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封面图

羔羊

九鱼

悬疑灵异

80.87 万字

2015-02-28 完结

被折磨的与折磨的;被侮辱的与侮辱的;被伤害的与伤害的;被欺骗的与欺骗的;被杀死的与杀死的;被抛弃的与抛弃的;被背叛的与背叛的……在孤单的黑夜里,不再会听见羔羊的尖叫.

序章

森蚺懒洋洋地蠕动了一下腹部的肌肉,将嘴巴里的猎物再吞下去一点,同时它金黄的眼睛仍然紧紧盯着对面不过三公尺远近的另外一个生物,那个生物正以一种热切的目光注视着它进食,前者的形状很相似于它正在消化的食物,但是那种眼神却让它感到温暖与亲近,毕竟它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看到同类了。

“哦!哦,你这个该死的杂碎!……”

上半身还留在外面的男人语无伦次地嘶叫着,然后哭泣起来。

“救我!救救我!往这个长尾巴的恶心家伙脑袋上来一下,……你说过只要我说出目的就放了我的!你这个不遵守诺言的混蛋!你会死的!比我还要凄惨一百倍!我发誓一定会的!!”

他呈现出多种角度扭曲的手臂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细碎的花纹。

“……求您了,救救我,我真的是认错了人,我以为您就是那个白痴哈芮!我向您道歉,发誓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您可以割掉我的舌头,但是别把我留在这儿,求您了……或者朝我脑袋上来一下也成!别让我看着自己被消化掉!看在上帝的份上!求您了!喔……天哪……”

被哀求及诅咒的对象向这位占了亚马逊热带掠食者顶尖位置的大人物走过来,在森蚺正在考虑是不是分他一部分食物的时候,来者以一种优雅迅捷的姿态翻看了一下食物的眼裣,然后像雀鸟一样地轻轻远远地跳跃开去。

“谢谢。”

他似乎可以感知到它的想法一样,有礼貌地微微弯下身体表示感谢。

“非常感谢您的邀请,但是,很抱歉,先生,我已经很久不吃人了。”

第一章 复苏

安东尼.霍普金斯,或许他以前及将来还会更多的名字,但是我们还是就他现在这个名字来称呼他吧。

他察觉到自己被跟踪的时候,正在开普敦火车站的23号站台,两名美丽的女琴师脸颊紧靠着她们精致的红色小提琴演奏着曲调欢快的“云雀”,而从候车室的专用入口开始到火车暗金色的老式推拉门为止,都铺设着大约两公尺宽度,足感绵软细腻的猩红色地毯。尊贵的乘客们已经陆续来到,数位身着罗沃斯快车——世界第一奢华陆地列车——雪白制服的列车员轻捷地穿梭着,面带微笑地端来香槟和果汁,请客人们饮用。

完全就是一个古老欧洲绅士派头的车长站在车门前,向那些衣冠楚楚地宾客们举杯致敬并发表了一个简单而热情洋溢的演讲,然后拿起烫金的帖子,开始按照字母顺序一个个地读出乘客的名字,每个名字被读出后,都有一个

英俊的侍者上前带领乘客走进车厢,整个过程有如一个皇家舞会的开幕。

“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及,撒沙.霍普金斯小姐,非常荣幸可以邀请您们乘坐罗沃斯。”

好,我们现在可以把镜头对准我们的主角了,就是正在优雅而谦和——就是那种人类对于品种优良的猪猡所表现的那种谦和,向引导地侍者表示感谢的这位乘客,虽然他梳理的光滑无比的头发比起许多年前更加偏向于鹭灰而不是苍灰——前者显然要更加白一点,五官排列的方位及距离也有所改变,但是碧蓝深邃的双眼与紧紧压住眼睛的眉毛形成的浓重阴影,高傲的鹰钩鼻子,还有形状优美,红褐色的嘴唇,左手掌边缘的那道有趣的椭圆疤痕,它有点像被树枝被截断后在主干上留下的痕迹,虽然十分浅淡并且已经与手掌的其他纹路混杂在一起,以及嘴角不怎么经常出现的那种轻微的神经质的震颤,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微小的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方,还是可以令某些有心人——例如我们,辨认出他的些许真实身份的。

而那个拥有着非同一般的纪念意义的名字的女孩儿,那个被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紧紧抱在怀里的,大约四五岁的孩子,想来只要看到她那双仿佛雨后的紫色丁香花般色泽的暗色眼瞳,淡金色,就是早晨阳光的那种颜色的蜷曲头发,诸位也应该知道她是谁了,至于她的母亲,或者说她的现况,我们以后会知道的,所以,现在不必太急询问,只管先跟随着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去观赏一下这列奢华的怪物好了。

罗沃斯可以容纳的全部乘客也只有40多人,即使说一节车厢最多也只有两个房间。列车里处处显露出浓厚的贵族气息,车厢内饰全部是硬木,车窗很多并且随时开关,房间有充足的采光。独立的空调系统和独立宽敞的卫生间,供24小时的热水浴——在维多利亚风格的浴缸里洗着澡欣赏窗外的非洲景色。站在其间丝毫不觉得拥挤。一张标准的KingSize大床或者同样华丽的两个单人床——这是由乘客自己预先决定的,固定在房间的一端。据说这也是它被评为最豪华列车的25个原因之一。床盖窗帘以及沙发的图案都是Vos夫人亲自挑选设计的,选用的是爱德华式的花卉图纹,高贵而又亲切。

而餐车中提供的食物也偏向于英式,简单、清淡、精致,很符合现代贵族们的含蓄而讲究的品味。

这也是非常合安东尼心意的,他为撒沙点了水果泥、红汤,烤大虾苏夫力,英式杂扒,为自己点了鸡丁沙拉,蘑菇汤,鳕鱼排,薯烩牛肉,甜点是草莓冰淇淋与巧克力布丁,就在他举起酒杯,准备享用一番的时候,一个穿着典雅的女士从他的身边走过……她周身的肌肉突然发生了微小的,常人根本不会,也不能发现的颤动,但这没能逃过安东尼的眼睛与感觉,他对人体有着极其深刻的了解,是的,从人类的身体到灵魂,他无所不知。

安东尼深深在酒杯里嗅一下,领会着红酒的幽香,再吞入一口红酒,让红酒在口腔内多停留片刻,舌头上打两个滚,使感官充分体验红酒,最后全部咽下……除了这位女士之外,令他注意的还有一位原先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先生,年轻而英俊的先生,他们身上都有着一种很难令人忘却的味道,这种味道让安东尼想起了并不遥远的过去。

“你猜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什么?”

伸手按按胸前雪白的餐巾,安东尼放低了声音,:“我可爱的小撒沙,我想,她会说,亲爱的,我们找到他了!”

“亲爱的,我们找到他了!”

“真的?哦,我亲爱的玛利亚,你真的看清楚了,真的是那个人!”

等候在房间里的年轻人一跃而起,紧紧地将那位穿着典雅的女士抱在怀里,同时紧紧关上了房门。

“绝对!”

玛利亚拉下未婚夫的手臂,:“别那么激动,”她面色绯红,不知是激动还是害羞:“现在,马丁,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是报告上级……”

“别傻了,报告上级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马丁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嗯,让我想想,现在可不止一个人在悬赏那个人……”

玛利亚摇摇头,:“我觉得那不是个好主意,你还记得那个死在帝国大厦顶端的FBI吗?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内脏拖在外面……或者我们在下一站就下车,然后打个电话……我记得他们对于提供可靠消息的人也是非常慷慨的。”

“不行。”马丁抱着手臂来回踱了几步,“假如他随便在那一站下了车,所谓的可靠消息就要变成一个笑话了,我们得随时盯紧他。这样的话危险性也小不到那去,可赏金却只有百分之一。”他耸耸肩,:“不如我们自己干,玛利亚,我们不是普通人,我们能抓住那疯子。”

玛利亚无力地倒在了沙发上,意外发现了大猎物带来的兴奋已经过去,现在控制她的是与前者相应的恐惧。

“上帝保佑,我们带着需要的东西。”马丁打开两人随身携带的行李箱,从侧面暗层中取出一只长约八十厘米的弩弓与六枝弩箭:“玛利亚,配置些高效麻药出来,那个人活着比死了更值钱。”

“马丁!”

“天哪,别蠢了!你知道那个人的赏格已经高到什么程度了吗?五千万美金!”马丁丢下弩弓,蹲下来紧紧握住玛利亚的手,手心像高烧病人一样的滚热:“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的,是吗?玛利亚,回答我,是吗?”

“可是……他还带着一个孩子。”

“我们又没打算伤害这孩子,相反的,我们是在救她!”

“马丁……”

“好了,”马丁抓起一旁的化妆包塞进玛利亚的手里,同时以那双迷人的蓝眼睛看着她:“求你了……”

玛利亚拿起一只造型优美的玻璃瓶,端详了一下其中的金黄色液体,用吸管取出了一定的分量,与另外一瓶无色的液体混合后,交给了等待已久的马丁。

“请小心使用。”

她神色庄重地道。

在没有被“邀请”进入政府的“机构”工作之前,玛利亚是个非常敬业的生物学家,无需大麻、可卡因、吗啡或者其他管制类麻醉品,仅仅借用一些不怎么为常人所知的,如白花曼陀罗,紫草乌头,蛇草之类含麻醉效用的植物萃取液,调配出一百微克就可翻到一头犀牛的高效麻醉剂,对于她来说并非难事,事实上,她还能利用手上现有的材料,造出不亚于蝰蛇的毒液来。

“感谢您的帮助,”马丁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温柔地吻了一下未婚妻的面颊。他与玛利亚不同,在没有进入“机构”之前,他只是个皇后区的小人物,看到能换大钱的东西他就是控制不住的兴奋,还有那家伙的高贵腔调也让他恶心,说实话,倘若悬赏的人允许,他还真的很想看到那个人是怎么被折磨致死的。

“我想明天凌晨时就行动。”

马丁说。

凌晨时分,安东尼醒了,瓦格纳的歌剧《唐豪塞》中的《朝圣者的合唱》中起始部分的男声回荡在他的颅腔里,这并非是某个人工机械发出的声音,而是出自于他记忆中的,他们的声音就像第一次听到的那样清晰,低沉的呼喊着,说:“哈里路亚!”

他的嘴唇随着小提琴音的不断升高微微颤动,细瘦的手指在空中舞动着,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烁烁生光。

弓弦鸣动!

三支纯钢猎箭在床单中震动,但是单凭刺入的深度就可以知道,它们并没有命中目标。

马丁耸了耸肩膀,他原本就没有指望一次就可以成功。

“夺!“

一柄银白的小餐叉插在了精美的护墙板上,幸好马丁及时地弯下了身体,不然遭殃的就是他的咽喉了。

“见鬼!档案上可没说这家伙也能夜视。”

房间里黑暗一片,可在能够夜视的马丁眼中,与白昼没有两样,只是没有颜色。这本来是自己的一个优势,但现在全被“机构”里那些愚蠢的情报员破坏了,马丁沮丧极了。

只存在于安东尼脑海中的乐曲仍然继续着,男声部已经到了末尾,接下来,是女声,柔和纯厚的女声,象征着宽恕与新生。

他隐藏在一只梳妆台的后面,小心地观赏着马丁的一举一动。

这是个有趣的孩子,安东尼在心里说。

马丁向进来时的车窗走去,第二柄餐叉掠着他的眼球飞了过去,几乎与此同时,马丁的弩弓再次鸣动,六枝,不,九枝弩箭按照三个不同的方向向餐叉的来处笼罩过去。

“去死吧!”

马丁痛苦地在心中咒骂着,刚才的受袭虽然是他故意为之,却没想到小小的餐叉会带起那么强的风,眼球虽然没有受伤,但被刺激的流泪不止。

他迅速地移动着身体,弩箭不断地划破空气落入黑暗中。

“这个狗娘养的究竟藏在哪里?整个房间都快让我变成刺猬窝了!他究竟在哪儿?”

等等!

那个小女孩和他应该在一个房间里的,为什么到现在也听不见她的一点声音?

马丁疑惑地看向另外一张单人床,被单下露出了一绺金发,突然他感到浑身发冷。

轻微的震动把七号车厢的威尔逊太太吵醒了,她不满地低声嚷嚷着:“这趟旅行实在是太糟糕了。”

“你也被吵醒了?哦,可怜的小宝贝,我给你要杯热牛奶好吗?”

她向半坐在另一张床上的小女孩说道。

“谢谢。”

撒沙非常有礼貌的点了点头,清澈的紫棠色眼睛表示她已经没有丝毫睡意:“我想看会书,会妨碍您吗?”

“看吧看吧,可爱的小天使,不用在意,我会把帷幕给拉起来的,不需要我为你读吗?”

“不,谢谢。”

撒沙看着这位和蔼的夫人将厚实的帷幕拉起后,才打开了床边一侧的台灯,拿起一本书翻到先前读到的地方继续看起来。

书的封面上写着《善恶的彼岸》,著者是那个宣称上帝已死的疯子与清教徒尼采。

“‘最平静的话语乃是狂飙的先声;悄然而至的思想会左右世界。’”

在爆炸的最后一瞬间,马丁终于抓住车窗的边缘翻了出去,冰冷的晚风令他一阵寒颤,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的左小腿上钉了一柄小餐叉。

“活见鬼!”

难道那个人和自己一样,在房间里待到最后一刻?不,他应该比自己晚一点,在离开车窗之前自己还没受伤。

“那婊子养的不会被自己的炸弹给炸死了吧!”

他不无恶意的揣测落空了,就在离马丁不远的地方,一个细瘦的身形像羚羊一样跳了上来,站在车顶上,与马丁只隔了一个车厢。

马丁拉开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这次真的去死吧!”

他双手缓缓上抬,两只功力强大的军用弩出现在安东尼的视野里,上面安装的整整齐齐的弩箭箭头闪烁着可怕的寒光。

《朝圣者的合唱》已经到了末尾的高潮部分,完美的男女声合唱令安东尼甚至有些恍惚起来,他闻到了待霄草的香味,这是凯塞琳的味道,还有乳香,这是撒沙的味道……

熟悉的弩弓鸣动声。

在空中疾驰的猎箭突然发出清脆的声音,然后与迎面撞来的同类一齐跳跃着,落到了火车外面去。

马丁惊骇地看着那个人手里拿着的小型弩弓,它因为射程短威力小而被他弃用,但是在那个人的手里,它们显现出的性能令人难以想象,刚才就是它们发射出的猎箭撞开了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击。

安东尼慢慢地,平稳地向马丁走过来,微风拂动着他的长袍式样的睡衣与灰白的头发,长睡裤下是赤裸的双脚,苍白的皮肤上青筋绽露,在月光下,他平和肃穆的神情令人联想起苦修多年的修士。

马丁手忙脚乱地安装着弩箭,但是以往单手安装只需0.5秒的技巧突然失灵了,猎箭不断地滑出安装沟槽,掉进他的怀里。

在距离他一米的地方,安东尼举起了弩弓,:“丢掉武器。”

乐曲结束了。

“马丁!”

在沉闷的爆炸声响起,许多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玛利亚从自己的房间冲了出来。

从她和马丁的六号车厢到那个人的二号车厢有一段距离,玛利亚一路跌跌撞撞的走着,手里抓着几个瓶子,她还穿着黄昏时的高跟鞋,它与车厢走道上厚软的地毯一样不适合奔跑。

就要靠近烟雾弥漫的二号车厢时,一个男人伸手拦住了她。

“请不要过去,那里刚刚发生了爆炸,很危险。”

“不,我要去看看。我……”

玛利亚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借着烟雾渗出的的微光,她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孔。

“不过这里也同样危险。”

安东尼说。

他的右手抓着一根猎箭,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半圆弧,轻易地插进了女子脆弱的太阳穴,另一只手准确地接住了从垂死者手里掉下来的瓶子。

安东尼整理了一下衣服,考虑了一会是不是先去看看撒沙,最后他决定还是先把手上的事务处理完毕再说。

为了满足那些近似于偏执狂的富豪乘客的特殊要求,罗沃斯拖带的行李车厢非常的大,在行李车厢的尾端,有个巨大的集装箱,它占据了近半节车厢。

安东尼拉动集装箱外的一个手柄,细条状的卷闸门发出轧轧声向上卷起,里面一双黄色的眼睛看着他。

他退后几步,打开了一个大旅行箱,里面是被拉开了四肢关节的马丁。

“你说只要我说实话你就不杀我的。”

马丁翻着眼睛看着头顶上的那片阴影,下颌被打脱的他含糊地咕哝着。

“是的,但是我不相信,所以需要证明一下。”

安东尼为他接好下颌,然后拿起一桶液体浇在他的头上。

“臭死了。“

马丁抱怨道,但他很快就不说话了,集装箱中慢慢地探出一个粗壮可怕的脑袋。

“它叫麦瑞,亚马逊森蚺,做了撒沙5年的保姆。但现在撒沙不再需要保姆了,所以我决定把它送回雨林。”安东尼解释道:“很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但是麦瑞对于没有凯门鳄血液味道的食物总是不屑一顾,这是它的一个小乖僻……好了,现在你还想说你只是认错了人吗?”

拒绝了森蚺的晚餐邀请后,安东尼走出了这节独立车厢,没有来得及锁起车厢门,就听见了一个欣喜若狂的声音,:“天哪,霍普金斯先生,霍普金斯先生,您在这里!您没在车厢里!~哈哈,真是太好了!”

衣着凌乱的车长大笑着跑过来。

“太好了,您不在您的车厢里。”

“我的车厢怎么了?”

“那个,非常遗憾地……”车长向下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它正不屈不挠地阻碍着他的视线:“我想是一起恐怖事件……幸好那个车厢没人,您的女儿在七号车厢,对吗?”

“是的,真幸运。”

安东尼讥诮的微笑让车长如坐针毡。

“我们已经整理出十号车厢给您暂住,您也可以选择其他无主车厢,当然,还有其他的补偿……上帝啊,这蛇真大,真漂亮,它在吃什么?”

从缝隙间瞥见森蚺身影的车长似乎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天真而好奇地喊道,当然,也不排除他借这种幼稚行为来逃离尴尬境地的可能。

安东尼回身看了一眼,森蚺在一分钟前刚刚把最后一绺头发吞进喉咙,现在它从脖子起鼓了好大的一块。

“一头猪。”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一头猪而已。”

第一章完

第二章 惊厥(上)

“马丁与玛利亚死了。”

荧屏上的两只光点由大到小,逐渐湮灭,凯塞琳抚mo了一下自己的耳坠——它在她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隐隐作痛。

“这里有玛利亚发给机构的一封邮件。”

她身后的杰克拍打了一下感应键盘:“我转过去了,你看一下。”

凯塞琳打开了那封加密邮件,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她细细地读了一遍,“他们遇见了‘黑祭祀’与他的牺牲品。”凯塞琳喃喃地说道:“这封邮件是定时的,为什么不立即通知机构?为什么?”

“为什么?”

杰克悠闲地咬着口香糖。

“钱,凯塞琳,他们看上了钱,失踪孩子的家长提出的赏金已经高达五千万美元。”

“玛利亚不会。”

“可是马丁会。”杰克踢了一下桌子,转椅带着他摇摇晃晃地转了半圈停下,他从茶色的墨镜后面看着凯塞琳:“别这样,凯塞琳,你不能这样放纵自己的感情,那对你没什么好处。现在去向boss报告,还有,申请,你知道申请什么的,对吗?”

“或许我是不能像你那样‘理智’。”凯塞琳在最后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比你迟钝。简和劳尔在2小时前在威尼斯追踪到了黑祭祀并且已经获得了机构情报部的确认,那么也就是说,马丁与玛利亚遇到的是另外一个危险的家伙,按照机构里的规定,作为他们直接上级的我们有权接手,我会向boss提出即刻追踪申请的。”

“谢谢,凯塞琳,你真是善解人意。”

杰克冲着她的背影叫嚷道,然后将双脚放到了一尘不染的有机玻璃桌面上,遐意地点燃了一只香烟。

“天哪,那时候我是那部分出了问题才想要个女孩儿做搭档的?”

他自言自语道。

“两个果酱鸡蛋卷。”

“好的,马上好,一共是八十美分。”

接过小贩递来的鸡蛋卷,凯塞琳狠狠地咬了一口,又热又甜又软的蛋皮和桔子果酱混合在一起,也只有这种异乎寻常的甜度,可以让她暂时忘却杰克,boss,还有机构里其他同僚的漠然神情——既不冰冷,也不热情,人类的生命到了他们的面前,只是一张照片,一个号码,一份试剂,或者其他的无机物。

二十一世纪初,随着物质的丰富,精神的缺失成为人类的痼瘤,癫狂、犯罪、同性恋、吸毒乃至自杀一类为传统哲学所漠视的反常行为充斥在社会的每一个角落;迎合着人们阴暗心理要求的传媒——无论是报纸书刊、电影电视、网络不断地渲染或者创造出新的危险人物,残忍的杀手、无耻的骗子、变态的绑架者……都成为了一种“怪异”的英雄,无数人临摹他们的衣着,举止言谈,甚至行为——当然,也有对此种现象无法苟同的人,机构的产生即缘于此。

机构原先不过是一个类似于与那些“偶像”型犯罪者过不去的私人侦探社的小型团体,在被政府控制后,成员几乎增长了十倍有余,其中最多的就是心理学家与神学家,这两者中疯子最多——凯塞琳不无恶意地想,虽然她自己也有心理学学士的学位。

和那些近似于恶魔的非人对持并不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短短五年间,分析组最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精神分裂或者自杀,说是最起码,因为还有未被发现的失踪者,行动组,也就是负责追猎的人中,伤亡率更加高,而且死法千奇百怪;所以机构中的成员从来不会对那些不幸者表示什么同情,因为说不定就是明天,甚至于下一刻,自己就会落得更为凄惨的下场,有那点怜天悯人的时间,倒不如用来分析资料或者增强能力,也许还能让别人抑是自己多活一刻。

“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凯塞琳轻声道。

“什么不习惯?我多愁善感的小鸟儿,杰克又欺负你了?”

一个与凯塞琳差不多大的女孩儿远远地笑道,向凯塞琳招了招手,:“我要去跳舞了,回来再好好安慰你。”

“谢谢你,爱玛。”

爱玛再度展开绚丽的笑容,虽然距离凯塞琳足足有一千米之遥,周遭充斥着嘈杂的人群,但她凭借自己的能力还是很容易地听清了友人的回应。

行动组的成员组成大略可以按他们的目的分为四种,第一种是被丰厚的薪水以及更加诱人的赏金分成——一般是十分之一所吸引的人;第二种是因为亲朋或自身遭到残酷伤害甚至杀戮,为了复仇或迁怒而来的人;第三种是为了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智慧或者能力而来的人;第四种则原本就是犯罪者……这个,听起来有点可笑,不过有什么能比一只狼更了解一只狼呢?

爱玛是第三种人,她富有,年轻,美丽,健康,还有温暖的家,她和凯塞琳,还有玛利亚都不一样。

“玛利亚……“

她和凯塞琳一样是个孤儿。凯塞琳想,至少要给她带上一朵玫瑰,她又抚mo了一下耳坠,虽然什么都摸不到,但是她知道,里面有只小小的芯片,不,它并不会像某些科幻小说里说的那样,会爆炸或者喷出毒素,它唯一的功能就是确认佩带者的位置、生死,按照boss的话来说,就是即便你死了,至少也能告诉同伴,被你追猎的罪犯最后出现在什么地方。

属于玛利亚的光点,最后消失的地方是非洲的开普敦。

因为六号车厢的爆炸与二号车厢的乘客失踪这两件不幸事件的发生,“罗沃斯”不得不首次延迟了自己的行程,乘客们将在开普敦滞留6个小时,然后再次出发。

乘客们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怨言,相反的,他们很兴奋,要知道,他们其中有很多人的心脏没有如此激烈的跳动过了,恐怖分子,爆炸,神秘失踪,这一切都太戏剧化了!他们甚至聚集在餐车,啜饮着非洲特产的Pinotage红酒与Rooibos香茶,举行了一场小小的茶话会。

“百岁兰。”

安东尼抱着撒沙,半跪在地上,他们面前是一株奇特的植物, 4米高的茎杆,露出地面的只有20厘米左右。有两片从茎顶生出并左右分开的革质叶子,匍匐在地上,叶宽30厘米,长3米左右。

“最长能有6—7米,它终生只有这两片叶子,叶的基部硬而厚,并不断地生长,落在地上的叶梢部软而薄,不断地损坏,叶肉腐烂后,只剩下木质纤维,盘卷弯曲……你可以轻轻地碰碰它,它没有毒。”

撒沙依言伸手抚mo了一下,似乎有点吃惊,叶子腐烂与磨损的地方怵目惊心。

“它们居然可以将这种自我折磨的生存方式维持一百年之久……是种很有趣的植物。”

对于那类毫无意义与趣味的谈话没有丝毫参与yu望的两人一早就离开了罗沃斯,开普敦有很多可以度过6个小时的地方,但是撒沙还是选择了克腾斯伯希国家植物园。

对于这个提议安东尼当然表示赞成,他也正想搜集一些特殊的种子和叶子,以便为今后的生活增添些别致的风味。

只可惜这悠闲的两人世界并没有能保持很长时间,首先是安东尼感觉到身后不远处的轻微骚动,然后是撒沙发出了一声叹息,因为她已经听见有人一边叫着父亲的名字一边奔跑过来。

“霍普金斯先生……医生,您是医生对吗?”

年轻的妇人喊道,并且想去拉住安东尼的手臂。

安东尼抱着撒沙站起来,不露痕迹地躲开了那只手。

“我是医生,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他突然抽动的很厉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撒沙注意着她的脸,她是个很瘦小的女人,梳理的整整齐齐褐色发髻,溷浊的蓝色眼睛,苍白的肤色,身上穿着十分严谨的套装,并不像个喜爱外出的人,刚才的奔跑中她很可能跌倒过,因为她小腿部分的丝袜有着很大面积的脱线,里面的皮肤也有红色的剐痕。

撒沙还记得她叫做查梨丝.怀特,也是“罗沃斯”的乘客。

前一天晚餐时,按照“罗沃斯”的习俗,每个客人进入餐车时,都会有侍者恭敬地报出姓名,由于当时她穿着同样的一套套装,所以撒沙几乎是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她急切地在前面带路,转过一个弯道,安东尼和撒沙看到一个大约只有两岁左右的,穿着橙色衣服的小男孩蜷缩在一棵高大的凤凰树下,四肢不停地抽搐。

安东尼放下了撒沙,跪在小男孩身前,他已经嘴唇乌紫,眼球上翻,从紧咬的牙关中泻出可怕的白沫来。

他的母亲在一旁歇斯底里的哭泣起来。

“安静。”

安东尼命令道,然后将孩子正面向上放平,捏开嘴巴将缠成麻花状的手绢塞进去,头转向一侧,并解开他的衣服扣子。

抽搐还在继续。

“打电话给医院了吗?”

年轻的母亲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这里的医院电话。”

“999或10177!”

一边围拢过来的行人叫道。

撒沙走到父亲身边,拿出口袋里的东西交给他。

安东尼接过来,那是数根散发出辛辣香味的新鲜小草。“谢谢。”他微笑着说,然后用指甲将小草碾碎,用力按压在小男孩的鼻唇沟位置。

抽搐奇迹般地停止了,瞳仁也渐渐下滑到原有的地方,虽然还处于一种无神的状态,但看得出,他好多了。

人越来越多,安东尼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抱起等候已久的撒沙,缓缓地,不令人注意地退了出去。

第三章 惊厥(下)

6个小时后,整修一新的“罗沃斯“再次喷吐着白烟奔驰在南非朱红色的土地上。

一切似乎都恢复正常了。

午餐过后,撒沙照例要小憩一会,于是,安东尼夹着一本从列车图书馆借来的《十九世纪德国非主流哲学》——里面的某些理论引起了他的阅读****他坐在了光线充足的车窗下预备细细地阅读这本书,不远处的单人床上,撒沙睡的很好,他可以听见她轻微的呼吸声,还有间歇性的磨牙。虽然无论从那方面来说,安东尼都无愧于是个好医生,尤其是在心理学以及小儿科方面(这是在撒沙出生之后的事情),但撒沙的这点小毛病他怎么也看不好。

安东尼盯着盛着柠檬水的玻璃看了一会,确定它不会突然碎裂之后,才开始看起书来。

“霍普金斯先生!”

尖利的叫喊声猛地穿透了整个房间,撒沙低低地惊叫一声,蜷缩起来,而安东尼几乎是在第二个单词结束时,横穿了将近四米的距离,一把拉开房门,按住来人的脸,一直将他压到走廊上的车窗上,后脑碰上车窗玻璃,发出巨大的碰撞声为止。

“怀特夫人,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安东尼有礼貌地问道,但几乎抓住了瘦小妇人整张面孔的右手却没有放松的意思。

“请您轻点说,我的女儿在午睡,您已经干扰到她了。”

他这才缓缓放开查梨丝.怀特,后者惊恐地看了看那只瘦骨嶙峋的大手,:“大夫,我的儿子,他,他又惊厥了。”

她轻轻的哭泣着:“一再打搅您我很抱歉,但到下一站还有十几个小时,找驻站医生来不及……”

“父亲?”

撒沙披着细羊毛的大披肩,拖着可爱的绒毛拖鞋,站在房门处,午后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身上,她看起来就像个小天使。

只是她的眼睛中有着太多含义不明的东西。

“我马上就去。”

安东尼说道,但他的眼睛并没有看着查梨丝。

等撒沙由威尔逊太太帮助下穿着整齐,走到查梨丝太太的房间去时,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每个人都在向悲伤的母亲表示慰问,然后她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他隐身在一个不怎么引人注意的角落里。

“又一次?”

“又一次。”

安东尼回答道,然后把撒沙抱起来。

“霍普金斯先生,”列车长从后面追过来,“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您。”

“这是我应做的。”

安东尼略略颌首。:“那个孩子今天早晨也曾经发生过惊厥,我建议在下一站的时候,将他送进医院比较好。”

“我们也这么认为,不过怀特太太固执地认为不会再有问题了。”列车长耸耸肩:“我试试在下一站带个医生上火车。”

“列车长……”

“什么?”

“您知道吗?那个孩子的眼睛……”

“唔?”

“是兰灰色的,就像雨前的天空。”

“哦?”

安东尼向疑惑的列车长微笑了一下,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罗沃斯”继续飞驰……

次日列车抵达金勃利,南非著名的钻石之城,安东尼虽然对于钻石也有一定的研究,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对钻石感兴趣,撒沙则还没到对钻石感兴趣的年龄,于是两人决定在列车上休息,看看书或者下棋。

黄昏时分,乘客们陆续回到了列车上,与那些满载而归的夫人们相比,安东尼与撒沙的满足感似乎还要强烈一些,他们可是获得了整整一天的安宁。

列车缓缓启动,行驶了半个小时之后,列车长手持银铃,沿着走廊慢慢地摇了过去,召唤乘客们前往餐车用晚餐。

抱着撒沙的安东尼,在走廊遇到了同样一天没有出现的查梨丝.怀特夫人,她拉着自己儿子的手,就是那个有着兰灰色眼睛的小男孩让他和自己一起慢慢走,她穿着与昨天不同的套装,但质地似乎差了一点,脸色依然很苍白,眼中满是疲倦,她身边的孩子看起来也是一样的糟糕,目光呆滞,细如柴棒的手抓着母亲的两根手指,双腿打着难看的外八字,颤颤巍巍,与行将就木的老人没什么区别。

“晚上好,怀特夫人。”

“啊,是您,霍普金斯先生,”查梨丝好像才发觉他们:“里查,”她摇动抓着孩子的手:“谢谢这位先生,他救了你两次了!里查!快说‘谢~谢~’!”

那个孩子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看安东尼与撒沙,:“谢谢。”说完他立刻低下头去。

“不用谢,里查。”

安东尼道,然后侧身为他们让路。

他与撒沙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个瘦弱不堪地背影几近摇晃地走向餐车。

在晚餐还未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里查又一次倒下了。

随车的医生匆忙赶到,在重复了一次安东尼先前做过的之后,孩子的病情有所减缓,但他的嘴唇依然呈乌紫色,而且昏迷不醒。

“怀特夫人,你得立刻将孩子送进医院。”

“我……我知道,我,我明白,可是……”

查梨丝不安地抓着套装的下摆,:“假如还能……还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够和里查继续以后的行程。”她看着面前的众人:“我会照顾他的。”她坚决地说道。

×××

“这列‘罗沃斯’真是多灾多难。”

开普敦警察局的负责人说道,很有点幸灾乐祸。

“首先是爆炸,然后是两名乘客失踪,啊,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两个人……而在你们来之前,我又获得报告,他们那又死了一位乘客,被毒死的。”

他拿来一份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卷宗:“这就是当时的报案记录。你们可以看,但不可以复印,详细请去问列车长比尔。”

“非常感谢!”

杰克轻轻在桌子底下踢了凯塞琳一脚:“别这样板着脸,凯塞琳,我们不是CIA(美国中央情报局对外部门),能拿到这点东西已经很好了。”

“我明白。”

凯塞琳低下头,盯着杯子里的速溶咖啡,好像可以从里面看出凶手。

杰克只好一个人苦笑着翻阅起这份卷宗,果然很简单,简单的只能看出一件事情,就是有两个人从一列火车里失踪了。

“我们有上车调查过,爆炸好像是因为某种化学物品,例如液态丁烷,受高温影响而产生的;至于你们那两位朋友……我们曾经怀疑过他们就是这次爆炸案的犯人,当然,现在他们仍然有嫌疑……哦哦,这位女士,您不要太激动,真的,不要太激动。”

“凯塞琳!”

杰克叫着凯塞琳的名字,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强行按回座位。

“我多希望我的力量是攻击型的!”

凯塞琳的声音很低,低的只有杰克和她自己听得见。

“你要记住,凯塞琳,”杰克同样低声但严肃地提醒她:“无论你的力量是什么类型的,我们这次的任务是追踪,不是追猎,你所要做的就是确认目标,然后总部会派人过来解决此事,别尝试马丁与玛利亚做过的蠢事,知道吗?”

“好吧好吧,”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应该说的话,负责人立刻作出撤退的姿态,:“你们在这里慢慢看,我要-……”

“不,我们不看了,谢谢您的帮助。”

杰克拉起凯塞琳,拿起外衣。

“我们现在就追上去!”

×××

当两人赶到此列“罗沃斯”的终点站比勒陀利亚时,却不无沮丧的发现,两日两夜的短途旅游在12个小时之前已经结束,乘客早已四散,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罗沃斯公司方拿出了乘客名单。

“是的,是有位先生带着他的小女儿乘坐了这列‘罗沃斯’。”

列车长在餐车接待了他们,他指着那两个我们已经非常熟悉的名字:“安东尼.霍普金斯,撒沙.霍普金斯。他是个医生。”

“您还记得他们的样子吗?”

“……嗯,霍普金斯先生大概有6英尺高,40-45岁左右,灰色头发,蓝色眼睛,衣着品味很高,彬彬有礼,他的女儿,那个可爱的撒沙,大约6-7岁,金色的卷发,紫水晶色的眼睛,非常漂亮。”

凯塞琳与杰克对视一眼,这个霍普金斯至少有3处特征与黑祭祀相同,他的女儿也与黑祭祀的猎物一样有着金色的头发与紫色的眼睛,勿庸置疑,马丁与玛利亚遇到的人,或者说他们找上的人,就是安东尼.霍普金斯。但就凭这些,是无法证明他与这两人的失踪有关系的。

“对了,我们可以看看他住过的房间吗?”

“当然可以,请跟我来,他住在10号车厢,只是恐怕没有什么好看的,因为……。”列车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服务员在乘客离车之后就清理过每个房间了……啊,天哪,您的同伴怎么了!”

强烈的恶意扑天倒海地向凯塞琳碾压过来,她的呼吸困难,四肢麻痹,整个人沿着走廊的墙壁慢慢地滑了下去,动弹不得。

“凯塞琳,凯塞琳?”

杰克蹲下身去,抱住了浑身瘫软的凯塞琳,她的肌肉在轻微的痉挛。

“没……什么,杰克,”凯塞琳挣扎着道:“是那个孩子,他……会惊厥……”

“知道了,我先扶你离开这里。”

“不……继续。”

“需要我帮忙吗?要不要叫驻站医生来?”

列车长问。

“啊,谢谢,她休息一下就好。”

杰克看着那扇门,那并不是10号车厢。

“这是谁住的?”

“这个……你们也应该知道了吧,我好像真的是被诅咒了,”可怜的列车长摘下帽子,放在手里揉:“这里住着的乘客,查梨丝.怀特,她的儿子,把亚硝酸盐倒在了我们提供的下午茶点里,毒死了他母亲。”

杰克突然颤抖了一下,他的手变得比凯塞琳的还要冷。

在10号车厢里,杰克与凯塞琳一无所获,凯塞琳甚至拿起了每一样东西,坐在了每一个地方,感受到的都是温馨舒适甜蜜的气氛,没有一丝可以归属为负面的思想残留。

她向杰克露出一个苦笑,难道这个霍普金斯真的与马丁和玛利亚的失踪没有关系?

“我想去看看查梨丝.怀特的儿子。”

凯塞琳说。

里查.怀特被暂时羁押在比勒陀利亚红十字医院儿童部的一间病房内,当凯塞琳看见他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哪,他才多大?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懂得……”

“他已经五岁了,”一旁陪同的女医生解释道:“只是因为营养不良以及经常持续惊厥引起发育迟缓,而且他也并不能完全理解自己所做的事情,据我们的了解,他只是在单纯地模仿他母亲平时的行为而已。”

“查梨丝.怀特?”

“是的,”医生皱了皱眉,:“她经常将亚硝酸盐撒在饼干上给孩子吃,你要知道,那种药会引起幼儿惊厥……她似乎乐在其中。”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我们也想知道。”

医生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们的部门是不是叫做‘机构’?”

她看着凯塞琳与杰克,:“有位里查很喜欢的先生说,假如有‘机构’来的人,请我把这份礼物交给他们。”

她翻了一下口袋,拿出一份薄薄的正方形礼品来。

“你们是吗?”

“是的。”凯塞琳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杰克阻拦前,伸手接过。

一阵恶寒犹如电流笔直地穿过凯塞琳的身体,她发出一声尖叫,失去了知觉。

当凯塞琳醒过来时,自己躺在病床上,杰克坐在病床前,关切地看着她。

“你感觉怎么样?”

“很不好。”

“我想也是,你还记得你做了什么吗?”

“我记得我尖叫了。”

“你倒在地上,拼命抓着地板,指甲都抓出了血,你大声呼喊,声音中充满绝望,你喊救命,你祈祷,眼睛黯淡无光,惊恐万分。”

“真的那么糟?”

“我说的只及你做的十分之一也不到,假如不是我向他们解释你是因为朋友的死而崩溃的话,他们会给你穿上束缚衣。”

“谢谢,还有,对不起,杰克。”

“不用,你想知道那份让你发狂的礼物是什么吗?”

他向凯塞琳举起一片cd,上面的封面是可列教所绘的《圣母朝拜圣子》,标题则为——《圣母颂》。

×××

“查梨丝.怀特自认为是圣母,里查的每一次惊厥都是她的舞台——扮演一个悲痛欲绝的,充满了无限慈爱的母亲,人们以她为中心,容让她,尊从她,赞扬她的忍耐与勇气;这是一种类似于宗教式施虐狂的行为,经常会出现在容貌及家史、智力都乏善可称的人类身上,他们渴望受人瞩目,却没有什么值得一观的地方,所以他们只有将自己的愤怒秘密地发泄在身边没有反抗能力的动物或者人身上,然后夸张的表现出自己的悲伤或者其他情绪,以博取别人的同情与赞赏,这种行为既快捷方便又没有危险,所以他们只要做了一次,就会一次又一次的干下去。……以上,分析完毕。”

在比勒陀利亚一家豪奢的私人旅馆的套间书房内,就像许多年前在学院,或是剧场里那样,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优雅地结束了自己的发言,虽然这次听众只有撒沙一个,不过这位美丽的小公主依然真诚地站起身来给予了单薄但绝对热情的掌声。

“很精彩,霍普金斯教授,非常精彩。”

“谢谢,非常感谢。”

安东尼也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哦,我想起我忘了什么了。”

比尔,就是我们那位不幸的列车长,使劲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忘了霍普金斯先生的那条大蛇,我忘记和他们说了。呃,他们给我的电话号码呢?……”

第四章 追踪 (上)

亚马逊河流域的阿里亚乌,第一家森林旅馆起初只是一栋建在高高木桩上的6层木制塔楼,背靠森林,面向河水,雨季时犹如水榭楼台,旱季时又像空中楼阁。1994年扩建后,它变成拥有8个木质结构塔楼的更加名副其实的森林旅馆。其中最大的塔楼高7层,有80多间客房。每栋塔楼的第六和第七层是豪华套间,最豪华的套间可占据整整一层。

除塔楼外,阿里亚乌旅馆还设有9套散布于密林中的独立高级客房,从外表看被隐藏在硕大的树冠里,好像直接建在大树上一样。每套高级客房里都有多间卧室和游泳池,可供多子女家庭居住。旅馆还有无线宽带上网电脑和通讯信号加强设备,手机通话十分清晰。因此日理万机的政经要人即便身在密林深处,也不必担心与外界失去联系。

因许多游人怕毒蛇而不敢在地面上行走,阿里亚乌旅馆还架设了10多公里长的空中高架路桥,其中大部分是沥青路面,只有一两公里是木桥。这些旅游项目包括乘船观林、密林漫步、观赏王莲、钓食人鱼、夜捉鳄鱼、参观“河边人”家庭和林中渔村等等。富有冒险精神的游客可以参加夜宿密林和喂食河豚等探险旅游活动。游客出行时均有导游陪同讲解,唯一的交通工具则是船。仅阿里亚乌旅馆就拥有5艘游艇、10余艘汽艇和20多艘机动船。

“三张k,……不好意思,我又赢了。”

警卫们的休息室里,乔开心地丢下纸牌,亲自动手从几个不断诅咒着的同事胸袋里一张张地抽出淡绿色,有着安德鲁.杰克逊先生头像的钞票来:“我真的爱死这些香喷喷的小宝贝了!哦哦,别这么沮丧,今晚我请您们喝啤酒!”

“你这个该死的吝啬鬼!你今天最起码赢了我们二百美元,却只肯请我们喝啤酒!好啦,我要接班去了!”

输家之一抱怨着站起身来,检查了一下腰里的枪,把它弄得咔咔直响,旁边的人哄笑起来:“冷静点,别走火把乔打死了。”

“你这个白痴,小心点!”乔不自然地哼了一声:“快去接班吧,你这个月已经迟到两次了,再一次就会被开除的!”

年轻的警卫继续抱怨着,但他还是很快地走到了门边。在巴西,像阿里亚乌旅馆警卫这样薪金优厚的活可不怎么好找。

他恶狠狠地一把拉开了不怎么结实的房门,却意外地看见了他接班的对象一脸苍白地站在了门口。

“该死!”

被吓了一跳的他大声咒骂道:“怎么啦,拉姆,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见了鬼吗?怎么没到接班的时间就自己回来了?”

房间里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拔出了各自的手枪。

旅游这个词,视目的地不同,有一千种含义,有的地方超然世外,有的地方温馨浪漫,有的历史悠久,有的摩登现代……关于亚马逊的说法,是九死一生,说的是丛林和水流间潜伏着九种危险:鳄鱼、毒蛇、毒虫、食人鱼、传染病、毒贩子、游击队和劫机犯,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尤其是阿里亚乌这种处于密林深处的豪华旅馆,既是有钱人的天堂,也是游击队最爱光顾的地方。为了继续这个有着丰厚利润的买卖,阿里亚乌的老板可是给了军方的人不少好处,所以旅馆不仅仅有着轻重不一的各色枪械,就连警卫,也是从实战部队退下的剽悍人物。

“我真的是见到魔鬼了!”

拉姆抓着自己的喉咙道:“你们还记得那个小女孩吗?她的父亲带着她住在6号高级客房里的那个?”

“那个小天使怎么了,难道她像你上次招惹的那位漂亮客人拿出把10mm口径的‘科尔特’对准了你的‘小脑袋’吗?”乔不耐烦地喊道:“我早就警告过你!只要那些该死的客人没做出类似拆了旅馆的东西去卖的事情,就别去管他们,就算他们把自己的脑袋塞进鳄鱼的嘴巴里又怎么样了?阿里亚乌的租金是予付的!”他给了年轻警卫一个眼色,后者无奈地耸耸肩,一把将拉姆拽进房间。

“你今天提早了五分钟,拉姆,下次你得还给我。”

他这样说道,然后走出了房间。

“给拉姆来杯GUARANA酒!(注释一 )算在我账上!”乔用宽大的手掌拍拍拉姆的肩膀:“好了,坐下说,拉姆,别惊惶的好像个大跳蛙似的。”

“我,我看见那个女孩儿,她和Anaconda在一起……”

“天哪,就因为这件事情,那条森蚺?我早就知道了,‘这是麦瑞,我的保姆。’”乔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小女孩儿的声调,惹的其他人哈哈大笑。“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条蛇是她的保姆,好几年了,她的父亲向我们保证过它不会离开6号房间的。”他安慰道。

“你们不明白,那是Anaconda!不是python(水蟒)!Anaconda根本不可能被人类驯化,那只有魔鬼才做的到!魔鬼,魔鬼,他们就是魔鬼!”

“行啦,”乔大笑着说道:“我们知道你不是个胆小鬼,你就是有点怕蛇而已,哦……一点点而已。”乔凑近了拉姆:“我建议你回去好好地休息一下,是的,好好休息一下。”

他直起身体,丢下可怜的拉姆,一摇一摆地走出了休息室,亚马逊河上的月亮大的好像可以吞掉这个小小的塔楼一样,他瞪着月亮看了半天,吐了口唾沫在脚下。

“××!我得告诉老板,他得换人了!”

………………………………

“好啦,我要睡觉了,你们回去吧……噢,”撒沙抓住了一条小森蚺的尾巴,:“不准爬到我的衣服里去,待会儿也不准钻进我的毯子里,父亲看到你会拿你来做汤,知道做汤的意思吗?”月光下,可爱的小女孩努力做出狰狞的表情,对着几乎将她整个淹没的森蚺群说道。

“走吧,走吧,明天我还会在这里的。”

再三催促下,暗绿色,好像藤蔓一样的森蚺们缓缓地松开了彼此的缠绕,一条条地,沿着塔楼返回到黑暗的丛林里去,虽然它们很不想离开这个奇怪的,温暖的生物……但是有一种声音告诉它们,这个生物的命令不可违拗。

“你呢,麦瑞,你什么时候离开?”

巨大的深色颈部温柔而小心地摩挲着撒沙的柔软鬈发,巨大的森蚺知道,相比起自己来说,身下这个生物的身体实在是太脆弱了。

“我爱你,麦瑞,真的很爱你。”

撒沙捧起那颗黑色的头颅,晶莹的,黄玉一样的眼睛倒映出女孩儿紫兰色的眼睛,血红的长舌不住地舔在幼嫩的面孔上。

“麦瑞,”撒沙道:“说真的,你的肚子胀不胀,或者……我请父亲为你配点消化药,你看怎么样?”

……………………………………

“我们现在只能希望那只森蚺会消化不良。”

候机大厅里,杰克对机场提供的淡咖啡与干瘪的面包表示了一下鄙视,才把它们依次放进了嘴巴里,他的手提电脑打开着,在简陋的小桌子上发着荧光。

“现在我们大概可以知道马丁与玛利亚最终归宿在那里了……接下来就是找到那条森蚺……哦,你看,凯塞琳,最高记录,一条十米长的森蚺吞下了三个人!”

杰克兴高采烈地指着屏幕上的GG搜索结果道。

“我不想知道这个,杰克,真的没有别的班机可以到巴西吗?“

“没有。”杰克吞下面包团,:“求你,凯塞琳,别老是走来走去的,你以为这样可以走到亚马逊去吗?你太紧张了,听我的,放轻松点,对你有好处。”

“你的轻松方式就是拿同事的不幸来当笑话讲吗。”

“呃,随便你吧,凯塞琳。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杰克无所谓地摇摇脑袋:“我有种预感,我们最好不要遇见那个霍普金斯先生,真的,我想,我会更加愿意见到那条森蚺,但是……我不想看见那位霍普金斯先生。”

他的脸,在机场日光灯的照耀下,似乎没有哪怕一点点属于活人的血色。

第五章 追踪(中)

大约在当地时间5点三刻的时候,凯塞琳与杰克乘上了前往巴西亚马逊州的客机。

与CIA,DIA之类的政府部门不同,半国家半私人的“机构”富有松散的惊人,大大小小的头头脑脑对于麾下行动人员的管理相当宽和,尤其是在金钱方面,几乎可以说,他们是完全满足那些几乎时刻都处于紧张状态的猎捕与追踪组员们近似于苛刻靡费的要求的。例如这次,杰克就以座位不够舒适,没有手提电脑的充电位置,以及播放电影的液晶屏幕不够大为由pass了整整三架客机,最后才在凯塞琳将自己的愤怒化作炽热的岩浆喷发出来之前,非常勉强地定下了这架豪华客机的两张公务舱票。即便如此,他仍然有着稍许抱怨,因为190厘米长、70厘米宽的座椅对于有着六英尺三英寸,身重二百磅的他来说,实在是小了点。

虽然对杰克的安排有着诸多不满,但是当她躺在放平后与睡床完全无异的公务舱座椅上拉起轻柔的毛毯准备舒适的小憩一番时,还是决定暂时不再计较延迟两人行程的罪过。

“凯塞琳。”

“什么?”

“你要吃巧克力吗?”

“不了,谢谢。”

“太可惜了,是酒心巧克力,里面装着的是君度澄酒和法国干邑白兰地,很不错。”

邻座的杰克似乎并不想休息,隔着呈一个“?”号形状的,大约有三英尺高的软皮革隔离墙和与之相比略高点的,半透明的磨砂玻璃屏风,凯塞琳可以听到他敲打手提电脑键盘的声音,那轻微的哒哒声在静谧的个人空间里听起来特别清晰,就好像下着夹杂着小冰雹的雨,听久了人会昏昏欲睡。

“凯塞琳,你有个异卵的孪生姐姐,对吗?”

“是的。”凯塞琳弄散头发,让它像融化的黄金那样流泻在雪白的枕巾上,然后翻了个身,含混地说道:“在孤儿院的时候,我们分开了,你知道的,杰克。”

敲打键盘的声音停止了一会。

“是的,我知道,她叫什么来着……你告诉过我,凯塞琳,她也叫凯塞琳。”

杰克抓了一大把巧克力塞进嘴巴,屏幕上的一张照片下闪烁着凯塞琳的名字,她的面孔与他身边的凯塞琳相似极了,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眼睛。

与后者的蓝色眼睛不同,她的眼睛是紫色的,类似于雨中的紫罗兰的那种颜色,非常漂亮。

………………

一条黑鳄慢腾腾地在阿里亚乌旅馆为旅客搭建的木桥下的一条小溪里爬行,那条小溪是暴雨后形成的,非常的清澈温暖,不过与它的其他同伴一样,它的存在将是非常短暂的。

黑鳄长时间地抬起头来凝视着那座木桥,那上面不断地有类似于猴子的生物出现,他们的动作比起猴子来笨拙的多了,而且体形也大的多,所以它满心希望着那座木桥会像雨林中的那些藤蔓一样突然断裂,让那些看起来还不错的肉尖叫着掉下来,最好能掉进自己的嘴巴里——做为这个丛林里体形最大的爬行动物,它一向认为像小鳄鱼一样那样四处乱窜是很没有风度的事情。

“呸!”

乔向桥下的鳄鱼吐了口唾沫,他当然知道那段黑怵怵看起来和霉掉的树木相仿的东西是什么。说实话,他很想拔出枪来给那个家伙一下,但是这样是违反规定的,而且会惊吓到附近的客人。

客人,他哼哼了一下,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就是好像个大鸟巢一样的6号客房,它伸出的狭小平台上,优雅的绅士正抱着自己的小女儿,还有那条看起来挺温顺的森蚺一齐在舒舒服服地享受着雨林里不怎么常见的阳光。

就是那条该死的软啪啪的爬行动物让自己不得不将拉姆踢出阿里亚乌。拉姆是个好小伙子,但他不能想象当一个客人发现警卫居然比自己更加害怕一条蛇的时候会是个什么状况。旅馆的老板是个刻薄的家伙,他才不会像书上还有报纸上说的那样考虑什么手下人的生理或者心理状况呢,当接到顾客的投诉时,他唯一会做的就是开除那个倒霉鬼,然后把负责人叫过来狠狠的骂一顿,并警告他,若有下次,从这里滚蛋的就是两个人。

想到这里乔的心里就很不舒服,特别是他想到还要去调整警卫们的值班表时就感觉更加的头痛了。

或许我忘记说了,这个壮硕的去掉四肢看起来就像只酒桶的人是阿里亚乌旅馆警卫的头儿,他和一百二十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负责着旅馆以及围绕在四周的九间高级客房的安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24小时的值班与巡逻的安排都是由他整理安排的。虽然说乔并不像他外表那样粗鲁愚笨,这件事情也已经做了好几年而且没有出过什么纰漏,但无论何时,面对那些密密麻麻的表格都是一件会让他痛苦万分的事情。

“乔,可以请你过来一下吗。”

那个有着碧蓝色眼睛的绅士也已经看见了乔,他抬起身体轻声地邀请道,他的声调充满了一种令人不安的礼貌,乔很熟悉,他见过很多有身份的人,他们决不会像暴发户那样大喊大叫,只会用那种几乎没有高低起伏的温柔声音“请求“你去为他做些什么事情,但是这种“请求”却比前者的命令更加令人难受,因为这种“请求”往往是没有什么推搪或者犹疑的余地的。

“是的,先生,我这就来。”

乔回答着,匆忙而平稳地向他们走了过去。

安东尼站直了身体看着这个大个子沿着细巧的踏板走上六角形树屋的走廊,踏板在他的皮靴下不断吱悠作响,让人担心他是不是会在下一刻直接掉进下方过于繁茂的树丛里,砸死某只不怎么走运的松鼠猴。

事实证明了人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乔很快就站在了安东尼的面前,遮住了大部分阳光的庞大身躯让安东尼想起了之前在一个不怎么友好的地方遇见的人,他负责看守安东尼,同时也是安东尼的学生,他在这两种身份之间转换自如,不管那种都干的不坏。

“请坐,乔,请坐下。你可以试试这种浆果,有点酸,但很提神。”

“谢谢。”乔抓下了帽子,然后笨拙地盘腿坐了下来,他眼前的人则如古罗马的贵族们那样斜躺在藤编的卧榻上,手里握着翠绿欲滴的果实。就在乔以为他下一句就会像电影中的恺撒那样说:“恺撒的归恺撒,上帝的归上帝。”时,他开了口:“假如可以的话,乔,我想预定一艘小型的汽艇,今天晚上。”

“晚上?当然,当然可以。”

“不要任何人跟着。”

“可以……哦,不。”乔惊讶地喊叫起来:“夜晚的丛林相当危险!先生,您看,”他以尽量避免触怒客人的温和口吻道:“我们的随同人员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他们不仅仅能保证您的安全,提供各类琐碎的服务,让您玩得更尽兴,而且我保证,在您想要安静的时候,他们除了呼吸之外什么声音都不会发出来,绝对不会做出吓跑您的鱼或者其他诸如此类的事情。”

“谢谢,但是我真的不需要。”

安东尼坚持道,然后他拿出两卷乔喜欢的“绿色的小宝贝”。

“一卷是租金,一卷是你的。”

乔略微考虑了一下:“你还得付船的押金,先生。”他拿起两卷钞票,:“我还是提醒您一下,亚马逊丛林里的美洲豹可是很喜欢从后面给人一个热情无比的拥抱的。”

“那难道不是件有趣的事情吗?”

安东尼看着一边与森蚺缠绕在一起玩耍的撒沙,愉快地道。

“好吧。”乔以难以置信地眼光看着他:“好吧,阿里亚乌的宗旨就是满足客人的一切需要。”

他站起身来,将钞票塞进自己的猎装式制服的口袋。

“假如您要找死,那又有谁能拦得住您呢?”

他在心中说道。

…………………………

“哦……看那个美人儿。”

杰克站在巴西亚马逊州首府玛瑙斯市机场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满面微笑地向一个有着褐色大波浪鬈发的丰满美女颌首致意,他体形高大,容貌英俊,再加上热情但并不猥琐的目光立刻换来了后者迷人的媚眼。

“假如不是身边还有着一个累赘的话,”杰克遗憾地说道,一把抓住了正要走开的凯塞琳:“我想我是可以有着一段美好时光的。凯塞琳,”他以低了很多的声音说道:“22个世界上最为危险的机场中,它排名第八。你可以和我生气,但是绝对不能离开我身边,除非你想明天就成为某个地下赌场或者妓院里的新货色之一。”

“我只是想知道你还想拖延多久,这里的气氛让我很不舒服。”

“那么我们现在就走。”

“去哪?”

杰克拉着凯塞琳快速地走出了机场的大厅,巨大的噪音与刺目的阳光一下子填满了凯塞琳本来就有点昏昏沉沉的脑袋。

“去阿里亚乌。”

“什么!?”

“嗨!是杰克.怀特先生和夫人吗?”

一个肤色黧黑的年轻人站在一辆崭新的可赛三厢车前,挥舞着写着两人名字的大牌子喊道。

“我什么时候成了……”

“嘘,凯塞琳,你不觉的这样会比较方便吗?来美丽神秘的亚马逊旅游的,充满了好奇心的杰克.怀特夫妇总比两个什么关系也没有,整天探头探脑的年轻男女要不引人注意的多吧。哦,对了,”杰克从自己带了3只戒指的左手上拔下一只银戒指,不顾凯塞琳的反抗带在了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我不会要你履行为人妻子的义务的,但做为交换条件,你得允许我出轨。”

“你这个恶心的家伙!去死吧!”

“她就喜欢这样称呼我,”杰克以流利的葡萄牙语向年轻人解释道,后者看了看一脸愤怒的凯塞琳,给了杰克一个理解的笑容。

“达加先生托我告诉您,他祝您新婚愉快。并请您原谅,他不能亲自来接您。”

“谢谢,转告他,有车就行了,至于他是否来亲自接我的问题……在我没有自杀的打算之前,我是不会乘坐他开的车的。”杰克把凯塞琳塞进车厢,与年轻人握手告别。

“车上有地图,也有卫星导航仪,希望您不会迷路。”

“我想我的运气不会那么差的,再见,非常感谢。”

杰克从驾驶室里探出身来与年轻人握了握手。

“再见!~祝你一路顺风!”

年轻人跟在启动的车子后面喊道。

“真是个热情的人啊,你不这么认为吗?凯塞琳。”

“你怎么知道目标就在阿里亚乌?”

对于凯塞琳的答非所问,杰克只有耸耸肩:“你还记得我们在罗沃斯上查到的消费记录吗?那位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的。”

“不怎么记得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品味相当高雅而独特。”杰克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说道:“STATOS,Burberry,GUCCI RUSH FOR MEN……”

“这些都是什么?”

“STATOS是种口感丰富,烟味却不强烈的名贵雪茄,品尝它的人可同时享受雪茄丰富的气息及清新的舒畅感,最适合白天品尝,体会烟味缭绕的闲适时刻。Burberry 是英国老资历的服装品牌。1835年托马斯•柏帛丽设计了一种防水大衣,把它称为“轧别丁”,因为爱德华七世的习惯性命令“给我Burberry ”而得名“Burberry ”。

而GUCCI RUSH FOR MEN 是男用香水,独特之处是它木制清新的香味。它的气味中融合了熏衣草、柏木、檀香木、琥珀、Okoume木、杉木、灰麝香檀等自然的气息。干燥、稳定、平和,按照广告上说的就是传递出那种……对了,激情而又冷静,热情而又残酷的自信感。”

杰克借着驾驶座前的后视镜看了一眼茫然的凯塞琳。

“我们的对手基本上都是一些自以为流着蓝血(古早的欧洲贵族认为自己体内的血液是蓝色的)的家伙,明白吗?他们是不屑于蹲在快餐店吃薯条的或者在某个跳蚤市场买裤子的。这是游戏规则,也可以说是一种可悲的习性,这不是在监狱或是医院里吃多久的垃圾伙食穿多久的束缚衣就可以改变的。”

“那和阿里亚乌有什么关系?”

“上帝啊,凯塞琳,打开我的电脑看看,整个亚马逊州最昂贵最隐蔽的森林旅馆是那个!?”

“可是……”凯塞琳摇摇头,“这些事情难道都是你在飞机上的时候做的吗?”

“不。”

杰克对后视镜可恶地笑了笑。

“还有等飞机的时间,假如你愿意让我再等一班的话,我或许连他常用的卫生纸是什么品牌都能查出来了,互联网真是一个好东西,不是吗?”

(待续)

起点中文网 www.cmfu.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六章 追踪(下)

“小型玻璃钢翼滑游艇,全长6米,乘员8-10人,最高速58公里每小时,在高速航行中由前V型割划水面自稳式水翼和可调尾滑行面支撑总重量。单底、单甲板、横骨架结构、配备进口舷外机,操纵异常灵活……您真的不需要驾驶员吗?”管理员轻轻地拍打了一下船舷,打量着面前的客人,他背着光,亚马逊的绚丽落日为削瘦高大的身躯勾勒出了亮色的轮廓,就好像教堂里的彩色镶嵌玻璃圣像那样,宽阔的肩膀上一边扛着一条他所见过的最大的森蚺,一边则由一个裹着柔软的羊毛斗篷的小女孩占据着。

“不,谢谢。”

客人简短地回答道,然后把左手伸向脚旁的船舷,森蚺懒洋洋地看了看距离不远的实地,先把头搁在了空荡荡的甲板上,蠕动了一下仍然保持着肥满状态的肚子,像一个人那样磨蹭了好一会,才不慌不忙地爬进了犹如豪华房车一样华美舒适的后座里。

“真是一个大家伙,不是吗?”

管理员自言自语道,看着客人小心翼翼地将小女孩放在了森蚺的身边,虽然乔再三嘱咐过他别对这个客人的行为提出任何意见,但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先生,您确定要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去吗?晚上是巨蜘蛛活动的时间。”

事实上黑夜的丛林里比巨蜘蛛可怕的东西多的多,不过他认为最好不要过多地提起那些甚至会令大人在噩梦中惊叫着醒来的东西。

客人安静地凝视了他几秒钟,就在管理员以为他已经改变了主意的时候,他非常轻柔地微笑了一下,说:“谢谢。”

……………………

游艇的引擎发出低低的轰鸣声,平稳地穿过寂静的水道。

虽然光线昏暗,但霍普金斯依然看的出那些纠结在水道两旁的藤蔓与树木被斩断的,非常新鲜的白色创口。这里是旅馆经常带着客人游览、钓鱼的地方,水道下方以及上方的障碍物,不管是水下的腐烂树根或者是水面上的植物,都有人会来定期清除。

已经将三角形的黑色头颅放在了撒沙膝盖上的森蚺吐出桃红色的分岔舌头,熟悉的湿气形成的微粒在舌头缩回去的时候,沿着它的助鼻器(口腔前上方的一对小腔,由感觉细胞组成)冲进它的感知神经里,这种与水泥、油漆等人类喜欢使用的物质截然不同的气味让它兴奋,尤其当一只落单的大蛙在不远处的水下仓惶地游过时,它的肌肉突然紧张起来,并高高地抬起头来。

还不是这里,它知道,自己的家在比这里还要深,还要暗的地方。

随着夜色的降临,水道愈来愈开阔,当安东尼看见了那一大片攀升着遮蔽了几乎有几里方圆的亚马逊睡莲时,它们直径足有一英尺的大型花朵已经完全合拢了。这种睡莲的花期极为短暂,在傍晚开花并散发袭人香气,一到夜晚花朵便关闭,第二天仍不开放,并慢慢地转成粉红色,第二天傍晚再度开放,这次关上就不再开了。因为这样可以避免自体授粉。第一天晚上散发出的香气会吸引昆虫前来,昆虫会带来其它睡莲的花粉,所以这朵花即将受精;但之后莲花合上花瓣,昆虫会被关在花里24小时。第二天晚上,这座美丽的监狱再度开启门户,囚犯便会自行离开——昆虫在花中逗留时,浑身沾满了这朵花的花粉。同时这枚花朵转为艳丽的红色,所具有的香气也渐渐消散殆尽,对于昆虫不再具有任何吸引力,所以昆虫出发,前往寻找另一朵白花,其身上的花粉可为睡莲进行异花授精。而完成了使命的花朵,就此撤回到水中世界,直到变化成另外一种形态。

安东尼操纵着游艇缓缓地擦着睡莲们布满尖刺的叶片边缘穿过这片完全由它们占据了的水域,在无数足有六英尺直径的巨大叶片的紧密封锁下,没有任何一种植物可以得到充足的阳光与空气。

撒沙侧过身体,将一只手垂进水里,夜晚时,这里的温度会由40摄氏度降低到10摄氏度,河水也变得冰冷了,一只大约有三米长的巨骨舌鱼从那纤小的手下穿了过去,紧接着又穿行回来,这条传说性情暴虐的巨型淡水鱼似乎很喜欢这种游戏,它反复了好几次,直到撒沙将手放回自己的斗篷里为止。不过安东尼知道,它还在很近的地方徘徊,因为拥有夜视能力的他可以看得见这个庞然大物不时露出水面的尖而长的头、青色的金属般的背、古铜色的侧部和边缘显出鲜艳的红色的大块鳞片。

游艇重新进入了窄小的,被丛林掩盖的暗流,茂密的热带植物不时碰到撒沙与安东尼的头部,有时需要低头,有时则需要安东尼用随身携带的锋利长刀劈开树枝、藤蔓才能过去。林中除了连绵不断的鸟鸣之外,还不时传来各种奇怪的,难以分辨是何种生物发出的声音,深不见底的黑暗中,闪烁着晶亮的眼睛,那是鳄鱼。

就如前夜的森蚺一样,鳄鱼们围拢来,它们拥簇着游艇,就像古代的印加祭祀护卫着他们的最高统治者——太阳之子那样,不过它们并没有尝试着爬上游艇,而是在黑沉沉的水中跟着船一起前进,只有一条小小的白化眼镜鳄跳进了船舱,在被撒沙***了一下之后,它又重新回到了水里。

而后出现的就是撒沙的老友,那些森蚺们,它们可不像鳄鱼那样有礼貌,它们匆匆忙忙地爬到水道上方的树枝上,然后在撒沙经过时啪的一声掉在她的身前,或者从鳄鱼们强行中挤出来一条狭窄的通道爬进游艇,很快,撒沙身上就绕满了带着繁复花纹,不停扭动的“带子”,这种情况一直到有着个人类名字的巨大森蚺猛地直起身体将它们全部扫开才略微好了一些。

安东尼关掉了游艇的引擎,从驾驶座上跳出去坐到小女儿的身边,她的身体散发着轻而薄的白金色光芒,平和恬静的神情好像是人类想象中的天使。安东尼不知道在动物的眼中撒沙是什么样子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它们喜爱她,又有点畏惧她。

他放松身躯,仰躺在座位上,右手环抱着撒沙幼弱的身躯,即便是他们的上方,也并没有热带丛林里常有的,那种黑色的小群蚊虫烟雾一样地在周围漂浮噪扰着。

水流的声音在这种寂静的环境中显得特别清晰,这一切,就和六年前安东尼.霍普金斯抱着还没满月的小撒沙潜入这片令寻常人恐惧不已的丛林时一模一样。

……………………………………

“哈罗!”

杰克夸张地叫道,这个外表很不错的男人在亚马逊淡淡的晨光中重施在机场时玩弄的老把戏,向每个经过面前的人招手并展示自己洁白的牙齿,尤其是美女经过时,他的笑容就更加迷人了。

而凯塞琳则站在前台这里,默默地填写着旅客登记表,她的面色铁青——看到的人都很理解,毕竟那个有了如此美丽的妻子还敢这样光明正大地勾引其他女人的男人着实是太可恶了。

“您们的房间是三号塔楼的407室,这是房间的钥匙。您们可以将行李留在这儿,我会马上叫行李员帮您提上去。”

前台的接待人员笑容可掬的道,并递上了一张银白色的门卡。

“呃,那个……”

“你在磨蹭些什么?!我都快累死了!“

正当凯塞琳想要借机询问有没有见到一个带着金发紫眼小女孩的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入住这里时,半秒钟前还在向美女抛媚眼的杰克敏捷而粗暴地一把抢过了门卡,抓住了她的手臂,大声说道:“我们先回房间,有什么事情等会再说!”

杰克一直把凯塞琳拖到了连接着塔楼与塔楼的栈桥上才停了下来,清晨的时候这里的人还不多,他靠在凯塞琳的耳边气恼地说道:“你在干什么?白痴!”

“我在……”

凯塞琳只说了半句话,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我会在不确定目标的情况下,就开了整整一夜的车子带你赶到这里吗?嗯,会吗?你说!……该死的,我就那么不可信任吗?”

“我从来就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也从来不对我说,你叫我怎么信任你!?”

“呃?你……好吧……”杰克突然就像个泄气的皮球似的垂下了肩膀,“这个算我错……,但是凯塞琳,我们不是警察,我们的目标也不是听人家叫一声警察就会乖乖把手放在墙壁上的小毒品贩子,你不能这样干,明白吗?”

“我明白了……抱歉,下次我不会这样干了。”

凯塞琳感觉自己的血液已经全部集中到面颊上去了,她使劲儿地握着自己的拳头。

“你不必说抱歉,”杰克吐出一口气,:“毕竟你不久前还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普通人呢……再说这事我也有不对……你说得对,我们应该走那条栈桥的!”

莫名其妙的话题转变让凯塞琳抬起头来,杰克迅速地在她的面颊上吻了一吻,以极低的声音道:“是目标,别紧张,别回头,我们走!”

什么!

凯塞琳的心脏完全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她本来是想依照着杰克的话,直接走回接待室所在的塔楼里去的,双脚却违背了自己的意志,向着另一个方向转去。

早晨稀薄的雾气中,一个高大英俊的灰发男性正悠闲地自栈桥的中央走向他们,他的高领黑色细绒毛衣合身而体贴,小方领下,四粒铜扣,一丝不苟地镶嵌在几百年前还只有贵族可以穿着的绣花猎装中,与他的颀长身躯配合得天衣无缝;被他抱在怀里的小女孩紧紧地挽着他的脖子,蓝紫色的眼睛在雾霭中看起来犹如铬酸酐即三氧化铬的结晶体——铬酸酐即三氧化铬(商业上称铬酸,分子式CrO3),为深红色或带暗紫色的有光粒状或块状的结晶体,易溶于水,水溶液呈酸性反应,为强氧化剂。

凯塞琳不禁为自己贫乏的想象力而羞愧,不过与实验时经常使用的铬酸相比,那些与其颜色类似的宝石她实在是太不熟悉了,根本无法一下子想起它们的名字来。

“早安。”

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安东尼.霍普金斯以他那种独特的温柔声音说道。

“早安。”杰克面不改色地道:“您们要去吃早餐吗?祝您们胃口好。”

“谢谢。”

目标向两人微微地一点头,慢慢地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塔楼的入口之后,凯塞琳才发觉自己无意识地抓紧着杰克的臂膀,力道之大连自己的手指都在抽痛。

“对不起,杰克,你没事吧?”

“没事,”杰克苦笑道:“现在几乎不必由你确认我就可以肯定这个家伙就是倒霉的马丁与玛利亚遇见的那个了。”

…………………………………………

“早安,霍普金斯先生,请您等一下可以吗。”

在安东尼经过大厅的接待前台时,接待小姐礼貌地叫住了他。

“早安。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面对着这位儒雅有礼的客人时,接待小姐总是有点心悸:“昨天夜里有位女士询问过您是不是在这里,她说记不清您的房间号码了,而有份紧急快递需要寄给您。因为你说过,假如发生这样的事情就需要立即通知您,但是昨天夜里您不在,所以……”

“噢?快递啊。”

霍普金斯微笑着说道。

“是的,我是在等待一份非常紧急的快递,您告诉她我的房间号码了?”

“不,没有,我请她直接将写明收件人的包裹寄到这里,我会请您签收的。”

“非常好。”

霍普金斯拿出了一张崭新的纸钞。

“你都按照我的要求做了,那么,这是你应该得的。”

他将它放在了接待小姐的手中。

(待续)

起点中文网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七章 凯瑟琳

在偶遇了安东尼.霍普金斯之后,凯瑟琳一反常态的沉默着,她神情恍惚地跟着搭档回到他们的房间,机械地淋浴,换衣服,吞下太晚的早餐与太早的午餐,最后是杰克不耐烦地摇晃把她从半昏迷中惊醒。

“你在干什么?凯瑟琳。”杰克皱着眉,紧紧地,作为一个和变态之中的变态,混蛋之中的混蛋打交道超过3年以上的机构成员,他的第六感觉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纤细敏感的女性,而从几天前,不,自从接到这个任务起,他的肠子与胃就一直沉甸甸的坠着,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愈演愈烈,到了现在几乎要让他呕吐出来了。

“我们必须离开这儿。”

糟糕的预感让他在五分钟之前再次询问了了一下机构里的‘朋友’,非明面得到的一些信息让他十分不安——不,没有什么确切的资料可以说明哪一位的真正身份,即便是他已经将自己脑子里提取出来的人物三维影像转成密码图片通过网络发回了机构,但至今为止,还没有比对成功的照片,这只有两种可能,一就是这个抱小孩的混蛋只是个无辜的白痴,二就是那张漂亮的脸经过了整容——主要客户为犯罪者的高精密度机械化整容,它对于面部肌肉与皮肤修改的非常少,却能够极具针对性地改变那些太过个性的地方,鼻梁的高度与倾斜度,眼睛之间的宽度与彼此之间的高低,下颌的凹凸,脸颊的收缩等等……总之在人类的眼睛与电脑犯罪记录的扫描比对中,这些小小的改动将会起到最大的作用,让那些过于害羞的主顾们从此脱离开那些紧密狂热地视线。同时,因为它的修改幅度相当小而准确的关系,即便是多次改动,也不会让客户的脸变得僵硬呆板或是出现某些整容手术后经常发生小型肌肉束的扭曲与松弛。

最好的是它足够安全与隐秘,哈,这不是说它经常出现在某个阴暗狭窄的小巷子里。每个大都市的主要医院都有这个获利非浅的项目,然后大量的法律条文保障着客户与主刀医生以及助手们的所有权利,嗯……依照正常途径,你看不到任何记录,问不到任何东西,也拿不到任何证据,除非你愿意踏入犯罪者的行列——这类人不是很多。

不止一个机构成员与警察对此抱怨过,不过很不幸,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们和罪犯一样迫切地需要这个,所以无论是国家还是机构,都只有让这个畸形的庇护所继续存在下去。

当然,它的花费也是相当昂贵的,昂贵到正常的社会人士根本无法将其纳入正常思维的地步,所以选择它的都不会是普通人,无论是哪一种意义上的。

这些混蛋得让行动组来对付。

在无意义地咕哝了一会之后,杰克发现自己的思维已经走到了一个相当远的地方,这下他几乎把眼睛也皱在了一起,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思想不集中的追踪者简直就像蜂蜜吸引着熊那样地吸引着死神——“我们该走了。”他说,行动组已经得到了确认的信息,很快就会赶来,按理说他们应该在这里等待,指认目标后再离开,但不安如影随形,杰克决定丢掉那个该死的安东尼,霍普金斯,还有可能得到的一笔奖金——毫无疑问这个家伙不会是个乖宝宝。

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不,我不想走。”

“凯瑟琳!”天哪,自己究竟是被什么样的恶魔诱惑了才会想要个小女孩儿作为自己的搭档呢?

“你可以先走。”小女孩儿搭档犹豫地说道:“我想我还有些事情需要确认。”

杰克的眼睛眯了起来,双臂抱在胸前:“你是个毫无智商可言的……”他停顿了一下,咽下了那个不怎么动听的名词,轻轻地,拖长了声音:“你以为我们为什么需要搭档?和警察一样,第一,在某个倒霉的家伙被自己的追踪对象宰掉之前,他的搭档说不定可以找机会发个信号什么的;第二,同样很有可能发生的是,某个混账家伙接受了一笔钱,然后闭上眼睛,让那些罪该万死的变态从机构的手指缝里溜走,或者慷慨地把整个行动组的人给扔进一个陷阱里,假如钱够多的话……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

“你看,”他继续道,竖起一根手指——不是中指——阻止凯瑟琳开口:“假如我和你分开,而两天后人们在某个鳄鱼的肚子里,或者一根树枝上发现了你的一部分的话,……我就完了,因为我无法说清你为什么要和我分开,而我居然还同意了。即便机构没能查明我是否接受了贿赂,以后也没人会和我搭档了,我没法出任务,没钱拿,说不定还会被某个偏激的家伙当作叛徒干掉。”

凯瑟琳顽固地摇晃着脑袋,“不,我有理由,我可以打电话给头,让我留在着。”

“没可能!”杰克恼火地抓住女孩儿的手臂:“好了,这次行动我是主导,我说走,就得走。”

“不!”

凯瑟琳愤怒地表示反对,与此同时杰克开始尖叫,他抓住自己的手——就是抓住凯瑟琳的那只,脸上的表情好像他的手臂刚被一只半吨重的鳄鱼踩过,他茫然的张开手,可是那只手没有任何创伤,干干净净,也没有肿起来,只有那份痛楚是清清楚楚的。

发觉自己做了什么的女孩惊讶得张大眼睛与嘴巴。

“我或许应该恭喜你。”

杰克勉强地说道:“你好象发展出属于攻击类的技能了。”

“抱歉。”凯瑟琳窘迫地道:“可是我有理由。”

“因为凯瑟琳。”杰克打断她的话,声音恢复到原先的平和:“你的姐姐凯瑟琳,你一直在找她,对吗?”

凯瑟琳惊讶地看着他,杰克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抓抓头发,苦恼极了:“我在违犯规定,凯瑟琳。所以你要答应我,听完就走。”

“我的等级比你高。”

他说:“所以有些东西你看不到我看得到。凯瑟琳,你的姐姐已经失踪了好几年了,失踪前她是个很不错的女警察,她办的最后一个案子是一个心理变态爱剥人皮做衣服的家伙,为了得到线索她曾经和‘GHOUL’接触过,然后案子破了,她得到了奖励,可是GHOUL逃走了——她被怀疑与此有关,你明白的……她被停职,断断续续地有消息说她一个人追踪着那个可怕的家伙……机构所能知道的,就是GHOUL最后杀死的人正是她的顶头上司,被吃掉了肝脏与大脑,从那天起没人再见过你姐姐……”

“可是……”凯瑟琳的手指痉挛着抓住自己的衣领,脸色青白,好像阿里亚乌的夜晚冷的好象西伯利亚的最北端。“可是,那是凯瑟琳的孩子,我知道……那是凯瑟琳的……”

当然不是面前的这个凯瑟琳,假如她能神通广大到躲开机构的监视生个孩子下来,那么现在绝对不会在这个位置上。

杰克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他知道,双生子之间,尤其是机构采用的这种特殊人类,他们很容易被另外一个影响以及感应,还有……极易产生的,那种视对方为半身的强烈情感……这绝对是麻烦之中的麻烦,尤其是现在。

“那么你想怎么做。”

杰克问。

“我要带回那孩子。”

凯瑟琳很快地回答道。

是的,姐姐的死亡她在四年前就已经预感到了,同样地,她的延续也在一直不断地呼唤着她……她将会带回她,任何人也不能阻止。

第八章 妈妈

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坐在扶手椅上,手肘撑住包裹着鳄鱼皮的椅臂,十指交叉,掌根落在腹部,头自然地向后仰着。

就像他曾经教给”凯瑟琳”的那样,他在大脑里建立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记忆之宫:蓝本来自于他的祖父位于拉文纳姆镇的老宅,那是幢陈旧与安静的老房子,广阔而空荡,天花板高的异乎寻常,黑褐色的房梁上刻有着藤蔓、圣像、驱邪的符号和房屋建造的年代,墙壁上覆盖着结实耐用的椴木护墙板,阳光透过被铁格子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玻璃照射进来,橡木及胡桃木的家具与地板一片温热,闪闪发光,就像是涂过了猪油。

安东尼在这里度过了童年与少年时代,他对这儿极其熟悉,而且整个房子的布局也很和他的心意,他几乎不用去改动什么——走廊上挂满了他所欣赏的各个时期的艺术家的杰作,藏书室里的四壁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他所看过的专业著作和消遣用的小说,武器室里陈列着各色匕首、短刀、剑,手枪与猎枪,大厅里着他最喜欢的两支乐队随时候命,会客室里摆着充足且种类丰富的浅褐色雪茄与他曾经品尝过的美酒——他想试试那个都没问题。

从楼梯走上去,二层左右侧翼的客房里呆着他各个阶段的病人,朋友和熟人,他们基本保持着他第一次见到的样子,如果有需要,他也可以让他们呈现出最后的样子——不过那样的话多少都会有点残缺,因为他们之中的好几个都曾经是他的口下美食。他偶尔会去慰问他们,倾听他们的尖叫或和他们谈一谈——要知道,其中不乏才智横溢、知识渊博、交际广泛之辈。

三层是只属于他的,后来多了”凯瑟琳”,他给了她进入其中部分房间的权利。

她最喜欢女眷们的刺绣室,那里阳光充足,空气清新,而且有着用弯弯曲曲的枝桠做成的桌子和藤椅。

今天也是这样,他走进去的时候,“凯瑟琳”正蜷在藤编的躺椅上,躲在一大瓶白色的玫瑰后面假寐,她的手边放着一本书,暗棕色的皮封面和烫金色的标题《时髦去死去死》,米黄色的书边已经被摸索的有点脏了。

霍普金斯先生走过去的时候她就醒了。

他跑过去,在她身边跪下,手搂住她的腰,而脑袋埋进她的腹部,委屈的就像是个被外人欺负了的小孩子。

他告诉她今天瞧见了她的孪生妹妹:“除了眼睛,”他说:“你们无一不像。”

“我已经不怎么记得她的样子了。”“凯瑟琳”承认道,:“养母很讨厌我留着以前的东西,不管是照片和信件,日记或是记忆什么的——不过我确实记得,她的眼睛和我不一样。”

“也只有这么一点儿不同,我是说外貌,其他的我还不怎么了解,”安东尼.霍普金斯若有所思地回答:“你瞧,她在‘机构’里干活儿。”

“而我是个警察,”“凯瑟琳”回答:“说起来,我觉得我们还真是挺像的。”

“如果撒沙想和她见个面,说个话呢?”

“那就见呗,那是她的姨妈。”

然后她看着孩子的父亲罕有地真正苦恼起来:““凯瑟琳”。”他说:“也许我不该杀了你。”撒沙渴望母亲,但他只能提供一张镶嵌在小挂坠里的照片和口头描述,单凭这些东西,撒沙是没办法邀请”凯瑟琳”到她的记忆中去的。

“这没什么,”“凯瑟琳”平静地说道:“总有会有这么一天的。”

***

位于亚马逊丛林深处的阿里亚乌旅馆离最近的城市马瑙斯还有500多公里远,游客要到达或离开这里,只有两种方法,一种乘船溯河而上(下),另一种就是搭乘小型飞机。

一班客人来,一班客人走。

无视凯瑟琳的抗议,杰克退了房,定了回去的时间与位置。下午船来的时候,他们拖着简单的行李箱等候在接待厅的一翼,看着新的旅客吵吵嚷嚷地从绿色的木质栈桥上涌入阿里亚乌,他们衣着鲜艳,举止夸张,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举着照相机和摄像机到处拍个不停——只有一个人例外,因此他显得格外突出。

“一个神父。”一直瞧着窗外的凯瑟琳说道,她试图将杰克的注意力引向除她之外的任何地方,但正如前几次那样,这次也失败了,杰克连头也懒得转一下:“亲爱的,”他说:“就算是上帝也有度假的时候。”

凯瑟琳快要疯了,这个该死的杰克,从今天中午起,他就像个中了迷情剂的好情人那样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或是肩膀,寸步不离,即便是要上厕所——他不是等在门外面,而是等在隔间外——如果有人进来,他会彬彬有礼地说:“对不起,夫人,厕所水阀出了点问题,我们正在加急维修。您可以使用大厅右侧的洗手间。”

她不想离开,行动组的大部分组员都极其变态与野蛮(事实上,他们和他们追捕的野兽也差不到哪儿去),凯瑟琳并不认为他们会因为顾忌到一个小女孩的安全而轻易放过一个发财或者出名的机会……凯瑟琳曾经不止一次地听说过谁在行动中干掉了人质抑是同伴,却从未听到他们因此受到处罚或被辞退。

那个男人是不是“GHOUL”对于凯瑟琳来说无关紧要,她只希望能在行动组来临之前抢先带走她姐姐的女儿——退一万步来说,如果不能,她会警告那个混蛋,让他赶快逃跑。

当然,最好能把她的外甥女留下,凯瑟琳想,虽然这种希望既渺茫又可笑。可就算是被带走,也比留在这随时会变成血腥狩猎场的危险区域来好的多得多。

她甚至想要使用她的新力量,却怎么都回忆不起来它是如何产生并如何“发射”出去的。

***

新客人们挤挤挨挨地进了旅馆的接待厅,接待厅里冰凉新鲜的空气让他们的精神无不为之一振,导游去柜台取预定好的房卡,他们则三五成群地在大厅里游荡,不断地拍摄那些令他们惊喜不已的东西……个头不大的松鼠猴,一掠而过的鹦鹉,高达二十英尺的莲叶,群集在莲叶下的大口鱼,就连一只常见的亚马逊红蜻蜓也能引起一片紧接着一片的高呼低喊。

杰克疲惫地抬起手指,狠狠地按摩了一下太阳穴与眉心,他的胃沉得就像是吞下了四分之一个亚马逊——不祥的预感就像被剥了皮的洋葱,越发的清晰浓重。

他的预感,特别是不好的预感,迄今为止还从未出过差错,杰克只希望这次也来得及。

人们再一次发出了惊叫声,凯瑟琳以为他们又看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但随即她的手臂被杰克抓紧了,她还没来得及发出抗议,就被杰克从沙发上猛地拉起来,向后退了好几步。

屋顶扑簌簌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然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阴暗的地面上就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大光斑。

“瞧,妈咪。一个大窟窿。”首先发现这个漏洞的是一个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小女孩,她要比在场所有的人都要高,而且喜欢一刻不停的东张西望。

大人们向那根小手指指着的地方看去,用原木和水泥做成的屋顶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窟窿,而且伴随着泥块与草沫,它还在不断地加大。

“有东西在挖它!”有人喊道。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凯瑟琳喃喃道,她的手臂被杰克握的更紧,她抽空转头瞧了他一眼,他的脸色比浸泡在福尔马林液里的青蛙标本还糟糕。

一只圆锥形的脑袋伸出了窟窿。

人们屏声静气。

周身翡翠色带白色横斑点儿的树蚺就像个好奇的孩子那样左右张望了一番,优雅缓慢地从那只窟窿垂下了小半身躯,阳光照在它的鳞片上,鳞片闪闪发亮,银灰色的小眼睛距离最近的一个游客仅有一只手掌不到的距离。

它伸出信子,碰了碰那张满是油脂的脸。

那个可怜的,肥胖的家伙抖的就像是块品质优良的果冻,他慢慢地张大了嘴,人们几乎能看见拥挤在嗓子眼里的尖叫声。

不,他没能引起那条漂亮树蚺的兴趣,它左右晃荡了一下折成数个“Z”字的身体,慢慢地缩了回去。

“……它走了。”不知道谁在说。某些客人已经露出了无法抑制的微笑与兴奋之色,包括那个刚刚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的小胖子。

这可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开幕式,不是吗?

杰克吞了口唾沫。

那个声音还没停。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着脑袋向上看,屋顶仍然在颤动,虽然一开始很轻微……但几乎就在下一刻,它的变化逐渐明显甚至剧烈起来,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屋顶的装饰原木正在变形,在震动中落下的草,泥灰,各色各样的小虫就像大雾中的水滴那样覆盖了大厅的每个角落。

坍塌只不过在一瞬间,伴随着轰然巨响,地板和墙壁东摇西晃,半个天顶只不过一眨眼间就没了,阳光就像利箭一样刺入人类的眼睛,在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中,紧挨着难以计数的水泥块、碎木头、沥青片……一团,不,一大团深褐色中夹杂着红、绿和金黄的,活生生的巨型绳球整个儿掉进了阿里亚乌旅馆的接待厅。

注:文首右侧就是那位可爱的翡翠树蚺美人儿。

 

未完待续。。。

 

试读到这里就结束啦,如果您喜欢,可以自行前往其它网站下载阅读,关注我,不迷路,定时推送,不再书荒,微信搜索公众号“经典完结小说”,欢迎订阅关注哦~


置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