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捉妖司封面图

大周捉妖司

默风

悬疑灵异

93.52 万字

2018-12-19 完结

神都城下,妖魅横生。屠夫献祭,山中鬼巢,活佛显圣,东宫苍龙。坊中迷雾,女官惨死,案情扑朔迷离。妖狐化女,城外旱魃,北冥之鲲若隐若现。皇权,百官,藩王,割据,搅动满城风雨。内卫百骑,前朝遗寇,苍狼神教,丰都鬼城,各方势力悉数登场。每一个案件背后都有我们的影子,我们在黑暗中独行,我们是守夜人,我们无处不在。

第一章 山神庙案

神功元年三月十七日。

洛阳县衙审山神庙一案尚存疑窦,转神都司刑寺审理。

此案幸存者一人,刘安,洛阳县人氏,年近半百,案发当时为洛阳县捕快,接手押送枫州刺史骆荀入京一事。

“刘安,本官司邢寺丞庄离,特来审理此案。”

小的见过大人。

“你不必惊慌,这里很安全。”

我没有惊慌……大人,能否把那壶酒递给我。

“山神庙一案,洛阳县派人查过,只有你一人独活。但你却始终闭口不言,这是为何?本官查过你的底细,这些事情你应该知道。如果不说,我可以把你送到推事院去,他们会有办法让你开口。”

我不是不说,我怕说出来,别人会认为我疯了。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见那些人,他们冲我笑。张小七掐着我的脖子问我为什么不救他……但,我当时也懵了。

“到底怎么回事……老冯,去给他再取一壶酒来。”

当时天有点暗,好像要下雨,飘哒点小雨点了,张小七那小子跟我说能不能先歇会。你瞧瞧,当时离着神都约莫也要七八里地,老子当年走南闯北的,这点路算啥,就他精贵。还教训了那小子一通,正巧,枫州的几个差人一路上板个脸,说几句玩笑话也不好使,直催着我们赶紧走。

还是那个官说了声休息了,这几个差人才同意。我瞧见这几个差人对着那官还捧着呢,就想笑。大人您是知道的,他一个被去了职的刺史,进了那推事院,就算是王亲贵族也要褪层皮下来,他一个刺史也就在枫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威风,到了神都他屁都不是。

后来雨还真下了,天阴的可怕,正巧旁边有个山神庙。啊……大人,你说的那山神庙,没啥特别的,外面好像有一圈墙,不过塌了,有一边缺了一角,还往里漏雨。

枫州几个当差的还给那官放绸布帮忙垫着,又捡了点干柴,点了团火给那个官烤火。我赶紧叫张小七凑过去,怪不得这小子要歇会,脚上刺上个石子,鞋里全是血。幸好我随时带着金创药,又用布给他包上了,要不然接下来的路没法走。

“当时庙里有谁?”

原本就我们几个,那官要还要做什么狗屁诗,老子听了几句就困了。这雨没个完,我看要明天才能停,寻思着城门也关了,不如明天再回去。不过张小七早就呼呼大睡了,咋叫都不醒。只能有一个醒着的,我也没法睡了。

又来了一拨人,人还不少,应该是个富家商队,有……五六匹马车,用茅草和毡布盖着防雨,也不知道装的什么。几个仆人跟着一个富家老爷走进来。这富家翁也不知道信了谁的话,外面披件破衣袄当遮掩,但手上戴的翡翠,我一瞅就是上等货。

有个俊俏的小娘子,搀着一个公子哥,是那富商的儿子,细皮嫩肉的,瞧见我们还露怯呢。这要再早几年,别说遇见山贼,就是个土堆里的小泼皮就能把他们抢的一干二净。也亏着天后登基,周围太平。

“就这几个人?”

是……那富商也有五六个随从,和我们分开,都没说话。

“后来呢?”

我有点尿急,出去撒尿,把张小七踹醒了,让他盯着那官。这小子瞧见那小娘子眼睛都瞪直了,我又踹了几脚……如果我知道,我绝对会把他一起带走的。

“你出去的时候,庙里有没有少人?”

没注意,当时天又阴又暗的,风冷冷的,谁会注意那些。

“你继续说。”

我本来想在庙里解决的,但咱毕竟是神都人,不能再外人面前丢了像。我就跑屋檐底下去了,等解决完回来,忽然听见山神庙里传来一声惨叫。

我当时吓一跳,朴刀落在庙里了,我怕有事,就趴在门缝边上往里看。

“你看见什么了?”

啥也没看见,里面黑漆漆一片,不过惨叫声倒是清楚……有很多人在喊叫,很惨!我说不上来,我当年随官军剿灭过山贼,我知道这声音。就像刀砍在人身上,不拔出来,一点点切割骨头和肉。我不敢进去,就趴在门边上。

后来……

“你继续说……老冯,让你打个酒都这么慢!”

多谢大人……后来,后来门开了,我看见张小七从里面走出来。

不,他不是走出来的,是爬,他在地上爬。他两只脚已经成了两个血窟窿,不住往外淌血。他用手抓着地面。整个瘦了许多……像具干尸。

张小七冲我喊,当时雨声很大没有听清。我以为是有人要来救那个官,他如果不见我的饭碗也就砸了,我当时没多想,就冲进庙里。

我没有看见任何人,里面很黑。突然,张小七忽然扑到我的身上,他力气很大,指甲刺在我的腿肚子里。大人您看,我现在的腿还有些不灵活。

我心里惊慌,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然而……他又爬了过来!

一步步爬着,膝盖浸满鲜血……

我听着他喊,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他用手,将眼珠子抠出来,端到我面前。然后拼命磕头,求我饶了他。

他绝对被鬼附身了!

大人……您别这样看我,小的说的句句属实。

呼!我当时也吓坏了,我想把张小七带走,他忽然把我推开,拼命磕头,脑门嗑碎了……

地上正好有块锋利的石头,把他的头给划开成两半,脑浆子混着血洒一地。他的身子还连着半个脑袋,人已经死了,还拼命的磕头。

山神庙里面更暗了,好像有影子在晃动。

我怕有妖怪过来,抢了那个刺史的马就跑回来了!

但,最恐怖的,还是回去的时候!

神都外约莫七八里的胡柴岭,两边都是黑森森的胡杨树。有人……有人在跟着我!

“有人追着你?”

我把马驾的飞快,但是我身后却始终有脚步声,谁会跑的比马快?马很不安,我怕它忽然惊到,就整个人趴在马背上,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

吱嘎!(推门声)

啊!

“你别惊慌,老冯,把酒放在这里!我审他就好!”

一个人,一个女人!她跟在我身后,就像鬼魂一样,隐隐约约的飘在我身后。我害怕极了,想要催马赶快离开这。我跑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不可能,胡柴岭就七八里的距离。你就算走,半个时辰也该到了!”

我当时着急,神都我已经能看见了,我一直在打转,走不出去!四周黑漆漆的,马忽然嘶鸣一声,把我扔下来了。我见到身后那个女人向我扑了过来……

“那女人什么模样?”

她像一个人!

“谁?”

我不能说!说了我会死!

(沉默半响)

“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摔在泥坑里,浑身早就已经没了力气,更别提出去了。

那个女人踩着我的脑袋,她要把我陷进泥坑活埋!

我想要求饶,张开嘴泥沙就灌入到嘴里,只能闭嘴。

我挣扎不动,只感觉自己越来越沉。泥坑里好像还有一堆碎尸,那个枫州刺史的脑袋就在我面前,他的眼睛,鼻子,嘴巴,双耳都被剁了,就像一个披张皮的骷髅。

“那你最后怎么活过来的?”

我已经以为自己要死了,那女人忽然浑身冒火,惨叫着跑走了。有人把我从泥坑里拽出来,我才活过来。

“谁救了你?我们到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

是一个男人,他把我从泥坑里拽出来的。

他当时似乎很谨慎,把我背到一个树丛后的山洞里,低声跟我说,在这里等着,千万别出去!

他的容貌,我记不得了,只记得他左手的食指上,戴一枚青铜制戒指,上面雕刻了一个狰狞的鬼脸……

第二章 女御史之死

神都城繁华若锦,自女帝登基,万邦来朝,大街小巷便人群如潮,比肩接踵,鹰钩鼻蓝眼睛的西域之人在这里随处可见。

街道两旁随处可见碧瓦朱檐的亭台楼阁,自西南通济坊,至东北通元坊,灯火通明,歌舞生萧。

这是最好的世代,每逢夜晚,北市南市各个高堂广厦如登白昼。众人在此醉生梦死,至于那一个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便是罗霞羽裳,体态婀娜,诱得风流之客深夜不归。清晨的洛水河,仿佛都漂浮着一层脂粉味。

街上灯火辉煌,倒显得街坊里有些冷清。

方楚楚走在寂静的小巷里,两旁的围墙在月光的照耀下拉长一段身影。

四周静的可怕,唯有方楚楚的脚步声在砖石上踏过的声音。

她穿了一双官靴,圆领长袍,腰间还佩戴有鱼袋,显示她官员的身份。方楚楚还佩戴了一柄短刃,也依前朝之时,御史大夫严泽朝堂挥刀斩贪官,一时间引为江湖美谈,从此御史人人佩刀,倒和之前那只会直言劝谏的文官区别开。

女帝登基,短刃同样保留,不过刀锋却也被磨平,变成了没有用处的铁棍。只是御史大夫不再设立,御史台一切事务,皆由她这位御史中丞代为职守。

自光宅元年以来,朝堂之上便多了群莺莺燕燕的小娘子。前朝从未有女人为官之先例,女帝一句“诸卿可曾闻女子称帝之先例?”吓退了不少人。于是三省六部,各地衙门里,便多了一些粉黛佳人。

方楚楚是要回家,她的府邸在崇让坊,这里离繁华的南北两市都很远。神都夜里的喧嚣,和这里没有丝毫关系。

她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回家了,御史台有大量的事务要忙,于是吃住都在衙门里将就。

嗒!嗒!嗒!

方楚楚感觉有些不对劲,她走了也有一些时候了,但却始终没有走到自己府上。

她的家在小巷的尽头,走几步便到,但她看不见自己的府邸。

她迷路了。

在自己家门口居然迷路了,方楚楚自嘲的笑了笑。

黑漆漆的屋子耸立,仿佛在无声的嘲笑她。

小巷里飘来袅袅青烟,附近房屋隐隐若现。

子不语怪力乱神,方楚楚心中念叨着这句话,但身子却还在轻颤不止。她忽然发觉,这四周太静了。虫鱼鸟兽都被隔绝开,静的出奇。

方楚楚快步跑了起来,她在向后跑,衙门现在还没有关门,桌案上尚且摆放几沓卷轴需要处置。

在衙门里再待一晚上,明日是休沐,她可以清晨再回家。

她转过头,后面的雾更加凝重了。这些雾出现的有些突兀,像是一只野兽,忽然发现了猎物,开始向她的方向飘来,逐渐吞噬附近的亭台楼阁。

方楚楚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一步退去,那雾便紧跟着而来。

方楚楚跑起来,这迷雾穷追不舍。

咚!

方楚楚以为自己听错了,待第二声响起,方楚楚这才醒悟过来,雾中有一个人。

六月飞雪披狐裘呦——

不识四季断人头。

梨村白狐为报仇呦——

中夜斩首谢孤州。

那人在唱着歌,声音凄凉。

方楚楚心在狂跳,她感觉到到了一丝杀意。她继续留在这里,她会很危险!

那人显然发现方楚楚了,他从雾中向方楚楚狂奔而来,方楚楚这才发现这人手里提着的,是一柄还在冒血的屠刀!

他手里还抓着一个头颅,尚在冒血,腰间缠着一排脑袋,在夜幕之中,散发出诡异的光芒——那是鲜血被月光照到,反射出来的乌黑色。

嘿嘿嘿嘿……

那人仿佛是个疯子,他发现了方楚楚,嘴里发出怪笑。

他举着屠刀,冲着方楚楚跑了过来!

方楚楚在疯狂的奔跑,她感觉到身后那个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月光洒在整条街道,方楚楚感觉到四周的一切都变得极为陌生,古藤老树如同恶鬼张牙舞爪,附近的屋子里仿佛出现了许多眼睛,在看她。

方楚楚魂飞魄散,她纵身一跃,翻过四周院落的高墙。墙后面是一片灌木丛,方楚楚隐藏在黑暗里,期望那人不会发现自己。

咚!

咚!

方楚楚的心跳声在黑夜中响起。

嗯——

一声萎靡到极致的呻吟声在她身边响起,一只白皙的玉足伸到方楚楚的脸旁,方楚楚连忙向后躲闪。原来是一对野鸳鸯,这里看样子也是个大户人家,原来是奴仆厮混。

完全投入到其中的两人丝毫没有发现,他们身边还有一个人。方楚楚眼睛睁大,看的却不是这活春宫,而是那面墙。

墙上翻下来一个人!

那人提着刀走过来了……

方楚楚想提醒那两个人,男人明显是这府上的一个家丁。这样的大户人家,夜里总会有许多的守夜人。只需他大喊一声,便会有人来帮忙了。

方楚楚拽了拽男人的衣领,然而两人却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根本没有理会方楚楚。

那人走过来了……

他手里的刀在滴血……

“有人来了!”方楚楚喊道。

男人依旧沉醉在忘我的世界里。

“有人来了!快起来!”

方楚楚呐喊,她顾不上其他,一把扇在男人的脸上。

“你是谁?”男人惊慌说道,这是他这辈子最后的一句话。

那人把刀扔了过来,长刀直接刺穿了男人和女人的身体。两人的呻吟声戛然而止,鲜血顿时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

方楚楚心底狂跳,她赶紧大喊:“救命啊!”

声音传了很远,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来。

方楚楚想起来了,这里似乎是夏官尚书杨懿的宅子。

杨懿家中有一座老宅在崇让坊,不过据说人都搬出去住了,宅子就空下来。这宅子可不小,尚书大人准备把它租出去,只是价格太高,京城里不少富商都望而生叹。

夏官尚书杨懿?

那个愚蠢的贪财的该死的老家伙!

他……在这里留了一座空宅子!

桀桀桀桀桀桀……

身后的人把刀拔出来,割下那两人的头颅绑在身上,这个时候方楚楚才看清这人的脸。

这人的脸,很别扭。虽说五官都在,但却很不协调。

像是……从别人的脸上割下来,拼凑下来的!

方楚楚逃遍了这个院子,身后的人穷追不舍。方楚楚看不见那人的影子,但却能听见他的笑声,就在她耳边炸响。

别逃了,你逃不掉的!

乖乖……让我杀了罢!

方楚楚闯进了一个漆黑的屋子,她不敢掌灯,小心翼翼躲藏在一个桌子底下。

那笑声就在她耳边响起,方楚楚蜷缩在桌子下,不敢出声。

你在哪儿呀?

这声音忽然响起,却在屋子里不停回荡。

等等……

屋子里……

方楚楚眼睛睁大,她从双手环抱当中抬起头,望了一眼。

桌子上,有一个人脸对着她,在笑。

一张嘴咧开,占据了一整张脸,他的下巴好像是掉了一般,嘴瞬间张的如一只胡瓜般大小。他的嘴里,还含着一个滴血的耳朵。

咔吧……

咔吧……

那人一脸迷醉的咀嚼着,刀伸了下去……

梨村白狐为报仇呦——

中夜斩首谢孤州。

方楚楚内心狂颤,她慌忙向后退,又连退数步,到了最为危机的关头,恐慌如潮水般炸开。

我还不想死!

我还不想死!

方楚楚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推开那个人,跑到门前,一把将门推开。

门前站着一个人,是刚才的那个男人,他身后还站着女人。两个人脸色惨败,不……他们的五官,被人残忍的挖了出来,形成两个血坑。

方楚楚尖叫一声,却不小心撞到身后那人的背上,她耳边已经能听见持刀人低沉的笑声。

“这是你们应得的报应!”那人冷冷的对方楚楚说道。

方楚楚寒毛乍起,她感觉到那人的刀按在她的脸上,一点点划下去……

第三章 来自漠北的狼

神都,白昼。

武侯府汇昨夜巡夜之情况,于卷轴上落笔“神功元年三月十九日,太平。”

唐云乘坐马车进入神都城的时候,正是这座城池最为繁荣的时刻。街道两旁摆满了热闹的商铺,天南地北的口音在耳边回旋,所望之处都是雕栏玉砌的锦绣楼阁。

“总算见到一个像人待的地方了。”

唐云从兜里取出一支香烟点燃,烟草的烟气回旋于九天之上,他最后一点来自现代的东西也随之燃尽。

吸了几口,满嘴的霉味,漠北那地方环境恶劣,能把这支烟完整的保存到现在,着实话费了他不少心思。

不舍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烟,唐云还是掐灭,放回自己的口袋里。

他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十二年了,感觉就像一个游客,突兀的来到这里。

这是一个陌生的时代,一个唐云从来没有听说的时代。

唐云闭上眼睛,脑袋里回响的便是一阵战马嘶鸣,喊杀震天。

唐云穿越在一个难民的身上,因战争流离失所的难民。

很奇怪的是,他身上的衣服、物品没有变,但人却变成了另一幅模样。透过平静的水面,唐云瞧见的是一张陌生的、稚嫩的面孔。

唐云被北荒军捉去北面当战奴,途径漠北的时候,他逃了出来。

他的一身运动装被当成奇装异服给抓进了军营,好在他字正腔圆的江南话成功救了他,于是成了漠北边军一小卒。

能活着,就是好的。

唐云努力适应自己古代人的身份,为的不过是生存二字。

漠北一待,就是十二年。

唐云从士卒升到了佰长,又被封为宣节校尉。

这十二年,唐云从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三好青年,变成了一个杀戮无数的屠夫。

神功元年,唐云率军偷袭北荒军一个军营,摸黑剁了对方一个将领的脑袋。等第二天才知道,这人是北荒军主将赫连乐章。

北荒军群龙无首,大周军长驱直入,斩首十万,大胜!

唐云被大将军放在功名录的第一位,快马报于神都朝廷,很快朝廷便派来使者,招唐云入京面圣。

“唐云小子,你的造化到了!”大将军坐在椅子上,笑呵呵对唐云说着。

像他们这样的边军,战死沙场埋骨边疆是宿命,但若是能进京面圣,那飞黄腾达,便可以预见了。

唐云抚摸了一下受伤的戒指,戒指上雕琢了一副狰狞的鬼脸。这是从那个赫连乐章手上摘下来的。赫连乐章的军牌和虎符被当作战利品上归朝廷,但这戒指,按照边军的规矩,归唐云所有。

戴着这枚戒指,唐云能看见许多奇怪的东西。

比方说……妖。

“都说神都在天子脚下,赫赫皇威震慑万物。想来这妖,都不敢过来。”唐云从车窗向外看,一切如常。

来的时候,看见一个戾气很重的妖,不过好在陆阳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多了,趁着机会逃走。

神都周围,出现这事……

唐云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在皇城门前停住。接送他的人脸色冷漠的说:“下车,跟紧。”

这人是个宦官,对于这种封建帝王时代的产物,唐云始终保持着好奇。跟随在他身后,穿过高高巍峨的宫墙,寂静的只剩下了两人的脚步声。

“见陛下,须离凤台二十丈之外,不得直视陛下龙颜。你是此次北征功臣,陛下特许不用跪拜,但也需鞠躬致意。”宦官对唐云嘱咐道。

两人是从中书省向承香殿走去,行至半路,却见一群宫女簇拥着一位身着宫装的女子漫步走过。

唐云瞥了一眼那女子,却和他年龄相仿,年轻白皙的皮肤晃人眼睛,俏丽的容颜,特别是那双冷峻冰霜的媚眼,着实让唐云愣了一下。

边关戍守三年,放眼望去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何曾见过这样的美人。唐云自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这样直愣愣看一个女孩子,唐云也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赶紧鞠躬。

宦官直接跪倒地上:“奴才见过萧待诏,这人是陛下召见的。初次面圣不懂规矩,还望待诏恕罪!”

女子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宦官所说的话,直接从他身边越过,身后的一群宫女紧随其后。

好一个冰山美人。

唐云想起前世自己所追过的女神,作为一群追求者中的一个,女神对他露出最多的表情,就是这样。

“老实点,这不是你们漠北,乱看的话,同样会送命!”等那女子走了很远,宦官才站起身,瞪眼对唐云警告道。

顺着肃章门进入到内宫,宫人便多了起来。

宦官在门前停住,挥挥手道:“记住了,见到陛下要严谨小心!”

百福殿很大,朱红色的漆柱上有蟠龙浮刻,庄严雄伟。

女帝就坐在桌案前,方才那冰山美人还在旁侍立着,瞥了一眼唐云,却没有在意。

进入这大殿,唐云就将宦官叮嘱他的话忘个一干二净。上天之子,在唐云看来不过是封建统治者对自己的尊称罢了。作为一个现代化洗礼的人,对于帝王虽然尊敬,但却少了一分敬畏。

“见到陛下,该有的礼仪,王忠没有教给你么?”冰山美人开口了,声音充满着冷漠。

“是朕准许他不跪的,他是北征的功臣,给我大周立下大功,见朕不跪是应该的。琴儿,你先下去吧。”

女帝的声音很柔和,忽然对唐云说道:“抬起头,看着朕。”

唐云这才敢抬起头,却瞧见一个绝美的妇人看着他。据说女帝已有四十多岁了,却显得十分年轻。一张白皙俏美的脸上略施粉黛,眼角略带一些皱纹,却显得端庄雍容。纯金铸成的凤簪垂下珠子,仅仅穿着一件素白色的袍子,边缘却绣着细致的龙纹。

唐云曾经在杂志上见过不少的封面女郎,都市佳人,虽然都是绝美的,但却少了一分韵味。

冰山美人从唐云身边经过,一阵香风缭绕。

“据说你是江南人氏,为何会到漠北边军去?”女帝问道。

“微臣本是江南临州人,向北逃难的时候无意间被北荒军捉住,因此……”唐云将自己身世和女帝说明。

说到逃难,女帝的脸上忽然带着一丝伤感。当年北荒军偷袭中原,富饶的江南之地防御空虚,被北荒铁骑杀戮一空,无数人家破人亡。

那是大周的耻辱。

女帝说道:“唐爱卿在漠北战功卓越,朕心甚慰。朕已经置信罗景耀,将你从漠北军调回京城。从明日起就在内卫任职吧,朕提拔你为骁骑尉,让王忠给你在神都安排座宅院,就别在漠北受苦了。”

唐云鞠躬道:“臣叩谢陛下隆恩。”

离开百福殿,那个叫王忠的宦官一直等在外面,女帝承诺的事情,早就已经拟好了圣旨。如今官服和宅院都已经准备妥当,效率高的可怕。

“这座宅院是夏部尚书杨懿大人的一座宅子,五进宅院,陛下特意给你请了一些婢女来打理宅院。”王忠告诉唐云宅院的住址,并强调这样的宅院,在寸土寸金的神都城十分难得。

……

萧千琴处理完门下省的事务,带着一摞奏章轻放在女帝身旁。这位女帝身边的贴身女官,深得女帝信赖,素有“内相”之称。

女帝旁边还放了一张圣旨,萧千琴瞥了一眼,忽然轻声道:“陛下,他不过是漠北边军一军兵,这样随意就调到内卫,恐怕有些不妥。”

“资历差些,但能力足够了。”女帝随手拿起一件奏章递给萧千琴。

萧千琴拿起奏章,细细查看了一番,忽然惊呼道:“赫连乐章是他杀的!北征首功也是他,名列罗大将军之上?”

“唐云当时是一个校尉,手下不过三百余人。赫连乐章单单护军就三千,更不要说他身处北荒军重兵镇守的大营。罗景耀到的时候,整个北荒军大营燃起了大火。唐云带着几个漠北军军兵,在一地尸体里找寻未死之人。”女帝轻声道。

萧千琴不再说话,她经历过战乱,自然知道战争有多残酷。

三百人偷袭三千人的大营,绝对没有说的那般轻巧,这几乎是壮烈的赴死。

“这太莽撞了。”萧千琴叹道。

女帝摇摇头:“罗大将军不知道他的行动,实际上他们属于漠北军中的‘猎狼卫’。”

“臣从来没有听说过漠北军有这样的一支大军。”

“不算是大军,他们是由漠北军里最阴险、最凶狠的人组成,人数不足千人。军令对他们不适用,他们在北荒到处杀人,不择手段。”

女帝喃喃道:“在袭击赫连乐章大营之前,唐云的人已经灭了北荒军的三个卫所。三百人杀入三千人的大营,居然杀的赫连乐章毫无还手之力。

京城如今有不少人蠢蠢欲动了,朕需要一头狼,来震慑住他们。”

“但他还是太年轻了……”这句话萧千琴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她的视线忽然落在另一个奏章上。

这是内卫关于唐云的调查。

“祖籍江南道,临州……”

她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了故乡之人。

她的拳头不由自主的紧握,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再往下看。她的心狂跳不止,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如泉水般涌现。

大周三千七百万人,重名的人多不胜数。

但,同一地方,同一名字,又让她的心重新燃起了希望。

萧千琴的目光忽然变得恍惚起来,思维仿佛跳跃到了很远。

第四章 诡宅

唐云穿着一身锦衣,穿过长乐门,大步迈出皇城。

锦衣纹白银麒麟,两肩带甲,胸配护心,腰间配长刀,刀头雕琢一狰狞虎头,长约三尺三,号为“虎头刀”。

这身行头,是女帝身边的“内卫”才会有的。内卫持兵刃护于帝王两侧,出入便宜行事。内卫又分若水、百骑,若水大多是女子,自小传授武功,出入宫闱,护卫皇城贵人安全。

“初,太宗择官户蕃口中少年骁勇者百人,每出游猎,令持弓矢於御马前射生,令骑豹文鞯,著麒麟锦甲,谓之‘百骑’。”

百骑则为天子亲军,平日整装待备,他们明面上所属禁军羽林卫之下,实际上却是直属于皇帝的秘密部队。

女帝登基后,守卫的任务渐渐交给了若水,百骑从“掌直驾侍卫”到“巡察缉捕”。但实际上,自从天册年间开始,四海昌平。即便是有大案,也会有神都府和司邢寺代为巡察,百骑渐渐销声匿迹。

他们是蛰伏的凶兽,暗中磨着锋利的牙齿。

唐云在百骑中的职位是校尉,领五十人,分管的是巡察逮捕之责。

这五十人,来自大周三百六十州的各地武功高手。百骑不过百人,选拔自然也是极为苛刻。除却武功强悍之外,还需选自“良籍”,即祖父兄三辈皆为良善人家,无入狱偷盗的记录。通过这些,还不足以成为百骑。百骑中绝大多数都是从各个军卫当中选出来的精锐军士。不乏有一夫当关的武勇。

侦查、隐藏、刺探、伪装,都要掌握,一入百骑,他们便成了皇权最为锋利的一把利刃。

唐云去的羽林卫驻地,百骑明面上还是所属羽林卫节制。

羽林卫中,一名从三品的将军接待了他,很热情,居然以兄弟相称。

唐云在军中的官位是骁骑尉,正六品,和这名从三品的将军可以称得上天差地别。但这将军还是将唐云迎进了中军大帐中聊了起来。

没人会把明面上的官职当回事,唐云可是百骑中的二把手,天子近臣。多多结交,没有坏处。

“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将军拍着胸脯大笑道。

怪不得大将军和他说,到了神都,可算是飞黄腾达了。

唐云从将军的话里,大体明白了百骑的各项事务。平日里并未太多琐事,非天子召唤,皆可四处而行。羽林卫当中的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对百骑形同虚设。只有天子,才能让百骑死。

出了宫门,已经是深夜。

最近神都出了不少事,女帝下诏除南北两市外,其余坊尽皆宵禁,不得外出。

唐云的一身内卫行头,着实给他带来了很大的便利。路过的武侯瞧见了,也不会多加盘问。

崇让坊在神都的最南面,远望一眼,能看见巍峨的城墙漆黑的影子。

唐云拦下一个武侯,询问府邸的住处。

“可是夏部尚书杨懿大人的老宅?”武侯看清楚唐云的内卫盔甲,眼神里闪过一丝畏惧。

他看起来有话要说,左右看看,忽然又低声道:“大人,这大半夜的,您最好还是不要去为好。”

“为何?”

“据说啊……我也是听说,那附近经常会死人,晚上还有鬼魂啼哭的声音……这老宅周围的人都搬走了,深更半夜的,不如去北市的凤鸾阁潇洒去……总好过去那阴森森的宅子。”

“你带我去,我初来神都,尚不熟悉路。”唐云又补充一句,“对了,我是回家。”

是夜,月光微弱,被一团黑雾笼罩。

武侯带着陆阳来到老宅所在的梧桐街,街道两边都是漆黑寂静的房屋。

“这里不住人吗?”唐云问道。

“谁愿意来这鬼地方……据说天授元年那会,这里发生了一件事,死了不少人。就算是永通坊,都能够闻到血腥和尸臭味。”

“还有这事?”

唐云的话刚说完,梧桐街忽然起了一阵薄雾。青烟弥漫,将整座长街的房屋笼罩。

冰冷的屋檐只余下一道浅浅的轮廓,雾是动的,衬托出宅院死一般的寂静。

武侯的身子忽然颤抖起来,这薄雾在他眼里,如同洪水猛兽。

“大人……宅子就在这里……小的先行告退!”

武侯逃也般离开。

唐云眉头皱了皱,家门就在眼前,没道理驻足不前。

“我也好歹是京城有房的人了。”唐云感慨一声,前世在京城漂泊,累死累活却连首付都挣不了。

唐云迈步踏入这迷雾中,却又向后退了一步。

他左手食指上佩戴的鬼面戒指,此刻亮起了一道光亮。

附近有东西。

是鬼,是妖?

迷雾仿佛找准唐云一般,他向后退了一步,迷雾便紧随一步。

唐云拔出腰间的虎头刀,斜向下放着,刀刃向外,确保遇到任何事情,他的刀能够快速的劈出去。

将手指在刀刃上划破,任由鲜血流满整个刀身。

血中带着的纯阳之气,对妖有致命的克制。他杀妖怪,不是第一次了。

吱嘎——

宅院的门已经很久没有人打开了,这声音仿佛将在整个街道里传开,告诉在这漆黑深处的生灵,有人来了……

四周很寂静,奢华的庭院平静躺在这黑暗之中。进门最初见到的一堵画墙,上绘花团锦簇寓意吉祥如意。入左门进一小庭院,通过垂花门进入二庭院。庭院围墙后更有树木茂密,枝叶繁盛,居然还有个小院子。

“绝对是赚到了!”唐云喃喃道。

管他什么闹鬼死人,这院子,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

五进宅院到底有多大,唐云还没有概念,怪不得那个宦官一直在和他强调。如果不是较为偏僻,在加上出了一些事情,估计还轮不上他唐云。

唐云是个很现实的人,曾经为了买房而奋斗,如今忽然有了一栋如此奢华的宅院,心情好了许多。

燃起一根火把,借着火苗余光碰一碰门前的柱子。虽有很多灰尘,但清洗一番,绝对会焕然一新。

唐云步入那座山林园子里,如画般的场景映入眼帘。长长的画廊蜿蜒曲折设立在园子的边上,一条河流围住一座小型的湖中屿。精致的亭子落在其上,檐角飞扬,潺潺流水声落入耳中。

噗!

忽然,火焰熄灭了。

这火把是从武侯那里借来的,上面的火油尚未燃尽,四周没有风。

唐云的戒指越发明亮,狰狞的鬼脸仿佛张开,眼神里泛着邪异的光芒。

咚!

一件厢房里有重物坠落在地上的声音。

唐云扔掉火把,双手持刀,如同壁虎一般贴在墙边。他并未从门走,而是小心翼翼的挑开窗子。

屋内漆黑一片。

唐云并未犹豫,在挑开窗户的一瞬间,整个人像一只猛虎一样,一脚踩在窗边,纵身一跃便冲了进去,刀身沉沉的砸了下去。

铛!

两把刀砸在一起,那人没想到唐云会从窗户进来,动作已经慢了半分。

唐云顺着那人的刀继续劈去,咄咄逼人。一砍,一撩,转身再砍,三段强力的砍击,将那人逼在墙角。唐云变换刀锋方向,向上一挑,那人手上的刀被挑飞出去。

“住手,司邢寺查案!”那人急忙喊道,竟是个女子。

唐云最后一斩刻意落空,重重披在那人身旁的桌案上。实木制成的厚重桌案被一刀劈开,刀身落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

窗户挑开,月光落在屋子里。

唐云面前是一个女子,秀美的容颜下带着一丝英气。她愣愣的站在原地,佩刀已经被挑飞到一边。

长孙灵秀胆颤心惊的看着地上的裂痕,若是她晚说一声,估计早已经身首异处。。

唐云身上的麒麟纹绣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狰狞。

“百骑?”长孙灵秀颤声道。

唐云忽然上前,一把搂住长孙灵秀,把她按在墙的角落里。

长孙灵秀忽然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抱住,芳心狂颤,道:“你要干什么,就算你是百骑的人……”

“嘘……”唐云凑到长孙灵秀耳边,给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别出声,外面有人……”

第五章 屠夫献祭

神功元年三月二十日,夜。

崇让坊西南角的小巷照例卷起了一缕青烟,逐渐吞噬各个屋舍。

“二更天后莫入梧桐街。”这是老武侯对新人的忠告,梧桐街是守夜人的禁区。

夏官尚书杨懿的老宅,就坐落在梧桐街旁。烟雾漂浮之间,隐隐有人在远处低吟,或是长啸,或是惨叫。

没有人听得见,梧桐街两侧的屋舍,早就已经人去楼空。留在此地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杨懿老宅内的一座侧屋书房,方才的响声瞬时消失。

长孙灵秀的话戛然而止,眼神里带着惊恐,任由唐云将她抱住。

两人靠在墙壁上,屋子里的书架恰到好处将两人的身影完全掩盖,从那扇打开的窗户外,是瞧不见两人的。

门外有脚步声。

伴随野兽般的低沉喘息。

两人同时屏住呼吸,长孙灵秀瞳孔放大,她故作镇定,但心脏的狂跳却出卖了她。门外那脚步声,一步步仿佛踩在她的心上。

咚,咚,咚!

唐云觉察出来,把手放在长孙灵秀的肩膀上,低声说:“别担心,他没有发现我们。”

外面的步伐,平稳,均匀,不像是发现猎物的迹象。

通过窗外落进来的月光,唐云打量着眼前这个姑娘。

女孩生的很娟秀,有种邻家少女的感觉,和本朝流行的几个女子发髻不同,她梳了一个马尾辫,长长的落在背后,反而有些英姿飒爽。

古代的女子,在唐云的记忆中大概都是小家碧玉的形象。

女捕快?

长孙灵秀觉察到唐云眼神在盯着她,杏眼一瞪,给了唐云最严重的警告。

两人的姿势很暧昧,唐云抱住长孙灵秀的双肩,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让长孙灵秀一张俏脸涨红,却又不敢推开他。

不过这气氛没有持续多久,外面响起一声低吼,将气氛打破。

“别出声!”唐云警告长孙灵秀,松开抱住她的手。整个人趴在地面上,动作干净利落,很快就爬到窗边。

唐云的右手按在虎头刀的刀柄上,整个人站在阴影里,看向窗外,眼角的余光里,有人影晃动。

这个时候,一个人出现在别人的宅院里……

唐云又四处打量,没有发现其他人。

外面是漆黑一片,房屋,花草,庭阁,静静躺在薄雾当中,薄雾已经落进了宅院里。

人影晃动,那人从薄雾之中走出来,将手里的东西丢在地上。血腥气顿时弥漫开来,那是两个人头。

脖颈处尚在滴血,很快便在地面上汇聚成血液河流。

那人的模样在月光照耀下,变得狰狞恐怖。

他是一个粗犷的大汉,很是壮硕,双臂布满青筋。他的脸上留了长胡须,血流发干所留下的痕迹布满整个整个脸庞。

这人身上的圆领袖袍外还套了一件白色的毡布,上面血迹斑斑,还沾着泥土。

这是个屠夫,他的手上提着一口剔骨刀。

屠夫的腰间缠着一个布袋,里面滴着鲜血,黑乎乎的,和那些人头一样,随意丢在地上。

他嘴里发着怪笑,桀桀怪声在宅院半空回旋。

“六月飞雪披狐裘

不识四季断人头。

梨村白狐为报仇

中夜斩首谢孤州。”

屠夫哼唱着不知名的歌。

歌声悠悠传来,屠夫忽然拔出剔骨刀,一刀将自己的手指割了下来。鲜血狂飙而出,屠夫手里拿着断指,脸上近乎癫狂的笑容仿佛凝固。

屠夫拿着自己的断指,在地面开始绘制图案。这时迷雾散开,冲开重围的月光全部洒在这图案之上。

图案上有恶鬼,有妖兽,九州大陆浮现期间。大地撕开裂痕,无数的山丘狂颤,洪水滔天。众人颠沛流离,被那些恶鬼妖兽,一个个吃掉。

这是一副生灵涂炭的地狱图!

那些恶鬼,脸上狰狞,附在一个个人的身上。这些人的身躯开始变得扭曲变形,他们不再是人的躯体,一些人甚至像蚂蚱一样,四肢着地,睁大眼睛,啃食地上的粮食。

妖兽足有万丈之高,张开血盆大嘴,锋利的牙齿轻易撕碎人身上的衣衫。地面散落残肢断臂,哭喊声、惨叫声,连绵不绝。

他们一个个活了。

“啊!啊!”

屠夫翻白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邪异,他开始在地面上开始跳舞,就像北荒的祭祀舞蹈一般。

屠夫疯狂扭动着自己的身躯,断指上的血液洒落在地上。

人头混合着血液,被图案中的恶鬼妖兽所吞噬!那些人头以人眼可见的速度,上面的肉在快速消融,只剩下白枯枯的骨头。

它们在贪婪的叫喊,还不够,还不够!

这些肉,太少了!

把你,也交给我们吧!

屠夫的脚仿佛陷进地面里一样,那些从图案里复活的群妖睁开贪婪的眼睛,幽幽绿光闪烁人的心神。

屠夫的嘴里开始传出惨叫,他的脚凭空断了,破碎的骨头从伤口露出来,鲜血被群妖吞噬,图案越发妖异。

但,屠夫却始终带着微笑,似乎是解脱。

散落在地面上的人头被抛飞到一边,它们是一堆无用的白骨。

群妖渴望鲜血,新鲜的血肉。

它们锋利的爪子,刺在屠夫身上的每一寸血肉,从上面扒下来,送进自己的嘴巴里去。咀嚼的声音在宅院里响彻,一个黑影从屠夫的身上冒出来。

屠夫如同一个怀胎数月的孕妇。

他的肚子猛地膨胀,就像是充足了气,衣服被撑开,随着嘭的一声,血肉横飞,屠夫的肚子炸开,从里面冒出一个黑影。

薄雾笼罩,黑影的身影渐渐模糊。

这是一个人形的妖,他从屠夫的肚子里爬出来,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吞噬屠夫的血肉。

屠夫的头颅被妖兽按住,传来一阵骨头断裂的声音,妖兽将牙探进头颅里,从头颅里汲取出鲜血。

唐云手上的那枚鬼脸戒指,此刻散发着邪异的光芒,鬼脸张开,面露笑容。

好强的妖……

唐云把手渐渐从虎头刀上移开,放在弓弩上。他的箭袋里还有几发号箭,可以通知附近的人前来支援。

唐云对付过妖怪,历经无数惊险,这样闻所未闻的骇人场景,虽然令人惊恐,但却还不会让他失去分寸。

号箭发出,离这里最近的巡城金吾卫会很快行动,武侯就算是胆怯,平时不会过来,但若是遇到紧急情况,他们硬着头皮也要过来帮忙。见号箭不来者,死罪。

咚!

一阵响声传来,将唐云惊出一身冷汗。

他连忙转过头,长孙灵秀无辜的看着唐云,她的刀鞘,不知何时碰到了桌案旁的香炉。

妖兽噬人,震慑住她的心神,以至于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

窗外,鬼魅之声悠悠传来。

这里还有两个活人……

好新鲜的血肉……

抓住他们,将他们吃掉……

群妖在丛勇,在欢呼,尖叫声在宅院的每个角落回荡。

糟了!

唐云转过身,却是一张脸,出现在窗户边。

屠夫的脸被那只妖戴在脸上,脸已经扭曲,胡茬下是两只锋利的獠牙探出来,上面还勾着一块尚在滴血的血肉。

妖咧开嘴开始笑,屠夫的面皮撕开,从中间裂开一条裂缝。

它从窗户上,跳了进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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