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燃封面图

重燃

奥尔良烤鲟鱼堡

现代都市

228.03 万字

2020-02-26 完结

程燃重生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程程皆燃。

小说很温情,没有异能,没有金手指,不一样的重生,文笔细腻,节奏感把握极强,剧情不落俗套,奥堡在重生文这里绝对是大师级的。只是各方面都很强了,却还觉得貌似差了点火候,粮草巅峰,对于喜欢这类型书上读者应该能达到半步仙草。爽点一个接一个,冲突一环套一环,人物塑造活灵活现,阅读体验很好的粮草。

----小书包

第一章 光阴不散场

究竟是庄周梦到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梦到变成了庄周?

程燃在课桌上睁开眼,明亮而有热度的日光正穿透第三层楼外齐高的老槐枝叶晒在自己的脸上。

一颗不明物体以极快的速度且精确制导得命中他的额头,发出“啵!”一声和皮肉连着内里的骨骼碰撞后清脆的响声,弹向一旁。

空气中弥漫着粉灰的味道,像是大战过后的诺曼底,比仁川登陆惨烈得多,程燃抬起头,旁边的同桌正以匪夷所思的目光歪着头张着眼盯着自己,眼睛弩张得仿佛正在观看恐怖片。

程燃脑袋有些晕,似乎还没从漫长的梦中苏醒过来。

他觉得同桌脸很面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他记得之前那个酒局辗转大半个城市,从私院餐厅辗转金茂大厦八十层,一路杀到河滩的海鲜大排档,最后决战在好乐迪,你方唱罢我登场,各方人物划拳劝酒战得日月无光,时而是上司在耳边告诫,“小程啊,你得上啊,这个项目,就在此一搏了!”时而又是下属的声音,“老程,我要歇菜了,还是要靠你解围了……”

而类似这样的酒局,连续奋战了三天三夜,中间他前后睡觉时间不足五个钟头,终于在最后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血液涌头,世界变成红色。

酒局的人皆尽傻眼,最后呼喇簇拥上前,喊着他的名字的,拍打他脸庞的,这些声音伴随着天旋地转,那一刻他记得自己只有最后一个念头,“这该不是新闻里说的那种猝死吧!”

早知道自己的生命会以这样的方式终结,程燃保证自己会在那之前多捞几口饭菜,满肚子都是疲于奔命应酬的酒,饿死鬼多难看……

当然后悔的还有很多,这只能被生活的战车捆绑着拖曳向前无法驻足喘息的人生。

“程燃,你给老子站起来!”

他抬起头来,看到自己正在中学的课堂上,教室总体略显陈旧,墙皮满是划痕和油漆剥落的斑驳,他的正前方讲台上,就是当年有“屠夫”之名的中学班主任李斩。

之所以有这个绰号因为他在那个年代,就敢堂而皇之收学生家长的礼,而且心眼极小,把收了礼的,亲近他的,安排在最好的位置。

没送礼的,或者他认为你在背后说他坏话的,或者他看不顺眼的,就以各种由头找你麻烦,穿小鞋,贬低数落。

曾经就有个班上成绩好的女生,在他暗示后父母仍然不给他送礼,他就变着法冷嘲热讽的辱骂,导致那个女生成绩直线下滑,最终都走不出阴影。

他的教鞭就是那种用作扫帚的毛竹细枝,挥舞起来嚯嚯生风,从来动手都是心狠手辣。

所以学生们私下里给他取了贴切的绰号——“屠夫”。

威震全校。

以至于多年以后所有人回忆起来,仍然记得在他统治下初中三年的恐怖,恨之入骨。

而现在,整个教室是如堕冰窟般的寒意。

原来是在梦中啊……但是,为什么让自己梦到这个讨人烦的李屠夫?

此刻李斩一手叉着腰,顶着中分头,一副“我看你要上天”的表情咬着嘴皮瞪着程燃,另一只手虚挥半空,显然刚才的粉笔头就是从他这只堪比唐门高手的手里掷出。

在梦里面,他还是这么嚣张啊……

旁边一个劲瞪着自己的同桌他想起来了,原来是俞晓,自己一个大院长大的好友之一,两人中学不仅一个班,而且还是同桌,是当年有名的两个“吠头子”。

一起度过了很多没心没肺的日子,只不过大学天各一方,后来也就各自奔波前程,淹没在人海的洪荒之中。

没想到居然还能梦到,可能是高强度的工作,让自己对过往有了许多怀念吧。

程燃伸出手,当着全班在俞晓脸上拍了拍,微笑,“你小子。”

俞晓摸着自己半边脸,张着嘴巴一脸惊恐的看着程燃,平时上课睡觉画画插科打诨也就算了,这可是屠夫的课啊!

而且偏偏最触霉头的是这次中考模拟成绩下来,他们班在全市的排名比之以往都有所下降,这直接动到的就是李斩的蛋糕,要知道,最终中考成绩可是和他的奖金挂钩的!在李屠夫这里,要是动到他的利益,那可就是不得了的一件事。

在今天星期五的班会课上,李屠夫气急败坏的挨个发试卷念成绩,找典型开刀。念了两遍程燃的名字还没有反应,才发现他在睡觉。

就连平时班上的刺头,此刻都不得不心生佩服。

“狗东西!你要造反!?”不出意料第一排桌前摞着的书一空,前排的学生来不及抗议,李斩顺手抄起一本大部头就朝着程燃砸过去。

又是这一招!

眼看着那本书“哗啦啦”剧烈破风来势汹汹,吃过很多次这种亏的程燃一抬手,那本飞到近前的“语文”大部头啪!一声,像是被绿巨人拍飞的彼得潘,从教室这一头飞到了另一头,偃旗息鼓的砸没在了一堆书本之间。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仿佛窒了窒,就连李斩也愣住了。

只是短短瞬间,他的脸色铁青起来,声音都带着一丝尊严被挑战的颤抖,“你还敢还手?”

这还是李斩统治初中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敢还手,做这件事的偏偏还是平时看上去最温吞吞的程燃?

给李斩的感觉,好像临近毕业,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挑战自己了?

李斩冲下台,手上的那根让所有人脚底板心抠紧的毛竹细棍挥抖着,“摊出手来!”

兴许是被梦的真实程度给吓到了,或者因为这么多年李斩的淫威在梦里也起了作用,亦或者想要验证什么,程燃在他面前将手摊了开来。

啪!啪!啪!

细毛竹棍发出数道破风声在他的手上几番兔起鹘落,看得全班呲牙咧嘴。手连着心的那种火辣辣赤条条的剧痛让程燃倒抽一口凉气,他开始动摇起对这一切是个梦的认知来。

程然转头,窗户倒映出他的影子,在那些重影中,他能依稀分辨出现在的自己,一身干净的白衬衣,头发短飒,脑顶后侧面还有睡觉压翘起来的一截不羁碎发,身体瘦而颀长……这分明就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这说到底还是个梦!

既然是梦,自己也就无所谓了。

李斩尤不解气,他要从人格尊严上给程燃以重创,他将手中一份试卷拍在程燃的桌上,阴阳怪气,“念到你成绩的时候你就睡着了!来,你大声给全班念出来!你临近毕业这最后一次的模拟考试多少分!?”

程燃低头看着自己的试卷,他看到上面标注的是语文试卷,而成绩是——82!。

程燃记起来,初中语文试卷是一百五十分的满分,要达到九十分,才勉强算得上及格。他连忙大致的翻了一下,看到最后作文只有“17”的红字,整个试卷可以说在得分上是折戟沉沙。

而旁边的李斩看到他埋头不语,露出了一丝快意。

“我、让、你、大声念出来!”

看来自己如果是不念,面前这李屠夫是不依不饶了。

程燃开口,“八十二……”

“你在哭丧吗?每一项单独念!大声点!”李斩道。

“选择题30分。填空题25分。阅读题10分……”

“等一等!前面那些大分项我就不说了,这次模拟考阅读题这么简单送分的阅读理解,总分40你才得了10分……”李斩冷笑,“我去路边叫个拉三轮车的车夫来做,恐怕都比你得分高!”

班上的同学很想笑,但此时却压抑得笑不出来。每个人都感同身受要是站在程燃角度此刻有多么惨烈。

“接着念,你作文得了多少分啊,作文多少……”说着李斩不待程燃开口,他斜着眼扫着,率先当堂念起来,“作文……题目《展望我的未来》……得分17分!你到底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没什么未来!”

李斩的表情外加这种逗唱般的贬损,这次终于有了笑声。

李斩非常满意取得的效果,这次中考模拟班整体排名下滑,他其实是带着阴沉的心情的。今天当堂挨着念成绩,本就是要拿一些人开刀,而程燃好死不死自己撞上门来!

程燃的家庭,也是属于他所谓那种“不肯为自己孩子付出,连跟老师搞好关系的成本都不舍得付,那我也没必要帮你们管孩子”的那类父母,所以李斩对程燃,自然也是从来看不是很顺眼的。

于是他更加不依不饶,如雄鸡般走上讲台,摊开讲桌的花名册,用一根手指在上面梳理,“来来来!让我们看看,你程燃这次模拟考的全科成绩和排名……”

“这里!语文,82,智障!数学89,低能!英语120,物理化学90,思想政治,100分满分你考了41分,总分——光荣的420分!年级一千二百人排名——第九百二十八位!就这个智商,你还想考进我们一中省重点六百分划线的高中部?我看你中学毕业了就赶紧去买个板车,给人拉煤吧!”

即便是在梦里,程燃还是想着留一线,但是此时李斩的得寸进尺,让程然终于忍不住,内心一股曾经中学时压抑的邪火腾得冒了起来。

他看着李斩,整个人仿佛都不一样了,冷笑道,“纠正你一个错误,刚才我的总分是421分,不是420分。李老师,你说我模拟考这个成绩哪都考不上只能去拉煤……那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你当年的中考成绩,又是多少?”

程燃此时与众不同的气质,敢前所未有的顶嘴反问,让李斩一时措手不及,感觉他不是在面对自己的学生,而是另一个陌生的灵魂。

李斩自然而然的从齿缝里嘁出声来,“我当年的成绩,当然是你无法比的!”

“是吗?”程燃那张清逸的脸笑起来,“当然没法比,因为你当时,是被开除了。”

此言一出,李斩怔在当场!他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惶然四下张望,看到那些学生的目光,他不确定这件事从哪里传出来的,但这可是他巨大的秘密,他知道自己风评不好,学生和教师办公室有时私下里也会议论他,学生他当然变着法可以整治,但这惊人的真相是从哪里得来的?

他声音明显慌了许多,“你听谁说的,你听哪个胡说八道?你们从哪个的办公室里听来这些放屁的话?私底下传这种事的人简直蛇蝎心肠!”

他又指向程燃,“你蛇蝎心肠!”

平时李斩的模样何等霸道,此时的表情,反映到全班,所有人立即明白了,程燃所说的,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了。

但无数人也都震惊不已,程燃怎么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

其实这件事是程燃工作以后,很多对李斩不满的同学那里听说来的,当年心里有阴影的同学说起李斩的黑历史,才发现他曾经因为校外斗殴被开除,后面走了关系,换了个学名返校。得知这件事,所有同学都大骂误人子弟,想到他平时那副样子,更是牙痒痒。就是可惜了没人再把他当年的成绩拍在他趾高气昂的脸上打脸。

“你当时被开除都能进一中……你说我不能堂堂正正考上?”

“我要是考上了怎么办,我要是明天中了五百万怎么办,要是明天国家主席召见我怎么办?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白日梦给你做,”李斩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动了杀心。揪着程燃这句话,他突然冷静下来,声音带着透彻的寒意,笑容像是在死人的脸上贴了副面具,“不要胡说八道了,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你要是考上了,我向你道歉。要是你考不上,你就在毕业前夕对污蔑老师当全校做检讨,我会扣下你毕业证,等你做到了,我还你!”

程燃眼神很清澈,带着笑意,就是在梦里,他也要让李斩下不来台。

“道歉就不必了,我也不想接受虚假的恭维,你今天不止羞辱我,还连带了班上很多人吧………既然连被开除的你也能当上老师,那刚才被你连番羞辱的我,也能成你老师,不如,你到时候就叫我一声老师,怎么样?”

程燃疯了吧,这是全班第一个念头。一中是山海市最好的学校,高中部更是省级重点,每年分数线都在600多分上下,全市七所中学最顶尖的学生,想进来可是过独木桥。而以程燃平时四百多分,就是加上体育满分50分,也不到五百分的成绩,就想要在最后一个月时间里,冲到高中部录取线?

这不是说大话发梦颠是什么。可惜啊可惜,这个程燃是憋坏了,被李斩逼疯了。

李斩整张脸已经雷云密布,他看着程燃,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像是被人揭露了阴暗面撕破脸皮的苍白。

片刻后,他森然的脸反倒笑了起来,但让全班观者背脊冷气直冒,“程燃,你要对你所说的话负责!我不要你道歉,我要你在毕业时,当着全校检讨!而且还要把这件事,写进你的档案里!以后……你不要怪我!”

这何止是诛心,简直就是诛人了,如果程燃当全校检讨,再被写进档案里,以后这个污点就会跟着伴随着他一生,好的大学,好的工作,都基本无缘!李斩,这是要革了他程燃的命啊!

班上有些精明的学生不由得暗暗摇头,姜还是老的辣,程燃是上了李斩的套了!

程燃点头,“好!随便你。”

这种态度又让李斩险些吐一口血。

这个时候,下课铃蓦然打响。

全班如逢大赦,恨不得呈鸟兽散。

但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一个历史诞生了。

第二章 不一样的世界

李斩几乎是摔门而出的,当门和门框发出巨大砰响的时候,程燃坐回了椅子上,他的手拍上了上面有岁月风霜痕迹的课桌,轻声道。

“那么,快进到考上一中那段吧!”

没动静。

“好吧,退一步,快醒过来吧……”

阳光仍然照射在他的脸上,窗外的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气候依然炎热,手掌上层次十足的钻心疼痛真切无比的发散着。有关他的传闻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于年级上蔓延。

他没有醒过来。

但他整个人却倏忽惊醒,并且意识到了一个巨大而荒诞的事实——

这不是梦!

好半晌后,程燃一颗心几乎从喉咙嗓眼呼之欲出。

自己重生了!?

所以,他回到了初中毕业前夕的课堂……所以,刚才,他真的当面揭露了李屠夫品行不端的短,被他叫嚣着“蛇蝎心肠”,自己还和他打了个赌,赌约是以前途为代价,他要在中考中够上一中高中分数线!?

太狗血了一点吧。

教室的另一角,张小佳对身边的一个靓丽女孩道,“杨夏,你这个青梅竹马也太不省心了!”

听到张小佳这么一说,杨夏眉头轻轻一蹙,“请你搞清楚,我们之间并不能称之为青梅竹马,能不能别胡说了!”

杨夏是当之无愧的班花,也是和程燃,俞晓一个单位大院长大的。

对于程燃,她从来都有些矛盾,程燃这些年对她的照顾,甚至表现出来的过分的关心,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平心而论,她并不讨厌程燃,甚至不乏好感。但是她很不满程燃身上的那种太过闲适,随遇而安的心态。

说不好听点,程燃就是胸无大志,浑浑噩噩懵懵懂懂。但今天,他竟然当面和李屠夫冲撞起来,杨夏当时就陷入与其他学生一样呆泱泱的愕然之中。

关键杨夏知道他的成绩稀烂……程燃竟然还敢和李屠夫打赌,有实力解救公主冲向恶龙的是骑士,骑着瘦马去挑战风车的就是二愣子唐吉坷德了。人贵有自知之明,一个人要是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自顾着打肿脸充胖子,冒充英雄挑战老师,那就是真正的愚蠢了。

她对他的观感直线下跌,甚至快要跌破了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好感线。

甚至于……有些失望了。

插曲很快过去,又回归到了正常的课堂,无论现在外界如何风急浪紧,山雨欲来,程燃只沉浸在自己无法平静的内心之中。

是真实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如果说重生的现世就是一个世界,那么已经不亚于“跳出三界外”的程燃,在之前的短短冲突后,便回过神来,陷入更深刻的冲击中。就连旁边同桌对他苦口婆心相劝的话语,他也抛在耳根之外了。

每个人都想过若是自己的人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那该多好。

如今这种好事就落在了自己头上,程燃只有一种撞上神迹的醍醐灌顶,无论是中了几亿彩票,还是跳落悬崖捡了十七八本绝世秘笈,或者打开衣柜发现里面居然藏了个女神,好吧,后者是什么鬼……总之人世间所有的幸运,似乎都无法于此相提并论。

就在程燃感谢上帝感谢真主感谢外星科技乱七八糟一大堆的时候,猛然的看到了桌面上的书本露出的模拟中考试卷一角。

那标题大咧咧的写着——“山海市中学考试模拟试卷”。

嗯?程燃挠了挠太阳穴。

“山海市?”

程燃首先被这个名字给弄懵了,为了迎接中考,当地教育局一般会下发统一的试卷考试,邀请一些教师针对中考出模拟习题,而试卷眉头就以当地冠名。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程燃的家乡是青山市啊!

明明确确的青山市啊!记忆中后来旅游开发了以后,整个城市都打出标语横幅——“青山市,一座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城市!”

一种不详的预感开始裹紧程燃,他像是掉入了有巨大水压,令眼耳封闭的深海之中。

他将那张试卷扯出来,仔细观看,又掏出自己抽屉里的书包,从里面仔细寻找更多的东西,无论是学校出的试题册,还是书本外壳上面填写的个人信息,都是“山海市一中,程燃”的字样。

山海市山海市山海市!

程燃四下搜索,像是松果体失灵的飞鸟,突然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界迷失了方向,仓惶想要寻找地标。

这的的确确就是初中的教室。

然而,横空杀出来的“山海市”又是什么妖魔鬼怪?

他循着窗户朝外望去,这里是第三层楼,楼外面是种植在教学楼右侧,整个初中三年都陪伴着他们的老槐树,部分窗户上还有为了避免被暴晒,靠窗学生贴在窗户上的报纸。

红砖白瓦的墙壁上,写着“讲文明,树新风,讲卫生,人人有责。”

细节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整个学校都被大神通者腾挪搬移了?还是自己进入了主神空间?

也不对,从这里望过去围墙之外,那里的确是几栋居民楼,那些老式楼和曾经的布置一样,没有任何变动。

更遥远处的城区,应该是曾经青山市的地标喜来登酒店。这个年代,应该是刚刚修建不到一年,是青山市最高档豪华的酒店,青山人与有荣焉,建成之时,全城的媒体都在报道,声势浩荡。

找到了,酒店在那里。

但是——

“福星!?”

程燃蓦然失声,这个插曲令上课的英语老师停滞了一下,于是又是无数双眼睛唰唰唰朝他看来,程燃已经是全班的大熊猫了。

英语老师微露了一丝不满,又继续讲课。

“你今天怎么了……你生病了吧……”俞晓狐疑的看着他。

“为什么那家酒店……叫福星?”

“不就是福星酒店吗,世界五百强企业福星酒店集团看中山海市进入国家旅游城市的机会,专门开发的酒店啊……酒店的创始人欧内斯特·亨德森先生1887年生于美利坚波士顿不远的栗树山镇,后来成立福星酒店品牌,1945年成为第一家在美利坚新约克郡证券交易所上市的连锁酒店集团,辉煌至今……”

俞晓如数家珍的对程燃介绍,实际上这些都是福星酒店开业后市里各大媒体的介绍,很多人以对此热点信息倒背如流为荣。

听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介绍……这些在程燃所知晓的后世来说,就是货真价实的喜来登酒店啊!但是怎么回事……

程燃蓦然想到些什么,像是被一道电流击中了!

他依稀记得曾经看过的一本自传,喜来登酒店的创始人亨德森母亲有德国血统,而德国人的风俗,星期天出生的孩子是福星。所以亨德森小时候也有“福星”的绰号。而后来他创立酒店,如果不是以“喜来登”开头……那么这个福星酒店的名称,就立即可以解释了!

程燃在片刻的呆滞过后,试探询问,“那么……我们的国家叫?”

“人民当家做主的新华夏共和国!”俞晓直接抛来一本历史书,没声好气,“该吃药了!”

程燃忙不迭翻看那本历史书,虽然只有一册,但仍然让他内心鲸波怒澜。

他原以为自己重生会到的是自己原来世界的初中。但现在看来,曾经所熟知的那个世界,似乎在历史的某一点上,发生了小小的偏移,从而衍生出了不一样的变化。

历史书中的历史,大体和前世他所知的历史相同。也是饱受欺凌的国家成立起来的国度。大方向一样,具体细节上有哪些不同的,程燃前世也不是研究历史的专家,没法说出很多区别,但可以知道的是,很多所前世熟知的名称和定律,全部都改变了……嗯,新华夏人民共和国……

那些树,那些砖瓦,那些纵横阡陌的城市轮廓和远山,以及山脉后面更广远的事物,一切看似相似却早已脱离规律运转的世界。

还包括了眼前扑面而来的……山海市。

第三章 所爱隔山海

程燃瞬间像是一个失去了脚下大地,漂浮在宇宙的生灵。

世界仍然是那个世界,包括了初中的课堂,教学楼旁遮天蔽日的槐树。

但是这个世界中的很多东西,都不同了。

就像是电脑还是那台电脑,硬件上芯片的位置,没有变动,但是安装在上面的软件,却已经变了。国家的名字改变了,意识形态不一样了,在这片大地上衍生出来的东西,也有所变化。

这难道就是平行世界?

自己这穿越重生没有直接回到过去的熟悉的世界,反而来到了和曾经世界有所不同的平行世界中,这是幸还是不幸?

但看到身旁的俞晓,初中的教师们,这个教室里的每一个熟悉的人,程燃又稍微的心定了下来。

程燃用手肘捅了捅俞晓,后者已经快哭了,“我想好好上课,神经病你放过我……”

“那是谁?”他指向教室里一个陌生人。

“他?窦晓啊!马彪等人一个单位的,你不知道啊,初中三年的同学啊!”

自己哪有半点印象……而且程燃发誓,他曾经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难道这真的是平行世界,有些自己熟知的事物,人,仍然在他们自己的轨道上,像是大树的主干,而只是多了许多的树叶,或者枝节?

下课铃就这么打响,下堂课是体育课,人们陆陆续续来到操场,跑完步之后,体育课大部分都是自由玩耍时间。

这个时候杨夏径直来到正在树荫下看着学校的程燃面前,平静道,“你跟我来一下。”

杨夏穿着一件红色的连帽运动衫,下身也是一条质地软和的纯棉运动裤,黑发在脑后系作一条马尾,只是面对着程燃脸色不善,说完就转身离开,留下一干人幸灾乐祸看着程燃。

一般而言,有女生要是这么明目张胆在体育课约一个男生,特别还是班花杨夏这种受人关注的女生,恐怕早就有人起哄,各种流言蜚语传遍了。

小杨夏身上曾发生过很多轰轰烈烈的大事,不久前就是她一个好友被其他班的男生口无遮拦的开玩笑,话说的难听,把人家女生给气哭了,结果杨夏听闻直接冲到别人班上去,把那个人叫出来就是对脚踝狠狠一脚。那个男的也算是所在班上很牛的人,却面对她只能举双手认栽。

而且无论杨夏和任何人传绯闻,也不可能和眼前这个程燃。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程燃是他们大院那些从小就流着清鼻涕仰慕她的浩荡大军中的一员,毫不特殊。

无论是大院还是全班,谁都知道他喜欢着杨夏,而这种程燃自以为是的暗恋,其实早就人尽皆知,甚至连大院单位里那些大人,都无人不晓。

看守大门的老大爷,时常都会一脸可惜的对刚睡醒赶去上课的他摇头晃脑,“又起晚了……人小杨夏早你五分钟赶上前面那趟车了!”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种种,而且自己还置身这个时代,程燃莫由名来有些淡疼。

杨夏早在那片斑驳的树荫下等着他了。

程燃刚来到他面前,就承受了女孩面色如霜的“爆击”。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最后一个月了,你现在成绩很好了?你就敢和李屠夫打赌?你也听到他说什么了,他要你全校检讨,还要给你记入档案!你明不明白,现在不是什么请家长的问题了,就是请家长,他也不认了!现在是你的前途问题!”

“李屠夫曾经被开除,这是他多大的隐私,谁敢公之于众?就你了不起了,你一个学生,就敢站出来,你别以为你是英雄?你只是天真和幼稚……他要真的让你好看了!”

听着面前的少女脆生生说自己“幼稚”,程燃感觉无比亲切,杨夏是他童年到中学时代暗恋的女生,此时就在他面前,如此真实,甚至能嗅到她身体散发出淡淡月桂般的气息,听着她连珠的话语,非但没觉得难受,反倒享受,道,“他当然不敢请家长,他想把那事宣扬得人尽皆知吗?所以只能暗中下手!一个喜欢收礼,托关系,钻营巴结领导,挤走同事,并不真正用心教育,品行不端的败类老师,有必要跟他留面子吗?”

“现在是你回嘴的时候吗?如果不是你妈委托我盯着你汇报,你以为我有闲心跟你说这些?是不是要我告给徐阿姨知道?”

“好好,听你说……”程燃随手从花坛扯了一根草茎,含在嘴里,感受着那种青涩。

“你这种敷衍语气怎么回事?程燃,现在不是你质疑他,而是你有什么本事和资格?你根本没有能力和他抗衡啊……我们现在是学生,只能努力学习,这才是我们最大的任务。”

杨夏拧眉,眼前的程燃和以往那个在她冷然语气下怂眉搭眼窝囊的样子再不一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举手投足间,是一种淡淡的洒逸,甚至还有些……让她无法形容,难以言喻的气质。

少年在光阴中,叼着草茎双手抱头靠着树干,自己对他的训斥,在他淡淡微笑翘起的嘴角边,如听天籁之音。

弄得杨夏也有些慌乱,所以她语气都加强不少。似乎说重点话,就能把程燃打回原形。现在这种无懈可击的状态让她有些心慌意乱。

但是想到些什么,杨夏又慢慢凝重起来,“程燃,你不要以为我想管你,这一次模拟考你多少分?421!就算你体育得个满分50分,和市一中六百左右的录取线还差多少?”

“你上不了一中高中,你也不打算上一中高中,我知道,所以你就自暴自弃,用这种方式挑战李斩!但你就不能忍一忍?你还可以上其他学校啊,就拿二中来说,去年录取分也在五百二十分,你努力奔一下,还能考上这所学校,或者就规规矩矩的上同样是470分录取的四中。”

“但你今天这么一闹,记入档案,哪个学校还敢要你?”

程燃想还真被你说对了,的的确确,他的前世当年在中考时,也就直接被刷下了一中,掉入了第三档次的四中。从那之后,他就知道和杨夏,俞晓等人的命运开始发生了分界。

他是看着杨夏在一中高中部风起云涌,在她们那一届的名人中,杨夏绝对是其中之一,后来据说还有位同样传奇的男生追着她出了国,多年以后,两人的事迹,仍然渊远流传。

“知道了,我会考上一中高中部的。”程燃回应道,“这个赌约,真的有效。”

杨夏的面容逐渐冷冰下来,“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呃……还是以为自己在忽悠她。

程燃觉得他现在好像掌握着整个世界最大的秘密,可却又要死咬着牙关,把这个秘密掖进心底。

杨夏果真扭开头不再理他,而且越过他的身位,已经准备甩给他一个背影离开,欺霜赛雪般的侧脸在光辉下,就是生气的样子,也有些耀眼。

程燃缓和出言道,“对了,蒋小超还在给你偷偷写情书吗?”

蒋小超是大院的小孩之一,以经常给杨夏递情书,屡败屡战出名,这还成为他后来人生最大的污点,想到大院里有趣的这些地方,程燃不免微笑。

但是杨夏怔了一下,以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蒋小超是谁?”

程燃愣了愣,“那么董兰呢,那个阿兰啊……还好吧。”

董兰是杨夏在大院里的好朋友,古灵精怪的一个女生,当年港剧的黄金时代到来,热度火爆的时候,董兰经常学着的那些粤语“时髦”词汇,逗得人哈哈大笑,于是大家也就用“阿兰”称呼她。

在董兰的语境里,杨夏叫阿夏,程燃叫程仔,俞晓叫小水仔……

杨夏突然停下脚步,能听得出她语气的火意,“你逗我玩很开心吗?程燃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程燃感觉心口一窒,盯着杨夏,他的眼睛里仿佛变成了两个洞,里面是无穷无尽的深渊,片刻后,他声音有些发抖问,“也没有这么一个人,是吗?”

杨夏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然后一字一句道,“程燃,你知道你让人失望在哪里吗?就是我在你身上,看不到“认真”这个词的分量。好像什么都可以拿来开玩笑。”

她那张在这个年纪就可窥若祸水的脸,有如冰川,“希望多年以后,你的人生,不是一场玩笑!”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运动衫的粉色身影渐行渐远,但却徒留程燃在原地失魂落魄。

程燃紧接着找到俞晓,甚至和他能够说得上话的认识的班级同学进行打听,询问。

他拿出一个本子,不断地写下人的名字。

钢笔的笔尖在本子上,因为劲透纸背而将手抄划得伤痕累累。

程燃也不知道是多久放学的,他只知道最后来整个教室里连值日生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红色的夕阳正从窗户外照射进来,带着即将落下远方那座山脉的余晖,将最后的温度照射在他的侧脸和身上。影子在地面拉得扉长。

程燃从抽屉拉出书包,走出学校,走下坡道,上了车,沿着车上起下伏,他在倒数第二排那个单人座位上,脸靠着玻璃,山海市的一切倒映在他的眼底。

那家熟悉的粉店已经开始打烊,那家招牌已然换掉的文具店仍然有栈恋不走的学生,那个老街路边转角婆婆搁上锅的炸洋芋摊传来香沁的气息,青石板路的旧宅有炒菜的铲声,环湖路上湖面依然洒满金币般的粼粼波光,那些两旁梧桐种满的街道,在天空划过又飞逝的流星下,川流着为了生活步履匆匆的人们。

这触目所及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记忆中的,那自己曾经真切生活过的城市并没有消失,但她却变得无比的陌生,而且有了另一个名字。

山海市。

就像是造物主的伟力降临给予的馈赠,然而伴随着给予的这片山海,有些事物,却从他的身边拿掉了。

程燃的手里攥着的手抄上有很多的名字,那些名字,有的被他画了圈,有的被他打了叉。

画了圈的是仍然在这个世界上的,她熟悉的人们,譬如杨夏,俞晓……

而那些被打了叉的,就是消失了的人,从未在这个世界出现过的人。

蒋小超,董兰,张俊,王伟,李亚冬,张平,刘宇超,张勇,王军,邓建国,李波……

这些他曾经和他们勾肩搭背压过马路,喝过酒谈过心,一起疯一起闹,那些曾经如老狗一般的老友,那些让他想起浓茶,想起陈年美酒,那些让他过目不忘或者恋恋不忘的容颜。

他们的名字上,都是一个个的叉,是那样凛冽,又是那样的残酷。

“能不能商量一下……能不能商量一下啊!”

公交车在晃动中前行,但伴随着越攥越紧的手抄本,程燃的眼眶一红,视线模糊。

程燃发现像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被强行野蛮的撕裂开来,带走了,或是塞进了一个不见底的深渊,或是进入了某处时空罅隙,而这是他一个渺小人类无能为力的事。

过去和现在,远隔苍茫时空!

程燃再也受不了,有水漫出了眼眶。

他已然感受到那种被时空伟力命中轰击的震撼滋味。

无可奈何的悲怆弥漫他整个胸腔,他在公车上流泪,在街道上流泪,一路流着泪模糊着眼,终于找到那熟悉的楼房和家门,颤抖着手推开门。

正在摆菜上桌的父母转头诧异的看着这副模样的程燃。

明显年轻了许多的两人正准备说什么,程燃就突然扑了过来,撞进了父亲的胸膛,伸出手将他搂抱住,熟悉而宽厚如山的气息将他笼罩。

那一刻,他内心最搐痛处有个闸口被汹涌的潮水突破,他涕泪滂沱,放声痛哭。

每天每时每刻,我们总会和一些人擦身而过,亦或者与相识在路口分别。

但其实永远都不知道,那很可能是你们彼此间人生中最后的一次见面。

而对此更糟糕的事便是。

来不及说再见,就再也不见。

第四章 不悔,无畏

“怎么回事,你又被人打了啊?”

程燃撞进自己怀里,程飞扬先生出自来疏离的不习惯,却又交织血缘里的亲密,而后还要掺杂几分父亲权威动摇的不自在。

不知从何时而始,孩子和父母之间就不再谈心了,即便是那些年离家的送别,面对绿皮火车的驶入站台,踏上那列不回头火车的时候,或许最深的接触,也不过就是从父母手里接过行囊而触碰到的那不再年轻饱满起了皱皮的手吧。等到突然回顾你有多长时间没有拥抱过自己的孩子,孩子又有多长时间没有拥抱过父母了,大概半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一个拥抱,很难很难,难到哪怕面对曾经无论多么艰苦也将你抚养成人的父母,也无法张开双臂去拥住那孩提时舍不得放手的身躯。

孩子的成长就像是一场革命,可以让他诞生,但后来如何也就不在掌控之中了。

此时程燃拥抱着的,又是那么的真切实在。

但是程飞扬这番话就让程燃哭笑不得,什么叫“又”?敢情此类事情已是常态?以前自己读书生涯的确很悲摧,但难道悲摧到这种地步了?

前世在踏上工作路途上之后,就像是几千万吨海水把自己沉到了最深处,日复一日疲惫的生存,让人将当年触及内心的那些事物,都抛之脑后忘得干干净净。

刚才他推开门的时候,心底有一种极度的恐惧泛过,若是开门见到的一切都物是人非,他又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世界?不幸而又万幸的,是一切照旧。

“把我的外套拿过来……”向徐兰一指,程飞扬另一只手就拉起程燃,等到接过徐兰的大衣单手挽住,伸脚就去跺皮鞋,那副样子,活脱脱斯巴达勇士跟着就去温泉关找薛西斯的五十万波斯大军麻烦。

“是不是街上的街娃……我跟你去把人堵到!如果是你们学校的,我们马上去找你们班主任,把对方家长找起来,我问他是咋个管教自己娃儿的!”

看着自己父亲这番霸气模样,那年轻了多少岁的面容仍然俊朗,那副样子哪里像是记忆中那个法令纹爬上双颊的中年男子,分明就是挽着外套提着双枪找人拼命的小马哥。

只是程燃当然不能让父子雄兵组队,开玩笑,现在那李斩憋着劲,要是自己父亲找上门去,还不定从他嘴里会冒出些什么话来,岂不是给了他开炮狂轰滥炸的机会?当然,重生一次,对于李屠夫这样的存在,程燃并不在意,只是自己此时的父母,他们的一举一动一点一滴,却是程燃所要在意维护的。

“没有事……你看我像是有皮外伤吗?只是,爸、妈,我今天看着你们……高兴。”

程飞扬和徐兰面面相觑,都是一副“这小子没病吧”的表情,然后程飞扬拍拍他的头发,“真没事?行,你不说也行,反正没被欺负就成,你这么大人了,什么事自己也要有个底数,有分寸就是。吃饭吧!”

他又换上拖鞋坐回桌前,一家三口吃着不算丰盛,甚至就着中午的剩菜,多炒了一个青椒肉的菜肴。

程飞扬破天荒给程燃碗里夹了好几筷子,看到程燃的发怔,他不动声色,“马上就是中考了,这段时间该把营养补起来了……”

徐兰也随即道,“我明天就去滨河路买只鸡,明天给你炖鸡怎么样……一半炖,一半拿来凉拌,你最喜欢老妈的凉拌鸡,我今天连夜特制油辣子,酥点花生米,葱姜蒜……”

程飞扬道,“把老宋送的墨鱼也拆了吧,墨鱼炖鸡,他也是最喜欢的……”

看着年轻了许多的父母饭桌上你一言,我一语,程燃眼窝发热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自己之前的拥抱,把两人刺激得不轻。

***

享受过一顿自己几乎已经很久没有过的穿越时空的家常饭,程燃才的的确确的发现,现在的自己,从内而外都变得年轻了,那是一种源动力,像是时空的力量储存在自己的身体之中,所蕴含的,是比核弹还要浩瀚的能量。

不用说,程燃也知道作为一个重生者意味着什么,但放目望去,似乎又处处都是桎梏。有太多过往的教训和历史摆在前面,古有王莽,王安石,近处哪怕是一些后世风靡的互联网公司,在他们之前,难道就没有开创者吗,是有的,OICQ前有ICQ,IPad之前有DynaBook,FaceBook之前有,有只是生不逢时,也许仅仅只是前后一两年时间,就像是冲浪,千钧一发没能踏板而上,就将被后来者踩着肩膀给顶上去,风头大势必然重要,但自身若是没那个本事,冲上去,那可就是骨毁魂销,或者运道不对,被不知哪里来的疯狗浪砸翻。

所以有的时候思想超越时代并不见得都是好事,恐怕仍得颤颤巍巍,更何况这是一个和前世很多相同,却又有很多不同的平行时空,禁忌,诸般业障,以及是否还遵循前世的大势规律,还需待时而行。然而一旦待之时现,就务必春风野火,挂云帆,济沧海,上九天揽月际会风云,下达贩夫走卒渡众生……

一不留神跳脱了,程燃把思想拉回轨道。

吃完饭程燃在电视面前看了整个新闻联播,随后又跳到其他相关新闻频道,程飞扬和徐兰先是并没有觉得有异,虽然说还是正常上课时期,程燃的电视时间还是受到管制的,不过新闻联播这种莫名正式的内容,他要看,也是不会禁止的。

但到后来,看到程燃一个台一个台切换看的内容,就让程飞扬和徐兰面面相觑了,他们自问程燃从来就不是学校里三好学生,不说竞赛奖,就是钢笔字贴奖,绘画同情奖大大小小奖项,在他学生生涯皆是完美避开,至于那些肩膀上挂两道杠,三道杠的小大队长生涯,更是极其遥远,所以在这些总是道听途说过的优秀学生身上发生的事也决然不会在他身上出现。

但程燃此时就在看着那些,那些和当红电视剧,动画片的娱乐度天渊之别的社会国际新闻……而且程燃此时的专注程度,让他们也莫名有些凛然,他自成一个世界,总觉得不去打扰他最好。

看完程燃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拿出许多过期的报纸和信息来源,到得深夜之后,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这个世界,大体,是和前世一致的……消失改变的,不仅是他曾经熟知的那些人,还有那些事。

二月,一位共和国伟人刚刚逝世,他的骨灰撒向了大海。

三月,一位著名作家也离世,程燃找到了他的一些作品内容,还是不错,擅长伤痕文学,但此前他从未见过。

华夏互联网络信息中心(HXNIC)即将成立,距离1991年全球第一个网站上线后六年,这个国家也即将进入的互联网时代,此时是百花争容的春秋萌芽时期,然而很多事物,也蒸发了。

本该在之前出现的旷世奇作DOS版《仙剑》没有了,它从未出现过。《沙丘魔堡》和《辐射》是当前最火爆的单机游戏。

在一些后世闻名的企业领域上,他没能找到很多熟悉的名字,不知道是时间不对,这些尚未出世,还是这些也一如既往的消失了,又或者是在现今的世界中,有的东西,根本就无法诞生。

至于股市这一类,就更是深浅难测了。

上天留给了他一些东西,又拿走了一些东西。

眼前的,是未知的大洋和世界。

他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在这个世界里生活?

那些突然消失在转角的熟悉的人们,让程燃感受到了时空的伟力,一转眼,他们和你羁绊的那些人生,那些无数能回忆起点滴的音容笑貌,就这么消失了,比死亡更缺乏铺陈,生死在时空的错隔面前,似乎都那么微不足道。

程燃发了好长时间的呆。

超越时代的知能和过去的记忆让他明白,他有很多的机遇,但难道现在就立即去鼓捣那些东西?首先,有些他所熟知有把握的,时机并没出现。

其次,眼前的一点一滴,难道就不是人生?难道不值得享受,不值得珍惜?他所处的,不仅仅是重生的世界,还是一个平行世界,光是他超越一个世界的知能层次,就注定了他未来会有很多的机会,那或许是根本不局限于时间的。

挣钱,他知道自己不会缺少财富。但现在就这么迫不及待去做,首先以自己初中生的身份,家庭的,诸多方面的障碍,就必须要克服。而且,在很多年后,当他回忆起今天,当他拥有优渥的生活和地位之后,他会不会因为错过了什么而后悔?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一定会后悔。

嗯,要珍惜那些尚存的人,要带着希望去迎接将要遇上的人,要用虔诚和敬畏去面对这个世界。

所以,他要全心投入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胸藏万壑,只待风起。

而眼前的学生生涯,如果有机会重来一遍,能有新的体验,如果可能让自己面对这个世界还熟悉的事物不留遗憾,为什么不去试试?

学生时代之所以是人生宝贵的财富,因为她代表了你几乎燃烧耗尽了青春的成长,往后你或许仍然会不停拔节所谓成熟,变得精明而世故,但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也就有且仅有这么一次了。

所以,程燃愿意继续走这条轨迹。当然,当务之急,就是把李屠夫斩于马下。

程燃看到了书柜的角落搁着的曾经自己用来练字的毛笔砚台,还有那一大卷废旧报纸。宣纸很奢侈,远不如报纸拿来练字经济。

他心神动摇,取出笔清洗,拔了毛刺,粘墨,然后摊开那些陈旧的报纸。

运笔,按提。

他的目光洞远,沉静,像是在用极其深邃的灵魂,去承受这世间带来的冲击。

那一夜,他反复书写。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注】”

不悔,不愧。

生死……无畏!”

第五章 岁月诗,永不止

程燃在厨房里传来轻微的窸窣声中醒转过来,此时天还未亮,大约也是凌晨六点,只是单元楼栋里不知哪家的鸡已经开始鸣晓,厨房里的声音是徐兰起床给程燃弄早饭的动静,把蜂窝煤用煤钳夹入炉子,用手摇鼓风机辅助生火,尽管她手脚已经放的很轻,按以往来说程燃这个时候还根本没有知觉,但重生的程燃,兴许也是上辈子的生活习惯刻印在灵魂里,稍有动静,他也就立即惊醒。

其实他之前还有一些关于重生不真实余韵的,此时在自己记忆中十几年前的这张床铺上眠觉醒来,他反倒完全接受了这个结果。

昨晚睡得晚,他隐约听到了父母有争吵。此时一个跟头起身,两下笼好衣服,打开房门出来徐兰还有些意外,“我,我惊醒你了?”印象中儿子还从来没有这么早起床过。

“没有,妈,我看你做饭。”

弄得徐兰煎蛋都有些诧异,程燃看到自己母亲眼睛有些浮肿,明显是昨晚哭过的。

一些事像是潮水一样涌上心头,自己的父亲属于老一辈的工程兵,当年家里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他是老大,初中毕业,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应征入伍,后来在军营里自学,考进了军校。

用当时父亲的话来说,他们当时部队就在煤矿,被子上都是一层煤渣子,根本没法入睡,他就在桌子上点灯看书,就那么硬咬着牙自学通过了军考,算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进入军校后他学习了电子计算机,数字技术,自动控制等专业,毕业被分配到工程兵团,但后来国家撤销基建工程兵,他转业进了蓉州的国资企业华通公司总部。因为技术上很强,程飞扬还担任了这方面的高管,结果因为对官僚体系那一套不擅长,最终在内部的争斗中被边缘化,程飞扬头上的一位领导倒下,哪怕程飞扬再有能力,也只能被“发配流放”,安排到了山海市这边的分公司,担任技术所所长。所谓的技术所,其实也就是有几十号技术人员的部门。

后来程飞扬就在这里遇上了程燃的母亲,成了家生了孩子。平心而论,凭借程飞扬的技术能力,还是把分公司搞得有声有色,在山海市曾经也小有名气,只是随着时代的变迁,整个臃肿的华通系在市场上都开始逐渐溃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分公司自然也受到波及。

在国资企业普遍不景气的这个时代,下岗潮也来临了……公司在考量改制分割的问题,现在是生存都成为困难。

而母亲这边上班的国资饭店,也在和员工商谈买断工龄的问题。

程燃记忆中的这段时间,父母是经常的争吵,为未来,为各种琐事,为生活的压力,甚至自己还一度成为他们的出气筒,哪怕没错在家里被看不惯也会挨一顿骂。古语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事实上幸福各有精彩,而不幸的人生,才大体都是相同的。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程燃都选择将这段记忆模糊淡化,因为大部分的回忆,都不堪回首,充满前半生的浓烈的挫败和家庭永无宁日的吼闹争吵。

青春是岁月诗,应该永不止。但在曾经的程燃这里,那就是充满疼痛而伤感的乐章。

现在的程燃,已经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

徐兰做好了煎蛋面,程飞扬也起床了,给他从锅里捞了一碗,又给程燃捞了更大的一碗。

对于程燃的这么早起来,程飞扬也有些意外,“今天星期六,这么早?”

往日程燃要睡到十一二点邻近中午去了。

“早点起来复习。把我所落下的东西补起来。”程燃说的是实话,手还残留着昨天李屠夫鞭笞的火辣辣痛感,反倒让击败李屠夫的动力十足。

在现在的情况下,无论做什么,都不如顺利考上高中,带给父母的幸福和扬眉吐气感强。因为固有的国内应试教育制度,只有好学校才有好未来好人生的惯性思维在他们的脑子里已经根深蒂固。其实这也无可厚非,高考已经是这个社会阶层进取极少见公平的渠道了。

徐兰和程飞扬对视了一眼,似乎程燃的突如其来变化,都让他们有些欣慰。但倒并没有真正在意。因为这种情况,其实不是没有,有时候程燃会因为学校里一些刺激,突然转性,好好学习,但这种劲头往往持续不了多久,最长一个星期,也就原形毕露。

他们现在,也就把程燃认为是这种偶发性学习热了。

“爸,听说你们技术所的下属,都愿意跟着你干,公司这边,也是只要你们都同意,就把技术所重组,进行股份制改革,总公司持一部分股权,其他都是技术所员工的,就代替安置了。”

程飞扬非常矜傲的摆摆手,“大人的事情,小孩别管,你现在好好读书就行了!”

自己父亲仍然还是这么霸道一言堂。但程燃却很想说自己能不管吗,这可是关系着我切身环境的大事啊……

九零年代以前,安装电话可是一个不得了的工程,那个时候别说谁家里,就是一个单位装电话,也都是大手笔。就是在之后,动辄一部电话八九千的初装费,也不是普通人家可以负担的。也没办法,程控交换机技术都被外国垄断,瓜分了国内市场,以至于十分昂贵。到了九零年代,国内也已经陆陆续续开始生产得出中端的程控机了,这就大大降低了初装费用,使固定电话进入了千家万户。

而父亲的公司国资华能企业,就是国内挑起脊梁,最早研制程控机的公司之一,当年很是辉煌,营收上亿元,后来随着市场的竞争日益激烈,又加上体制的臃肿,导致是一年不如一年。其实作为一个老技术,经验和嗅觉上,程飞扬已经发现了传统的程控交换机已经落后了,未来的发展方向,是高容量数字交换机。只是公司固执的走原来的老路,淘汰已经可以说是必然。程飞扬一眼看出了公司的衰落,只可惜人微言轻,根本不足以改变上层的意志。

在第一线上面,自己父亲早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带人开始往这方面进行研究。他们所研制的“伏龙”高容量交换机理论已经趋近成熟,然而这个关键时刻,公司却顶不下去了,国有资产也要变卖或者另行重组。

当时公司改制,就给出了技术所要不全部买断工龄下岗,要不自行重组一家公司自负盈亏搏生存的选择。程飞扬原本是要选择后者的。因为他对自己的看法和技术有信心,也不甘心曾经的奋斗和努力成果随着大环境的动荡付之一炬。

但到底是什么影响了他当时的判断呢……答案就是程燃。

他中考折戟沉沙,没能考上一所好的高中,一中二中自然是不必想了,当时分数差距太大,就是抱着钱,也进不了。为了让他进入市四中就读,家里急需要一笔高价的费用。而这笔钱哪里拿得出来,要去向亲戚借,这对当过兵,一辈子没有求过人,骨子里极傲的父亲来说,他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因此,程飞扬一咬牙,拒绝了手头上一群下属希望他带领大家出来干的请求,选择了买断工龄,拿了那笔可能在未来看起来极其搞笑的三万块钱而已……

但程燃知道,自己父亲,错过了什么,现在的九零年代,和前世大致是一样的,这个时候固话普及率极低,国家信息产业发展目标规划,是2000年达到百分之六的电话普及率,然而事实上,随着新技术的更新换代,共和国的电话普及率直线拔高,甚至到那个时期已经远远超越了国家信息产业的预测,而再往后的时代变迁,固定电话进入千家万户,又从千家万户消失,代替其出现的只是人们随身的一小块屏幕,科技的进步发展,与魔法无异。

自己的父亲错过的,不仅仅是一个风口,是当时几百万投入就能媲美国外几十亿研发机器的机遇,潜力巨大的市场,他还为了程燃放弃了梦想,放弃了“伏龙”,折断了自己的翅膀。

想到这里,看着面前棱角分明,国字脸的男人,程燃心里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他道,“爸,你就选择自己想选择的,走自己的路吧,我会考上高中的!”

作为重生者,他这句话拥有掷地有声的力量,甚至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由内往外发散的强大底气和自信。

程飞扬点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程燃,转过来对自己母亲,沉声说,“还是买断工龄好了!留下一笔钱,到时候给他交学费!”

程燃那就是一头黑线,不是说好了重生者的气场镇得住一切吗?这么不抱希望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喂喂,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作为一名重生者,我不要自尊的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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