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戚封面图

悍戚

庚新

历史架空

249.34 万字

2014-05-21 完结

愿以天下独步之铁骑,踏遍这万里河山。武者,战死疆场,马革裹尸,幸也!就以我大汉皇叔之名,前方便刀山火海,亦将铁蹄踏平之!我是刘闯,这是我的故事!

第一章 你是何方神圣(上)

太阳将要落山。

斜阳残红,透过小小的囚窗照进囚室,平添几分凄然。

从东海吹来的风,带着一丝海水的腥味吹进来,把弥漫在囚室里的腐烂之气吹散。也不知道是如何扎根,囚窗上一根不知名的野草顽强的露出一丝嫩芽,把春的气息投入囚室之中。

哗棱棱!

刘闯缓缓睁开眼,再次打量起眼前这间囚室。

不过十余平方的面积,角落里堆放着枯草,就成了一张简易的床铺。

腰间,锁着一根儿臂粗细的生铁锁链,锁链的一头钉在墙上。两手两脚,也挂着燎烤,身体只要轻轻一动,便会发出声响。刘闯就这样被锁在囚室里,能够活动的空间,不过寥寥十余步距离。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太过在意。整个人都沉浸在这一连串的诡异遭遇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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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闯,二十六岁。

中州省某县城公务员,不过是那种清水衙门的公务员。

一个月一千多的工资,再加上零七碎八的补助,约两千多软妹币。在县城里,算不得巨富,但也是衣食无忧。住着福利房,每天朝九晚五,看看报纸,喝喝茶,亦或者呼朋唤友的潇洒一番。计划着过几年结婚成家,生儿育女,这一辈子也就这么悠哉悠哉的过去。可谁成想,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刘闯的命运发生改变,最终走上了一条血腥的不归之路……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刘闯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生平唯一好友,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兄弟自杀了!

这让刘闯有些措手不及,连忙向单位请假,赶去数百里之外的好友家中。

法医鉴定,好友属于自杀。

可刘闯不相信,那么乐观向上的朋友,怎么可能突然自杀?

好友的父母也不相信,后来千方百计打听,总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一个很老套的故事,老友的女友搭上了书记公子,而书记在县里一手遮天,公子更是嚣张跋扈。在偶然机会下,好友得知真相,就跑去找那女人说理。哪知道醉醺醺的书记公子勃然大怒,找来一群社会渣子,把好友群殴致死……这是一个强权世界,所谓公理几近湮灭。

强权自然不能允许宝贝儿子受到惩罚,于是便动用手中权力,制造出一桩所谓的自杀案件……

刘闯身在公门,自然清楚其中奥妙。

他想要为好友讨回公道,但也知道难度很大。

可就在这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情,使得刘闯那原本风轻云淡的性子,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好友父母不甘爱子屈死,要讨回公道。

纨绔公子一怒之下,使人纵火烧毁了好友父母的家园,好友父母也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刘闯怒了!

他那种风轻云淡的性子,本来就没什么朋友。唯一好友被杀,一家三口毙命,却无处诉说公理,刘闯又如何不怒?既然没人能够给好友一个清白,那他就要为好友一家报仇雪恨。

好在,他没有结婚,父母也走的早,没有任何牵累。

刘闯表面上装作无事人一样,返回工作的县城。依旧是朝九晚五的生活,只是每逢周末假期,他就会偷偷前往好友的那座城市,观察、打探,寻找各种机会。一年后,刘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溜进书记家中,用一把锋利的匕首,把书记一家六口人杀死,而后纵火焚烧了房子。

次日,刘闯趁县城大乱,摸到好友前女友,也就是纨绔公子情人家中,将其一家四口杀死……

十条人命,两场大火,令中州省震动。

而报仇雪恨,心愿已了的刘闯,并没有趁乱逃走。

在杀了这许多人之后,他祭奠了好友一家,便施施然投案自首。

如此大案,结果可想而知。

一审判决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刘闯没有上诉,早在他决定为好友报仇的时候,便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在监狱里悠悠然渡过生命中最后三十天后,刘闯迎来了那最后一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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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生命就此结束,可谁想到睁开眼睛,却躺在一间简陋的房舍中。

没等刘闯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一群人从屋外冲进来,把他按倒在地上,绳捆索绑关进大牢。

刘闯当时就懵了!

因为捉拿他的人,全都是一身古装打扮。

他想要挣扎,却被对方一棍子打昏过去,醒来时便被所在这间囚室。

一晃三天,刘闯终于弄清楚状况。

这里名叫朐县,靠近海边,属于东海郡治下。

他穿越了……

如此离奇荒诞,只在小说和电视里发生的事情,竟然落到他的身上。

说来也巧,他附身的这个家伙,也叫刘闯,而且和他前世一样,父母已经不在,唯一不同的,便是这个刘闯,还有一个叔父,是朐县麋家的一个管事。而刘闯之所以被抓,据说是他勾结郁洲山海贼,杀了一个名叫芽儿的婢女,更在他家中找到了杀人的匕首和一件血衣。

因杀人而被杀,重生后又因杀人遭遇牢狱之灾。

刘闯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便忍不住笑了!

杀一个婢女还要勾结海贼?

要知道,他附身的这个家伙,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是个正经人高马大的魁梧壮汉。

近190公分的身高,实实在在的膀大腰圆。

刘闯前世最喜欢篮球,看着篮球场上那些人高马大的家伙,就忍不住羡慕嫉妒恨。只是他身子骨太弱,170公分的身高,体重不过110斤,怎样都无法和健壮扯上关系。而今这具身体,却是令他感到吃惊。一个生活在古代的人,居然有这种块头,的确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种体魄要杀一个婢女,不费吹灰之力。

近五十斤的镣铐挂在身上,也没有感觉特别吃力,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可想而知是何等强壮。

再说了,谁会在杀了人之后,把凶器和血衣藏在家中?

反正换做刘闯,是绝不可能做出这么弱智的事情……更何况,从这具身体残留下来的记忆碎片中,刘闯大致可以判断出,这并不是一个傻子。他似乎练过武,而且气力更极为惊人。

若这样的话,所谓杀人一事,就透着几分古怪。

刘闯用三天时间,消化了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碎片,更逐渐适应了这具身体。

不过,身体主人的记忆并没有告诉他,这是怎样一个时代。东海郡,朐县……刘闯大致可以推断出,如果这是真实历史的话,那么他应该是身处于南北朝之前的某一个时期。而根据他身上所穿的襜褕短袄判断,似乎属于东晋之前。但具体哪个时期,还需要再做判断。

这家伙的记忆非常简单,似乎除了练武,就是和一个女孩儿的交往经历!

按照这家伙的记忆,他最大的梦想,便是能娶‘小姐’为妻。可这位‘小姐’,似乎地位很高,所以这家伙便希望能够练好武艺,闯出一番事业,而后便能够与‘小姐’结为伴侣……

还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第一章 你是何方神圣(下)

刘闯并没有留意这家伙稚嫩的情感世界,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套名为‘龙蛇九变’的引导术上。引导术,是汉魏时期练气士修仙炼气的功法,说是练到极致能排山倒海,呼风唤雨……可刘闯知道,那只是传说。不过这引导术,的确是可以强身健体,或许还能延年益寿。

每个男人,内心里都有一个武侠梦。

刘闯前世没有机会接触这些,不成想重生之后,居然得到了这种机会。

身体的原主人,似乎是从小开始习武,而且颇有成绩。刘闯这几日,就是在整理这些东西,顺便思考一下,他即将要面临的危险。所谓杀人,不可能是无中生有,如果不是这家伙所为,那就肯定是有人在陷害。偏偏这个家伙颇有些头脑简单,虽练了一身好武艺,更天生惊人神力,却非常胆小,而且心地善良。这么一个人会杀人?刘闯打心眼里也不太相信。

谁?

是谁要陷害他?为什么要陷害他?

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刘闯沉思不语……

忽然,牢室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刘闯抬头看去,却见一个身着灰色襜褕短袄的老人,从牢室外的甬道走过来,在牢房门口停下脚步。这老人须发花白,手里还拎着一个精美的食盒。

“孟彦,可还好?”

孟彦是这身体原主人的表字,但刘闯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

“小娘子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只是恰逢二老爷从下邳回来,一时间无法脱身,所以不能前来探望。小娘子要我转告你,不要担心,她会设法为你洗刷冤屈。再过几日,勇哥便要回来,到时候自然不会再有人为难你……小娘子害怕你在牢里受苦,要我带些酒食与你解馋。”

老人的声音非常温和,令人感到温暖。

小娘子?

刘闯旋即就反应过来,这所谓的小娘子,怕就是那个‘小姐’了。这个时代,小姐是富贵人家未婚女子的称呼,只有比较亲近的人才能使用。而那些奴仆和地位稍低的人,则要称呼‘小娘子’。

婚后女子称之为‘大娘子’,未婚女子则唤作‘小娘子’,倒也能区分的明白。

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有女人缘嘛!

看起来这个‘小姐’地位不低,否则也不可能派人出入牢室如此轻松。

刘闯道:“还请代为谢过小娘子。”

牢房外的老者一笑,示意狱吏上前打开牢门,拎着食盒走进囚室。不过在进屋的一刹那,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对这牢室的环境颇为不满。把食盒摆放在地上,老人有温言道:“孟彦,住在这里可有什么要求?一并讲来,我回去之后禀报小娘子,自会有人代为关照。”

关照?

能关照到什么地步?

刘闯看了一眼这囚室,心道:我想要一张席梦思,你们也弄不来啊!

不过这心里,还是有些感激,便朝着老人拱手道:“多谢老丈,这里一切尚好,请小娘子莫太牵挂。”

他依照着这个时代的人说话方式回答,只是抬手时,身上的镣铐哗棱棱作响,显得有些不太协调。老者显然也不想在囚室中久留,又温言宽慰了刘闯几句,便转身迈步走出了囚室。

“敢问,而今何年何月何日?”

刘闯见老者要走,忍不住开口询问。

这大牢里并没有关押多少犯人,狱吏也不可能和他交谈,这两日可是把刘闯憋得不轻。

老者一怔,回过头向刘闯看过来。

刘闯忙道:“被人打了一棍子,所以脑袋有些糊涂。”

老人露出愤怒之色,“这些混帐东西,怎能对你下此毒手……如今是建安元年,正月初二。”

建安元年?

好熟悉的年号!

刘闯前世作为文史档案馆的管理员,每天接触的多是县志典籍,文史资料。虽然算不上什么专家,可是对‘建安’这个年号,确是在熟悉不过。前世好友出事前,他正准备写一篇名为《建安风骨论》的文章。为此,他可是查阅了许多资料,所以对建安二字,并不陌生。

这是东汉末年,也是三国的前奏。

历史上,人们习惯把三国从黄巾之乱,或者董卓之乱算起,乃至于包括建安在内,都列入三国时代。可实际上,如果按照历史划分,三国应该起源于公元220年,也就是曹操病死,曹丕建立魏国开始。在此之前的时期,都应该算作东汉。只是一部三国演义,让许多人产生了错觉。

刘闯自然不会犯这样一个错误,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身处东汉末年,一个名将辈出,铁马金戈的乱世。

东海郡、朐县、麋家……

他好像捕捉到了一些头绪,却又模糊不清。

一时间,刘闯失神坐在原处,甚至没有向老者道谢。而那老者也没有太过在意,回答了刘闯之后,便匆匆离去。

伴随着牢房大门落锁,大牢中再次恢复了宁静。

窗外,一轮皎月升起,银白色的月光从囚窗透进囚室,恍如在地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银霜。

刘闯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站起身透过囚窗,朝外面看去。

我居然来到了东汉末年!

东海郡、朐县……那岂不就是徐州吗?

对了,徐州而今应该是被刘备占居。印象里,他应该是在去年从陶谦手中接掌了徐州……

我别的本事不成,确熟知历史进程。

若我现在投靠刘备,或许比不得关张赵云……不对,赵云现在好像还没有投靠刘备。可这一身的气力,总能在刘备帐下立足。咱和关张比历史,和孙乾简雍比武力。这年月,讲的是一个综合素质,等将来刘备谋取了西川,怎么着也算是个元老功臣,荣华富贵不在话下。

也许是受三国演义的影响,刘闯对刘备的感官不错。

当他弄清楚了状况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抱住刘备的大腿……

有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凭自己的本事,去投奔缺兵少将的刘备,想他也不会拒绝。

嗯,就这么决定!

刘闯总算是松了口气,便坐下来,把食盒提到跟前。

这三天他虽然故作冷静,但内心里还是有些惶恐……人最怕就是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之中。如今已经弄清楚了状况,而且这个世界对于刘闯而言,似乎也不算是太过于陌生,倒真让他放心下来。至于眼前的困境,应该不难渡过。小娘子既然要出手,听那老人的话,自家叔父好像也有些地位,自然不用太过于担心。当然了,究竟是谁陷害自己,这笔帐还要计较。

把食盒打开,里面摆放着一鼎牛肉、一盘鱼和一摞麦饼。

刘闯抄起筷子,刚要开动,却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厌恶和烦躁。

目光从食盒里的饭食扫过,最后落在了那盘鱼上。虽然刘闯已经控制住了这具身体,可这具身体似乎残存一种本能,让他对那盘鱼,产生了莫名反感。看样子,身体的原主人不喜欢食鱼。

刘闯搔搔头,刚准备把目标转移到牛肉上,心里却突然一动,停下了筷子。

这酒食,是‘小姐’着人送来。

以原主人残留的记忆来看,他和‘小姐’很熟悉,甚至不止一次一起吃东西。若这样的话,‘小姐’应该非常清楚刘闯的饮食喜好。刘闯不喜欢吃鱼,‘小姐’为何要送来这盘鱼呢?

除非,这酒食并不是‘小姐’安排。

可若不是‘小姐’安排,又会是何人送来呢?

刘闯突然间打了个寒蝉,手中的筷子,也不自觉的放在了一旁。

就在这时,忽听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小子,怎么看出破绽了?”

“谁?”

刘闯呼的扭头,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大牢里的光线昏暗,在刘闯所在囚室斜对面的位置,有一间大牢房,一个身着黑衣的中年男子,靠坐在碗口粗的囚室栅栏上,正朝着刘闯打量,脏兮兮的面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

“看样子,你这小子并不愚蠢。

这两日看你坐在那里发呆,也不开口说话,还以为是个傻子……嘿嘿,原来还算清醒!不过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好命活着出去。看这架势,你的敌人已经下定决心,要置你于死地了。”

刘闯瞪着那人,突然问道:“你又是何方神圣?”

第二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上)

黑衣人没有回答刘闯的问题,却饶有兴趣打量刘闯半晌。

“倒生的一副好皮囊,胆色也不错。

不过你那日被送进来的时候,已经注定死路一条。听我劝说,不如看开一些。而今年月,似你我这样的小人物,怎是那些大人物的对手?该吃喝时便吃喝,总好过做一个饿死鬼。”

刘闯神色一冷,看了看食盒里的酒食,伸手把里面的酒肉拿出,倒在角落里。

“我命由我不由天,真要我死,拿命来换。”

说完,他不再理睬黑衣人,缓缓退回去,靠着土墙坐下。

好皮囊吗?

刘闯到现在还不清楚,他究竟是长得什么模样。

不过想来也不太差,否则这黑衣人也不会夸赞他生得‘好皮囊’。死过一回,便更加珍惜生命,刘闯嘴角微微一翘,闭目凝神,不再言语。莫名其妙被人陷害,又莫名其妙的被人算计。

这笔帐肯定要好好计较,但前提条件,便是要活下去。

如何才能活下去?

刘闯已经有了主意……

这是最坏的年月,也是最好的年月,是一个‘杀一是为罪,屠万即为雄’的年月。

想杀我?那就准备好被我所杀!

黑衣人见刘闯不说话,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笑着摇摇头,便悄然无声的复又退回囚室阴影之中。

我命由我不由天吗?

这与大贤良师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又是何其相似。可惜这少年晚生了十年,否则必能成就一番事业。

想到这里,黑衣人又摇头苦笑。

自身尚且难保,又何苦为他人操心?可恨薛州,明明说好了在朐县碰面,却突然失约,以至于自己受此牢狱之灾。幸好还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否则必有杀身之祸,的确有些麻烦。

不成,要想办法通知薛州,让他救我出去。

这牢狱中多待一刻,便会多一分凶险,朐县绝不是什么久留之地。

黑衣人闭上眼睛,开始盘算计较。

大牢中又恢复早先的寂静……静的,让人有些心悸。

夜越来越深,囚窗外传来了刁斗声响。

梆!

一更天了。

牢房外幽暗的甬道里,传来一连串的声响,似乎是有人打开了牢门。紧跟着,脚步声传来,听上去有些杂乱。有人在低声交谈,声音很小,让人无法听得真切。刘闯靠墙而坐,好像睡着一样,一动不动。脚步声越来越近,刘闯的身体也随之微微低了一下,看上去好像没有任何变化,可实际上,身体却已经绷紧,进入一种最佳的攻击状态,随时会发出致命突袭。

“就是这里。”

来人在牢门外停下脚步,低声交谈。

“看样子已经昏过去了……嘿嘿,我就说主公太谨慎了些,不过是个没胆匪类,又何必要咱们四人行动?”

“休啰唆,赶快动手,把这厮解决了再说。”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紧跟着有人拿出钥匙,打开牢门。

刘闯的眼角微微一跳,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他微微睁开眼,从眼睛的缝隙向外看,就见四个身着青色短袄襜褕的男子,手持尖刀迈步走进囚室。月光皎洁,把这四个人的相貌照映清楚。刘闯原以为自己不会害怕,可真面对对方的时候,手心还是忍不住渗出汗水,感到了一丝紧张。

居然派了四个人行动,看样子那陷害他的人,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

想到这里,刘闯身子轻轻动了一下,身上的镣铐哗棱棱一声轻响,令那四个人立刻停下脚步。

不过,见刘闯没有动静,更传来低弱鼾声,四个人又松懈下来。

“放心吧,阙叔在酒食里下的药可以蒙翻一头老虎……赶快动手,不要在耽搁时辰。”

苍老的声音响起,脚步声陡然加快。

一名男子翻腕子亮出了手中尖刀,快步向刘闯走来。越来越近,刘闯甚至已经可以感受到这男子身上的杀气。眼见男子到了跟前,举刀便要落下。说时迟,那时快,刘闯忽然动了!

魁梧壮硕的身体,好像一枚炮弹一样飞出,撞在那男子身上。

刘闯行动的一刹那,手肘向前,正捣在男子的心窝上。好像被一柄大锤击中,男子甚至没能来得及做出反应,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身体飞出,蓬的便摔在一旁的枯草堆里,眼见着就没了生气。

其余三人也是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过他们不动,却不代表刘闯会停止攻击……他撞死了一个杀手之后,身体在地上一滚,顺手抄起那杀手掉落在地上的尖刀,猛然长身而起,抬手一击,尖刀便没入另一个杀手的面门。

杀手发出一声惨叫,仰面倒在地上。

脑门上,还插着一口尖刀,刀柄裸露在外,轻轻摇摆。

这说起来,似乎很慢。

但实际上不过三五息的工夫……剩下两个杀手也反应过来,年长的杀手二话不说,挺刀便刺向刘闯。而这时候,刘闯刚站直了身子,眼见这杀手冲过来,脚下一个错步,双手一缠,把手腕上的镣铐缠在手上,迎着那尖刀便挥出。铛的一声响,尖刀刺在镣铐上,火星飞溅。

刘闯则趁着杀手一愣神的功夫,脚底下一划,抬肘便打在杀手脸上。

杀手的脸,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凹陷,眼眶、鼻子还有颧骨在刹那间被打得粉碎,眼珠子更爆裂出来,一头便倒在地上。四个杀手,瞬间被刘闯击杀三人……剩下那杀手刚打算动手,却见三个同伴便被刘闯杀死,顿时被吓傻了。刘闯的杀人手段,实在是太过凶残,而且干净利落。

除了最先被他杀死的那个杀手死相好看一些之外,另外两个杀手,无一不是被打得面目全非。

当刘闯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杀手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谁让你来杀我?”

刘闯沉声喝问,可是杀手却大叫一声,转身想走。

浓眉一蹙,刘闯迈步想追。却听得哗棱棱一声响,身比被腰间的锁链扯住。原来,在他不知不觉杀了三个人后,已经无法继续前进。这锁链一响,好像提醒了那个杀手。他猛然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刘闯,脸上顿时闪过一抹狰狞之色,探手从身上取下一支手弩,对准刘闯。

“小子,去死吧。”

他取出一支弩箭,想要搭在手弩上。也许是太紧张,亦或者是被刘闯吓破了胆,以至于在搭箭的时候,手一抖,弩箭便掉在地上。他连忙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再次取出一支弩箭。

刘闯见此,也是一惊。

这家伙居然有弩箭……若是刚才这几人在牢门外用弩箭攻击,只怕他此刻已经成了死人。对方显然是做了万全准备,是定要将他杀死。杀手站在牢门口,刘闯身上挂着锁链,根本无法再向前半步。眼见杀手搭上弩箭,刘闯也急了!死过一回,才重生两日,怎可以这么死了?

他迈步想要向前,可是锁链牢牢的拖住了他的脚步。

铁锁华棱棱直响,钉在土墙上的铁钉,更因为刘闯的挣扎,开始松动起来。

手弩,已经对准了刘闯。

杀手看着刘闯,露出一抹狰狞笑容,“就算你再厉害,也难逃我家主公的算计,给我去死吧。”

机括张开,弩箭嗖的射出。

刘闯双目圆睁,眼见弩箭向他飞来,便狠狠在地上一跺脚,只听轰得一声响,伴随着他这跺脚发力,身后的土墙似乎有些无法承受住从锁链上传来的巨力,突然塌陷一角。土墙倒塌,烟尘弥漫,将刘闯的身形笼罩在尘烟之中,更遮挡住了那杀手的视线。杀手也大吃一惊,露出慌乱之色。他撤步闪身便想要从牢房里退出来,哪知道一只脚才卖出牢室的大门,一个巨大的黑影从烟雾中冲出来,眨眼间便到了他的身后。

第二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下)

“你家主公,又是何人?”

一只大手,扣在了他的脖子上。

刘闯沉喝如雷,双目圆睁。

那杀手被刘闯扣住了脖子,只觉一阵莫名的心惊肉跳,到了嘴边的话,竟然说不出口来。

只见他嘴巴张了张,一口气没接上来,被刘闯活生生的吓死。

而对面牢室中的黑衣人,看到这一幕也大吃一惊:当年若有如此猛将,大贤良师又岂能失败?

“到底说不说。”

刘闯并没有觉察到杀手已经死了,见这杀手不回答,顿时大怒,厉声喝问。

黑衣人轻声道:“小子,别问了……这厮已经被你吓死了。”

“啊?”

刘闯一怔,这才注意到杀手已经没了生气,不由得勃然大怒。好不容易抓了个活口,没想到居然是个胆小的家伙,竟然被他活生生吓死。如此一来,那幕后黑手岂不又要无从查找?

这也让刘闯恼怒不已。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陷害,却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

心中怒火越来越炽,他举起那杀手的尸体,狠狠砸在了牢门上,而后刚要上前泄愤,却听得牢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有人打开了大牢。

黑衣人脸色一变,忙开口道:“小子,快回牢里坐下。你这样子,最容易给人借口,到时候被人坏了性命,才是得不偿失。”

刘闯听罢,也立刻冷静下来。

他二话不说,便退回牢房中,在墙角抱头坐下。

几十个狱吏手持兵器,冲进大牢。

看到眼前这一幕,也不禁大吃一惊。

牢房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四个杀手倒在地上,气息全无。囚室的土墙,塌了一半,看上去触目惊心。其中两个狱吏,眼中闪过一抹戾色。正要开口,却听得有人道:“大熊,怎么回事?”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灰色襜褕的壮汉。

他迈步走进囚室,目光扫过眼前狼藉,最后落在了刘闯身上。

刘闯可以清楚的感受到,那壮汉眸光中的关怀和惊诧之色。

“亥叔!”

他脱口唤出了壮汉的名字,心里却是一怔。

脑海中,旋即浮现出这壮汉的来历:此人名叫朱亥。

当然了,此朱亥并非刘闯所熟悉,那个在历史上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的信陵君门下食客。

两年前,刘闯和他的叔父刘勇在偶然中遇到了当时重病卧床,险些被客栈伙计赶出去的朱亥。刘勇替朱亥还了账,还请了医生为朱亥治病。后来朱亥便留在朐县,在县衙里讨了个贼曹差事。

贼曹是东汉时期郡县所属门下五吏之一,主缉拿盗贼等事宜,类似于后世的警察局长。

这朱亥以一介外来人,在乡土意识极其浓重的朐县做上贼曹,能力可见一斑。根据刘闯的记忆,这朱亥武艺高强,勇力过人,甚得朐县令黄革所重。自他出任贼曹以来,朐县治安良好,虽不说路不拾遗,但很少有人在朐县犯事。其最为著名的一战,便是任贼曹后一个月,朐县遭遇盗匪袭击。朱亥执斧出战,斩杀强人二十三人,令盗匪落荒而逃,不敢再犯。

看得出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和朱亥关系极为亲密。

朱亥这一出面,两个狱吏立刻低下头。

“大熊,可无恙?”

朱亥走到刘闯身边,拉着他上下打量,目光中透出关切之色。

刘闯心中,顿升起一股暖意,“亥叔,有人想要杀我。”

不知为什么,刘闯看到朱亥,便有一种想要亲近的冲动。不过他知道,这不是他的冲动,而是这具身体所产生出来的本能。由此也可以看出,朱亥和刘闯叔侄的关系,应该很亲密。

朱亥露出一抹笑容,轻声道:“大熊休怕,亥叔在此,谁也害你不得。”

他猛然转过身,目光从那帮狱吏脸上扫过,“我出门不过十天,朐县大牢竟然变得如此松懈,刺客可以轻而易举闯入大牢杀人,果然是好本事!尔等给我听清楚,我侄儿蒙冤被抓,早晚会洗刷冤屈。若大熊在这里受半点委屈,落一根毫毛,我认得尔等,可手中大斧却不认!

给我把话传出去,谁害我侄儿,我定灭其满门……”

一番话,说的杀气腾腾,令众狱吏为之色变。

朱亥一句话,就把事情定了性质。

是刺客谋杀刘闯不成,反被刘闯所杀……这样一来,那四个杀手就算白死,更无法再去找刘闯的麻烦。

朱亥虽无法把刘闯放出去,但却可以保护刘闯周全。

毕竟刘闯的事情,是县尊黄革亲自过问。除非刘闯叔侄不想继续留在朐县,朱亥就没法徇情。不过,放不走刘闯,却能保证刘闯在牢中不受委屈。此前朱亥因公务不在朐县,如今他回来了,刘闯自然不会再受到半点委屈。连带着,他的性命也因朱亥返回,变得安全了。

怪不得那些人要在今天动手,原来是朱亥的缘故。

想必陷害刘闯的人也知道,朱亥回来,再想要害刘闯性命,就不太可能。

有朱亥坐镇大牢,要想坏刘闯的性命,就要过朱亥这个坎儿。可是,谁能打得过朱亥呢?

土墙倒塌,囚室自然不能再用。

朐县本就是个小县,人口不多,规模不大。

如此一个小县,牢房自然不会太大,里面的囚室也不会太多。

此前刘闯被关在小房,如今小房不能继续使用,就只能安排在大牢之中。

伴随朱亥一声令下,一帮子狱吏忙不迭收拾大牢,把里面的污秽清除掉,更有人取来了干净的被褥。

朱亥的个头,和刘闯差不太多。

不过块头却比刘闯小了一圈……

他检查了那四人的死因,也不仅生出几分惊诧。

这四个人死在刘闯手中不假,但是从伤口来看,刘闯在动手的时候,可是招招毙命,堪称心狠手辣。

这与刘闯此前的性子大不一样。

朱亥很清楚,刘闯原来性子温和,胆子也很小。

杀人这种事情,对刘闯显然有些不可想象,更不要说杀得如此干净利落,看上去不像是初哥所为。

朱亥很关心刘闯,但说实话,对刘闯也非常不满。

刘闯的胆小,刘闯的懦弱……虽然刘勇教给他的功夫不差,但碍于刘闯原来的性子,始终无法有大突破,算不得真正勇士。为此,刘勇很失落,而朱亥也颇为失望。没想到被关进大牢,竟然激发了这孩子的凶性。而且看刘闯现在这状况,只怕距离突破,也不会太远了。

人世间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就是亲人的成长。

朱亥没有婚配,也无子嗣。

在他眼中,刘闯就好像他的孩儿,能够有所进步,无疑是一桩好事……

至于那四个刺客,死便死了!

在这乱世中,死几个人又算得什么?反正在朱亥看来,死得好,若落在他手中,定要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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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这小子,竟然如此毒辣。”

坐在被打扫干净的牢房里,黑衣人看着正爆啃猪头的刘闯,咽了口唾沫,然后发出一声感叹。

猪头,是朱亥命人给刘闯准备。

虽然比之后世美食,这只是经过简单加工的猪头肉算不得美味,可对于一晚上没吃饭的刘闯而言,无异于美食。这具身体,因为习练武艺,食量惊人。加之十七岁的年纪,哪怕换了一个主人,却并不影响身体的发育。越是如此,就越能吃。整一个猪头吃下去,不过是垫肚子而已。

刘闯抬起头,看了一眼黑衣人,“一起来啊,我不会与你客气。”

黑衣人本还想推辞一下,可是看到刘闯风卷残云般的吃饭速度,也忍不住了,上前抓起一块烤肉,大快朵颐。

刘闯一边吃,一边含糊道:“既然想要杀我,就要做好被我杀的准备……这又算什么毒辣?”

黑衣人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只狼吞虎咽把那块足有半斤重的烤肉啃得干干净净。

“你究竟是谁?”

“我?”

黑衣人擦去嘴边的油腻,“和你一样,一个倒霉之人。”

“哦?”

“半月前,我路过朐县时,吃醉了酒,错过夜禁,便被你那亥叔逮了个正着,被丢在牢中。

可恨我的户贯还有随身钱财被人偷走,以至于无人能够证明我身份,便被关在这里……你说,我是不是倒霉之人?”

被偷了钱财,丢了户贯?

刘闯马上反应过来,所谓户贯,就如同后世的身份证一样,代表着一个人的身份。

不过而今乱世,流民四起,天晓得你这家伙有没有户贯在身。

刘闯也没有当真,只嘿嘿一笑,又闷头吃起肉来。

黑衣人倒是酒足饭饱,伸了个懒腰道:“某家名叫黄召,豫州汝南人氏。

此来朐县访友,想来亲友也在寻我。可惜无人能够代为告之……却不知兄弟能否帮我一回?”

“嗯?”

黄召靠在墙上,一副懒散模样。

“等你出去之后,请为我告之亲友,请他前来救我。”

“为什么是我?”刘闯抬起头,沉声道:“我现在和你一样,身陷牢狱之中,背着杀人之名,如何能够出去?”

黄召笑道:“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看出什么?”

“呵呵,那些人急着要杀你,就是因为没办法置你于死地,只好通过这种方式取你性命。而今你亥叔回来,看样子也不是简单人物,定然会为你洗脱罪名。还有那劳什子小娘子,似乎和你关系不差,而且颇有地位。你现在没出去,定是她还不清楚状况。等她得到消息,又怎可能坐视你被人冤枉?虽然不是很清楚小娘子是何来历,可我肯定,她有能力救你。”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小娘子是谁!

刘闯放下手中的烤肉,沉默许久后,突然道:“我可以帮你,但你也要帮我。”

“哦?”

“我想知道,是谁要害我。”

黄召听了一愣,半晌后哑然笑道:“你都不知道是谁害你,我又如何知道?”

刘闯看着黄召,“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有一种感觉,你一定猜到了什么,对不对?”

这个黄召,绝非等闲!

他刚才那一番话,听上去好像没什么问题,可如果不是智谋之士,绝不可能想出头绪。

黄召沉默了!

刘闯也不催他,只大口吃肉。

半晌,黄召轻声道:“方才那些刺客,曾提起一人,不知你可有印象?”

“谁?”

“阙叔。”

刘闯愣了一下,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点头称是。

四个刺客动手之前,好像的确是提到了‘阙叔’其人,应该就是那个给他送来酒食的老者。

黄召轻声道:“那老儿送酒食时,虽做奴仆打扮,却还是露出破绽。

他一身管事打扮,却穿了一双靴子,显然不是一般人。而他虽刻意掩饰,却掩饰不住他身上的行伍之气,也就是说,他是个领兵之人。若阙叔是那老儿,而这个‘阙’又是他姓氏的话,便只有一个可能。小子,你可听说过阙宣其人?我想害你的人,和此人必有些关联。”

第三章 老罴出囚笼(上)

阙宣是谁?

刘闯还真不知道这个人,甚至没有任何印象。

包括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似乎也不清楚阙宣的来历。也难怪,原主人说穿了很像后世的宅男,除了练武之外,就是和‘小姐’出游。所以在他的记忆中,没有任何有关阙宣的资料。

黄召道:“不过那害你的人,想来也没太多手段。

若换做是我,当初把你抓进来的时候,有很多办法坏你性命。就算要今日害你,只需让小吏在你饭食中下毒,何必要个行伍中人出面?很简单的事情,被他们弄得复杂无比,生生坏了大事。”

刘闯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点头,同意黄召的这番话。

画蛇添足,这些人的行为,充分演绎了‘画蛇添足’这个成语的含义。黄召说的没错,杀一个人不需要那么复杂,有太多方法取他性命。就比如说,如果换个人送来那盘鱼,刘闯未必会在意。这些人偏偏要和‘小姐’扯上关系,却不想引发出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强烈反抗。

刘闯心里冷笑一声,拿起一方粗布擦拭手上的油腻,而后在床褥上坐下。

“黄先生,阙宣究竟何人?”

躺在褥子上,刘闯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黄召一怔,旋即露出一抹古怪笑意,“你这小子,竟不知阙天子?”

“我叫刘闯,我尊你先生,你怎可以还是‘小子,小子’的唤我,这算不算失礼呢?”

“这个……”

黄召哑然而笑,“倒是我疏忽了,对了,我听人唤你孟彦,可是你的表字?”

“是。”

黄召看着刘闯道:“看你模样,已过了及冠年纪?”

“今年十七,已经及冠。”

“孟彦……”黄召突然轻声吟唱:“彼其之子,邦之彦兮!孟彦,倒是个好名字,怎地你家中还有兄弟?”

古人起名字,有很多讲究。

比如这表字当中,按照伯仲叔季来表示年纪的长幼。

伯,多为长兄。而‘孟’字,和‘伯’的意思相同,一般表字中带‘孟’字,也有长兄的意思。不过,与‘伯’不同,‘孟’字代表庶长子。也就是说,若嫡长子,表字多会用‘伯’来代替。

别小看这两个简简单单的文字,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以‘孟’为表字,代表着身后会有一个相对庞大的家族。普通百姓,很少在表字当中使用‘孟‘字。

刘闯一怔,摇了摇头,“我没有兄弟,家中除叔父外,只我一人。”

黄召不禁愕然,感到有些奇怪。

彦,俊才、贤士也。

他刚才吟唱的,是《诗·郑风·羔裘》中的一句,意思是:那个小子,是邦国的贤士俊才。

孟彦,也代表了刘闯长辈对他的期盼,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想出这样一个名字。

看起来,这小子似乎有点意思。

不过毕竟是刚认识,黄召也知道这交浅言深的道理,于是话锋一转,又扯到了先前的话题上。

“那阙天子,名叫阙宣,乃泰山人氏。兴平元年,此人曾聚众数千人在徐州作乱,自称天子,甚至攻破了任城、费县等地,也算是有些本事……

但此人连胜之后,有些忘乎所以,竟率部杀入下邳……他若在泰山作乱,陶谦那老儿未必会在意。可他攻入下邳,便是挑战了陶谦的权势。他手里那些兵马,又如何是陶谦老儿对手?”

刘闯恍然,哪能听不懂黄召话中含意?

陶谦吗?

虽然后世人对陶谦的感官很普通,甚至有不少人觉着,陶谦引狼入室,是个昏庸老儿。可事实上,能在东汉末年这个乱世中做到一方诸侯,又有哪个简单?

“如此说来,阙宣被陶谦所败?”

黄召道:“这是自然……后来阙宣逃往郯县,被陶谦部将曹豹所杀。所部在阙宣帐下大将张闿的率领下,被陶谦所并。所以说,这人若不知天时地利人和,早晚会招来灭顶之灾。原以为阙宣死后,其部曲已经不在。不过看今日情况,似乎还有后人在世,仍旧怀有勃勃野心。”

张闿?

刘闯脱口道:“可是那个杀了曹嵩一家的张闿吗?”

“正是。”

黄召笑道:“窃以为,所谓张闿谋夺曹巨高财货,未必是实。

当初张闿投降陶谦,本就迫于无奈。我听人说,阙宣在世时,对张闿颇有恩义,那张闿又岂会轻易投降?若是如此,张闿杀曹嵩一家,也在情理之中。曹操借口报仇,杀入徐州……陶谦请来刘备等人抵御,虽令曹操收兵,但也令他对徐州的掌控大大削弱……阙家趁此机会生事,所为不过重整旗鼓。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你又如何妨碍了阙家,令其对你产生杀意?”

刘闯惊愕看着黄召,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张闿杀曹嵩,其背后真的如此复杂吗?反正在刘闯的记忆里,张闿杀死曹嵩,不过是为了曹嵩的财货。但后来这张闿再也没有出现过,是被曹操所杀,亦或者是被陶谦杀死?史书中没有任何记载。至于阙宣,若不是黄召今天说起,刘闯甚至不知道历史上真有这么一个人。

阙宣、阙天子、阙叔、张闿……

刘闯躺在褥子上,闭着眼睛,脑袋里却不停浮现出这几个名字来。

按道理说,他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会和阙宣这些人扯上关系?而且,刘闯也无法想象,以这身体原主人的宅性,能碍着阙宣这些人什么事情。他心里充满疑惑,甚至没有留意到黄召在一旁偷偷关注。突然间,刘闯脑袋里闪过一道灵光,莫非这件事,和那位‘环小姐’有关?

嗯,倒是有可能!

以原来那个刘闯的宅属性来看,肯定是在不知不觉中,妨碍了阙宣后人的事情,以至于有这场牢狱之灾。

不过,哪有怎样?

刘闯嘴角一翘,闪过一抹森然笑意。

既然你招惹了我,那就等着我的报复吧……但愿得,这阙家的人,不要太过无能。毕竟这也是刘闯重生之后,要面对的第一个对手。若是太无能了,又如何起到磨刀石的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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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亥的及时返回,的确让刘闯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小房囚室的土墙倒塌,自然也惊动了朐县县长黄革。当他听闻有贼人出入大牢如入无人之境的时候,更勃然大怒。要知道,他是朐县的父母官,虽说而今世道混乱,汉室威严不复当年。可他毕竟是这一县之长!而今居然有强人闯入他治下大牢杀人,实在是太过猖狂。

县长一怒,动静自然不会小了。

在发生刺杀后的第二天,黄革便开革了六名当值狱吏,更严令贼曹朱亥,彻查刺客的同党。

朱亥自然不会心慈手软,调动麾下人手,把个朐县搅得鸡犬不宁。

平日里在朐县游手好闲的泼皮,都得到了朱亥的关照。

但谁也没想到,正因为朱亥这么一闹腾,竟歪打正着的发现了刘闯被冤枉的线索。原来,朱亥在收拾一个泼皮的时候,无意间从那泼皮口中得知,县城里有一个名叫张胜的破落户,在前些时候酒后失言,说他找到了一条财路,还勾搭上了一个女子。据泼皮交代,张胜口中所说的女子,正是那个被杀死的麋家婢女芽儿。朱亥闻听之后,就立刻生出一丝警惕。

随后,朱亥带人在伊芦乡把那张胜找到,三木之下,张胜吐出实情。

这家伙虽说家道破败,却生了一张好面皮,还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他勾搭了麋家婢女芽儿之后,便唆使芽儿从麋家偷来贵重器皿,再通过伊芦乡的黑市卖出。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久了,张胜的欲望越来越大,而芽儿也越来越害怕,于是就趁着和张胜幽会时,告诉张胜她不想再做,并提出要张胜与她私奔。

东汉末年,似芽儿这样的奴婢,大都属于主人家的私产。

麋家虽不是什么官宦家族,但也是朐县有数的豪强。其三代经营,资产逾亿,门仆更多达数千人。

张胜如果拐带走了芽儿,就等于得罪了麋家。

若张胜是真喜欢芽儿也就罢了,问题就在于,他只是想通过芽儿捞钱,顺便满足一下生理欲望,对芽儿并无爱意。芽儿三番两次催促张胜,甚至威胁张胜,使得张胜起了杀心,将芽儿杀害!

只是,张胜并不清楚是谁栽赃嫁祸刘闯,他杀了芽儿后,便逃到伊芦乡,根本不清楚后面的事情。

如此一来,所谓刘闯杀人,便水落石出。

黄革虽说算不得清官,但也不算糊涂。得知刘闯与杀害芽儿的事情没有关系,立刻下令释放刘闯。

于是,在入狱七天之后,刘闯便重获自由。

当朱亥把他从牢狱中接出来时,刘闯站在大牢门口,忍不住一声大叫。

七天,整整七天!

也许对许多人而言,七天算不得什么,可是对刘闯来说,这七天的时间,让他和这具身体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更通过这七天时间,从黄召的口中,对这个时代有了一个大致了解。

这七天对刘闯来言,可谓至关重要。

所以当他从大牢里走出来的那一刹那,甚至感到有些恐惧。

因为他很清楚,从他迈出大牢的那一刻起,他和这个时代,就算是真真正正,连接在一起。

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那个来自于后世的公务员刘闯!

第三章 老罴出囚笼(下)

正月初五,阳光明媚。

刘闯的家就在朐县城西,位置相对较高。

那是一个独门小院,夯土筑城的院墙并不算太高,只到刘闯胸口的高度。

站在院子外,小院一览无余。

靠着门口,有一棵一人多高的柳树,枝桠从院子里探出来,柳条低垂,随风摇曳。时值初春,东海的气温还有些潮冷,不过在那些柳枝上,已经出现了一抹嫩绿色,透着盎然生机。

院子里一南一北有两幢小屋。

南面一幢,共两间房舍,是刘闯和他叔父刘勇居住的地方。

而北面那幢小屋,则是朱亥的住处。当初朱亥决定在朐县定居,刘勇便提议,两家住在一起。

朱亥也没有推辞,便答应下来。

随后他出钱在院子的北面空地上盖起了一座小屋,屋顶用白色茅草铺盖,并没有使用太多砖瓦。毕竟在这个时代,砖瓦都属于富贵人家才会使用的东西。对于普通人而言,成本的确是有些高了……朱亥搬进来以后,着实让刘闯感觉热闹不少。原来他和刘勇住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冷清。刘勇不擅言辞,话也很少,是一个沉默寡言之人,和朱亥截然不同。

看着这绿柳下的独门小院,刘闯有些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柴门,随着朱亥一同走进院子。

“衣服就放在榻上,水也烧热,还放了柚子叶。

一会儿自己清洗一下,把这晦气洗掉……。”

朱亥把事情交代完毕,就匆匆走了。

毕竟身在公门,哪怕他身为贼曹,也要遵守规矩。

再者说了,没弄清楚是谁陷害刘闯,朱亥这心里总归不太安生。这次事情发生太过突然,若不是他提前返回,弄不好刘闯还会遇到更多麻烦。至少在短时间内,刘闯不太可能出狱。过几日刘勇就要回来,若被他知道刘闯受了委屈,少不得那个老实人,也会发雷霆之怒。

朱亥出门后,刘闯一个人在庭院中站立片刻,便迈步走进屋里。

朐县靠着大海,空气潮湿。

所以在建造房舍的时候,人们会习惯性把地榻撑起来,离地较高,以防止风邪入体。刘闯家里的地榻,也是如此,高出地面足足半米距离。地板使用朐山特产的毛竹制成,成本不是很高。上面会铺上一层草编床榻,有些类似于后世某岛国的榻榻米,不过制作不太精良。

地榻上,铺着被褥,一旁还摆放着一张两人合抱的木桩,权作桌子。

这可是原汁原味的东汉建筑格局,透着一股子浓浓的古朴之意。刘闯赤足走上地榻,看到木桩子上放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心里又是一暖。朱亥这人,看似五大三粗,却是个极为心细的人。刘闯站在铜镜前,把头上的幞头取下,看着铜镜中那有些模糊的影响,突然笑了。

不管怎样,至少已经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始。

等叔父刘勇回来之后,在和他商量投奔刘备的事情,日后飞黄腾达,就在此一搏。

相信凭借自己叔侄的本事,再加上自己对于历史的预知,一定可以在刘备帐下,混出个样子。

初临异世的紧张心情,随着这些天已渐渐消失。

刘闯在一旁厢房里的木桶中洗了个热水澡,而后换上一身干净的襜褕,神清气爽站在铜镜前梳理头发。

铜镜中的少年,有一张胖乎乎的圆脸。

笑起来时,眼睛会眯成一条线,使得他看上去,更多了几分憨厚和淳朴的气质。

这身体,有二百多斤的重量吧!

刘闯朝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把头发擦干,而后挽了个庶人髻,并用幞头把头发扎好。

算不得英俊,却别有一种和善的感受。

刘闯又整理了一下衣衫,蹬上木屐刚准备出门,目光却在不经意间落在了一件放在屋角的事物上。那是一根棍子,大约有三米长短,静静靠在屋子的角落中。棍子的直径,应该在6厘米左右,正好能被刘闯手掌一握。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促使刘闯上前,把棍子拿在手中。

好沉!

棍子入手,刘闯心里就是一惊。

他的气力可不算小,四五十斤的镣铐挂在身上,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可这根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棍子,却沉甸甸有些压手。也就是说,这根棍子的份量,至少百斤出头。把棍子横在身前,身体本能的有了反应,一脚在前,一脚在后,而后把那根棍子在手里一顺,用尽腰腹之力,奋力一振……嗡,就听棍子发出一声闷响,鼓出一道罡风。

这应该是他平日练武时所用的器具!

可这么长的棍子,又是练什么招数?

刘闯这心里不免感到疑惑,因为他实在是想不起来,他有练过什么棍术。

记忆里,似乎除了那套龙蛇九变的功夫之外,叔父刘勇就没有传授过其他的功夫。除了抖杆练劲之外,好像也只有朱亥传授过他一些拳脚和兵器的功夫。不过,朱亥传授给他的功夫,多以刀斧为主。院子里有一支六十斤重的大斧,就是朱亥传授他武艺时,所使用的兵器。

可是,手中这根大棍,应该不太简单……

这棍子应该是什么稀有木料制成,浸泡过桐油,上面裹了披麻灰,更刷了大漆。看样子,自己应该经常用它,否则也不会产生如此熟悉的感受。若只是普通的棍子,不会有如此繁琐的工序。刘闯拿着大棍,依照记忆中的练法抖了十几下,便感觉全身发热,气息随之加重。

矟?矛?亦或者是枪?

刘闯心中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把大棍靠墙放好。

刘勇既然做出这种器械,想来必有用处……只是时机不到,所以才没有告诉刘闯其中真相。

神秘的引导术,威力惊人的龙蛇九变,以及这根奇怪的大棍。

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在昭示一件事,那个刘闯重生以来,至今未曾见过的叔父,似乎也不是个普通人!

想到这里,刘闯心里不由得暗自苦笑。

自己重生一回,却好像坠入迷雾之中。自身的古怪且先不说,但只是那神秘的阙天子后人,也是扑朔迷离。看起来,自己这周遭还有很多秘密,便是朱亥叔父,似乎也有一些故事。

不过,刘闯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恐惧。

相反周遭这种种迷雾,让他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受。

越是神秘,就越是不简单;越是不简单,岂不是说明未来的日子,也会是精彩纷呈,不会太过无聊。

前世,已经过够了那种平淡的生活。

如今,不管怎样也要搏一回,活他一个精彩出来……

刘闯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了房门。

屋外,阳光明媚,也预示着一个好天气……朱亥临走前,让刘闯安顿好了之后,去衙门找他,一起吃饭。看看日头,也差不多快到饭点儿,这时候出门,正好能赶上和朱亥去吃饭。

他出了院门,回身正准备合上柴扉。

就在这时,从旁边突然窜出一个人来,朝着刘闯便扑去……

第四章 麋缳,麋夫人(上)

一抹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端。

那是少女处子特有的体香,虽不馥郁,但别有韵味。

对刘闯而言,这香气即熟悉又陌生。陌生是因为,他从未闻到过这种体香;熟悉则因为,他而今这具身体,好像非常熟悉。香气逼近,刘闯本能做出反应,身体向旁边轻轻一闪,抬手就把来人抓住,脚下顺势一个拌蒜,就听得来人啊的发出一声惊呼,便朝地上栽下去。

刘闯闪躲还击,是出于本能。

不过当来人发出惊呼之后,身体的本能却让他不由自主的一个垫步,舒展猿臂,把来人拦腰搂住。

“笨熊,你疯了!”

温香软玉入怀,还没等刘闯来得及回味,就听到一个带着嗔怒之意的悦耳声音在耳边响起。

低下头,刘闯这才看清楚怀中俏佳人。

看那模样大概十五六岁,瓜子脸,柳叶眉,明眸皓齿,却是个俏佳人。

此刻,俏佳人粉靥微红,撅着小嘴,露出一脸怒色。不过这生气的小模样,更是动人,令刘闯心里怦然一动。

“缳小姐?”

刘闯脱口便唤出了眼前少女的名字。

不过,他可以肯定,他是头一次见这女孩儿,之所以能唤出她的名字,恐怕还是因为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所致。忙不迭把少女扶起来,刘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虽说历经两世,也经历过风花雪月。可不知为什么,当他看到这少女的时候,心里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悸动。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最大的理想便是能和眼前这少女在一起。

刘闯咽了口唾沫,轻声道:“缳小姐,你没事儿吧。”

缳小姐瞪了他一眼之后,恶狠狠道:“笨熊,今天怎地变得聪明了?以前我这样偷袭,你可是躲不过去的。”

不是躲不过去,是原来的刘闯,不愿意躲闪。

那纯纯的小处男最希望的就是眼前少女能开开心心,哪怕有的时候做一个小丑,也心甘情愿。

刘闯呐呐,想着如何措辞回答。

哪知道未等他开口,少女便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许叫我缳小姐。”

她好像突然觉察到了什么,向后退了一步,眼中露出警惕之色,“笨熊,你今天好像不太正常?”

“不正常?”

刘闯一怔,低下头打量自己的装束,似乎并无失礼的地方。

少女突然问道:“笨熊,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唤我什么?”

“臭丫头!”

刘闯再次不经思索,脱口而出。

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幕画面:一个胖乎乎,看上去憨厚的童子,被同龄的伙伴们孤立。原因就是因为,这童子比同龄的孩子个子大,力气大,而且有些胆小。别人敢去河里抓蛇,可是童子却不敢。虽说都是一些小孩子,也会存在群体。一个看上去很高很壮,却胆小如鼠的孩子,自然不会受人待见。而那个胆小的童子,正是刘闯占居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河边,童子偷偷落泪。

这时候,却突然跑来一个少女,笑嘻嘻递给他一个果子。

“臭丫头,才不要你可怜。”

这是童年刘闯,和缳小姐的第一次相逢。

缳小姐似乎在朐县很有地位,其他的孩子根本不敢招惹她。加之她聪明伶俐,而且有任侠之气,被所有的孩子尊为大姐头。缳小姐并没有责怪刘闯,反而把果子塞进刘闯的手里,拉着他跑到那群孩子当中……从那以后,刘闯和缳小姐便成了朋友,慢慢长大,直至而今。

对了,缳小姐姓麋。

麋缳便是她的名字……

麋缳?

刘闯心里一动,看着眼前的少女,一时间竟痴了!

反倒是麋缳听得刘闯说出正确答案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她见刘闯呆呆看着她,顿时脸一红,上前狠狠踢了刘闯一脚,疼的刘闯抱着腿在原地直蹦。

麋缳,笑了。

“笨熊,还以为你被妖魔附了身呢。

哼,不过想想也是,若那个妖魔附了你这笨熊的身子,定然也会笨死……嘻嘻,不过你好像变厉害了哦。以前我这样偷袭你,你根本躲不掉,这次居然能躲过,看样子真是长进了。”

麋缳张口笨熊,闭口笨熊,并没有让刘闯生气,反而心里涌出一股暖意。

“缳……三娘子。”

眼见麋缳眼睛一瞪,刘闯忙改了称呼。

三娘子,是麋缳的另一个称呼。在朐县,几乎和刘闯一般大的同龄人,都习惯称呼麋缳做‘三娘子’。盖因麋缳家中行三,而娘子这个称呼,除了彰显她出身不俗之外,更有敬重之意。

麋缳也很喜欢这个称呼,若称呼她缳小姐,十有八九会不高兴,但若唤一声‘三娘子’,却会让她心满意足。

“你何时回来的?”

刘闯记得,前几日麋缳似乎去了下邳。

麋缳道:“还不是因为你,家里传信说,芽儿被你害死,两位哥哥很生气,便准备杀了你偿命。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所以便和两位哥哥说,先回来打探情况。谁想到刚一进城,就听人说你没事了……哼,却耽搁了我在下邳看好戏!你自己说,这件事该如何补偿我呢?”

一副含怒带笑的嗔怪模样,更让麋缳平添了几分韵味。

这小丫头发育的可真不错!

刘闯目光从麋缳胸前那鼓囊囊的丰腴扫过,不由自主的伸出,挠了挠头,露出憨厚的笑容。

“笑,就知道傻笑。”

麋缳气呼呼又踢了刘闯一脚,不过并未用力。

“不过笨熊,你真的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麋缳歪着头想了想,轻声道:“你刚才闪躲出手的时候,目光很冷……好像要杀了我一样。”

说着,麋缳粉靥闪过一抹恐惧之色。

不知为何,刘闯心里一痛,脱口而出道:“三娘子,我这辈子怎么也不会伤害你。”

麋缳脸一红,哼了一声。

只是当她转过脸的时候,眼中却透着一抹甜蜜。

“进了一回大牢,居然学会说好听话了……哼,这次便饶你一次,以后可要多小心些,莫得罪人,免得被人陷害。

对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亥叔方才说,要我和他一起吃饭,我正要去衙门找他。”

“亥叔?”

麋缳那精致的小鼻子一皱,“可我刚才路过衙门时,看到亥叔带着人正要出城……听说是十里坡和羽山乡发生械斗,估计亥叔过去,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你去了衙门,也找不到他的。”

十里坡和羽山,都属于朐山治下。

也不知怎地,这两个地方的人,经常会发生械斗,据说是百年恩怨。往往一点小事,就会闹出一场大型械斗。不过,既然官府让朱亥带人前去解决,想来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亡。

毕竟朱亥在朐县以勇武而著称,颇有威望。

有他出面,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这样一来,刘闯却为难了。

朱亥出城平息两乡械斗,这午饭又该如何解决?

“笨熊,既然亥叔出城了,不如去看看我这次在下邳得来的礼物?”

“礼物?”

麋缳顿时来了精神,拉着刘闯的手便走。

一边走,麋缳一边道:“笨熊,下次再去下邳,你也一起过去。

下邳真的好热闹,有许多好玩的事务。对了,这次我随大兄去下邳,你猜我见到了什么人?”

第四章 麋缳,麋夫人(下)

刘闯一怔,便问道:“你见到了谁?”

“九原虓虎!”

九原虓虎?

刘闯有点反应不过来。

不过,麋缳并没有让他迷惑太久,停顿了一下便接着道:“嘻嘻,你肯定不知道九原虓虎是谁。

笨熊,我说过你好多次,不要整日埋头习武,也要多关注一下外面的事情。

大丈夫当胸怀锦绣乾坤,持三尺剑立不世工业……你整天躲在这里,哪怕武艺再好,也当不得豪杰。那九原虓虎名叫吕布,表字奉先。此人武艺高强,当初二十二路诸侯讨伐董卓时,此人在虎牢关单人独骑,杀得各路诸侯束手无策。不过,我听人说,这个人反复无常,虽有一身好武艺,却当不得真英雄。我这次在下邳,便正好见到了他,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麋缳说的兴高采烈,刘闯这脑子里,却是嗡的一声鸣响。

吕布,已经到了徐州?

依稀记得,这厮在到徐州不久,便把刘备打败,夺走了徐州。

此后,刘吕二人时而为敌,时而结盟,持续数年之久。最终,刘备惶惶如丧家之犬,直至十年后,才算有了立足之地。而吕布,后世大名鼎鼎的三姓家奴,也被曹操斩杀于白门楼。

一场动乱即将拉开序幕,我又该如何,从中牟利?

刘闯不由得偷偷向麋缳看去,却见她仍在兴高采烈的说着她在下邳的见闻。

心里,突然一痛。

他已经猜出了麋缳的真实身份,恐怕就是那历史上,随刘备辗转流浪,最后惨死于长坂坡的麋夫人。而麋缳所说的大兄,应该就是麋竺。此时麋竺正为徐州别驾,在徐州颇有名望。

朐县麋家……

百年经营,只怕最终换来的,只是一场空吧。

“笨熊,在发什么呆,怎不说话?”

“啊?”

刘闯被麋缳唤醒,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

他强笑道:“如此说来,吕布到了徐州,那刘使君岂不是如虎添翼?”

麋缳一蹙眉,摇摇头道:“那也未必,我听大兄说,吕布,虎狼也,不可与之谋。刘使君仁善,却恐被小人算计。而且,我看刘使君帐下的关张二人,似乎对吕布也颇有戒备之心……吕布那日方至下邳,张三将军就和他发生冲突。若非刘使君在,说不得便要打将起来呢。”

“张三将军?可是那涿郡张飞张翼德?”

麋缳一怔,旋即笑道:“笨熊,没想到你也听说过三将军之名。

嘻嘻,还以为你平日习武,不关心外面的事情呢。那我考考你,既知三将军之名,可知二将军何人?”

刘闯一笑,“怎会不知,关羽关云长,对不对。”

麋缳的眼睛笑成了弯月,格外好看。

她颇为高兴道:“笨熊,你真的开窍了,知道了解身外之事……嘻嘻,这样最好,将来才能做一番事业。”

刘闯却没有半点高兴之意,忍不住问道:“那你看刘使君如何?”

“刘使君?”

麋缳歪着头,想了半天道:“看上去倒是一个和善长者……对了,他还送了我一匹马,便是我要带你去看得礼物。”

长者?

在麋缳眼中,刘备不过是个长者?

刘闯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受,既然是个长者,应该不会做出老牛吃嫩草的事情吧。刘备生卒之年,刘闯已记不太清楚。只依稀记得,刘备在得了荆州时,应该有五十多岁。也就是说,此时的刘备,应该有三十多了吧……虽然不知道历史上,麋夫人最终如何嫁给了刘备。可既然自己重生为刘闯,就不可能再把麋缳拱手相让……了不起,我就助他夺回徐州?

嗯,便是如此!

刘闯想到这里,顿感念头通达。

在他的印象中,刘备求贤若渴,属于那种为贤才,妻子可以如手足的人。

如此人物,断然不会有太多儿女私情。只要自己能帮助刘备夺回徐州,他定不会纠缠麋缳。

看着麋缳的背影,刘闯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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麋家,是朐县豪强。

想当初,麋家的祖先只是个贩卖私盐的盐贩子。可他们这祖先有眼界,率先想出了官商勾结的办法。两汉以来,对盐铁控制极为严格。特别是盐,大都有官府垄断。不过随着朝纲败坏,外戚和宦官轮流擅权,盐政也逐渐被毁。麋家的先人通过巨额钱帛的贿赂,勾结官吏,设立盐场,私自产盐,并贩卖两淮流域……随着生意越做越大,麋家逐渐成为东海巨商。

恰逢朝纲不振,天下大乱。

麋家便迅速崛起,并且凭借麋竺的名望,成为东海豪强。

虽说,比不得那些世家大族,比如海西徐氏、广陵陈氏……可凭借其财力和人力,还是在徐州有了立足之地。

随后,麋家帮助陶谦稳固徐州,麋竺被陶谦征辟为别驾,使得麋家的权势更炽。

在朐县,麋家的实力甚至比官府更大。不过麋竺也颇懂得做人,从不干涉朐县官府的事务。

如此大的家族,自然设有马场。

麋缳带着刘闯出城,直奔设立在朐山脚下的麋家马场。

这马场面积并不算太大,加之南方本就不是产马之地,所以看上去,并不算太起眼。

“笨熊,这匹马本来是吕布送给刘使君的礼物,后来刘使君见我喜欢,便又送给了我……嘻嘻,据三将军说,这可是大宛良驹,汗血宝马呢。”

麋缳唧唧喳喳的说着话,刘闯在一旁,只笑呵呵的聆听。

看着她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刘闯这心里就觉得非常舒服。两人很快来到马场门口,麋缳正要带刘闯进去,却听到有人远远喊道:“缳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派人与我说一声?”

马蹄声传来,就见一匹快马从马场里风驰电掣一般驰来。

那马上的骑士,一眼便看到了刘闯,眼中闪过一抹戾色,陡然催马加速,朝着刘闯便冲过来。

刘闯万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加速,也是大吃一惊。

要知道,麋缳可就在身旁,万一伤了麋缳,又怎生是好?

他没有犹豫,见那匹马快要到他跟前,便迈步迎上前。

身后,传来麋缳焦急的呼喊声:“笨熊,快闪开。”

我若是闪开了,伤到你怎么办?

不管是他本意,还是这具身体的本能,他对麋缳说过‘绝不会伤害你’,既然说出了口,便要做到。

眼看那匹马就要撞上来,却猛听得马上骑士一声呼哨,战马希聿聿一声长嘶,猛然停下,仰蹄直立而起。若刘闯不躲开,便要被战马踢中。可若是躲开了,岂不是显得刘闯胆小?

刘闯深吸一口气,单脚踏步顿足,劲从丹田气,力从腰间发,一招霸王举鼎,双手蓬的便攥住了那战马前蹄,口中发出一声如沉雷般的巨吼,两膀一用力,“给我趴下!”

那匹战马长嘶一声,竟然被刘闯的神力,生生扳倒在地。

马上的骑士也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结果,在他记忆中,刘闯这个胆小鬼遇到这种事情,只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战马噗通一声翻倒在地,马上的骑士也算是反应迅速,纵身从马上跳下,在地上一个就地十八滚,方才没有被战马压在身下。可即便如此,这骑士也狼狈不堪。月白色的衣衫沾满了灰尘,发梢上,还挂着一根枯草,令人不由得为他那模样发笑。

“笨熊,你没事吧!”

麋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待她反应过来后,连忙扑到刘闯身旁。

刘闯只觉得手臂有些发酸,刚才猛然发力,并没有做好准备,以至于肩膀出现了轻微拉伤。

看着麋缳那紧张的模样,刘闯心里暖暖的。

他正要开口回答,耳边传来一个声音,“该死的贱种,竟敢伤我坐骑,给我拿命来。”

说话间,身后传来一股金锐之风,刘闯心头不由得一沉,脸上顿时闪过一抹森冷的杀意……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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