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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庶子风流

屋外风吹凉

历史架空

268.02 万字

2019-02-16 完结

外科医生贾琮过劳而卒,魂穿荣府。谱一曲红楼幽梦,唱一世庶子风流。

第一章 博戏

“大,大……”

“小,小……”

“我东二胡同头号骰子高手,说大就大!”

“呸!我还是南城十八街第一赌神呢,说小就小!”

“大!大!大!”

“小!小!小!”

大乾,神京都城,西城群贤坊的一条胡同内,一座二进宅院里传出阵阵喧闹声。

从声音上来听,声音的主人年岁似都不大。

若是将目光放在这座宅院的正门处,也就了然了。

门匾上书四个大字:贾族义学。

青砖粉垣灰瓦,树木环绕,地处幽静,本是极好的读书之地。

在寸土寸金的神京西城,这样一处宅院,价值不菲。

然而此刻,却恍若赌场。

学舍内最后一排,贾琮又默背完一篇文章,看着前面愈发哄闹的场面,不由暗自摇头。

鼻中嗅到一股桂花幽香,侧过头看向窗外的那株金桂,贾琮眼中闪过一抹怅然色,缓缓陷入了思绪中……

一年前,他还是地球上一名外科医生,连续做了几台心脏手术后,莫名的就变成了这个世界一座国公府内的一名庶子……

前世闲暇时,贾琮也曾在网上看过一些历史穿越小说。

对于穿越这种事,虽亦难免惊骇悲伤,却也并不是完全陌生。

经过几个月的茫然寻找和绝望后,他最终还是镇定了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吧……

只是遗憾的是,旁人穿越的多是正经的历史朝代。

利用前知的历史知识,趋利避害,化险为夷。

提前抱住潜龙的粗大腿,继而翻手为云覆手雨。

最终得道称王。

可他穿越的,却是一本书中虚构出的世界。

红楼世界。

且不说这是否是因为他前世常读红楼的缘故,这些已不必深究。

问题是,就算他前世翻烂一本红楼,细节悉数牢记于心。

然而能前知的知识,也不过是贾二爷在大观园内各种撩妹技艺和数不尽的风花雪月。

再有就是,“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凄惨结局。

至于其他的历史大势,诸如谁做皇帝谁做宰相,谁是潜龙谁是沉船,该抱哪个大粗腿能翻身解危局……

一概不知!

更郁闷的是,其他人或许还可以等着树倒猢狲散后,“各自须寻各自门”。

唯独他这个贾赦之子,却是想跑都跑不了。

整部红楼梦,论坑儿女的高手,贾赦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温柔可亲的贾迎春,是他的亲女儿,却被他以五千两银子的价码抵给了中山之狼孙绍祖。

使得好端端一个金闺花柳质,只一载便赴了黄粱。

还有他的嫡长子贾琏,也是被各种坑。

为了几把扇子,逼迫贾琏去害人家破人亡,贾琏不遵,就被打个半死,下不得床。

一个当老子的,竟往儿子房里送女人,闹的贾琏一家鸡犬不宁……

此等行为,数不胜数。

迎春贾琏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他……

到后来大难来临,贾政一房或还能保全,甚至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虽然探春远嫁,宝玉出家,但人总还能活下去。

日后更有贾兰长大“气昂昂头带簪缨,光灿灿腰悬金印,威赫赫爵位高登”。

尽管“凄惨惨黄泉路近”,可这也能说明,贾政一脉至少安全无忧,没有入罪籍。

然而大房一脉就不同了,托贾赦“洪福齐天”,连坐之下,这一房人几乎死伤殆尽。

唯留下一个巧姐儿,还差点被卖进青楼里……

坑!

真真巨坑!

偏在这孝道大于天的时代,摊上这样一个便宜老子,几乎无解。

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

这句话,又岂是随便说说的?

只是,贾琮实在没给这个便宜老子陪葬的心。

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也没心思再赏桂花了。

心中懊恼,前世叫什么名字不好,偏要叫贾琮……

正要低头再看书,忽地从前面一下冲过来一孩童。

看起来虽然只有五六岁,可口气极大,满头热汗的嚷嚷道:“贾琮,快……你快去帮我都赢回来!”

看着使劲拉扯他衣袖的孩童,贾琮微微皱眉道:“贾环,你又赌输了?”

这个孩童,便是贾政幼子,贾环。

今年不过五岁多,刚来蒙学半年。

只是虽然同是庶子出身,但贾环和贾琮又不同。

一来其母赵姨娘尚在,且十分得宠,贾环“子以母贵”,不至于太被人小觑了去。

主子该有的待遇,他都有。

二来,赵姨娘原是贾家家生奴才,是知根知底的家生子。

后来贾母见她颜色出落的好,就赏给了贾政收房。

有贾母亲点,勉强也算是根正苗红。

而贾琮……

且不说其母早逝,还是青楼花魁出身。

这是这个时代最令人不屑的出身。

因此,在荣国府内,贾环能光明正大的住在后宅内,而贾琮却连荣国府正门都难进。

地位之别,恍若云泥。

不过,贾环虽比他好许多,上面却还有一位衔玉而生的宝二爷,又比他强无数倍。

如此一来,贾环反倒更乐意亲近贾琮这边,时常来寻他玩耍,寻存在感……

见贾琮不起身,贾环急的跳脚,道:“贾琮,你快去帮我赢回来啊!

昨儿三姐姐给了我五百钱,嘱咐我今儿下了学回去时,顺路在南胡同买些劳什子柳枝儿编的小篮子、整竹子根抠的香盒儿、胶泥垛的风炉儿……

结果,我都输光了!

她之前还叮嘱我,若是敢贪墨了,仔细我的皮!

如今果然让贾玕、贾琦、金荣那些黑了心的骗走了……

贾琮,你快帮我赢回来!”

贾环口中所言的三姐姐,便是大名鼎鼎的贾探春。

不过贾琮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有余,却还从未进过荣国府二门内宅,自然也没有见过那些红楼梦中造化钟秀的女子。

只是常常听贾环抱怨,他那位三姐姐如何如何厉害,怎样欺负于他扭他耳朵……

贾琮见他唬的急眉赤眼,无语道:“知道他们哄你银钱,你还敢拿‘公中’的银子去赌?”

“哈哈哈!”

前面一群半大少年,忽地发出一阵大笑声。

人群中的几人还转过头,看着贾环挤眉弄眼,让他愈发恼的跳脚。

正是贾玕、贾琦和金荣等人。

贾玕、贾琦是贾家在京八房中四房和五房的子弟,金荣则是属于“外戚”,他是三房贾璜老婆的侄儿。

贾环一张脸气的通红,又心疼银钱,巴巴的看着贾琮,声音带哭腔道:“贾琮,你帮不帮我?”

“他能帮你?上回是他走了狗屎运,才让他蒙对一回!”

金荣搂着一个柔柔弱弱的学生走来,瞥着贾琮叫嚣道,方才便是他和贾环对赌的。

看到一幕,贾琮压下心中隐隐的作呕感。

半个月前,贾环就被这几个年纪大些的贾家子弟哄去摇骰子,他才五岁多,能懂什么,自然输了个精干。

虽然平日里贾环为人有些讨厌,可到底还是个孩子。

有些淘,但心思不算太坏,在贾府,贾环是唯一常去寻他玩耍的人。

见他哭成那样,贾琮便出头随意“蒙”了两把,帮他赢了回来。

贾琮自然不是什么赌神,只不过每个外科医生,都必定有一双极灵巧的手。

或用玻璃珠站梅花桩,或练魔术,还有其他诸如凌波微步穿绳、派钉转移、缝葡萄、夹绿豆等等手段。

活到老练到老,也练就了外科医生们一双双“稳”、“准”、“快”的巧手。

贾琮曾经最擅长的,便是魔术。

而骰子,只不过是诸多魔术中最经典也最基础的道具之一。

对上真正的赌术高手,贾琮或许还差些。

毕竟他没接触过真正的赌博。

但对付一群十来岁的孩子,实在没什么难度。

“我不赌博,只代贾环丢骰子。如果他赢了,你们把那五百银钱还给贾环。他才五岁……”

看着贾玕、贾琦并围过来的贾瑞、贾蔷等人,贾琮语气平淡道。

他这幅做派,没等贾玕等人反应,就惹恼了一人,便是那金荣。

金荣本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个“借读”的。

只是他那姑母贾璜老婆,却极会讨好如今在荣国府管事的二.奶奶王熙凤。

有王熙凤做“靠山”,又知道贾琮的情况,金荣自忖他比贾琮还“高贵”些。

见他如此拿大,方才竟不理他,便大声啐道:“不赌你丢什么骰子?”

贾琮轻笑了声,道:“你不敢?”

金荣更怒,涨红脸道:“我不敢?赌就赌!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阿物?”

拉住要跳脚的贾环,贾琮敛起笑容,淡淡道:“我丢大,你先丢。”

金荣闻言,啐了声,怒气冲冲的折回前面,将两个骰子取来后,昂着脸,傲气道:“什么丢不丢的,那叫赌!

上不得台面……

我赌小,看着!”

说罢,双手捧着两个象牙骰子放在嘴边,吹了口气,又闭目神神叨叨的念了两句,然后往桌面上一丢,瞪圆两只眼,嘴里拼命喊着“小”。

却见两个象牙骰子骨碌碌的转了几圈,停了下来……

“唉……”

“哈哈哈!”

“三、五,八点大!”

“金荣熊喽!金荣熊喽!”

一干围观的不嫌事大,大声讥笑起来。

左右是个乐子,管他谁输谁赢。

金荣又羞又怒,一张脸快成了紫色,恨不能一脚将那对骰子踩个稀巴烂。

他眼睛怒睁,瞪向贾琮道:“该你了!”

贾琮却转头对贾环道:“是你的赌局,你先用帕子擦一擦。”

贾环正兴奋尖笑着对金荣幸灾乐祸,听到贾琮的话后,也顾不得他的“不敬”,忙掏出帕子将两个骰子擦了两遍后,递给贾琮。

贾琮接过手,看了眼金荣。

金荣一瞪眼,大声道:“看什么看?快丢!你一定是小,我还要再赌一次!”

贾琮眼睛微微一眯,看也不看,手一抬,就那样随意往桌上一丢。

骨碌碌一阵翻滚后,两个象牙骰子缓缓的停了下来……

……

PS:开始了啊~~

第二章 佞言

“啊!”

“大,是大!哈哈哈!”

“两个六点,是最大!!”

“赢了!”

眼见桌面上两个骰子成了齐整整的两个六点,贾环一张嘴都快咧到耳后根,又跳又笑的尖声惊叫着。

还对金荣做起了鬼脸,一只手挥来舞去只是要银钱。

其他人则都目光奕奕的看着那两个骰子……

“砰!”

众目睽睽之下,金荣没面皮赖账。

气急败坏的他怒狠狠的将一串铜钱往桌上一砸,狠狠瞪了贾琮一眼后,就黑着脸,离开了学舍。

今日塾掌贾代儒有事不能来,让其孙贾瑞代他管一管。

可贾瑞自身就不正,领头带着顽闹,哪里管的了这些?

金荣和他亦是“契兄弟”,所以见他早退,也没说什么。

其他人则都狐疑的看向贾琮,目光惊疑不定。

心中纷纷忖测,莫非又是运气?

可这运气也忒好了吧……

两个六点!

唯有贾环不管其他,脸上乐开了花,拿起钱串数了起来。

只是数了两遍后,却皱起眉头,左右掰扯着手指头,一脸苦恼。

他抓了抓脑袋,看向贾琮,道:“贾琮,我数了数,好像……好像不够五百钱。”

贾琮抽了抽嘴角,方才他就看见,贾环数过十二就开始迷糊,能数到五百才见鬼。

不过没等他开口,一旁的贾玕就道:“之前金荣赢了你后,给香怜和玉爱一人抓了把……”

“香怜”和“玉爱”。

贾琮瞥了眼那俩“妩媚多姿”的骚客,这两人和金荣一般,亦是“外戚”,都是贾族其他房子弟的内眷亲属。

生的倒也没多得意,只是神态言行都极为娘气。

兰花指从未收起过……

这世道,就是兔爷横行!

因为贾琮模样好,之前这两人还想和他“做朋友”。

那回贾琮差点暴起打人。

这次他没暴起,贾环却暴起了……

方才对上气势汹汹的金荣,贾环只敢躲在贾琮一侧装模作样一番,毕竟金荣身后站着他最怕的那位二.奶奶。

可对上“香怜”和“玉爱”,他就完全不怕了。

只见他一跳而起,抓住“玉爱”的脖颈领口,吱哇叫道:“好哇,原来是你们!还钱,还钱,快还钱!!”

“哎呀!”

“玉爱”唬的花容失色,双目含泪,求救的看向一旁的贾瑞,幽怨唤了声:“瑞大爷……”

贾琮听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贾瑞面上倒是泛起了怜惜之色,干咳了声,对贾环道:“你先松手,不过是几十钱,有贾琮这样的高手在,多少赢不来?”

其他人这才想起贾琮的神奇之处,一个个眼神炙热的看向他。

贾环先是一怔,眼睛也发起光来,不过转头看了眼贾琮冷淡的脸色,才想起贾琮的“可恶”和“顽固”之处。

那么会赌骰子,却不爱赌,没的糟蹋能为。

他自忖说服不了贾琮再帮他赢钱,只是抓着“玉爱”不松手。

贾瑞见此,皱眉道:“玉爱和金荣关系极好,你不怕金荣回头寻你的短?”

金荣不在,贾环哪里会怕,一张小脸满是讥讽的叫嚣道:“我会怕那个囚馕的?

他算什么硬正仗腰子的东西!

他姑母只会打旋磨子给我二嫂跪着借当头,他敢寻我的短?

金荣若敢来,我就带他去找二嫂,让他看看二嫂到底帮哪个!

前儿二嫂还给我几百钱耍子……

来啊,你们让他来寻我的短啊!”

听他说的嚣张,贾瑞等人都变了脸色。

王熙凤的厉害大名,阖族里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虽然不知道贾环到底是不是在大吹法螺,可也都不愿将事情闹大。

毕竟在学里赌博戏,让家里知道了可了不得……

所以贾瑞、贾玕等一干人,纷纷让香怜和玉爱还钱。

香怜、玉爱无法,只得还钱。

闹罢,贾瑞等人不去理会趾高气扬的贾环,又都把目光对准了贾琮……

“贾琮,行啊!”

贾玕双眼放光的看着贾琮,道:“你这好本事!”

贾瑞也笑道:“琮哥儿,就凭你这一手,往后就不会短了银子使!

前门南厢锁子胡同里有一家富发赌坊,我极熟。

怎么样,一起去耍一耍?”

贾琮摇头,淡漠道:“我不赌博。”

贾瑞等人不死心,还要说什么,就见贾环收好了钱串跳出来,道:“好了好了,你们可别害贾琮,他嬷嬷管的他狠!

要是知道了他耍博戏,一准要告诉大老爷。

到时候让大人知道了,你们谁也跑不了。”

贾琮收拾好书箱,背在身后,与众人点点头后,和贾环一并出了学舍。

……

“哇哈哈哈!”

出了学舍,上了马车后,贾环乐的在车厢内翻了个跟头。

赶车的长随赵国基回头看了眼,乐呵呵的又继续赶车。

贾琮则在路边走着……

贾环能有马车坐,他却没有。

因为他的生母是青楼女子之故,当初在贾家,甚至在整个神京城里,着实惹出了不小的风波。

宠花魁而冷落发妻,致使发妻病亡。

贾赦因此而被罚到东路院,靠近宗祠旁,反省己过。

若非他占据嫡长之名,当时朝中又正好有夺嫡之变,废黜他容易引发旁人联想,造成更大风波。

他怕是连爵位都难承袭!

直到贾代善去世,贾赦也没能回到荣国府正宅。

这便是贾家为何由二房当家的缘故……

贾赦反省的结果,自然不会是他的错,他认为自己当初是被狐媚子给教坏了。

不过狐媚子已经死了,没法子再教训,只能母债子偿,罪过就落在了贾琮头上。

贾琮在贾家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

马车、长随、服侍丫鬟一概没有。

只有一个在贾家地位不显的奶嬷嬷看护着他,不死就成。

若非当年事闹的满城风语,众人皆知他为贾家血脉,贾琮怕都活不到今天。

而事实上,他的确没活到今天……

“贾琮,你也上车来!”

自嗨好一阵的贾环,终于良心发现,对走在路边的贾琮招手道。

贾琮看了眼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瞥了环老三一眼,道:“谢谢好心,不用了。”

贾环一双手不知摸了哪里,蹭成了小黑爪子,他伸出右手,搓了搓黑不溜秋的大拇指和食指,眉飞色舞道:“三姐姐整日里厉害的紧,拿五百钱让我去给她买劳什子柳枝儿编的小篮子、整竹子根抠的香盒儿、胶泥垛的风炉儿……

她哪里知道,五百钱能买一车那些破玩意儿了!

我在南胡同花百十钱给她随便买几个就成,剩下的,我请你个东道!

快点快点!”

贾琮见他巴巴的催的紧,也不拿捏了。

整个贾家从上到下,包括诸多奴才在内,也只有贾环愿意同他来往。

当然,贾环在贾家同样是人憎狗嫌,没人愿意搭理同他顽,也是个重要缘由。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是一类人。

贾环让赵国基停了车,招呼贾琮上车,又把小厮钱槐打发回家,一行人转向南胡同去了……

……

却说金荣自忖失了颜面,回到家后,越想越气,一个人咕咕哝哝个不停。

恨得咬牙切齿!

其母胡氏见之,便问缘由。

金荣道:“今儿学里塾掌不在,我们就自个儿看书。

他们一班人顽博戏,非让我顽,我就耍了两手,赢了他们五百钱。

偏他们不服,就出千耍赖,倚势欺人,又逼我还回去。

不过是看我不姓贾……”

胡氏是个本分的,劝道:“你又要争什么闲气?好容易我同你姑妈说了,你姑妈千方百计的才向他们西府里的琏二.奶奶跟前说了,你才得了这个念书的地方。

若不是仗着人家,咱们家里还有力量请的起先生?

况且人家学里茶也是现成的饭也是现成的,你这二年在那里念书家里也省好大的嚼用呢。

你如今要闹出了这个学房,再要找这么个地方我告诉你说比登天还难!

你给我老老实实的顽一会子睡你的觉去,好多着呢。”

金荣气道:“若是旁个也就罢了,偏是那个贾琮!

他是个什么阿物儿,也敢瞧不起我?”

“谁瞧不起你?”

金荣母子正说着,庭院窗户下传来一道笑声。

胡氏闻言面色一变,忙给金荣使眼色,让他不许多事。

而后笑迎了出去,来人正是胡氏的小姑子,贾璜的妻子,璜大奶奶金氏。

金氏素来敬佩寡嫂,怜惜她带着侄儿度日不易,常接济一二。

今日无事,便又来看看,却不想刚走到窗下,就听到里面的谈话。

胡氏将金氏迎进屋里后,温言笑着岔开话,却不想金荣依旧一脸的不忿,金氏便问缘由。

金荣一肚子恼火没处发,就再将方才对胡氏所言之话,添油加醋的翻了回,并道:“姑母,那五百钱不值当什么,我本也不想要。

可那贾琮也忒瞧不起人了!

当着满学里人的面,骂我算什么阿物儿……”

“啪!”

金氏闻言真真怒从心来,破口骂道:“他一个窑姐儿生出来的下贱崽子,也敢骂荣儿?我金家的清白孩子,不比他强一百倍一万倍!

人都别忒势力了,荣儿你等着,我现在就去西府,找链二.奶奶,再向大太太说说,让她们给评评理!”

……

PS:感谢诸位书友的打赏啊!

第三章 杀人了

“糖人儿,糖人儿……”

“瞧一瞧,看一看喽,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哟……”

“香辣赚口的卤煮,来尝一尝哟!”

神京西城北街群贤坊南胡同,整个胡同里,就像一个集市。

虽说西城中所居住者多为权贵,尤其是群贤坊,公候府邸不知几座。

但俗话说的好,皇帝家还有几门穷亲戚。

家大业大,族人多时,也就没法全部安置妥当。

譬如贾家,虽是一门双公,何等显赫,族中多有官爵者。

然而贾家自始祖往下,现今共有族人二十房。

就算其中十二房都在金陵老家,但只在京的这八房,就足足有数百人之多。

再加上一些攀附于贾家过活的各房“外戚”,怕是足有一二千人。

除却少数几家过的富贵些,其他的,多不过是将将度日。

贾家尚且如此,其他面上光鲜的权贵豪门,就更不用说了。

因此,西城诸多坊市内,就有了许多像群贤坊南胡同这样的集市胡同。

那些权贵的穷亲戚们,做些小生意小买卖,养家糊口。

另外还有一些别的地方的小商小贩,羡慕西城富贵,也会挑着货担到处游卖。

如此也就造成了这类热闹非凡的集市胡同。

“唔,好吃,真好吃!吸溜……”

南胡同一条小吃巷道里,贾环捧着一碗羊杂,吃的唏哩呼噜的。

辣的一张脸儿都快变形了,还直呼过瘾。

贾琮则无语的看着他……

要说吃的,贾环应当没缺过什么山珍海味。

荣国府内的生活水准,绝对属于这世上最顶级的那一波。

贾环虽远不如贾宝玉得宠,可也是贾家的正经主子,少不了吃穿。

只不过富贵人家饮食到底讲究“中庸”“温性”,基本上都是不咸不淡,不甜不腻,更不会辛辣的饭菜。

像羊杂汤这种重口油腻的吃食,是决计不会出现在贾家餐桌上的。

所以贾环才吃的这么过瘾,毕竟还是个孩子。

“耶?贾琮你看我做甚?你也吃啊,我请东道!”

贾环满脸豪爽道。

贾琮闻言,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一个猴儿糖人。

这便是贾环请的东道,价值三个铜钱……

“等等……”

见贾琮拿起糖人,贾环连忙喊住,然后在贾琮瞠目结舌下,探出脑袋,一口将猴儿糖人的脑袋咬掉,塞了一嘴巴,甜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继而支支吾吾道:“好吃,好吃!你吃吧!”

一个糖人儿,大半分量都在那个头上……

贾琮哭笑不得,“嗖”一下将剩下那半截儿无头猴儿丢进了贾环羊杂碗里,道:“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说罢,摇摇头,独自往前走去。

这熊孩子……

一边往前走,一边打量着南胡同中的风物人情。

天子脚下,太平之世。

即便辛劳些,百姓脸上还是有许多质朴的笑容。

哄闹喧哗中,透着世道的安宁。

可惜,这世道和贾琮曾经熟悉的历史,完全不同……

尽管贾琮知道,红楼梦本就是曹雪芹虚构出的世界,开篇就言明不计朝代年月。

但他清晰记得,在红楼梦中,明确出现过汉唐及宋太祖、宋徽宗,甚至还有唐寅。

因而前世时,他一直以为曹公只是在用春秋笔法,书写清朝故事。

可来到这个世界后,贾琮才发现,完全不是那样。

这个世界,虽也有汉唐,也有宋太祖和宋徽宗。

然而,历史却在某个结点,发生了转折……

雄才大略的宋太祖,在位多了十四年。

志大才疏的宋太宗赵匡义,在位少了十四年。

这十四年,为大宋留下了远比贾琮记忆中的大宋丰厚的多的底蕴和元气。

也让无数大宋的精英干才之命运,发生转变。

更让华夏文明的传承,从未断绝!

异族,从未如同贾琮所知的那个世界一般,真正的入主过中原,饮马长江。

大宋比原来的历史,生生多出了四百多年的国祚!

覆盖了原本历史中的元明……

红楼中的确出现过善画春.宫的唐寅,可此唐寅,却是宋朝的唐寅……

在宋朝七百多年的历史中,北方的敌人从大辽换成了女真,从女真换成了蒙古,最后又从蒙古换成了女真。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但即使在异族最强盛时,也从未彻底覆灭过中原皇朝。

直到百年前,宋朝最后一丝国运消耗殆尽,眼见天崩之时,大乾太祖皇帝崛起于山河破碎间。

于金陵之地,力挽天倾,驱逐鞑虏,重整大好汉家江山!

建立了大乾伟业!

而之所以在红楼世界中,多有“主子”“奴才”之谓,则是由于在大宋与诸多异族相互交战的七百余年间,既影响了北方的异族,也在潜移默化中受了些异族的影响。

才造成了如今的大乾,有上下主仆之分。

这一年来,贾琮冷眼旁观,发现这个世界虽然没有元明清,但如今的大乾,却又好似明清的结合体。

衣着行事,并无太大差别。

若说最大的差别,那就是本朝重商。

商贾地位,远比在记忆中明清时代商贾的地位高的多的多。

想来也是,若非如此,大名鼎鼎的薛家,也不能以商贾之家,名列四大家族之一。

当然,薛家的商,和这些商还是有不同,薛家是皇商。

但毕竟,皇商也是商。

“贾琮,我做东道请你,你怎么不吃啊?”

吃完一海碗羊杂,并一个糖人后,贾环追上贾琮,语气埋怨的问道。

尽管贾琮比他大四岁,可在贾环看来,两人一般都还是孩子。

在贾家又都是人憎狗嫌的庶子,理当是一伙儿的。

只是近一年来,贾琮的性子,让他觉得越来越摸不透了……

若在往前,别说还留下一个身子,就是留下一根腿,贾琮都满心欢喜的吃掉。

贾琮在贾家过那日子,连下人都不如,平日里哪有什么好吃的。

可如今,贾琮竟然都不吃了……

这让贾环很没成就感。

贾琮笑了笑,道:“我不饿。”

他自不会和一个五岁的孩子较真儿,尽管他现在也不过九岁……

见贾环还要说什么,他岔开话题道:“贾环,你别只顾着吃,别忘了买你姐姐让你买的东西。”

贾环一撇嘴,也撂开手不理贾琮吃不吃了,道:“那值当什么!

我还想再去瞧瞧耍百戏的哩,那家有喷火的,了不得……”

说罢,蒙头往前面巷道里钻去。

“哎哟,小祖宗,慢点,仔细花子拍了去!”

赵国基在后面见贾环只是往热闹处挤,连忙跟上前去。

若是贾环有个什么闪失,不用旁的,他那亲姐姐赵姨娘就能揭了他的皮。

整个老赵家的命运,日后还都指着这个外甥呢……

贾琮见赵国基跟上了,也就不理会了,只是在后面慢慢看着周围的买卖人。

寻思着找个机会,也做点什么买卖……

这一年来,他的日子过的可是紧巴坏了。

不过这个想法在脑中也只是一晃而过。

前世看小说时,常看到穿越众们成了主角后,就开始各种发明创业,赚的盆满钵满,化身高富帅,走上白富美倒贴的人生。

用银子能解决问题,通通不叫问题。

可来到这世界之后,贾琮才发现,这有多离谱……

自前宋司马光在《涑水家书议》中所言:

“凡为人子者,毋得蓄私财。

俸禄及田宅收入,尽归之父母。

当用则请而用之,不敢私假,不敢私与。”

便为家长治家,提供了法理上的依据。

其实换个说法更明白,若未分家,而子女蓄私财者,其罪与百姓蓄兵器养私兵等同。

皇帝统御天下,不准百姓拥有刀剑甲具。

而家长管理子孙,则不准子孙蓄私财。

尤其是庶子……

翻开各大家族族谱家志,有经济才能的庶子,为家族赚下金山银海,奉养父母兄长乃至族人,而自家妻儿子女吃糠喝稀,衣不蔽体者,比比皆是!

但有藏私者,必棍棒加身以正家法。

违逆者,以忤逆罪论。

忤逆……

是要千刀万剐凌迟而死啊!

也就是说,哪怕贾琮忽然陶朱附身,赚下了无数金银家业。

可只要贾家一句话,就能全部拿走。

非但拿走,还要治他一个蓄私财的罪名。

这大概就是礼教中所言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君臣父子之纲常所在吧。

唯有身在其中,方能感受其枷锁之重。

若贾琮穿越成的不是现在这个身份,哪怕是成了熊孩子贾环……

他忍忍也就过去了。

等到长大后分家出去,沾不得贾家的富贵,也不用跟着吃大罪。

自力更生也能活的自在。

偏他成了贾赦的儿子,摊上那样一个昏聩无知,刚愎自用的坑爹……

若不作为,就只能在困境中等死。

可作为……

又该怎么破局呢?

难。

“啊……”

“杀人啦!”

“老天爷!”

就在贾琮触景深思时,前方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喧闹惊骇声。

贾琮陡然惊醒,挤开人群朝前挤去。

贾环就在前面……

……

第四章 救人

“贾琮,快来快来快来看啊!杀人了耶!”

贾琮还是半大小子身,灵活的从人群中挤到事发巷道口,就看到贾环满脸激动的招手唤他。

见他无事,贾琮先放下点心来,要是贾环出事了,一来他不忍,二来他的处境必然会更加恶化。

不过听贾环在这样环境下惊喜大喊,贾琮心又提了起来。

这个倒霉孩子……

果不其然,周遭不少人怒目相向过来。

他忙上前一步,开口教训道:“不要乱说话,别人未必会死。说不得只是受了伤,大家救人要紧!”

听贾琮这般说,围观者这才想起来,忙纷纷劝道:“对对对,救人要紧!倪二他娘,快找郎中来看看吧!”

贾环偏不服,大声道:“你可别哄人,脖子都快断了,那血跟杀公鸡……唔唔!”

随着贾环的“童言无忌”,对面抱着地上一个血淋淋男子的老妪哭声愈发凄厉,周遭围观群众又怒视了过来。

贾琮给赵国基递了个眼色,素来木讷的赵国基,忙捂住了贾环那张臭嘴。

贾琮歉意的对周围人点点头,就要带着贾环一起离去。

周围人虽恼,可见他年纪虽幼,但举止气度不俗,也不愿为难他,还给他让开了些路。

不过就在贾琮转身离开时,耳中又传来老妇撕心裂肺的凄厉哭喊声……

“我的儿啊!”

“你死了,娘还怎么活……”

“娘的儿啊……”

周围人也纷纷叹息起来,一人道:“唉,这倪二平日里虽然霸蛮,在赌档里放钱吃例,可最是孝敬老母,且极有义狭之气。”

另一人也道:“谁说不是呢!但凡是左邻右里,有事说一声,就没有不帮的。

这回出事,也是帮林大娘从富发赌档寻儿子。

那富发赌档真真不是东西,不害的人家破人亡竟不撂手。”

“是啊,林大娘家的田和宅子都被她儿子送进了富发赌档,还不知足,扣着她那混帐儿子不放,非要再拿二百银子。

林大娘实在没法子,才求到了倪二头上。

没想到,竟惹出了杀身之祸啊!”

“这赌啊,真真沾不得!可恨那些人忒猖狂了些,竟在人家门口杀人!”

“是啊是啊,无法无天呐。只倪二他娘太可怜了些,那样好的人……”

“儿啊,我的儿啊!”

听至此,贾琮的脚步着实迈不动了。

他脑中想的,却不是这些人。

而是,他又想起了前世的母亲。

会不会也这样抱着他过劳而死的身体,哭成这般……

“呼……”

压下心中剧烈的波动,闭目长呼了口气后,再睁开眼,贾琮对赵国基道:“先送贾环回府。”

赵国基还没答应,贾环就跳了起来,嚷嚷道:“贾琮,你要干什么去?想一个人去看热闹?”

贾琮摇摇头,没时间劝他了,折身回到了现场。

地面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

老太太快哭昏过去了,全身颤栗着,拼命想捂住她儿子倪二的脖颈,不让他再流血,可于事无补。

周围人虽有人去寻郎中,不过也只是尽一份心意罢了。

任谁都明白,倪二要死了……

“让让,让让……”

贾琮费力的推开人群,大声道。

“这小孩,你怎么又回来了?小小年纪,不赶紧回家去,看什么热闹?”

“就是,仔细撞客了……”

被他推开的人不乐意,指责道。

贾琮不理,只是往里挤。

等挤到了圈子里,高声道:“我虽年幼,却学过些岐黄急救之术。

这倪二,脖颈处的血脉被人割断了。

若不急救,最多再有半刻钟就要死。

还请有力气的,帮忙抬到净室内,以便我施展。”

周围人群登时一静,连再次挤进来的贾环都瞪住了眼。

抱着倪二的老妇更是全身颤栗起来……

尽管她根本不知道贾琮到底有没有能为,却只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行不行啊?”

“这谁家孩子,这功夫还跑来胡闹?”

“忒顽劣了些!”

围观群众指责的占大多数,好在有几个相貌老陈些的中年人,虽也狐疑的看着贾琮,到底帮了把手,把倪二抬进屋里去了。

倪二娘巴巴的看着贾琮,贾琮没有多言,只道:“先救人再说。”

贾琮之所以敢折返回身,是因为他发现,倪二虽然流了一地的血,但面色非但不发白,反而呈现紫色。

因而他判断,倪二可能未被割断颈动脉,只是被割伤了喉管,因为不能呼吸,而呈现紫绀面相。

这完全是两个概念。

若是割断了颈动脉,通常六分钟内甚至更短的时间内就会死亡。

这会儿早死了,面色只会蜡黄。

相对而言,只是喉管被割开,严重程度就轻松些。

当然,现在时间依旧十分紧急。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急救手术需要的一切仪器设备皆无,最重要的气管套管,并消毒设备也都没有。

他只能随机寻些取代物,死马当作活马医。

不过即使最后真的救不活,贾琮也能保证,能让倪二清醒过来一段时间,给他娘交代遗言。

这是贾琮前世最大的遗憾……

……

距离南胡同集市三个街道外,荣国府二门垂花门北侧,一座小抱厦内。

珠帘悬挂,熏烟袅袅,细香袭人。

抱厦前厅内,设有妃子榻,美人案。

榻上铺着一条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端坐其上。

周遭无人,摆放着各式精美瓷器插花,并一架玻璃屏风。

屋外廊下,齐刷刷的站着十来个衣着光鲜的婆子和丫鬟。

个个束手而立,屏气敛声的候着。

忽地,一头戴小珠钗,身着兰色裙裳的年轻姑娘出现在游廊下。

与众婆子丫鬟含笑点头后,走进抱厦,对美人案后那年轻妇人轻声道:“二.奶奶,东胡同里的璜大奶奶来了,要见你。”

坐在美人案后的年轻妇人,修眉微微一蹙,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极美的面容。

只见她头戴金丝八宝攒珠,绾着朝阳五凤珠钗,身着一件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裳。

艳色逼人,明丽不可方物。

只是一双丹凤眼中流露出的眼神,稍显锐利,让人望而生畏。

此人,便是名满红楼的王熙凤。

她闻言后,淡淡问道:“她来做什么?”

传话之人,乃是她打小就养在身边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嫁入贾家时,就成了陪嫁丫鬟,名唤平儿。

平儿面容温婉,轻声笑道:“看她气色不大好看,许是有事呢。”

王熙凤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不耐,道了声:“净添乱。”

话虽如此,却还是站起身来,边走边道:“去看看吧,这些族里的姑奶奶们,哪个都不好怠慢了。

不然,不定人家在背后怎么编排。”

平儿跟在身后,笑道:“这就是你多心了,族里各处都夸奶奶能干有本事呢,倒比二爷还强。”

王熙凤闻言,顿住脚,转过头冷笑一声,咬牙道:“有本事?若不是但凡她们提出不过分的要求,咱们都照章办事,会有现在的名声?

有时候,我巴不得不要这等好名声!”

说罢,又冷哼一声。

平儿好笑道:“好啦!说这些有什么用?没的自己寻不自在。

你还真能不要名声了?”

王熙凤无奈叹息一声,再不多言,带着平儿并几个婆子丫鬟,往前面待客偏厅走去。

……

半个时辰过去,小巷门口依旧站满了人。

不过,质疑的声音却小了许多。

人群中,贾环和花公鸡似得站在那里,骄傲无比。

倒不是在为贾琮骄傲,而是在为他的出身。

当周遭百姓听闻,他是荣国公府的小公子时,纷纷抱以敬畏之心。

这种受人瞩目尊敬的感觉,他很喜欢……

连得知有杀人案件而匆匆赶来的两个长安县衙的捕快,都老老实实的在倪二家门外候着。

因为倪二家里还有个“贵人”……

尽管贾琮在贾家的地位连个体面奴才都比不上,可在普通百姓和县衙衙役眼中,依旧是贵人,不敢打扰。

倒是贾环和赵国基两人,心里有些不静。

赵国基心里埋怨贾琮不晓事,顽闹的太过了些,人命关天,岂能胡闹。

况且贾琮的身份本就尴尬,惹出乱子来,贾家未必会理会。

而贾环则遗憾,埋怨贾琮太会玩儿了,只是怎么不带他一起……

至于贾琮能救人,打死贾环都不信!

而就在这时,倪家大门忽然打开,之前进去帮忙的两个中年人,面色惊叹激动的走了出来……

……

第五章 府上三爷

“桂老三,倪二怎么样了?”

“齐家二哥,快说说,快说说啊!”

帮贾琮将倪二抬进屋里的两个中年男子出来后,巷道口一群人纷纷叫道。

现下围观的都是胡同里的左邻右里,相熟街坊。

桂老三和齐家二哥闻问,一起挠了挠头。

桂老三面上震撼色不减,道:“刚抬进去时,人分明已经不行了。

我们没能进去,只是在外面烧了几锅开水,洒了些酒水,寻摸了些小玩意儿。

也不知做什么用的……

可刚才倪二他娘刚才出来说,人活过来,又有气了,老天保佑……”

“哇!”

听了桂老三的话,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叹声。

谁也没想到,那倪二脖子都快断了,眼见已经死了,居然还能活过来。

贾环眼珠子也差点没瞪出来,他万万没想到,还真让贾琮给“蒙”着了回……

见周围人将贾琮赞了又赞,他心里极不舒坦。

尤其是不知哪个不长眼的,竟称贾琮为贾三爷!

这可了不得!

在此之前,说起贾家三爷,大家只能想到他环三爷!

贾家有两个二爷,一个链二爷,一个宝二爷。

在今日之前,却只有一个贾三爷,就是他贾环。

没想到如今贾琮也了成贾三爷了。

心中生嫉,贾环大声问道:“喂,贾琮呢?”

齐家二哥憨厚笑道:“你是荣国府小公子吧?倪二他娘让俺我给你带句话,说那位小神医已经从后门先走了,临走前嘱咐俺们告诉你一声,让你快家去吧,别让你娘担心。”

贾环闻言,一张小脸生生气的扭曲起来,大吼道:“让你娘担心!”

众人闻言,一阵哄笑,知道他是贵人,也不与他一般见识。

贾环愈发气恼,热闹没瞧到,白白等了半个多时辰。

他原本还准备看贾琮的笑话呢……

如今笑话没看到,连他贾三爷的名头都丢了。

他恶狠狠的对周围人喊了声:“我才是贾三爷!”

说罢,回头恨恨的对赵国基道:“走,回去再找他算账!!”

其他人只当他孩子话,又哄笑一场,见瞧不着热闹了,也就各自散了去。

……

南胡同后街上,贾琮一个人不疾不徐的走着,面色隐隐苍白。

将近四十分钟的高强度急救手术,尤其是在完全没有任何手术器械的情况下,他只能勉强做到最粗浅的地步。

而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极不容易。

至于倪二能否活下来,他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

术中和术后感染的问题,就能要走倪二九成性命。

其他一成,看天意吧……

转过胡同口,贾琮往公侯街贾府行去。

这件事,他不露面,民众们新鲜两天,也就慢慢平息下去了。

无论倪二是死是活,大家都会以为是他的造化。

但他要是露了面,必然会给人留下印象。

这种时候,还不是他出风头的好时候。

走过三条街口,便到了公侯街,踩着青石板,贾琮回到了贾府贾赦院,回到他自己那间小小耳房中。

读书,习字。

……

“哟!璜大嫂子怎么来了?”

荣国府内宅偏厅,王熙凤人未至,笑先闻。

带着平儿并一众婆子丫鬟,走路裙摆都不起风。

恭恭敬敬,好大的气派。

贾璜媳妇金氏本是带着一腔怨气来的,可见到王熙凤这样的气派,怨气登时就消散了大半。

她还从未在王熙凤跟前高声说过话……

脸上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抹谦卑的笑容,声音也不似方才和平儿说话时那样冲了,赔笑道:“来瞧瞧二.奶奶……”

王熙凤见之,眼底闪过一抹轻视,面上却笑的愈发灿烂,道:“还是璜大嫂子好心疼人,知道惦念着我……

平儿,快让人把金陵送来的好茶沏上一壶来,给大嫂子尝尝。”

平儿温婉一笑,与金氏点点头后,出去打发人上茶。

待茶来,金氏只喝了口,也品不出什么味道来,见王熙凤只是垂着眼帘喝茶,愈发拘谨,想了想,赔笑道:“阖族中谁不知道二.奶奶最忙?原不该再来叨扰二.奶奶的,只是有一事,实不知当不当同二.奶奶说……

若是不说,白白辜负了二.奶奶往日里的照应。

可说吧,又怕扰了二.奶奶地好心情……”

王熙凤闻言,和平儿对视了眼,两人都摸不着头脑,便笑道:“瞧大嫂子这话说的,都是自家人,有话自然要说,有什么值当犹豫的?璜大嫂子只管说就是。”

金氏闻言,忙笑道:“正是这个理儿!是这样……

托二.奶奶照顾,让我娘家寡嫂家的那个侄儿金荣,进了咱们贾家的族学里念书。

本是极好的事,这二年来,他也长进许多。”

“这不挺好吗?”

王熙凤啜饮了口香茗后,笑道。

金氏忙道:“是极好的,只是今儿金荣回家后,却满脸郁气,说甚瞧得起瞧不起的话……”

王熙凤闻言,眉尖一挑,道:“有人欺负你娘家侄儿了?是哪个没出息的东西,璜大嫂子只管跟我说。

咱们这样的人家,最重一个礼字。

什么时候连家里人的亲戚都敢怠慢了?”

金氏闻言愈发高兴,她却有心思,道:“若只这等小事,我怎敢来麻烦二.奶奶?我们这样的人家,能进贾家族学里念书,已经心满意足了,都是托二.奶奶地福!”

“还有什么事?”

王熙凤耐性快耗尽了,催问道。

金氏不敢再啰嗦,忙道:“金荣今儿回来同他娘说,如今族学里,并未好好读书,反倒耍起博戏来,快成赌档了!”

王熙凤闻言一惊,美眸登时竖了起来,沉声道:“竟有这等事?”

金氏道:“如何有假?我那侄儿每日里本分读书,今儿也被他们拉着强耍了几回。

他倒是有点运道,本想随便耍两下了事,没想到反倒赢了五百钱。

这钱他本也不愿要,他最守本分,打我那兄长过世后,我就叮嘱他,不该他要的东西,给也不能要,他极听我的话。

可谁知道,没等他还钱,就被人强取了去。

还骂他,算什么阿物儿……”

说着,金氏心中悲戚,落下泪来。

王熙凤闻言,恨的咬牙道:“璜大嫂子只管说,到底是哪个没出息的东西?竟做出这样不要脸的勾当来?”

金氏听罢,掏出帕子抹了泪,道:“是哪个也不必说,说了反而让二.奶奶为难。

今儿我来叨扰,只是想给二.奶奶说了这件事。

这事原该是外面爷们儿们管的事,可谁不知道,咱们贾家的二.奶奶,倒比十个男人加起来还管用!

我虽是个妇道人家,也知道族学是什么地方。

那里要是成天赌博,那咱们贾家……”

“好了,璜大嫂子不必再说了,这件事我知道了。”

王熙凤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又道:“平常人纵然混帐,也当知道你那侄儿是我托人送进去的,断不会那样欺负他。

大嫂子又不愿说,怕我为难……

那自然就是我们这两座门儿里的人。

是贾蔷,还是……贾环?”

“二.奶奶……”

金氏作势不愿说。

王熙凤皱眉道:“这不是小事,传到外面让人说咱们家不懂礼数,若不管教好,将来丢的是大人的脸面。

璜大嫂子快说罢。”

金氏这才不再拿捏,道:“倒不是那两个哥儿,听荣儿说,他们都是极好的。

是……是府上三爷。”

“府上三爷?”

王熙凤闻言一怔,道:“哪个三爷?”

不过刚问完就反应过来,不是贾环,那么还有哪个?

随即便满眼不可思议,觉得滑天下之大稽!

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浮起一句话:

府上三爷,他也配?

……

PS:看到好多老面孔啊,嘿嘿,大家好久不见啊!

第六章 送药

“好你个贾琮,好你个贾琮……”

贾环坐在马车上,满脸不忿,嘴里不住的念叨着。

在他看来,今日去南胡同,是他带贾琮去的,还请他个东道……

他是多么仗义,多么豪爽的人?

可结果呢?

他却被贾琮无情的背叛了!!

“快点,给我直接赶到东路院,我要去找他算账!”

贾环纠结着一张小脸,朝前面车辕上的赵国基大喊道。

赵国基拿他没法,想劝着点,自忖不会有半点用,也不费口舌了,他本就是木讷之人。

因此只应了声:“已经到国公府了……”

贾环一迭声道:“直接去东路院,直接去东路院……”

赵国基应下后,正要继续赶车,却又一下勒住了马缰,从车辕上跳了下来。

只见荣国府大门西侧的角门里出来一中年男子,摆手将他拦下。

赵国基忙躬身问候道:“林管家。”

来人正是荣国府的二管家,林之孝。

林之孝并其老婆林之孝家的,最得贾琏、王熙凤的信任和重用。

王熙凤倚之掌家,用他们来执行手中的大权。

贾府中除却少数几人外,都对林家人另眼相看。

所以,赵国基不敢怠慢。

林之孝性子沉默寡言,只点了点头,没有和赵国基说什么。

走到车前几步,对着安静的马车道:“三爷,二.奶奶请你回话。”

马车内,贾环小脸儿都唬白了。

别看他在学里和人说什么他二嫂待他极好,给他多少钱顽耍。

那都是他吹牛!

在贾家,王熙凤便是他最害怕的人。

见躲不过,贾环吞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林……林大叔,二嫂她……二嫂她找我做甚?”

林之孝闻言,不漏丝毫口风,道:“里面只传话出来,至于何事,我并不知道。

三爷,二.奶奶催的着紧,你还是快些去吧。”

贾环闻言愈发害怕,垂头丧气道:“那……那好吧。”

……

“奶奶,叫三爷来做什么?”

送走贾璜老婆金氏后,平儿好奇问道。

王熙凤呼了口气后,道:“叫环儿来再问问……

这璜大嫂子是什么性儿,你难道不知?

她的话不能全信,指不定想拿我当刀使呢。”

平儿笑道:“那她可打错主意了。”

王熙凤却又摇了摇头,鬓间五凤珠钗轻轻摇曳。

她丹凤眼一眯,道:“还真不一定……”

平儿奇道:“这是怎么说的?”

王熙凤眼中闪过一抹奇色,踱了几步,轻声道:“我听下面人说,东边儿院子里那位,自上年大病一场后,像是变了个人。

大老爷和大太太对他如何且不说,那个院子里的婆子丫鬟们,也都不拿他当主子看。

之前我知道他的性子,胆小怕事,温温吞吞,从不敢惹事。

可如今说他换了个人,指不定真有这个胆子……”

平儿闻言,叹了声,道:“他也不容易,那样大一个罪过,落在他一个孩子头上,可怜见的……”

王熙凤眉尖一挑,瞥了平儿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着,还记得当初他送给你那朵花儿的情意?”

平儿俏脸登时腾起一片晕红,杏眼狠狠瞪了王熙凤一眼,咬牙道:“真真是疯了,什么话也敢胡说!”

王熙凤叫天屈道:“我分明说的是实话哩!当年你跟我嫁到贾家,在东院时,那小子傻不愣登的,也不知是受了哪个促狭鬼的哄,把你当成了我,巴巴的送了朵花给你当礼。

送什么花不好,非送白菊……

为这,他还被大老爷着实教训了顿,好些日子下不了床。”

平儿叹息了声,道:“他不过是个孩子,才几岁大,是上了小人的当,何必打的那样狠……

我原以为,有了那回,他往后再见我,必定躲的远远的,害怕我。

谁曾想,还是笑成那样。

眼睛里干干净净,尽是孩子气……

那样一个孩子,周遭又是那样……”

说至此,平儿感慨的有些红了眼。

王熙凤见之,“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好了好了,就算看在我们大发慈悲的平儿奶奶的面上,只要他闹的不算太过,总要饶他这一遭!”

平儿闻言,啐笑道:“呸!我算哪门子奶奶?

我这样做,是在为奶奶惜福。

清虚观那个张真人……”

“行了行了!”

王熙凤这回是真不喜了,斥道:“瞎嚼什么舌根子,那老牛鼻子的话你也当真?

你是巴不得我是个短命的,早些下地狱,你也早点扶正当奶奶不成?”

平儿闻言,气的不得了。

她分明是好心……

清虚观的张神仙当面劝告王熙凤,说她面相虽富贵,但印堂窄,人中短平,眼神太过锐利,非长寿相。

若不多多积福,恐不得善终。

这话让王熙凤极恼,也极忌讳。

听平儿提及,她自然不喜。

主仆俩正闹着小别扭,赶巧贾环蔫儿咕咕的到了。

磨磨唧唧,拖拖拉拉。

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目光闪烁,一脸猥琐样……

“看什么看?”

王熙凤压着一股火不好向平儿发,就朝这个正巧露面的出气筒发了过去。

贾环这倒霉孩子,那么一丁点儿高,被这尖声训斥唬的当真原地颠了颠,好笑之极……

王熙凤却没笑,厉声问道:“说!好好的书不念,怎地敢在学里赌博?

你不说是吧?

好,反正这事也不该我管!

既然人家金荣的姑娘告上门来了,那就让她去找老爷太太,要不去找你哥哥。

你不是赌博厉害的紧吗?看你哥哥不把你肠子踹出来!”

贾环心里那叫一个委屈,他怎么不说了,分明是你不给功夫说啊……

这怂货,真真被唬的心肝儿乱跳,小脸苍白,哭腔道:“二嫂,不是我,真不是我赢的金荣,是贾琮……是贾琮啊!”

王熙凤闻言,不动声色的和平儿对视了眼,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王熙凤顿了顿,再道:“不是你?那人家怎么说是你和贾琮非要拉着金荣赌的?

好好的学不上,在学里开赌档!”

贾环闻言,登时跳了起来,不过跳一半就在王熙凤刀子样的眼神下落了下来。

他急眉赤眼道:“二嫂,冤枉啊!那金荣是什么阿物儿,你到学里随便寻个人问问就知道了。

他整天和什么‘香怜’还有‘玉爱’搂搂抱抱,还亲嘴儿呢……”

“呸!”

王熙凤脸上浮起一抹羞恼,啐道:“胡吣什么?”

贾环又唬的垂下头,蔫儿蔫儿道:“二嫂,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今天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家姑母为何来告状?”

王熙凤皱眉问道。

贾环恨的咬牙,便将今日之事说了遍,虽然说的颠三倒四,三不着两,可王熙凤和平儿都听明白了。

两人何等精明之人,自也看出贾环说的应当都是真的。

尤其是平儿,听说贾琮坚持不赌博,只帮贾环丢了回,心里松了口气。

倒不是她和贾琮有多好的交情,善良的她,只是单纯希望那个可怜的孩子,不要走了岔道……

“原来如此。”

自己理明白后,王熙凤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说实在的,她和平儿不同,是真心没将贾琮放在眼里,更不用说放在心上了。

别的不说,只说他那出身,就根本上不得台面。

更何况,如今她以大房儿媳的身份,在二房里过活做事,要说没尴尬,那也是不能的。

旁人只看她整日里在贾家呼风唤雨,以为多光鲜,可谁知道她头上顶着几个婆婆?

尤其是她那个真婆婆,可着实不是省油的灯……

造成这一切的,就是贾琮那个青楼出身的娘。

因此,她对贾琮,绝谈不上有什么好印象。

只是她没想到,这样一个孩子,又在那样的环境下生长,竟然没长歪……

不过,也就是那样吧。

压下心思,王熙凤又着实将贾环教训了回,警告道:“这回且这么着,要是再有下回,我也不管了,直接让人去寻你哥哥,要不直接告到老爷太太跟前,看你怎么死!”

贾环唬的跟什么似得,小脸苍白,一迭声的应下。

王熙凤正要摆手让贾环回去,却见一婆子匆匆赶来,正是之前管家林之孝的老婆,林之孝家的。

这个妇人和林之孝一样,平日里话极少,但办事利落,十分为王熙凤倚重。

她进来后,见贾环也在,犹豫了下没有开口。

王熙凤知她有事,并不将贾环放在眼里,直问道:“什么事?”

林之孝家的也就答了,道:“听人来说,东路院又闹开了。

大老爷使人把琮三爷打了个半死,还说以后不准琮三爷再去学里,没的将他那身贱性,带坏了贾家正经子孙。”

“呀!”

王熙凤还没说什么,平儿就惊呼了声,道:“大老爷怎么知道的?”

林之孝家的简单道:“璜大奶奶从奶奶这离开,又去了东路院,见了大太太,说要去给大太太请安。”

平儿闻言,恨的咬牙道:“这个烂嚼舌……”

没说罢,想起自己的身份,不好说这些话,只能又按下。

王熙凤看了她一眼后,对林之孝家的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先等等。”

林之孝家的刚要离去,王熙凤又叫住了,道:“去寻些好点的伤药,让人仔细点给那边送去,别让大太太瞧见了,不然又生是非……

罢了,还是先拿来吧。”

林之孝家的应下后出去,不一会儿取来一包伤药。

王熙凤道:“给环儿,让他去送。都是他惹出来的祸,他不去谁去?”

贾环哪里敢说“不”字,接过药就去了。

等贾环走后,王熙凤对面色担忧的平儿道:“行了,就这么着吧。大老爷教训罢,咱们要是巴巴的去送药,岂不是自寻不自在?大太太那边又要来说话了。”

平儿叹了声,道:“上回他就差点没缓过来,这次怕是……”

王熙凤不在意的嗤笑了声,道:“这有什么好怕的?上回不也说人已经不行了,让准备后事,结果又缓过来了吗?

你放心,他出身贱,命反而硬些。

再说,打两顿也算不得什么。

宝玉那样金贵,前儿不还让老爷好生打个半死?

你链二爷哪年里不被大老爷打一回?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就这样吧,不说这些了。

你去把账簿拿来,咱们对对帐,该放月钱了……”

……

第七章 吃人的礼教

贾赦院原是从荣国府花园隔断出来的,不比正房那边轩峻壮丽,但也都还算精巧。

亭台轩榭,假山花园,厢辅游廊一应俱全。

不过以贾琮的处境,他在贾府东路院的住宅,自然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是紧靠着仪门边,一座小假山后,在穿山游廊拐角处的一处耳房。

所谓耳房,通常指的是两间屋子拐角处的旮角屋。

一般是储藏些杂物,或是住些上值的丫鬟,以便随时侍奉主子。

而贾琮这间耳房,比那些还不如。

是在假山后一处墙角间就着两面墙搭建起的屋子,高不过假山……

贾环乘坐马车,入了黑油大门,一路到仪门前方蹦下车。

没去正房,就直接转到假山后。

此时,天已黄昏。

贾环没让赵国基陪着,自己拎着药包和一盏小灯笼。

绕过假山,到了贾琮耳房前的小小庭院内,见静悄悄的,贾环心里有些瘆得慌,依稀还能看到几个大脚印,和点点斑红……

一阵夜风拂过,有些萧瑟。

眨了眨眼,贾环踮起脚,朝耳房内小声唤了声:“贾琮?”

没人答应。

他大了些声,再喊一回:“贾琮?”

依旧没人答应。

年不过五岁的贾环,看着地上星星点点的红迹,脸色忽地一变,喃喃道:“坏事了,贾琮该不会是被打死了吧?”

他有些害怕的咕哝不停,想起是他让贾琮帮着赌戏的,心虚道:“贾琮,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都是金荣那个球囊的,还有他姑母。

你要找,就去找他们吧,可别来找我啊。

改明儿我有银子了,给你烧点纸钱……”

说着,他连药也不想送了,倒退了两步,就想跑路。

正在这时,木门忽然打开,贾琮赤着上身,面色苍白的站出来,语气有些弱,淡淡问道:“什么事?”

此刻天已经半黑,贾琮耳房的庭院,本就是由一座假山和两面墙壁围成,有些森幽之感。

屋内没有点蜡,贾琮又是冷不丁现身,真真快将贾环吓死……

他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怔怔的看着贾琮那张苍白的脸,动也不敢动一下。

嘴巴哆哆嗦嗦的张不开口,眼睛里含泪……

贾琮见之,眉头轻皱,问道:“怎么了?”

贾环被这一问,小小身子打了个寒战,哭腔道:“贾琮,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啊?你死没死……”

贾琮无意吓唬一个熊孩子,折返回屋,点起了一根残烛,晕黄的灯光从门口挤出。

他又回到门口,指着门前的影子,道:“鬼有影子吗?”

贾环闻言,停下抽泣,仔细看了看,这才海松了口气,回过神来。

大口喘息了几下后,他悄悄抹了泪,提着药包和小灯笼,骂骂咧咧的进了屋子。

“给,这是我从二嫂那里给你要来的药包。”

贾环一点不认生,走进那间小小的耳房里,在铺设整洁的床铺上坐下后,故作豪爽道。

贾琮自然不信这鬼话,想了想,道:“是金荣她姑母,去寻链二嫂了吧?”

贾环一怔,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贾琮没有说什么,将贾环带来的药包打开后,发现有好些小药包。

他仔细辨认了下,除了一小瓶是现成的,其他的都是药材。

血竭,乳.香,冰片,芙蓉叶之类。

只是,多已经不能用了,太陈……

他倒也没意外,又打开了那一个小瓶后,嗅了嗅,微微点了点头,还好。

也多亏他前世所在的医院,一直在开展中西医合疗,贾琮工作了几年后,对一些中医知识有所了解。

不然,还真分辩不出来。

“贾环,帮我上点伤药。”

贾琮将其他药包封好后,对贾环说道。

说着,脱下了外裳,转过身来……

“啊!!”

贾环却忽地惊恐的叫一声,从床榻上跳了起来。

眼睛瞪的溜圆,小脸上满是惊骇之色看着前面。

贾琮的背后,交错着几条红紫棍伤,肿起足有二指高……

触目惊心!!

然而贾琮,依旧站的笔直……

“贾琮,你……你不疼啊?”

贾环弱弱问道,可看着贾琮若无其事的面庞,他心里却隐隐有些发寒。

贾琮道:“废话,能不疼吗?你到底会不会上药?”

贾环闻言被激起火,一拧脖颈道:“会自然是会的,我什么不会?可我凭什么给你上药,我又不是你小厮!”

贾琮微微一叹息,摇头道:“这样,你帮我上了药,我给你变个戏法。”

“变戏法?”

贾环眼睛一亮,道:“你会喷火吞刀吗?”

贾琮抽了抽嘴角,道:“不会,但比那个好看多了。”

贾环撇嘴,道:“吹牛!”眼珠子转了转,又道:“有能耐,你先变一个我瞧瞧!”

贾琮道:“好,你给我两个铜钱。”

贾环跳脚道:“你这也太贵了吧?我在南胡同看,才赏一个钱!”

贾琮拿这熊孩子没法,无奈道:“是用来变戏法,变完还你。”

贾环闻言,将信将疑的看了贾环一眼后,扣扣索索的从怀中取出一荷包,拿出两枚铜钱来,递给贾琮。

贾琮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接过铜钱后,走到一旁的一张小桌几上,将铜钱放在几上。

然后对贾环道:“看仔细了。”

说罢,平展的手缓缓拂过几面,也不见任何动作,铜钱消失。

翻过手,手中亦没有铜钱。

不过没等睁大眼睛的贾环反应,他随手又在桌面一拂,两枚铜钱再次出现在几面上。

这还不算完,贾琮有些控制不住颤抖的手,却没有停歇,眉心坚韧,再往几面上来回拂了两次,就又出现了四枚铜钱……

“天……老……爷!!”

贾环张着老大的嘴,用虔诚信徒歌颂圣母玛利亚的声音,吐出了这三个字。

脸上的表情生动夸张,他以为自己发现了一个点石成金的仙术……

“给我上完药,这多出的四枚钱,就归你了。”

贾琮面色苍白道。

其实,本来都是贾环的……

这回,贾环再不推脱,脑袋点的跟皮球一样。

贾琮趴在木床榻上,贾环毛利毛躁的,拿着个药瓶这洒一点,那洒一点……

“贾琮,你干吗不和大老爷解释解释,这分明是金荣在诬蔑咱们。”

贾环随口抱怨道,注意力却明显在几面上那多出的四枚铜钱上。

贾琮呵呵了声,没说话。

贾环自己却反应过来,撇了撇嘴,一边继续在贾琮背后洒“胡椒面”,一边道:“你说说你这个儿子当的有什么劲儿?

一年到头,也就祭祖和大老爷生儿的那一天,你能去磕个头。

大老爷连打你都不亲手打……

我虽然也不是太太生的,可老爷待我还是不错的。

他晚上常去我娘屋里睡,所以我三天两头见着他。

老爷虽然白天挺凶,可晚上待我和我娘极好。”

贾琮闻言,无言以对。

贾环年幼,还不知这其中的深意,又骄傲道:“我还有好几个婆子丫鬟伺候着,衣裳也不用自己洗,早饭也不用自己煮。

小吉祥虽是个黄毛丫头,可她会给我洗袜子!

你就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婆子当乳母,她还不照顾你,只会欺负你笨!

对了,你这身伤,就是她打的吧?

上回就是她把你打个半死!”

“贾环。”

贾琮轻轻叫了声。

贾环被打断,有些不高兴,道:“干吗?”

贾琮淡淡道:“想不想学我刚才变的戏法?”

“……”

贾环先是怔了怔,随即“噌”的一下跳起来,险些把手中的伤药给丢了出去,激动道:“我怎么没想到,让你把这神仙术教给我!

快快快快……”

一迭声说了好些个快字,贾环急道:“贾琮,快将这法术教我,明儿我还请你东道!”

贾琮闻言,想起那个无头猴儿糖人,嘴角微微弯起,道:“你先给我上药,再听我说。”

贾环人虽小,却也懂得巴结,忙笑道:“好好好,我这就好好给你上药。

贾琮,你现在越来越不傻了,还知道拿大了!”

说着,又老老实实给贾琮上起药来,倒比刚才认真了许多。

贾琮呵了声,道:“贾环,你想学那戏法也成,不过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贾环忙问道。

贾琮趴在木床上,轻声道:“下月初一,是……大老爷的生辰。

今年是他五十整寿,必会大办,还会请老太太她们过来坐坐看戏吃酒。

我希望你能如此这般……”

轻声言语间,贾琮的眼神一直停落在晕黄的烛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内。

今日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胖揍,彻底揍醒了贾琮。

尤其是贾赦终止了他继续去族学进学的权利。

若再无动作,他真的就要被生生困死在这间耳房内了。

他在贾府的活动空间,仅仅局限于假山后面这间耳房。

能去学里,还能出去转转,寻些机会。

如今连学都不能上了,自然也就被禁止再出门。

他那个奶嬷嬷,随时都会过来监查一眼。

但凡人不在,或有什么“不规矩”,就破口大骂。

难听之极,可恨之极。

他如今是被压在了五指山下。

可他却不是孙猴子,没有唐僧来救他,只能自救。

然而根据他的了解,哪怕贾赦知道他上当受骗,冤枉了好人,也绝不会收回对他的惩罚,自打自脸。

指望贾赦,是行不通的。

所以,他只能另辟蹊径!

绝不能坐以待毙。

对于这吃人的礼教,既然抗拒不得,也不能只是畏惧。

那么就要学会……

利用!!

……

第八章 好酒

“啪啪!”

“噼里啪!”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爆竹连连。

今儿是十月初一,荣国府大老爷贾赦的寿辰。

不过说来有趣,往年贾赦也过寿,但通常会选择早几天,或是晚一天再过。

因为十月初一,又名“寒衣节”、“冥阴节”,是为亡故先人送寒衣的日子。

为中华三大鬼节之一。

这一天过生辰,不大合适。

只是今年,是贾赦五十整寿。

因此众人在前一天,就在宗祠内为先人们提前送了温暖……

今日,贾族众人,齐齐上门,为贾赦大老爷贺寿。

贾琏早就找好了两台戏班子,一台前厅爷们儿们看,一台后宅内眷们看。

另有一档子打十番的,从清早起,就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贾赦身为荣国公的承爵人,爵拜一等神威将军,论品级,是实打实的武官一品。

虽然贾赦“高风亮节”,不好争权夺利,没有去争什么实权,也不屑去争。

但贾家门第毕竟摆在那,一门双公的门楣色彩还未完全褪去。

因此一大早起,南安郡王、东平郡王、西宁郡王及北静郡王四家王府,并镇国公牛府等六家国公府,忠靖侯史府等八家候府,都差人持了名帖送寿礼来。

黑油大门前长长一溜车轿骡马,排出二里远。

不过,也只是如此了。

那些王公亲贵们,并无人登门拜寿。

如今贾家,能让他们亲自到场祝寿的,只有一人,那便是一等荣国夫人,史老太君。

若是没有当年那一档子事,或是贾赦本身争气些,情况或许会不一样。

毕竟,贾家先祖留给后世子孙的福泽,着实太丰厚了些。

只可惜……

……

“贾琮贾琮!”

仪门假山后的耳房外,传来一阵难听的叫声。

没等里面人应,房门就被“砰”的一声推开。

一道小身影蹿进屋内。

贾琮正在悬笔写字,看了眼来人,眉头微皱,道:“贾环,你怎么来了?”

他们早已商议好大事,并演练了好多回。

今日何其重要。

贾环撇嘴道:“前面忒没意思了些,我来寻你耍子。

再说,离时间还早。

贾琮,你再给我变个戏法吧,我今儿不高兴……”

贾琮瞥了眼贾环身上宝蓝色的小长衫,套一缕金八团倭缎褂,脚上踩着一双千层纳底小朝靴,透着一股贵气,道:“不高兴,你这不挺好的吗?”

贾环恨恨道:“好什么好?今儿快气坏我了,我娘也气坏了。”

没等贾琮再问,他就道:“我娘知道三姐姐给宝玉做了双鞋,就问她怎么没给我做?问她谁才是和她一个肠子里爬出来的?

这不,今儿三姐姐打发侍书给我送来一双鞋。

可你猜怎么着?”

贾琮道:“怎么着?”

贾环气恼道:“三姐姐诚心使坏,她故意作弄我,给我做了双反的!”

贾琮闻言一怔,道:“什么意思?”

贾环恼道:“我穿一只,是反的。换个脚,再穿一只,还是反的!!”

贾琮还真被他给绕住了……

反应了稍许,面色忽地变的古怪起来,道:“贾环,你是说,你用一只脚穿鞋,发现是反的。就用另一只脚,穿另一只鞋,也是反的?”

贾环还在愤懑中,气的小脸通红,或许是以为受到了人格上的侮辱和轻蔑……

贾琮好奇问道:“那双鞋呢?”

贾环嘿了声,道:“让我娘拎着,丢到三姐姐门口去了,咱不稀罕!!我环三爷是缺鞋穿的主子吗?”

贾琮:“……”

无语了片刻后,贾琮再问道:“今儿见着你三姐姐了?”

贾环登时垂头丧气,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贾琮着实忍不住,哈哈笑了声。

以贾探春的火辣性子,对赵姨娘或许还能忍一忍,可面对顽劣庶弟,绝不会忍气吞声。

两只鞋都是反的,也就这娘儿俩能想的出来。

“行了,你去吧,等忙完今天,往后再教你变戏法。”

贾琮看了看外面天色,估摸了下时间,说道。

贾环见贾琮脸色不似玩笑,嘟囔道:“你也愈发没趣了,前儿让我跑腿,帮你买酒买药,还不快些教我发财的戏法……”

贾琮闻言面色微变,眨眼间又恢复正常,道:“我那不是托你帮我买点疗伤药酒么,又不是没给你银钱。

你放心,等过了这茬儿,以后你的好多着呢,去吧。”

贾环这才不再啰嗦,吊着肩膀,一走三摇晃的离去了。

待贾环离去后,贾琮关上门,轻呼了口气,转到床榻边,掀起床单,从床底取出一不大酒瓮来。

打开酒瓮的盖子,又从怀中取出一纸包,拆开后,将一些粉末状物倒进酒瓮中,再将纸包藏进怀中。

举起酒瓮刚摇了摇,就听见“砰”的一声,刚刚关上的房门突然被打开。

一道细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贾琮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啊”的一声,面色惨白。

怔了下,才赶紧将酒瓮放在桌几上,而后转过身,挡在桌几前,强笑了声:“赵妈妈来了?”

来人正是贾琮的乳母,也是他在贾家“享受”到的唯一的服侍婆子。

只是……他宁愿享受不起。

在贾府中,他是所有公子小姐中,最不得宠的,地位还不如一些奴仆。

然而奶嬷嬷,却是贾府下人中,地位极高的一波人。

赵嬷嬷的同行们,个个活的光鲜无比。

奶出的少年小姐,即使长大了,也均以妈妈敬称,帮衬着。

唯独赵嬷嬷,在乳母界,混的最为凄惨。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种郁气无处发泄,贾琮的待遇也就可想而知了。

贾赦和邢夫人将贾琮交给她,只要保证他不死就成,其他的……

随意就好。

贾琮所受到的数次惩戒挨打,都由这位奶嬷嬷一手包办。

所以赵嬷嬷就是“贾琮”曾经最畏惧的人。

只见她长着细高个儿,四十来岁的样子,脸上高高的颧骨,大眼睛里阴沉的目光,模样看起来有些骇人。

贾琮,也的确好似十分害怕的样子。

以至于,他有些单薄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

见此,赵嬷嬷却并没有什么得意的,她阴沉着脸,沉声道:“你在藏什么?”

按理说,以赵嬷嬷的身份,哪怕不喊贾琮一身“三爷”,也当近称一声“哥儿”。

可她根本没有,直接以“你”来称谓。

再一个“藏”字,便看得出来,她打骨子里对贾琮的蔑视和嫌弃。

贾琮“畏畏缩缩”的收了收肩膀,似乎在犹豫到底说不说,怎么说。

没等他犹豫多久,就见赵嬷嬷“蹬蹬蹬”三两步走到跟前,一把扯开贾琮,看到了桌几上的酒瓮,面色愈发阴沉了。

“好啊!这么点子年纪,就学会吃酒了!前儿那通打,莫不是白挨了?”

赵嬷嬷厉声训斥道。

贾琮讷讷道:“赵妈妈,今儿是老爷的生儿,贾环送给我一瓮好酒……”

“老爷的生儿?”

赵嬷嬷似气笑了,尖声道:“老爷的生儿,和你什么相干?

往年你还能去磕个头,今年太太早早吩咐下来,不许你近前,仔细坏了老爷的心情。

我看,是老爷太太怕你脏了他们的地!

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模样,是不是做主子的命!

旁人家的嬷嬷,今儿都能落到好,还能分几个银钱吃酒。

我却成了不相干的了!

算是我倒了八辈子血霉,才摊上你这么个晦气鬼……”

今儿贾赦生辰,除了宴请两个府上的主子外,要另开一席,请了许多有脸面的奴才吃酒。

其中,就包括贾府的诸多奶嬷嬷。

连贾环的乳母张嬷嬷都有,唯独没有赵嬷嬷。

越是豪门大宅中,越注重脸面。

赵嬷嬷直觉得她一张脸都要被丢尽了……

她怎能不恨?

一连串尖酸刻薄,甚至羞辱的谩骂从她口中发出。

饶是贾琮早有谋算,可此刻听着依旧觉得刺耳逼人。

一通大骂后,口干舌燥的赵嬷嬷见贾琮丝毫没有反应,只是呆傻的站着,心里一点不解恨,还想再骂。

可就在此时,她忽地嗅到一股诱.人的酒香,扑鼻而来……

她本就极好杯中之物,每每失意之时便会贪杯。

此刻闻到一股从未嗅到过的酒香,崩坏的心情似乎都好了些。

赵嬷嬷没心思再骂贾琮出气了,她转头拎起酒瓮,看了眼没瞧出是什么酒味,她从未吃过这样香甜的酒。

有些等不及了,便最后放话道:“还想挨打,就只管继续作!让老爷太太知道你偷吃酒,看你有几条命?呸!

贱性!”

说罢,带着酒急急离去。

看着赵嬷嬷离去的背影,贾琮缓缓抬起头,眼睛中目光平静……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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