不住的流,“您说要吃月娘的茶的.您说要吃月娘的茶呢…您说月娘成亲就能给您冲喜了…”

她的哭声尖利踉跄着起身。

“姑娘不能进去..”高高的堂屋前已经站满了素白孝服的婆子丫鬟,看到她过来,纷纷伸手阻拦。

新娘子尖叫着要冲进去。

“老夫人要喝我的茶!”她只是反复的哭喊着,“端茶过来!端茶过来!”

“这时候不能哭!成心让老夫人走的不安生!”门内一声低吼,帘子掀开,走出一个中年男人,已经换了麻衣麻鞋重孝。

“带姑娘下去!”在他身后紧跟着走出一个中年妇人,同样的重孝妇装扮,沉声对仆妇们说道。

“侯爷,夫人…不…爹娘…让我见见老夫人见见她…”新娘子跪下哭道。

爹娘二字入耳,那中年妇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大姑娘,你如今是喜日子,不能来这里,对你对老夫人都不好。”她面色柔和几分,缓缓说道,一面说着话,一面摆了摆手。

四周的仆妇立刻扑过来,抓手按身子塞嘴动作流畅利索。

一身红衣的新娘子在一片素白中拖行,她拼命的挣扎回头,死死的看着那威严的堂屋,如雨般的泪水浸染了衣裳,滴落在地面,蔓延成一条隐隐的水线渐行渐远。

第一章 来处

大青山,山路十八盘,冬日里一辆越野车在其上孤独的盘桓。

“齐大夫,你怎么不在城里住一晚,等明天一早再上山?”司机是个小年轻,黑瘦,山里出身的孩子倒也挺健谈。

他一面轻松的开车,一面看副驾驶位子上的女人。

女人穿着白羽绒服,头发烫的大卷,一把扎在脑后,化了淡淡的妆,此外也没带个发夹啊耳环什么的,但在小年轻司机眼里,就是城里穿戴最洋气的戏团的那些女人也没这个女人..嗯有味道。

果然是大地方来的人啊,骨子里都不一样。

“有个病人等着做手术,我凑齐了东西今天回去,明天一早就能用上了,要不然他还得等一天。”齐悦从车窗外收回视线,对小司机笑了笑。

她鹅蛋脸大眼黑亮,一笑露出两个酒窝。

“齐大夫今年多大了?”小司机忍不住脱口而出,话出了口,才觉得唐突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我啊,老了。”齐悦笑着说道,一面打量司机,眼睛弯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才上大三呢。”

司机心里飞快的算,他自己的虽然是当兵出身,但家里的妹妹读大学,大一是十八岁,那么四年读下来二十二岁,那么撑死了也就..

“才二十二三!哪里敢说老!”他咧嘴笑道。

齐悦抿嘴一笑,知道这孩子刚才心算了。

“我有那么年轻?”她笑了,一面伸手揉着脸,“我读的大学是八年。”

司机啊了一声,转头看齐悦。

“我已经二十七了。”齐悦笑道。

司机嘿嘿笑。

“那也不老,可不敢说老。”他说道,“齐大夫结婚了吧?”

话一出口,小司机就想打自己一耳光。

自己今天是怎么了,总是问些不该问的问题,跟着齐大夫又不熟….

齐悦已经转过头又去看窗外的风景,听了便笑着摇头。

“还没有。”她答道,并没有不悦介意。

“齐大夫这么好的,可要好好的挑挑….”小司机忙笑着恭维道。

齐悦笑,没说话。

小司机不敢再多说话,暗自吐吐舌头专心开车。

齐悦看着窗外不断闪过的山崖,因为司机那句结婚勾起了心事。

二十七岁,对于这个司机所在县城来说,年纪是不小了,但对于她的生活环境来说,这个年纪结婚还不是值得考虑的事,当然,对于有男朋友的人来说,结婚也差不多提上日程了,三十岁之前吧。

不过,现在她可说不准了,她的男朋友是要结婚了,只是新娘不是她。

这句烂俗的广告语,没想到自己也有用上的一天。

齐悦吸了吸鼻子,在位子上换了姿势,将头靠在靠背上。

“月亮,你为什么非要去那里?”

“….读书在燕京,临床实习也在燕京,毕业后直接留在燕京,住院医生也当了二年了,郭主任看重你,都带你上手术主刀了,相信不到三年你就能独立上手术了…”

“..你想学东西,我没也阻拦你进修,国外的名额也有,你为什么非要到偏远山区来?来这里能学到什么?”

“…去国外进修那是镀金,你去这偏远山区算什么?学什么?学怎么用草药治病吗?你底子好有天分,但也别浪费时间,你一去这乡下就要三年,三年啊,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月亮,你就算回来,前途也就完了…..”

“…你父亲出了事,前途完了,你还听他的,说什么真正锻炼技术在基层!这什么鬼话!你难道也不要前途了?别以为下乡支援几年就能有政治前途,咱们这行当靠技术吃饭,这个虚名可没用…

“…你简直越来越不可理喻,我们到此为止了….”

齐悦闭上眼吐了口气,将头偏向窗户一边,汽车在山路发出孤独的轰鸣声。

其实,他说了那么多,最终要说不过是最后一句话而已。

就在一年前,齐悦的父亲因为主刀手术失误致患者瘫痪,这起医疗事故终止了他的行医以及政治前途。

社会竞争如此,不仅要拼自身能力还要拼家世拼爹…..

齐悦自嘲的笑了笑,跟那个女人结婚,对于男朋友来说,的确更适合….

相恋五年又怎么样?这年头,什么都贵,就感情最廉价。

你妹的,当时真该在泼那小子的咖啡里加点料…

唉….

“齐大夫?齐大夫?”

司机的小心问询打断了齐悦的思绪,她转过头。

“你晕车吗?”司机有些担心的看着她的脸色。

齐悦忙摇头笑了。

“不,不,没事。”她说道,打起精神。

“这车上新配了卫星电视….我们张县长就爱看电视,你看看电视吧。”司机想到什么,高兴的说道,没等齐悦拒绝就打开了电视。

小小的屏幕看了只怕不晕车也要晕车了。

齐悦感激这个年轻人的好意,笑着道谢没有再说话。

电视里的声音填满了车厢,多了些声音,齐悦便觉得空落落的心被填满了。

“…..观众朋友,这次考古发现是一次意外之喜,谁也没想到这么个土包下竟然埋着一座古墓,从现场来看,封土完好,据专家说,这应该是一座贵族墓…”

“挖到宝贝了。”司机很兴奋,“我最爱看挖坟盗墓的节目了…”

齐悦一脸黑线,视线也不自觉的投到小屏幕上,屏幕里一脸兴奋的女主持正挤在打了鸡血一般的几个专家的身边,他们身处的环境是一个墓道,背景便是墓道尽头一个青石大门。

“….等一会儿我们将亲眼见证墓葬打开的那一瞬间…..刘教授,你来说说…..”

车猛地停了,齐悦不提防差点撞一下。

“到了。”司机咧嘴笑。

这里已经到了山路的尽头,再往前便是不能行车的山路,站在半山腰望去,可以看到不远处点缀着稀稀拉拉的房屋,一幢明显新修的房屋位于一块平地中很是显眼。

那里便是乡卫生院,也就是齐悦援助的地方。

自从她来到这里,其他乡镇的百姓甚至县城的人也翻山越岭的过来让大城市来的大夫看病,原本冷清的医院里变得热闹起来,当作住院部的几间屋子都不够用,老所长干脆把自己的办公室都贡献出来,老乡们再也不可惜扶贫款建起的这么好的房子白瞎了。

齐悦跳下车,小司机帮她从后座上拿下药箱。

“齐大夫,你自己拿的了不?还有一段路要走呢..”司机看着齐悦将急救箱拎在手里,又看看那很是陡峭的小路,担心的问道。

“没事,我抄近路,从这里直着下去就到了。”齐悦说道,又看看天,今日的天色比别的时候要阴沉,隐隐有雪粒打下来,“下雪了,你快走吧,等黑了山路不好走。”

为了不让司机担心,说完这话,齐悦就先走了。

司机一直看她下了山坡才上车。

发动着汽车,小电视里的声音又充斥了车厢。

司机一面哼着歌一面飞快的开车在山路上。

“….打开了…..”

司机忙向抽空向电视上看去,等待奇迹出现的那一刻。

“….今年过节不收礼…”

“草..”司机骂了一声,又不甘心,只得耐心的等一段又一段的广告过去。

只是今天的广告格外的长…

此时在电视的那一头,女主持人看着一群神情的沮丧的专家,脸色也是很难看。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有些疯癫的在墓室里转来转去。

“看墓室这构造,的确无疑是豪门大族墓葬啊?..”另外几个也是一脸迷惑,“怎么会没有陪葬?”

费了半天劲,结果什么都没有,女主持人也很是冒火,这不是耍观众嘛,自己的饭碗非砸了不可。

“会不会你们看错了,不是什么公侯大官的墓葬,要不就是盗墓贼光顾过…”她插话说道。

“我们怎么会看错,你不懂不要瞎说!”质疑自己的权威,老专家们顿时火冒三丈,就算是个美女主持也毫不客气的吹胡子瞪眼。

“那王侯豪族怎么会没有陪葬!”女主持人还没受过这待遇,也不客气的哼声说道。

对呀,怎么会没有呢,专家们顿时泄了口气…

“老师,开棺了!”正在主棺忙碌的一个学生大声喊道。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涌了过去,摄像灯光都忙跟过去。

棺中一具白骨,看身形侧卧。

衣物早已经化没了,女主持人掩着口鼻探头看,眼前并没有其他古代棺木打开后随葬玉石金银等等器物散落,除了白骨什么都没…

完了,这次真是白忙活一场了。

“直播时间到了,不能再拖了..”那边人催促。

“播什么播,什么都没有。”女主持人没声好气的说道。

她的话音一落,就听有个专家发出一声喊,她忙转过身,看到一个专家从白骨交叉双臂的骨架下捏起一物。

“这是什么?”他喃喃说道,将那物件举到眼前。

雪粒子终于变成雪片,在转弯最后一个拐弯后,车稳稳的驶入平原,司机也松了口气,可以将注意力稍微放到小电视上。

电视上几个专家正忙着清洗什么,女主持人喋喋不休的解说。

“…好了大家看,这便是从那尸骨身下取出的…”

司机不由瞪大眼,看着镜头特写放在一个托盘里,那里放着一个器具。

“咦?”司机不由揉揉眼,“这,这不是手术刀什么的吗?”

司机以前没见过,就是在县城接齐悦时,看到她整理急救箱,里面就有这些东西。

屏幕上也传来女主持人的疑问。

“那么专家你看着到底是什么?”

专家面色纠结,戴着手套的手拿起。

经过清洁,这个器具恢复了本来模样,随着专家的转动,在摄像灯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手术刀…”专家喃喃说道,“而且还是德国产的…..”

“德国?”女主持人和司机里外同时发出惊呼。

“我草..”司机骂道,“连考古节目都整成走近科学了…..真是没法看了..”

他啪的一声关掉了电视,也关掉了女主持人呵呵的傻笑以及未说完的话。

“…张老师开玩笑了….那不管怎么说,我们可以看出这一定是这位主人的心爱之物…竟然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个随葬…而且好像是抱在怀里的,那他这一抱就是千年…..”

第二章 惊魂

时光倒流千年,广阔天空下覆盖的是大夏王朝。

宝元六年夏,定西侯府。

清晨的雨已经下了好一会儿了,正值饭时,来往的仆妇丫鬟们都撑着伞,各色的衣裳各色的伞交织在一起,如同七彩的云,其间夹杂着你踩了我的鞋,你溅湿了我的裙的笑闹声,精美的器具掩不住饭菜的香味,一路走过,站在廊角下的一个小丫头不由吸了吸鼻子,咽了口口水。

小丫头十四五岁,穿着青布小衫裤子,这是定西侯府最普通的丫鬟装束,但不普通的是她束的是红腰带,这可是定西侯府二等丫头才能用的颜色。

这一青一红形成鲜明的对比,格外的引人注目,但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人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如同是空气。

小丫头一手拎着一个篮子,一手揉了揉肚子,眼巴巴的望着厨房门口,渐渐的人来往来的少了。

一个身材矮胖的妇人迈出来,在她身后紧紧跟着四五个婆子都争抢着给她举着伞。

“我说你们都惊醒着点,都是多少年的老人了,可别失了身份,该做的要做到,不该拿的呢别拿,眼皮子呢放开点,我可告诉你们…”妇人慢声细语的说道,声音带着几分倨傲,说到这里,她停下脚。

她一停下,身后的婆子们立刻都停了,带着恭维讨好的笑看着她。

“…要是有谁丢了我的脸,可别怪我不给她脸面,撵出去的可不是一个人,到时候跟我哭一大家子没活路,我可管不了。”妇人似笑非笑的说道,微微抬起手点着这些人,白白胖胖的手腕上露出两个赤金的镯子。

“董娘子这可是白嘱咐了,我们都一把年纪了,哪里能干着不着调的事。”一个马面妇人陪笑道。

“是啊是啊,我们要是这都还要董娘子来教,那可真是白活了,趁早离了这里的好。”大家纷纷附和道。

这是定西侯府掌管上房厨房的管事娘子,董娘子。

小丫头咬了咬下唇,从廊角冲出来,冒着雨就站到了这群人的前面。

董娘子正露出满意的笑,想要打趣几句,就有人突然站到面前,因为跑得急啪嗒啪嗒的溅起一片水花,在她那松花色的马面裙上留下印记。

“哎呦作死啊。”旁边的妇人们喊道,眼角的余光扫到来人的青衣,立刻扬手就打了一巴掌。

这些妇人粗壮,小丫头被打在肩膀上一个趔趄,手里的篮子掉在地上。

“哎,这不是…”董娘子定睛看清站在眼前的人,尤其是那红束腰,不由愣了下。

动手打人的妇人这也才看到了,不由吓了一跳,她可是个三等粗使婆子,这上房的二等丫鬟可是惹不起的,惯性的腿一弯。

“是阿好啊。”董娘子说道,声音拉得细长。

听到阿好这个名字,那弯了腿的妇人顿时又站直了,松了口气,还觉得自己受了惊吓瞪了那丫鬟一眼。

阿好站在雨中,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头发贴在头上脸上,越发显得狼狈。

“董娘子,我,我们少夫人的…”她颤声说道。

“少夫人怎么了?有什么要吩咐的?”董娘子问道,笑眯眯态度和蔼的看着她。

“少夫人让问一问,这个月的定例可能拨下来了?”阿好说道,抬起头看了这董娘子一眼,不知道是吓得还是被雨水淋的,小脸青白。

董娘子面色一冷。

“怎么?秋桐院的分例你们又忘了?”她不咸不淡的说道。

原本听着小丫头告状,再看董娘子冷了脸,婆子们都有些害怕,正想着怎么求饶认错,却听到问出这么一句话,顿时又笑了。

“真是该打,”一个妇人抬手轻轻的做样子打了自己脸一下,懊恼的说道,“竟是忘了!”

她说这话看向那小丫头,略微矮身施礼。

“姑娘打我吧,听说三小姐染了风寒,就慌了神,赶着采买吩咐的清淡饭菜果蔬,我是老了老了不中用了,经不的事,记了这个忘了那个…”她笑吟吟的说道。

小丫头哪里敢打她。

“妈妈说笑了,自然是三小姐的病重要..”她咬着下唇低声说道。

董娘子面上露出笑容,旋即又是一冷。

“都傻了啊,姑娘淋着雨呢。”她说道。

此话一出口,四周的婆子们似乎才看到眼前的人儿已经被雨水浇成落汤鸡了,忙乱的上前给她撑伞。

“怎么这个天出来了..”

“不拘派谁来说一声就是了…”

“姑娘还亲自跑过来…”

大家纷纷说道,心疼关切之情满满。

“再忙也别耽误了该做的活儿,再有下次,可别怪我不留情面。”董娘子对着这些妇人摇头笑道。

婆子们纷纷发誓赌咒说绝不会。

“那我就先走了。”董娘子说道,又看那阿好,“阿好,缺什么就来跟我说。”

阿好浑身发抖的点头道谢。

董娘子走了,院子里的婆子说笑着回转,从小姐夸了那道菜好吃赏了几个钱一直说到门房的四宝穿的是哪个丫头给做的鞋,直到阿好跟着她们进了屋子,其中一个才刚看到她一般。

“姑娘怎么还没走?”她问道。

阿好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篮子。

“哎呀,东西我们让人亲自送去,下着雨,路不好走,哪里能让姑娘拎着?”那妇人笑道,一面对着另外几个妇人吩咐,“老姐姐们,听到没,快些将东西备好,给少夫人送去。”

屋子里响起笑着的七零八落的应答声。

“我…”阿好迟疑一刻,还要说什么,却被那妇人连推带拉的送出了门。

院门啪嗒一声关上,雨越下越大,阿好跺跺脚将篮子顶在头上快步沿着小路跑起来。

穿过一道又一道门,越过一条夹道,远远的便能看到雨雾中矗立这一栋小院落,四周散落着几株花树,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显得格外的孤独。

一柄红伞从那边飘过来。

“阿如。”阿好看到了喊了声,加快脚步。

这边的红伞下,是一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穿着一件简单白色中衣外边罩着青色比甲搭着灰色布裙,这一通身的素淡打扮让她蒙上了一层与年纪不相仿的沉闷,看到冒雨而来的丫头,她也加快了脚步。

“怎么出去也不打伞,淋着雨跑回来,不拘哪里借一把..”她终于将伞罩住奔来的人,看着浑身湿透的姑娘,她一脸心疼又是焦急,拿出帕子给她擦脸。

“我跑得快,不怕的。”阿好嘻嘻笑道。

就一把伞,这孩子是怕自己没得用,阿如很是心酸。

“快些回去换了。”她伸手拉阿好,却看到阿好空空的篮子,神情便是一顿,“怎么,还是没…”

“姐姐,她们说马上让人送来。”阿好忙说道,觉得自己没把事情办好,有些惭愧自责。

阿如叹了口气。

这马上只怕要等到二三天以后了….

“姐姐,你怎么出来了,少夫人她…”阿好又忙问道。

“少夫人睡了,我不放心你,出来看看。”阿如说道。

二人说着话,走到了院落前,院墙有些斑驳,上面挂着一个掉了漆的匾额,写有秋桐院三字,伴着咯吱一声,推开门两个女子进去了。

在屋子里换了衣裳,阿如又熬了碗姜汤端过来。

“姐姐,姜不多了,留着给少夫人用吧。”阿好推辞说道。

“喝吧,少夫人的身子不差这一碗姜汤。”阿如叹口气说道,“最要紧的是,咱们都要好好的,要不然,少夫人还能靠谁…”

她说这话,眼泪不由掉下来。

阿好不说话了,接过姜汤大口大口的喝了。

“姐姐,你别担心,咱们都能好好的,等到世子回来了,告诉他少夫人养好了身子,他一定会接咱们出去的。”她笑着说道。

阿如看着她,嘴边的笑意很是苦涩。

“但愿吧。”她轻声说道。

屋子里有一阵沉默。

“我去烧点水,一会儿少夫人醒了好洗洗。”阿如站起身说道,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闷。

阿好点点头,对着矮旧桌子上的铜镜挽头发,刚扎下最后一根头绳,就听外边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是铜盆落地的声音。

这声音尖利刺耳,划过耳膜让人胆寒。

阿好打个哆嗦,一头就冲了出去,只见阿如坐在正屋的门槛上,浑身发抖还在一声接一声的尖叫。

“姐姐,怎么了?”她忙跑过去,一面伸手扶住阿如,一面下意识的抬头看。

凄厉的叫声划破了雨雾。

“少夫人,少夫人。”阿好哭喊着爬向屋内。

顺着她的视线,可以看到一双脚悬在半空,脚上穿绣着缠枝莲的鞋子,再向上看,便是白纱裙子,以及一件雪青盘领绣花袍,然后便是一张素白的脸,舌头隐隐吐出来。

“快放下来。”从尖叫中缓过来的阿如扑过来,一把抱住这双腿举起来。

阿好哭着来帮忙,终于将梁上悬挂的人放了下来。

“没…没….气了…”阿如颤抖着将手探向这女子的鼻息,顿时面色灰白。

“少夫人…”阿好放声大哭,扑在那地上躺着的女子身上,“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

地上的女子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那因为窒息而铁青的脸,就如同睡着了无疑。

“快,快去告诉侯爷和夫人。”阿如年长几岁,起身就往外跑了。

门被摔开发出哐当的声音,阿好的哭声猛地停了,她伸手掩住嘴,屋门打开风卷着雨丝不停的扑进来,除了刷刷的雨声,别无他声,素净的如同雪洞的屋子越发显得阴寒起来。

阿好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突然不敢看地上躺着的人,伴着门又哐当一声响,她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冲入雨中。

半空陡然一道闪电,伴着轰隆隆的雷声几乎撕裂了整个天空。

刚跑出院子的阿好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生生吓得昏了过去。

而与此同时,屋子里躺在地上的人双手动了动,紧接着整个人如同痉挛了一般抽了抽,垂在身侧的手猛地举起来挥动了一下,似乎要抓住什么东西,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声音,同时就在她的上空忽地出现一个白色的箱子,直直的砸下来,又准又狠的砸在那地上的人的腹部。

“暧吆我的妈。”地上的人发出一声痛呼,猛地坐起来。

第三章 异魂

齐悦正从山上往下滚。

她伸手拼命的想抓住东西,心里后悔的要死,干嘛要为了图近路走这个山路,一转眼天就黑了,还下着雪,一脚踏空人就滚了下来,好容易伸手抓住一旁的枯枝树根,身上背的急救箱随着惯性重重的砸过来,正中她的脑门,齐悦眼一黑……

不至于就这么死了吧?那也太可笑了。

这下好了,前途完不完还不知道,小命先玩完了,男朋友,不,前男友还不得佩服死自己的高瞻远瞩啊。

齐悦不由攥紧了手,不甘心啊!

这一攥手她愣了下,貌似死人不该能有这个动作,而且她的意识一直很清醒,身体上还有痛感,紧接着这痛感更加强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肚子上重重的一击。

齐悦叫着坐起来,伸手捂住肚子,正好看到从身上滚下的急救箱。

又是这个祸害!

砸完了头砸肚子,偏偏这次还是进城补货将箱子塞得满的不能再满。

齐悦有些愤愤的抬脚想踹急救箱,一抬脚吓得她魂飞魄散。

这这是什么奇怪的衣服?

白裙子?白纱裙?哪有这时候就跟伤者换衣裳的?再说,大冬天的哪个急救医生给受伤的自己穿这个?脑袋抽筋了吧?大冬天….

这个念头闪过,齐悦有些怔怔的抬起头,然后她就看到方才耳边那刷刷的声音不是脑震荡引起的耳鸣,而是外边真的在下大雨。

齐悦张大嘴一时没缓过来。

然后她木木的转动头,看到古典花雕的木门,窗户,旧民居古风建筑中常见的圆洞门,再往里还能看到垂着幔帐的床…..

脖子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盖过了身体其他部分的痛,齐悦下意识伸手摸过去。

“勒痕瘀伤….”她职业习惯的喃喃说道,然后她抬起头,看到没有吊顶梁柱椽子裸露在外的屋顶,一条白布正从梁上垂下晃啊晃。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着哭喊声穿透雨声从外边传来。

齐悦从梁上收回视线,看向门外,就见一群人涌进来,越来越近看得越来越清楚,齐悦不由揉了揉眼睛。

“我的妈呀,我是在做梦吧?”她喃喃说道。

这一群人的确是人,但却不是她熟悉的那些人,她们不管老少,都梳着发鬓,穿着现代人绝不会穿的衣服,似乎从画里电视里以及古代墓葬的壁画里走出来的….

带着新鲜的土腥味,而且还是有声的。

“…哭,哭,哭什么哭,一会儿有你们哭的时候…”

“..呜呜呜刘妈妈快些告诉侯爷夫人去….”

这群人一边走还一边说话还有哭的。

她们脚步飞快迈上了台阶,阿如泪流满面往这边看了眼。

“少夫人她…”她哽咽说道,话说一半卡在了嗓子眼。

齐悦坐在地上,眼珠一错不错的看着她们,没有血色的嘴微微的张着。

阿如伸手捂住脸。

两声尖叫同时划破众人的耳膜。

“鬼啊。”

相比于叫着瘫软在地上浑身发抖的阿如,齐悦则是一面叫着一面手脚并用的向后逃去。

“你这个死小蹄子!”为首的妇人被这陡然的喊声吓得差点摔倒,在看清那个虽然狼狈但动作不失灵活的身影钻入内室,心里顿时明镜一般揣测了前因后果,原本惶惶不安的脸色立刻沉下来,抬脚就踢坐在脚边还在尖叫的阿如,“来人,撕烂她的嘴,留着这张惹是生非的嘴有什么用!”

立刻有三四个妇人涌上来手脚并用的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打。

阿如哭着躲闪,原本随着阿如尖叫便瘫软在人后的阿好哭着挤过来,挡着这些婆子,口里喊着真不是哄妈妈们的,少夫人真的悬梁自尽了…

但那句少夫人真的死了的话却再没说出口。二个丫头这短短一刻受了这两场惊吓,抖的筛糠一般哭的上不来气。

为首的妇人愤愤的瞪了这两人一眼,抬脚迈进来,先是抬头看到梁上的白布,面上浮现一丝冷笑。

“少夫人。”她开口唤道。

屋子里不见有人回答。

“少夫人,您还有别的吩咐没?”她也不要回答,不阴不阳的问道。

里面依旧无人回答。

“您要是没有别的事,老奴就先下去了,如今府里人多事杂,夫人身子又不好,两个小姐帮着理家,偏又赶上姑夫人家有白事,这些丧仪里往的半点马虎不得,实在是委屈少夫人了,等老奴得闲了,再来陪少夫人玩。”妇人缓缓说出这一大段话,便也不等里面有没有答话,转身就走。

“刘妈妈,这..”有妇人指了指梁上挂着的白布,请示。

这妇人斜眼看了内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

“留着吧,少夫人身子不好,爬上爬下的也不方便,下次再用也容易些。”她淡淡说道。

这话可真是大逆不道了,不过屋子里的妇人们却没有半点惶恐惊讶,反而都露出笑。

“瞧着急的,连伞都没顾上撑,衣服都湿了,快去吩咐厨房熬了汤给妈妈驱寒。”另有妇人吩咐道。

便有小丫头蹬蹬的跑去了,这边大家撑伞的撑伞,引路的引路,拥着这妇人出去。

这妇人走出来,微微斜看了还在地上缩着的两个丫头。

感觉到那视线刺的脊背发凉,两个丫头不由更缩在一起。

“幸好我没听你的话,去告诉侯爷夫人,要不然我老骨头一把,临了临了被你们这两个年轻人儿玩散架了..”她慢慢说道,“阿如,你当初也是跟着老夫人的,怎么如今不说长进,反而越发的活回去了?”

阿如和阿好跪倒在地上连连碰头。

“真不敢骗刘妈妈,真不敢骗刘妈妈。”阿如哭道。

这妇人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不再说话抬脚越过去。

一群人很快远去了,隐隐从雨雾中传来说笑声。

“….这么久了才有胆子学人家悬梁…”

“…有胆子玩没胆子受真是没出息…”

“..要是真死了那才叫好,咱们世子也算是熬出头了…”

听着这肆无忌惮的说笑声,两个丫头对视一眼,旋即抱在一起大哭。

“快别哭了,少夫人没事,是好事,宁愿挨顿打挨顿骂,也别真的…”阿如拍了拍阿好,流泪说道。

阿好点点头。

二人搀扶着站起来,顾不得一头一身的雨水,几步就走进室内。

“少夫人?”她们唤道。

内里无人应答,阿如便快走几步进去了,见床的帐子的一侧露出裙角。

“少夫人..”她声音放缓了,再次唤道,“您..真的没事吧?”

一只手从帐子那侧微微探出来,扯住帐子一拉,人便被更严实的包起来。

是没脸见人了,阿如叹口气,今日这事传出去真是丢人丢大了。

“少夫人,要不要找个大夫..”她再次柔声问道。

“不用。”帐子后终于传出一个细细的声音,似乎受了惊吓,声音颤抖沙哑短促。

阿如停下脚步,回头和阿好对视一眼。

“我没事。”帐子后又传出来声音,这一次比先前要声音大一些,同时半张脸从帐子后微微露出来,飞快的看了阿如一眼,又躲了回去,“你…你出去吧。”

阿如站着没动。

“你..快去换衣服吧。”帐子里的说话声更顺畅了,“小心感冒。”

感冒?阿如愣了下,是什么意思?

鉴于少夫人的脾气,她没有再问。

“那我先下去换换衣服,再来伺候少夫人。”她说道。

帐子里传出嗯的一声。

阿如便走出来,阿好站在堂屋里,面色青白的仰头看那悬着的白布。

“姐姐,这个..”她怯怯的问道。

阿如搬过凳子站上去一把扯下来,三下两下的团起来。

“烧了去。”她说道。

阿好点点头,忙去扶起地上倒着的椅子圆凳,忽地看到屋角地上一个银白色的箱子。

“姐姐,这是什么啊?”她问道。

阿如闻声看过来,也很疑惑,这东西四四方方,上面还用红色标着奇怪的符号还有奇怪的字。

“咱们屋子里没这个吧?”她说道。

这里她们已经住了三年了,闭着眼也能认出摆设。

她伸手便要去拿。

“别动。”内室猛地传来声音。

阿如和阿好吓了一跳,回头看,少夫人从帐子里探出半个身子盯着她们。

“是,是。”二人忙答道,站开几步,“少夫人,我们先下去了。”

看着两个人低着头退了出去,还带上门,齐悦才稍稍的松了口气,在确认了那两人的确没在门外偷看时才走出来。

她环视四周,满目惊讶惊愕,目光最后落在旁边的一个铜镜上。

齐悦深呼吸几口气,上刑场一般大步迈过去,先是闭了一下眼,然后猛地睁开了。

镜子里一张银盘脸儿杏儿眼素面如玉完全陌生的人正盯着自己。

她嘟嘟嘴,呲呲牙,伸手扯了扯面颊,镜子的人亦是如此。

“妈妈咪呀….”齐悦自言自语道,终于放下镜子,目光扫过那满室真品无疑绝非电视布景的家具,“穿越啦….”

第四章 此身

穿越了,确切的说是借尸还魂了。

这个事实吓坏了齐悦,作为一个见惯生死的外科医生,她实在理解不了这种匪夷所思现象。

她对着铜镜,再次审视如今的自己。

镜子昏昏的,确切的相貌也看不太清,不过可以肯定是个古典美人,瞧这细眉杏眼的,齐悦挑挑眉,又瞪瞪眼,最后抿嘴一笑,镜子里的人儿脸上浮现两个深深的梨涡。

哇哦,齐悦忍不住打个呼哨,要是自己早长成这样,估计新女友的爹是院长也撼不动前男友坚贞的心了。

再看这年纪,齐悦伸手捏了捏脸,一时忘了是“自己”的,下手重,不由咧嘴嘶了声。

嗯,皮肤有点不太好,太瘦的缘故吧,不过对于二十七岁高龄的齐悦大妈来说,颇有些年轻七八岁的感觉。

认识了“自己”的相貌,齐悦又将视线落在屋子里,开始兴致勃勃的这看看那摸摸,看什么都稀罕,这里的一切都是鲜活的,带着人气,不像在那些民居博物馆看到的死气沉沉,完全让人体会不到那种古代豪门的奢华生活。

转来转去,齐悦的视线猛地停了,看到了那个依旧扔在地上的急救箱,她脑子里轰的一声,新鲜好奇顿时消退。

她穿越了!自己是齐悦又不是齐悦了!纵然现代里那个齐悦的身子还在,不管是生还是死,都不是她了,那个世界里再也没有她了!

爸爸妈妈姐姐弟弟再也见不到自己了!前男友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骚扰到他即将平步青云的生活了!乡卫生院的那个伤者再也等不到自己做手术了,当然自然这个能代替,会有别的大夫给他做的….

阿如和阿好在屋子里换衣服的时候就听到了隐隐的哭声传来,二人对视一眼,顾不得散着头发慌忙的跑过来。

少夫人压抑的哭声从屋子里传出来。

“少夫人,少夫人。”阿如忙喊道,一面就要推门,却发现门被闩住了,这一下她更害怕了,用力的拍门,“您快开门快开门。”

齐悦坐在地上靠住门抱着急救箱泪水止不住,她一面哭一面打开急救箱,供氧器纱布胶带听诊器刀剪子等等器械闯入视线…

你们怎么跟着我来了?她嘴里喃喃的念道,手一一的抚过这些自己亲手挑选的配备。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我只有你们了….

“少夫人,少夫人,您不要做傻事…”阿如急的不知如何是好,除了里面的哭声,一句也得不到回应,想到今天受得惊吓,又想到一直以来的委屈,她颓然的坐在地上,也开始哭了。

“少夫人,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可是再不好过,也得过下去…”

“想想老夫人,就是为了她老人家,你也不能做傻事….”

“想想当初老夫人为了你,一直撑到你拜堂,才闭上眼…”

“..你要好好的,把身子养好,等着世子回来了,一定会接你出去的…”

“没了老夫人,您还有世子…”

阿如说着说着也说不下去了,靠着门哭,跟在她后边的阿好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屋里屋外的三人就在这雨天里想着自己的伤心事哭的痛快。

秋桐院外,几个穿着蓑衣斗笠的婆子经过。

“这是怎么了?”其中一个问道,一面侧头听,“秋桐院里干什么呢?大白天的哭成这样?”

便有一个笑了。

“刚刚听说东府的少夫人今个玩了一回上吊自尽,估计这会儿该到停床哭灵的戏码了。”她说道。

大家被说得都笑起来,先前问话的妇人显然不知道这一出,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东府的事,我们就不要乱说了。”她低声说道,“也是个可怜人….”

婆子们立刻停止了笑,收正神色应声是。

“走吧,将东西送过去,给侯爷夫人问了好,就赶快回去,咱们那边也离不开人。”妇人说道。

一行人接着慢行,那妇人在临转到夹道时回头看了眼,雨中秋桐院水气蒙蒙。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当初都道是大福,素不知这好日子也有苦水里泡来的…”

她再次看了眼秋桐院,与婆子们一并转入夹道去了。

而这边阿如靠在门上不知道哭了多久,已经哭的没了力气,只是呆呆的流泪,然后听得咯噔一声,门被打开了。

“少夫人!”两个丫头都惊喜的抬起头。

齐悦看着她们。

“快起来吧,别哭了。”她说道,不知道是哭的缘故还是脖子受伤的缘故,声音沙哑。

阿如和阿好立刻起来了,含泪点头。

“该哭的时候就哭,哭过了也没事了。”齐悦说道,对她们露出一丝笑。

面容青白,眼睛红肿,这笑容着实算不上好看,但阿如和阿好还是欢喜的又想流泪。

“夫人,请个大夫来..”阿如说道。

“请大夫做什么?”齐悦摇头。

阿如愣了下,这才看到少夫人的脖子上裹了白色布,只不过这白色的布看起来挺独特的,日常没见过….。

“夫人你..”她不由问道。

“哦这个啊。”齐悦伸手摸了摸,方才对着镜子,她已经处理好脖子上的伤了,“我弄好了,就不要劳烦外人了。”

也是,说出去也不好看,阿如和阿好点点头。

“阿好,快去打水给少夫人匀匀脸。”阿如吩咐道。

阿好应声忙去了,这边阿如伸手扶齐悦坐下。

年纪轻轻被人这样搀扶,齐悦觉得怪怪的,但看着丫头的动作显然是习惯的,那么她初来乍到的,还是随大流不挨揍吧。

阿好端着水进来,跪在她面前。

“少夫人,怎么了?”阿如和阿好看着猛地站起来的齐悦,不解的问道。

这个这个下跪实在是……齐悦看着两个丫头惊诧又担心的神情,扯扯嘴角笑了笑,又坐下来,任凭二人服侍。

齐悦好奇的看着阿如搬过来一个小小的箱子,上面绘着精美的花纹,这可真古董啊,她不由伸手摩挲,脱胎漆制的。

阿如拉开展出七个小盒,帮她匀面敷粉涂胭脂点口脂。

齐悦看着阿如擦净自己洗过了的手,从一个小盒子里挖了一小块膏仔细的抹上去,忍不住要啧啧称赞,连护手霜都有!

做完这个,阿如接过阿好手里的水盆,阿好起身拿出篦子抿子给齐悦整理头发,阿如从窗前盛开的一盆虞美人中掐了一朵给齐悦簪上。

就是去影楼照写真也没这样精细过,齐悦心里喊道。

“好了,少夫人。”阿如端过来铜镜,让齐悦端详。

齐悦左看右看还忍不住龇牙咧嘴笑一笑,比起刚才镜子里看到的人更加鲜亮了,转头见一旁的两个丫头惊讶的看着自己,便忙收正神情,点了点头。

“少夫人,那我去做饭。”阿好请示道。

这是什么时候了?齐悦下意识的就抬手腕要看表,入目是两个绞花银镯子…

“去吧。”她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往外看了看天,雨渐渐的小了,原本阴沉的天也微微放亮。

阿好施礼下去了。

“少夫人,您先躺会儿吧。”阿如伸手来扶她。

“不用了,你也去帮帮忙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齐悦摇头说道。

阿如面上有些担心,迟疑一刻。

“没事,你下去吧,已经荒唐过一次,再不会了。”齐悦冲她笑道,说完又补充一句,“吓到你们了,真对不住。”

阿如眼泪在眼里打转。

“少夫人,是奴婢们没照顾周到。”她哽咽说道。

“不碍你们的事。”齐悦说道,她也不知道跟这个对她来说完全是陌生人的丫头说什么,也不敢多说什么,便言简意赅,还微微做出不耐烦的样子摆了摆手。

阿如便立刻不再多说。

“少夫人要什么就喊我,我就在院子里。”她说道,低头退了出去,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门没有带上。

齐悦吐了口气,端着的身子放了下来,屋子里安静下来,她的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

这是真的假的啊,她穿越了?成了别人了?还是古代,天啊,这日子可怎么过!

第五章 失忆

外边的雨已经停了。

从大开的门齐悦可以看到院子里,那两个丫头正在用铁耙扒被雨水打落的树叶枯枝以免堵了流水口,一面小声的说着话,这个提醒那个别湿了脚,那个指挥这个从这边捞,轻声细语再加上这一身装扮在这雨后的古典院落里就如同一副水墨画,清新素雅。

那个给自己上妆的是叫阿如吧,那个梳头的是妹妹叫阿好,倒是两个好记的名字。

齐悦叹了口气,事情已经如此了,走一步说一步吧。

她怔怔的胡思乱想着,阿如和阿好端着饭菜进来了。

一碗粥,稀粥,齐悦用勺子晃了晃,小米。

一个圆饼,巴掌大,齐悦用手掰开,竟然是死面做的。

菜,这是什么菜?貌似跟冬日腌的大白菜菜根什么的差不多,齐悦拿着筷子扒拉着,再看另一个倒是肉菜,不过似乎是扔水里煮熟的,没滋没味。

有丫鬟伺候,还被称作少夫人什么的,方才还有一大群下人,虽然态度有点怪,但这无疑是个大家庭吧,再看看摆设穿戴,应该是个有钱人吧。

“就是吃这个?”齐悦忍不住问道。

这还没缺经费少收入的乡卫生院的食堂吃的好呢。

“少夫人,这个月的分列还没送来…”阿如低下头喃喃说道。

齐悦哦了声,初来乍到的吃喝暂时就不要考虑了,虽然不知道这里吃的是早饭还是午饭,反正按照她的时差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那我吃了。”她笑道。

两个丫头松了口气,又有些意外,这次少夫人听了这事没有发脾气或者哭,而是笑眯眯的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待看到吃得干干净净的饭菜,两个人都忍不住惊讶的瞪眼看着少夫人。

“浪费可耻。”齐悦认真说道。

不管这原主是什么饭量,什么习惯,她齐悦就是这个饭量这个习惯。

她没想去装,一个人不是一个人,再装也瞒不过,还不如以失忆性格突变借口的好。

阿如和阿好也没听懂这句话什么意思,但作为奴婢她们习惯只听不问,点点头应声是。

“你们先去吃吧,吃完了过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们说。”齐悦说道。

看着她有些郑重的神情,阿如和阿好有点不安,也没敢多问忙收拾了碗筷退下。

不多时便过来了,也不知道吃饭了没。

齐悦还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过来,神情更加郑重,只让这两个丫头心慌。

“我要和你们说一件事。”齐悦开口说道,“今天我上吊…”

“少夫人,都是奴婢们瞎说的,少夫人从来没有这样做过..”阿如立刻跪下哭道。

阿好也跟着跪下来。

齐悦一脸无奈,她还没说什么呢,这两个丫头想什么呢。

“我做了,而且我真的死了。”她没理会她们的话,接着说道。

阿如和阿好抬头愕然看了她一眼,旋即流泪流的更厉害了。

“…其实我连孟婆汤都喝了,什么也记不得了,怎么死的,怎么到了黄泉路,见没见阎王,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我晃晃悠悠的走啊走,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干什么去…”齐悦制止住她们再次开口,接着说道,她的目光看着门外,似乎沉浸在回忆中。

阿如和阿好渐渐不哭了,面容惊愕诧异又有些害怕的看着她,她们已经听进去了,伴着齐悦特意低沉的声调,两个丫头不由往一起靠了靠。

“…我走啊走啊,突然..”齐悦说道,猛地打了停顿。

阿好年纪小,忍不住惊叫一声,旋即察觉失态伸手掩住嘴就叩头请罪。

齐悦反倒被她逗笑了,摆摆手表示没事。

“突然我就看到一个人,一个…恩一个老太太冲我摆手。”她接着说道,这次换了轻柔的口气,“我那时候没知没觉也没念头,就走过去了,她看着我就是哭,还说了好些我听不懂的话….”

“说了什么话?”阿如胆子大,忍不住问道。

“说什么傻孩子啊你怎么来这里啊你这是何苦啊什么的。”齐悦皱着眉做出努力想的样子,她也的确在努力的想,想着想着就想到失去自己的亲人们该是多么难过伤心,那眼泪就唰的下来了,“…我认不出她是谁,但是觉得她是我很亲近很亲近的人…”

听到这里,阿如面色一怔旋即坐正身子。

“是..是不是老夫人?”她结结巴巴的问道。

老夫人?齐悦摇摇头。

“我说过了,我喝了孟婆汤,什么都忘了,包括,你们..”她叹口气说道,伸手擦泪。

“啊?少夫人,你..你不认得我们了?”阿好问道,一脸震惊。

齐悦点点头。

“我当时被那老太太拉住,她哭我也哭,然后我就问我该去哪,她说我自然该回去,我已经早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的,还没开口问,她就推了我一把,然后我就醒了。”她一口气说完,“醒来就看到你们一大群人冲进来,我以为我还是在阴间,以为要拿我问罪呢,吓坏了。”

阿如和阿好点点头,想到那时两厢一照面,少夫人好像也喊的是鬼啊那受惊吓的样子绝不是装的…原来如此啊。

不过….这也太…

阿如和阿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就这样怔怔的坐在地上,齐悦也不说话,等她们自己反应过来,等的时间并不长。

“这么说少夫人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阿如问道。

齐悦心里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你们起来吧。”她说道。

阿如扶着阿好,两人站了起来。

“少夫人真的不记得阿好了?”阿好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别说是你了,我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齐悦说道。

“哦,这孟婆汤真的这么厉害啊…”阿好感叹道。

“当然厉害啦,要不然转世投胎还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那怎么过。”齐悦解释道,古人应该对这个都深信不疑吧,好哄骗一些。

那人间就乱套了,两个丫头一想便齐齐的点头。

“所以说。”齐悦吐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我也算是重新投胎的人了,虽然不知道那个老太太为什么要推我回来,但既然我回来了,就得好好的活着,不知道以前的事更好,一切重新来过倒也干干净净。”

想到以前的事,阿如便再次流泪,忘了倒也好。

“所以说你们别担心我,我是绝对不会再次寻死了。”齐悦看着她笑道。

阿如流泪点点头。

“少夫人..也不认得咱们府里的人了吧?”她略一思索低声说道。

齐悦抿嘴一笑。

“这没什么好瞒的,她们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问心无愧。”她说道。

阿如领会她的意思,点头应声是。

阿好则没听懂她们说什么,只是想到少夫人不认得自己了,很是难过,向齐悦认真的介绍自己,而齐悦也开始询问那些自己“忘了”的事,相比于稳重的阿如,阿好则更活泼一些,话也多,齐悦很快从她口中了解到“自己”的前尘往事。

齐月娘,大夏国燕都人氏,至于这大夏国是什么国,齐悦插话问了,但得到的回答是大夏国就是大夏国,齐悦便放弃再问了。

这齐月娘父母皆早亡,与祖母一路流亡来到永庆府,寄居府城十里外的桃花山下,十四岁,也就是五年前偶然救治了被毒蛇咬伤的上山进香的定西侯老夫人,在其祖母不慎跌落山崖亡故后,定西侯老夫人念她孤苦无依,又有救命大恩,便将她接进府中在膝下亲自教养,同家中的小姐们一般待遇,二年后请旨定下了和定西侯长子的亲事,三年前病重之时提早婚期要亲自看着二人拜堂,就在新人拜堂之后,老夫人闭上了眼。?

这听起来简直就是一出狗血无敌传奇戏啊,这齐月娘一个孤女竟然一跃成了定西侯府的长孙长媳,下一代的定西侯侯夫人,这无疑就是最闪亮的麻雀变凤凰啊,只不过貌似王子公主结婚后,并没有从此过着幸福生活…..

第六章 反应

“然后我就因为老夫人去世心神大伤疾病缠身不得不别院静养?”齐悦问道,一面取过一旁的茶杯,递给阿好。

阿好说的口干舌燥,但看到齐悦亲自递水,吓得忙摆手。

“赏你的。”齐悦笑着说道。

阿好便看了一旁的阿如一眼。

“谢少夫人赏。”她这才施礼道谢接过来。

“是,算起来今日足足是三年了。”阿如接过话头说道。

三年了啊…日子过的就跟梦一样….两个丫头一瞬间沉默。

“我什么病?”齐悦皱眉问道,这具身子她感觉还不不错啊,该不会真有什么隐疾吧?

那她是直接挂了重回现代,还是要再去寻找其他的宿主?

“一开始吃了些安神的药,后来药也停了。”阿如低头说道。

并没有说什么病,也并没有说没有病,这种半截话听起来很深奥,其实很简单,齐悦心领神会,哦,原来不是病,是变相软禁了。

看来这个少夫人的处境有点微妙啊,齐悦手指忍不住敲着扶手暗自想到。

“那….我是少夫人,那少爷呢?”齐悦问道,“是不是定时过来侍疾什么的?”

竟然有个丈夫,这盲婚哑嫁的,突然多出一个丈夫,还是古人,实在是有点不好办….

“世子自老夫人去了,过了三七,就领到君命去往塞北军营了,一直没回来过。”阿好又抢过话头说道,“少夫人,世子快要回来了,等世子回来了,您就可以搬出去了,再也不用受这个罪了…”

这个嘛,他还是慢点回来的好,齐悦点点头,再说,这个男人靠不靠得住还有待考虑。

“好了,天不早了,少夫人有什么要问的,咱们明日再说。”阿如插话说道。

齐悦这才发觉外边的天已经黑了,不知不觉竟然聊了一天,就连吃晚饭也没停。

今天听得信息也差不多了,足够她消化消化了。

“是不早了,今天大家又惊又怕的,都累了,洗洗早点睡吧。”她笑道。

阿如阿好应声,一个伺候齐悦洗漱一个铺床。

“姐姐,我今晚和你一起在这里睡吧。”阿好低声拉着阿如说道。

亲眼亲耳听了这么一出黄泉路起死回生的故事,年轻姑娘被吓坏了。

在一旁正好奇的感受古代内衣的齐悦听见了,抬头看堂屋边上有一个小床,看来是守夜丫头的位置。

虽然她经历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附身换魂事,但作为一个外科医生,胆子还是很大的,再说,她还要想些事,更愿意一个人呆着。

“你们都回自己屋子里睡吧。”齐悦说道。

阿如瞪了阿好一眼,阿好心虚惭愧的低下头。

“我想一个静一静,说不定能想起来些什么呢。”齐悦不待她们说话,便再次说道,声音带出不容置疑的情绪。

少夫人说话从来没有这样干脆过,阿如迟疑一下,低头应是。

“少夫人要什么,叫我便是,我们就在耳房这边。”她说道。

齐悦点点头,看着阿好放下窗帘,月洞门的帐子,阿如逐一熄了外边的灯。

“少夫人我们下去了。”她们齐声说道,待里面的齐悦嗯了声才退了出去,关好门。

细碎的脚步声离开了,大雨过后的夜里一片安宁,隐隐听到不知哪里传来的蛙鸣。

夜深的时候,阿如再一次从窗边回转,这一次脱了外衣躺了下来。

“姐姐,少夫人歇下了?”缩在被子里盖住半个头的阿好问道。

“灭了灯了。”阿如说道,一口吹灭了床前的油灯。

“别吹灯..”阿好低声说道。

“快点睡吧,一惊一乍的。”阿如低声训斥道。

阿好不敢再说话,听着外边有风声,偶尔卷着几声夜鸟的怪叫,吓得缩起来用被子盖住了头,不多时,听的阿如这边呼吸沉稳,似乎睡着了。

“姐姐,姐姐..”她忍不住低声唤道。

“又干嘛?”阿如翻过身问道。

阿好微微探出一点头。

“姐姐,当时…当时你探少夫人..是真的没气了吗?”她压低声音问道。

“快睡你的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以后不许再提。”阿如猛地坐起来,低声喝道,“阿好,你再这样不听话不懂事,我就告诉苏妈妈,把你送走,不要跟着我了。”

“我听话我听话,姐姐别生气,别送走我。”阿好也顾不得害怕了起身坐起来又是作揖又是举手立誓。

阿如又叹了口气。

“快躺下,白日淋了好几场雨,仔细受了风寒,要是病了,连个大夫都请不来,可就只能看造化了。”她说道,声音低沉情绪低落,“你说你,当初老夫人给过来的五个丫头,都找个机会走了,你也不是没机会,二小姐喜欢你梳的头,点名要你去,你偏不去,守在这里,也不知道这日子还有头没有,你这是何苦….”

“姐姐不也是没走?”阿好笑嘻嘻的说道。

“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在这里有老子娘,又是公中配来的,我是外边卖来的,是从小就跟着老夫人的,老夫人亲自拉着我的手把我给了姑娘,除非老夫人再发话,否则我哪里都不会去。”阿如说道。

老夫人已经不在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发话了…

阿好沉默一刻。

“我也哪里都不去,我喜欢跟着少夫人和姐姐,因为,因为你们都是好人。”她憋了一刻,才说道。

阿如噗哧笑了,又扯过枕头砸了她一下。

“刚说了你,又乱说话。”她嗔怪道,“这话可不能出去说,什么好人坏人的,没的你乱嚼舌根。”

阿好嘻嘻笑,将枕头又扔回来。

“我知道,我也就在姐姐这里说。”她笑道。

“好了,快躺下睡吧,明天还有好些活要做呢。”阿如说道,自己先躺下了。

阿好应了声躺下了,说了这一会儿话,驱散了她心底的惧意,这一天真是又累又惊,不多时便呼呼睡去了。

阿如这才轻轻的吐了口气,手捏住被角,在黑夜里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时候….”她动了动嘴唇,用堪比蚊蝇的声音说道,“少夫人真的没气了….”

第七章 小打

第二日一早,用粉遮了眼底青的阿如就来伺候少夫人起床。

齐悦早已经起来,因为经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她几乎没没睡着,到天亮时才迷糊了一会儿,正在那里跟床上摆着的衣裳斗争。

“这东西是怎么穿上的?”齐悦一边试着往身上套,一边嘀咕,听到门响便忙做出刚起床的样子。

想必丫鬟有帮主人穿衣的一项工作吧。

“少夫人睡得可好?”阿如一面拉开窗帘挽起帐子,晨光便洒进来,屋子里一下子明媚起来。

“好。”齐悦顶着两黑眼圈含笑说道。

阿如给她斟了一杯热茶,齐悦慢慢的含在嘴里,一面装作不经意的看着阿如。

阿如捧起床边的小白瓷盂走过来。

这是漱口盆啊?齐悦一边很自然的吐在里面,内心惊叹,昨晚她研究了好一会儿,这个白瓷做的那叫一个好啊,小巧可爱,以为是观赏把玩用的,没想到只不过是一个痰盂。

古代的侯府大家果然吃穿用度不一般啊。

漱完口然后才是吃的茶,齐悦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伸展下身体。

“今个天不错啊。”她一面对阿如说道。

聊天最好的开始便是从天气,古今中外应该都适用吧。

阿如笑着点点头。

“下过雨,门外的花草都鲜亮的让人心颤。”她说道,一面递给齐悦一物。

齐悦接过一看,再次心里哇哦一声,牙刷哎。

当然不能跟现代的相比,上面沾的是盐,齐悦乐滋滋的刷了牙,然后阿如为她洗脸上妆。

真是万恶的旧社会啊……这也太享受了…

“阿好这丫头,又贪玩了。”阿如往外张望一面说道。

阿好梳头梳的好,当初也是因为这个被老夫人给了少夫人,所以梳头的事一直由她来做。

“急什么,咱们又没什么事。”齐悦说道,一面用首饰盒里的各种簪子试着将头发挽成各种样子。

“您脾气好,都把她纵坏了。”阿如笑道,一面说这话,手脚不停的擦拭收拾房间。

“你看我这样弄的头发行不行?”齐悦不时的转过身问她。

主仆二人一问一答,气氛轻松愉悦,正高兴着,听得门外有争执声,其中有阿好的声音。

“瞧瞧去,怎么了?”齐悦立刻说道。

阿如就等着这句话呢,闻言忙跑出去。

随着她的出去,院门也打开了,齐悦能听到外边的说话。

“…这是我先摘的荷花…”

“..谁让你摘了!这是我们姨夫人早说要的…”

“..我们少夫人…”

“..什么少夫人,别糟蹋了这好花,快给我你这个小蹄子,再废话撕烂你的嘴…”

紧接着便响起阿好哎呀的痛呼声,想必是吃亏了。

“你是哪个院子的?怎么能动手打人呢?”阿如看着眼前将阿好一把推倒在地从她怀里夺荷花的小丫头。

因为三年前在齐悦和世子成亲的时候,为了喜上加喜,府里发放了一批年纪大了丫鬟,配了小子,成了亲,差事也大多换了,所以新上来一批小丫头,之后她跟着少夫人进了这秋桐院,对这些新人不是很熟悉。

瞧着这个丫头十二三岁,穿着半新不旧的青衣布衫,青布裤子,长得尖头尖脑的,正是进不得门的洒扫跑腿用的粗使丫头。

自从老夫人去了,家里的规矩真是越来越松懈了,这等丫头难道都没经过调教?就是认不得人,也该认得阿好的束腰,怎么还敢如此的张牙舞爪?

阿如说着话,这边的小丫头根本就没理会,别看身子小,动作却是灵活的很,几下就夺过了荷花,抬头看了眼秋桐院,一脸不屑,冲阿如呸了声,转头就跑。

阿如气的浑身哆嗦,原本冷言冷语也就罢了,面子上见了都还过得去,如今这么个粗使丫头就打上门了…

“你给我站住。”她几步追上去,一把揪住那小丫头,竖眉喝道,“你跟谁学的规矩?反了你了!”

阿好也跟过来了,趁着阿如抓住她,劈手夺过荷花。

“且不说你我身份大小,是我先摘下的荷花,断没有你半路来抢的道理,你这人也太霸道了,满府的花草你看中的难不成都是你的,别人摘不得?”她气呼呼的说道。

“你算个什么,也来教训我,人说了,你们秋桐院的人连阿猫阿狗都算不上。”小丫头翘着鼻子说道,一面要推开阿如,又去夺荷花。

阿如知道背后难听的话很多,没想到竟然难听到这种地步。

“少夫人是明媒正娶,老夫人亲自定下,请了皇帝旨的,就是我,我阿如好歹也是老夫人跟前的人,竟然说..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说,是谁说的,我这就告她去,必要将这无法无天没规没距的打出去。”她浑身抖得筛糠一般,揪住那小丫头厉声喝道。

小丫头害怕了,眼神躲闪,急着要挣开却挣不开,干脆转头咬了阿如的手,阿如没料到这丫头如此粗野,哎呀一声缩手,顺手就给了这小丫头一个巴掌。

小丫头捂着脸跑了。

阿如气愤不过喊着你别跑追了几步到底没追上。

阿好拉着她劝着回转院子。

“说是朱姨娘院子里的..”她跟阿如咬耳朵,“外边来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姐姐别生气,跟她生气太丢人了。”

就在两个月前,由夫人做主,将侯爷在外边养的一个妇人接回来。

“是啊,连那样的人都进家门了,还有什么规矩…”阿如喃喃说道,原本的愤愤被伤心取代,神情消沉,是啊,老夫人去了三年了,这三年,变化太大了…..

阿如没有进屋,让阿好去给少夫人说一声免得她担心,自己则借口准备早饭进了一旁的小厨房。

这边阿好进了屋子,丝毫不见颓然,反而带着几分胜利的小得意将荷花插好。

“湖里的荷花开的晚,只有挨着湖心桥下那边的早,我早知道盯上这个了,知道昨天下雨今天一定开了,一大早我就跑过去,果然…”她高兴的说道,“少夫人,你说好看吧?”

齐悦笑着点头夸赞,阿好的脸上更是笑开花,只不过因为方才争抢至头发有些散乱,看上去有些滑稽。

“有人看到了眼红,跟我来抢呢,让您操心了。”她倒是没忘阿如让她回禀的话,笑着说道。

“好东西嘛,没人抢的还算什么好东西?说明你眼光好嘛。”齐悦笑道。

阿好高高兴兴的施礼道谢。

“我帮少夫人梳头…”她说道,一面要帮齐悦解开随意挽的头发,还没拿起梳子,就听大门哐当一声。

“阿如,你给我出来!”

一个女声在门外响起,伴着这声喊,虚掩的大门被踹开了,涌进四五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穿着鱼白色小碎花的直身薄衫,粉色裙子,腰里系红腰带,身量高挑,面容俊俏,微微抬着尖尖的下巴,站在了院子中。

在她身后跟着几个同年纪的丫鬟,只不过是葱绿或者嫩黄的束腰,一个个都是一脸怒容。

阿如从厨房走出来了,看着这姑娘。

“是素梅啊,找我什么事?”她说道,眼里有见到熟人的惊喜。

来人从身后扯出一个小丫头。

“是不是她?”素梅问道。

那小丫头正是方才抢荷花的那个,被素梅拽着,狠狠的看了阿如。

“就是她。”她说道。

阿如心里明白这是做什么来了,面上的喜色便消去了。

“素梅,听说你到朱姨娘那里当差….”她说道。

话没说完,就见那素梅一步扬手就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声在院子里响起,里里外外的人都愣住了。

阿如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我在哪里当差用不着你操心。”素梅哼声说道,“打狗还得看主子呢,阿如姐你跟老夫人那么久,老夫人这才去了三年,就糊涂了啊?”

她在老夫人,以及去了这两个部分加重了语气。

阿如的眼泪在眼眶打转,盯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要小一些的丫头,似乎还能看到当年她怯生生一脸讨好的模样。

“姐姐要做什么,只管说就是了..”

“..姐姐教我,我不懂事…”

“..能给姐姐帮忙,是我修来的福气呢…”

她的眼泪终于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这话说的真没错。”

一个女声陡然响起来。

在场的人都寻声看去,只见屋门口站着一个女子,也不梳头,披着一件外衣,用一根簪子慢悠悠的挑指甲,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这些年大家对秋桐院逼而远之,再加上这少夫人养身子从不出门,大家都要记不清她的相貌了,但当真的看到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毕竟少夫人这张脸长得很好,足以让人过目不忘。

“少夫人..”素梅低头施礼,面上并没有几分惧意,待要说什么,这边齐悦先开口了。

“阿好,掌嘴。”她淡淡说道。

站在她身后早已经气的浑身哆嗦的阿好闻言立刻冲出来,劈手重重的对着那素梅就是一巴掌。

如同阿如一般没料到来人开口就说抬手就打,素梅也没反应过来,实实在在的被打了一巴掌。

阿好这一巴掌可是积攒了满满的新仇旧恨,本着打一次捞一次的原则,手上新留的指甲也没收敛,一巴掌下去,素梅不仅痛得尖叫,脸上除了青白印子还有两道抓痕,血迹渗了出来。

“你,你敢打我!”她尖声叫道,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再伸手一摸,沾了血迹,破相了!

这相貌可是她的命啊!素梅差点晕过去,一起来的丫头们也哄得涌上来,要抓打阿好。

阿好事先得了吩咐,一击得手毫不恋战,三步两步就跑回到齐悦身边。

“给我跪下。”齐悦拔高声音喊道。

乱哄哄的丫头们被吓的咯噔一下,安静了,呆呆的看着扶着门站着的齐悦。

“说的没错,打狗还得看主子,你们是什么东西?跑到我跟前对我的丫头又是打又是骂?”齐悦一拍门,喝道,“你们是瞎了眼了还是我这个主子是死了的!”

一拍咚的一声,丫头们吓得一个哆嗦,侯府地位尊卑森严,惯性使然其中一个便忍不住跪下了,一个跪下了其他人便从众心理立刻跟着跪下了,素梅虽然百般不情愿,但也不得不跪下。

这边齐悦趁着丫头们低头,忙吸了两口气,快速的甩了甩手。

用力太过了,拍的手差点断了,还是因为第一次演这种戏,业务不纯熟…..

应该拿个茶杯茶壶花瓶什么的摔砸,不过那些东西在齐悦眼里真古董官窑精细货都太贵重了,实在是心理压力太大下不得手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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