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宠妻
女频言情
288.35 万字
2016-06-20 完结
上辈子温柔和善,贤良淑德的司徒盈袖苦等自己的未婚夫十年,却在最后关头,被人陷害,锒铛入狱。意外重生的司徒盈袖面对身边的重重谜团,为了破除上一世不幸的结局,坚决表示要走一条不同的路:姐重生要做御姐!姐是女汉子姐自豪!但是重生的御姐女汉子立志走上人生巅峰,却总是被一只闷骚腹黑高冷的男神挡路肿么破?!司徒盈袖:闷是病,得治!某君斜睨她一眼:深井冰无药可医,你听天由命吧……司徒盈袖:……谁是天?某君:……你师父。总而言之,每一只闷腹黑高冷的男神存在,是因为还没有碰到一只令他破功的女神(经)……
第一章 入狱
东元国永昌五十七年九月初二。
那一天,秋高气爽,晴空万里。
东元国的京城满城木樨飘香,暗金色的小朵木樨花开得热热闹闹。
……
辰时正(早上八点)。
一顶四人抬蓝色直绒纹小轿匆匆忙忙行走在京城最繁华的东街上,两个青衣小鬟一左一右跟在轿子旁边。
“快一点!快一点!慕容大将军马上就要到了!”那青衣小鬟不断催促抬轿子的轿夫,娇斥道:“我们大小姐是慕容大将军的未婚妻,要是去晚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轿夫们连声应是,加快了脚步。
轿子里端坐着的司徒盈袖轻轻叹气,对轿子外面的丫鬟悄声道:“采芹,不要说了。大街上呢,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
那丫鬟采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身旁的轿子一眼,“大小姐,您等慕容大将军,等了十年,委屈了十年,听了多少闲话?受了多少闲气?如今总算要扬眉吐气了,还躲着藏着做什么?”
司徒盈袖皱了皱眉,淡然道:“我不委屈。他若是不愿娶,我就不嫁,有什么好委屈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另一边的青衣小鬟采桑见大小姐又说这种话,忙要纠正她的看法。
就在这时——
“站住!轿子里面里面可是司徒府的司徒盈袖!”一声暴喝从轿子前面的街道上传来。
轿夫猛地停住脚步,将轿子里面的司徒盈袖颠得七荤八素。
她忙抓住轿栏,眉头皱得更紧。
一群穿着青织金妆花飞鱼过肩罗飞鱼服的男子气势汹汹地涌了过来,将这顶蓝布小轿围得严严实实。
“飞……飞鱼卫?!”四个轿夫吓得一哆嗦,不约而同放下轿子,一起抱着头蹲在地上。
采芹也吓了一大跳,用手捂着嘴,靠到轿子旁边,战战兢兢地道:“大……大小姐,是……是飞鱼卫!”
司徒盈袖掀开轿帘,看向那群飞鱼卫,“我们有事要出城,劳驾各位让一让。”
“让路?还没人敢叫我们飞鱼卫让路!”为首的男子傲然说道,拿着一个卷轴对她看了一眼,回头往后一挥手:“就是她,司徒盈袖!有人告你就是从南偷到北的女贼金燕子!我们才刚已经在你城外的贼窝搜出赃物,你逃不了了!--给我拿下!”
东元国的飞鱼卫直属皇帝陛下,配合御史台监控百官。
但是司徒盈袖知道,皇帝近来病重,不能上朝,正急召在江南游历的皇太孙回京。
她抬眸,看向面前的飞鱼卫头领。
细长浓黑的睫毛下,一双黑白分明、流光溢彩的眼眸在他面前一闪,黑如长夜,但又通透晶莹,引得人想要深深看进去,说不出的夺人心魄,恨不得溺死在里面。
那头领一怔。
司徒盈袖垂下眼眸,镇定地道:“是不是弄错了?就算我是女飞贼,哪里需要劳动飞鱼卫出手捉拿呢?依东元国律法,飞鱼卫直属皇帝陛下,配合御史台监控百官。——盈袖是民,不是官。”
“那你是承认你是女飞贼了?!——那就没错了。带走!”飞鱼卫的首领见司徒盈袖垂下眼眸,又是平平淡淡的样子,刚才那副夺人心魄的气势立即消失不见了,在心头一晒,暗道眼花,已经不耐烦了,暴喝一声,上前一步抓住司徒盈袖的胳膊,往外一拉。
司徒盈袖被他拽出轿子,踉跄几步,差一点摔倒在地。
她撑着地站起来,又看了那飞鱼卫的首领一眼,淡然道:“我自己能走,不要拉拉扯扯。”
“大小姐!”采芹和采桑吓得上牙和下牙直打架,眼睁睁看着司徒盈袖被抓走。
司徒盈袖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用眼神暗示她们快逃。
采芹和采桑悄悄回转身,挤入看热闹的人群中。
飞鱼卫的人看了那两个丫鬟的背影一眼,问首领:“那边跑了两个。”
“没事,两个丫鬟而已,跟我们的差事无关。”飞鱼卫的首领不以为然地道,“收队!”
……
巳时正(早上十点)。
采芹回到司徒府哭诉哀求:“老爷、夫人、二小姐、二少爷,我们大小姐被飞鱼卫抓走了,你们快想法子救救她啊!”
“被飞鱼卫抓走了?她她她……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司徒盈袖的爹司徒健仁一下子惊得跳起来,冲到采芹面前问道。
司徒家是皇商,做为商人,最讲以和为贵,结交各方朋友,更是牢守“民不与官斗,富不与官争”的诫条。
司徒健仁是个刚满四十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五官俊逸,只是美中不足,从小就渺了一目,脸上常年带着一副黑色眼罩,看着有些吓人。
“老爷,现在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您赶快去找人救盈袖吧!”司徒夫人张氏苦苦哀求。
“大姐不是去城外接大姐夫了吗?”司徒府的二小姐司徒暗香惊讶说道,“怎么会被飞鱼卫抓走?”
采芹哭着道:“我们就是在出城的路上,结果碰到飞鱼卫拦路,还说大小姐是……是女飞贼金燕子!”
“大姐绝对不是女飞贼!一定是弄错了!”司徒暗香斩钉截铁地道,“爹,大姐夫在外面打了胜仗,今日班师回朝,爹快去求大姐夫吧!只有大姐夫能救大姐!”
二小姐司徒暗香并不是司徒健仁的亲生,而是填房夫人张氏带来的拖油瓶。
她八岁跟着张氏嫁到司徒家,司徒盈袖并没有看不起她,把她当亲妹妹一样对待。
姐妹俩感情一向很好。
……
未时正(下午两点)。
司徒盈袖被飞鱼卫带到东元国京城东面的白塔大狱前。
东元国京城临海而建,白塔就在最东面的海边上。
这座白塔的历史已不可考,似乎在东元国建立之前就有了,高达百丈,洁白如雪,和蔚蓝色的大海交相辉映,屹立在海天之间。
看起来这样美好,其实不过是东元国的监牢,用来关押最穷凶极恶、罪大恶极的犯人。
只要被关进这白塔大狱,那是插翅也难逃,再厉害的囚犯,都只能乖乖在里面等死……
司徒盈袖抬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白塔,眯了眯眼。——她何德何能?有资格进入白塔大狱?
第二章 重生
申时正(下午四点)。
另一个丫鬟采桑没有回司徒府,而是跟采芹商议后,分道行事。
采芹回司徒府报信,采桑则去司徒盈袖的外祖沈家求救。
沈家老爷子是刚刚卸任的东元国大丞相,沈家书香世家,在东元国朝中遍布门生故旧。
只是沈家跟司徒家的关系不太好,采桑敲门,门子根本不理她。
她在沈家门口候了半天,才看见一辆青木香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一个身材纤细、弱不禁风的女子拿着团扇掩在面前,撂开车帘看了她一眼,问道:“采桑,你不在袖袖身边,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沈二小姐!遇到您真是太好了!”采桑都快急哭了,"您快救救我们大小姐吧!"
这女子正是沈家大房嫡出的二小姐沈遇乐,也是司徒盈袖的闺中蜜友。
“出了什么事?”沈遇乐放下团扇沉声问道。
采桑忙把今天的事说了出来。
“飞鱼卫?!”沈遇乐心里一沉,"你别急,我现在就回去找爹和祖父!”
沈家外院的从安堂里,卸任大丞相沈友行和新任大丞相谢东篱正在把酒言欢。
“祖父!祖父!盈袖被飞鱼卫抓走了!您快找人救救她啊!”沈遇乐不顾门口小厮的阻挠,硬是闯到从安堂。
沈友行放下酒杯,不悦地道:“遇乐,你的闺仪都学到哪里去了?我这里是外堂,还有贵客,你就冒冒失失闯进来,你可知错?”
沈遇乐气喘吁吁地道:“祖父可以罚我,但是事有轻重缓急,又说事急从权,盈袖表姐被飞鱼卫抓走,这件事非同寻常,祖父您一定要……”
“飞鱼卫?”坐在沈友行身边的谢东篱皱了皱眉头,“飞鱼卫直属皇帝陛下,监视百官,这位盈袖姑娘是……?”
没有听说东元国有女子做官啊?
沈友行抚了抚自己的胡须,为难地道:“老夫已经致仕,朝堂中事,插不了手啊。”说着,他看向身边的新任大丞相谢东篱。
谢东篱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就我所知,皇帝陛下最近病重在床,没有见过任何人。这飞鱼卫,是从哪里得来的谕旨?”
……
酉时正(下午六点)。
哐当!
白塔大狱最高一层单间牢房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又关上。
几个五大三粗,遍身腥臭的男人狞笑着闯了进来。
“哈哈,这里果然有个小妞儿!瞧这味道,香喷喷的,等下兄弟们可得缓着点儿,便用力太大,一下子就玩死就可就没意思了。咱们哥仨在这里关了一年,就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儿,哥哥我可是梦里夜里都想啊!”当先一个男人看着墙角抱膝坐着的司徒盈袖哈哈大笑。
司徒盈袖缓缓抬头,看着面前的三个男人,心里一沉。
完了,她逃不出去了……
司徒盈袖扶着墙站了起来,沉声道:“你们怎么进来的?这是白塔大狱,你们不怕我招呼一声,就有狱卒过来吗?”
“啊——?哈哈哈哈!”那三个男人一愣,笑得前仰后合。
“哥们儿听见没?还真是个雏儿!——还狱卒呢!她难道不知道哥仨能进来,就是……‘狱卒’吗?!”
司徒盈袖趁着他们笑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猛地抡起身边的小凳子,往前一扔,然后跑到最近的扶梯上,快速往上爬了上去。
她下午刚被关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个扶梯,知道这个扶梯上面有个小门,不知道通向哪里。
“咦?她跑上去了?”一个男人停住笑声,像看傻叉一样看着司徒盈袖往上攀登的背影。
“呵呵,上去了?好啊,上面风景更美,哥仨可以看得更清楚……”
司徒盈袖爬到扶梯最上头,用手一撑,头顶的小门应声而开。
一股晚霞照了进来。
司徒盈袖爬上去一看,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
原来这是白塔大狱顶峰最高处的平台。
她站在平台之上,甚至能看见对面的夕阳,似乎跟她在同一高度。
三个男人怪笑着跟着她从扶梯口爬了上来。
“咦?这个地儿不错,宽敞,还要亮堂,等下一定很舒服……”为首的男子向司徒盈袖走了过去。
司徒盈袖再也忍不住了,颤抖着道:“你敢!我外祖父是大丞相沈友行!未婚夫是慕容长青大将军!你们敢动我,他们一定会让你们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姑娘,我想你弄错了。我们个个都是判了极刑。”为首的男子掏了掏耳朵,不屑地指着身后左面的男子,“他,被判腰斩。”又指着身后右面的男子,“他,被判车裂。我,被判凌迟。——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死法,比我们被判的这些死法更惨?而且有人答应过我们,只要我们玩了你,我们就能舒舒服服地死,不会再受这样的酷刑!”
司徒盈袖知道,被判了这样的重刑,这些人一定是穷凶极恶,犯了很严重的罪行。
居然用这些恶徒来对付她,那背后的人,一定是恨她入骨了,只想用最惨的法子折磨她,不仅要让她死,而且要让她身前死后名一并抹杀,就算以后她被沉冤昭雪,她的家人也会抬不起头来……
霎时间,司徒盈袖死意已决。
可是那为首的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慢悠悠地道:“想死?就算死了,我们也不会放过你的。我们玩了你的尸身,再把你光溜溜的尸身倒吊在白塔大狱最高处,让全京城的人都能看到,哈哈哈哈……”
司徒盈袖冷笑,“想要我的尸身?那就看看你们的本事吧!”说着,她一手扶上背后半人高的矮墙,飞身一跃而下。
白塔大狱高达百丈,最高处还有白云穿梭。
司徒盈袖红衣似火,如同火凤凰一样从白塔高处跳了下来。
……
“盈袖!”
“盈袖!”
“大姐!”
谢东篱、沈遇乐、慕容长青,和司徒暗香从三个方向奔来,正好看见司徒盈袖纵身一跳的大红身影!
他们疾奔而至,却还是晚了一步。
她坠落在他们面前,如同血红的曼陀罗,在彼岸烈烈盛开。烟霞色长裙慢悠悠地盖了下来,盖住她苍白血污的小脸。
司徒暗香疯一样扑过去,跪在她面前嚎啕大哭。
沈遇乐跑得慢了一步,冲过来一把将司徒暗香挤开,跟着伏地大哭。
……
司徒盈袖却只觉得身子一轻,就落到了水里。头顶波光粼粼,像是有灯光闪过。
她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俊秀的小男孩托着她,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将她奋力往上一推!
司徒盈袖大惊,怔怔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那张在她睡梦里十年不曾离去的脸!
那是她弟弟,她嫡亲的弟弟小磊,司徒晨磊!
但是她弟弟不是在十年前他们从江南举家搬迁到京城的时候,落水淹死了吗?!——而且是把生的希望给了她,自己沉入河水之中……
他怎么又出现了?
司徒盈袖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不知今夕何夕,顾不得多想,只是下意识反手抓住弟弟的手,不肯放开,同时屏住呼吸,脚底不间断地连番踩水,带着弟弟一起浮上水面。
弟弟,姐会游泳了,姐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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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姐弟
司徒盈袖用力拽着弟弟的手,从水底浮了上来。
头顶是同那夜一模一样的星空,天上还有一轮弯弯的月牙儿,水面上蒸腾着氤氲的雾气,对面就是他们从江南一路乘坐过来的楼船。
那船有两层楼高,是她爹司徒健仁买下来的大船。
白日里有纤夫拉纤,晚上就泊在离岸边不远的地方。
因是大船,吃水比较深,不能停在靠岸浅水的地方。
司徒盈袖一边踩着水,一边转头看着周围的情形。
“盈袖!”
“大小姐!”
“小磊!”
“大少爷!”
从楼船那边传来一阵阵呼喊声,但是他们姐弟俩的位置,是在楼船的背面,而那呼喊的声音,是从楼船的正面传来的。
司徒盈袖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半夜河水里微凉的夜气让她清醒过来。
她想,她大概是在从白塔大狱上往下跳的时候,重生回到了十年前?
这真是意外捡回来的一条命……
司徒盈袖眼中含泪,看了看在她身边的弟弟小磊。
他没有挣扎,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一副全心全意信赖的样子。
“弟弟,姐带你上去。”司徒盈袖低声说道,一只胳膊划着水,游到弟弟背后,伸出双臂抱住他,“你别动,姐不会丢下你。”
司徒晨磊没有动,完全放松地依偎在司徒盈袖怀里。
司徒盈袖这一刻,无比感谢上一世那个在京城教她游泳的师父……
那时候她跟着家人进了京城,却没了自小相依为命的弟弟,她痛苦得天天跪在弟弟的灵位前,恨不得死过去。
她无数次后悔,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她为什么没有把弟弟一把推上去?而是被弟弟推上水面?
为什么她不会游泳?!
就在她难过得生不如死的时候,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神秘人来到她为弟弟建的小佛堂,对她道:“你需要学游泳。我教你。”
司徒盈袖那时候的执念便是:如果我会游泳,我就能把弟弟救上来……
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神秘人,于是成了她的师父,教会了她游泳。
上一世她学游泳,只是因为太过歉疚,想做些事情,不然她真的活不下去。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上一世学的游泳,居然能派上用场……
她抱着弟弟,很快游到楼船的正面。
“盈袖!我看见盈袖了!”这是他们的继母张氏惊喜的声音。
“小磊少爷!还有小磊少爷!”这是弟弟乳娘的声音。
司徒盈袖抬起头。
楼船昏黄的灯光下,那些人的穿戴都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她才真正确信她是回到了十年前。
前世种种,譬如昨日死。
今世的她,总算有机会弥补上一世的遗憾了。
司徒盈袖含笑对着楼船上那些熟悉的亲人挥手,扬声道:“我和弟弟在这里!”
船上的船娘跳了下来,很快游到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身边,要抱着他们上前。
司徒盈袖抱着弟弟往旁边轻轻一晃,水性竟然比那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船娘还要强。
船娘惊讶地看着这个小姑娘不费吹灰之力地抱起自己的弟弟,往楼船边游去。
很快搭上船舷,船上的人将他们姐弟俩拉上了船。
张氏立即拿着两床薄毯上前,一床裹在司徒盈袖身上,一床裹在司徒晨磊身上。
司徒晨磊紧紧抓住司徒盈袖的手,不肯松开。
“没事,弟弟,没事。你跟姐进去,咱们换下湿衣裳,然后喝一碗姜汤驱寒,好不好?”司徒盈袖耐心对司徒晨磊说道。
司徒晨磊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她笑。
两姐弟的爹爹司徒健仁在旁边嗐了一声,道:“快进去吧。跟他废话什么?他又听不懂……”
“弟弟听得懂。”司徒盈袖下意识反驳司徒健仁的话,“弟弟听得懂。”
她娘生小磊的时候是难产,小磊的脑袋卡得时间过长,等出来的时候,好长时间没有气息。
她娘只来得及看了小磊一眼,就把他的小手交到只有四岁的盈袖手里,“袖袖,你要好生照顾弟弟……”说完就撒手尘寰了。
而小磊四五岁了还不会说话,除了叫“姐姐”,他什么话都不会说,什么东西都学不会。
大家都以为他是傻子。
司徒盈袖曾经也认为弟弟小磊是傻子,听不懂大家说话。
但是在上一世的这一夜,她和小磊同时落水,小磊却将她奋力往上一推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大错而特错了。
她的弟弟,从来就不是傻子,从来不是……
司徒盈袖抬眸,看了司徒健仁一眼。那目光如同寒星闪耀,看得司徒健仁不由自主别过头,不敢跟她对视。
揽住司徒晨磊瘦弱的肩膀,司徒盈袖带着他往船舱那边走去。
这里的情形在她的记忆中太过深刻,因此隔了十年的时光,她也还记得她和小磊的舱室是在什么方位。
“弟弟,你跟赵乳娘去换衣裳,姐姐去那边换衣裳,换完就去看你,好吗?”
司徒晨磊笑着看着她,没有说话,但是松开了她的手。
司徒盈袖对他点点头,走进自己的舱室。
这是她十年前在这楼船上的闺房。
她家豪富,这个舱室也布置得跟她在家里的闺房一模一样,当中还有一面半人高的大穿衣镜,是她爹司徒健仁花了千金从极西的波斯国购回来的。
看着穿衣镜中的人影,司徒盈袖毫不奇怪地发现,她确实是回到了十年前,她十二岁的时候。
瘦高的身子,苍白的面颊,满头黑发如同海藻一样披散在背后,只有眉目开阖间,寒星般的眸子,显出她的一丝不同。
司徒盈袖走到屏风后面,叫道:“采桑,给我把换洗的衣裳拿来。”
“是,大小姐。”屏风前传来采桑稚嫩的声音。
司徒盈袖默了默,从屏风后面踮起脚,看见矮矮胖胖的采桑抱着几件衣服快步走了过来。
……采桑十年前,正是这样矮矮胖胖的样子呢。和十年后那个秀丽丰腴的俏丫鬟真是一点女大十八变啊!
司徒盈袖接过衣裳,很快换上,从屏风后面绕出来,还没说话,就听见弟弟的舱室那边传来哭喊声。
司徒盈袖连忙推开舱门跑了出去。
第四章 辨药
“小磊!小磊!怎么了?”司徒盈袖迅速推开司徒晨磊所住舱室的门,走到他床边。
司徒晨磊坐在床上,抱着屈起的双腿,将头深深地埋在膝盖上。
一个丫鬟蹲在地上拣拾白瓷碗的碎片,另一个半跪在床边,对司徒晨磊说话:“大少爷,您伤着手没有?给奴婢看看,奴婢给您包扎一下……”
“小磊。”司徒盈袖坐到床边,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声线靓丽,如同丝滑般悦耳。
司徒晨磊猛地抬起头,“姐……姐……”他松开双臂,慌乱地向司徒盈袖爬过去,坐到她身边,紧紧抱住她的胳膊,“姐……姐……”
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叫着。
司徒晨磊长到四五岁的时候,还依然只会叫“姐姐”两个字,他不会认字,不会穿衣裳,甚至不会自己吃饭,司徒家的人彻底对他失望。
“……可惜了,原来是个傻子。”
“是啊,哎,沈夫人书香门第出身,沈家一门出了多少进士、状元、榜眼和探花,沈家的姑娘们生的孩子也个个聪明伶俐,怎么嫁到我们司徒家的沈夫人,就会生出一个傻子呢?”
“呵呵,说不定沈家知道他们家的这个姑娘有毛病,所以才嫁到司徒家。你想啊,沈家书香世代,在朝中做官的人那么多,沈夫人的亲爹还是当朝大丞相!——司徒家呢?不过是做生意的小商家。士农工商,商可是排在最后的!如果不是这沈夫人做姑娘的时候有毛病,怎么会下嫁到司徒家这种人家?!”
“是啊,司徒健仁这人虽然长得一表人才,但是从小就瞎了一只眼,这辈子都不可能入仕。要不是娶了沈大丞相的嫡女,他的生意能越做越大嘛!——东元国最大的皇商啊!啧啧,司徒家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因为弟弟的病,两姐弟的娘亲沈咏洁被人诟病,连死后的名声都被人糟蹋。
司徒盈袖那时候才八九岁,听到这番话,虽然很是恼怒生气,但是娘亲对她自小的教养让她无法口出恶言,跟这些人当面争执,她只能忍下一口气,好好护着自己的弟弟,努力为弟弟撑起一片不受外人鄙视唾骂的天空,让痴傻的弟弟能过上几天好日子……
她以为弟弟真的是傻子。
直到司徒晨磊八岁那年,他们举家从江南迁往京城的途中,两姐弟不慎落水,她被弟弟奋力推上水面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她的弟弟小磊,真的不是傻子!
司徒盈袖回臂紧紧抱住弟弟瘦弱的肩背,轻声哄他:“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不就砸了一个碗吗?没事,没事,姐在这里呢……”
司徒晨磊的颤抖终于停了下来,他依偎在司徒盈袖身边,间或抽泣两声。
司徒盈袖回头问两个丫鬟:“怎么回事?如何会砸了碗?”
在地上拣拾碎瓷片的丫鬟忙跪下来道:“大小姐,奴婢给大少爷喝姜汤,大少爷只喝了一口就往外推,奴婢没有拿稳,就砸到地上了。是奴婢的错,请大小姐处罚!”
并没有因为司徒晨磊不会说话,就把这件事推到司徒晨磊身上,倒是个有良心的好丫鬟。
司徒盈袖凝视着她,隐隐约约记得这个丫鬟好像在他们一到京城上岸的时候,就被卖了。
因为小磊在进京的路上就死了,他身边的人好像都被卖的卖,打发的打发,一个都没有带到京城的司徒府。
司徒盈袖那时候也才十二岁,因为弟弟的死自责不已,根本没有精力关注身边的事。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要不是后来有那个神秘的师父,她根本就走不出来……
司徒盈袖微笑着起身,把那小丫鬟扶起来,问这两个在屋里的丫鬟:“你们叫什么名字?”
在地上拣拾碎瓷片的丫鬟道:“奴婢叫小桃。”
半跪在床边安慰司徒晨磊的丫鬟道:“奴婢叫小杏。”
司徒盈袖忍不住微笑。——这名字取的,桃和杏都是小磊喜爱吃的水果……
“小桃,再去端一碗姜汤过来,我来喂小磊喝。”司徒盈袖吩咐道。
那小丫鬟小桃见司徒盈袖没有责罚她,很是感激,忙道:“大小姐,奴婢这就去!”说着,起身匆匆忙忙出了舱室。
司徒盈袖在屋里看了一圈,问另一个小丫鬟小杏:“赵乳娘呢?”
司徒晨磊从生下来,就是赵乳娘带着的,而赵乳娘是娘活着的时候就给小磊找好的乳娘,司徒盈袖十分信任她。
另一个小丫鬟小杏忙道:“赵乳娘在外面熬姜汤。”
司徒盈袖点点头,回身坐到床上,抚了抚司徒晨磊的小脸,觉得有些凉,微笑着慢慢说道:“小磊,喝点姜汤,身子暖和,就不会生病了。”
司徒晨磊呆呆地看着她,目光有些涣散,又有些呆滞。——确实不是正常孩子……
但是司徒盈袖无论如何不肯再认为自己的弟弟痴傻。
痴傻的人,不会主动去救人,更不会和小磊一样,主动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
“大小姐,姜汤来了。”小桃小心翼翼用托盘端了一碗姜汤进来。
司徒盈袖接过白瓷碗,先吹了吹,然后习惯性地尝了尝。
这是她前世养成的习惯,她给继母生的弟弟妹妹喂药的时候,都会习惯自己尝一尝,免得烫着他们。
一尝之下,司徒盈袖怔住了。
她的眉头微蹙,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白瓷碗。
碗里的姜汤色泽暗红,姜的气味十分浓郁,还放了大量的红糖,甜滋滋的,那甜味太重,甚至盖住了另外两种非常轻微的味道。
在这样浓烈的味道下,一般人根本尝不出那两种味道,但是司徒盈袖却不一样。
她前世那个神秘的师父,只教了她半年,重点教了她两件事。
一件事是游泳。
另一件事,就是辨药。
巧的很,司徒盈袖的舌头特别灵,一般人尝不到的味道,她都能分辨出来。
她那个从来不夸人的师父,就她这个本事,还是略微夸了夸的,“……味觉灵敏。”
她记得这两种味道。
一种是龙胆,一种是柴胡。
龙胆和柴胡都偏苦,但是用大量的姜和红糖掩盖,一般人根本尝不出来。
龙胆和柴胡放在一起煎熬,经常吃的话,会让肾水沉降,伤的是男人的根本,就算是成年大男人,也会很快虚弱到起不来身。
第五章 乳娘
司徒盈袖脸色骤变,“这姜汤是谁熬的?”
“是赵乳娘啊……怎么了?”小桃被司徒盈袖的脸色吓到了,怯生生问道。
“赵乳娘?”司徒盈袖端着白瓷碗站起来,声音不再清润丝滑,反而增添了几丝冷厉:“给我把她叫过来。这姜汤里她都放了什么东西?我真不知道,姜汤里面出了姜和红糖,还要放龙胆和柴胡。”
“龙胆和柴胡?”小桃和小杏对视一眼,七八岁的小丫鬟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外面的一个婆子听见了,忙在舱门口回道:“大小姐,奴婢现在就去请赵乳娘过来。”
司徒盈袖点点头,把药碗放到床边的小桌上,刚坐下来,就听不远处传来“扑通”一声轰响,就像是有人掉到水里的声音。
很快又传来惊呼。
“来人啊!救命啊!赵乳娘跳河了!”
船舱外又传来纷繁复杂的脚步声,咚咚咚咚往水声溅起的声音那边跑过去。
司徒盈袖的瞳孔倏地缩了起来,她站起来刚要出去看看,司徒晨磊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连声唤她:“姐姐!姐姐!”
他说不出别的话,只是翻来覆去叫她姐姐。
司徒盈袖心里一动,拉着他一起起身,“跟我一起走吧。”
司徒晨磊乖乖地下床,跟司徒盈袖一起走出舱室。
“又出了什么事?”司徒健仁和张氏匆匆忙忙赶过来。
看见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并肩而行,张氏很是欣喜地道:“盈袖、小磊,你们好些了吗?”
司徒盈袖脸上露出笑意,温和地叫了一声:“母亲。”
司徒盈袖的娘亲早就没了,是生她弟弟的时候难产而死。
司徒盈袖的爹司徒健仁守了三年制,才娶了一个带着拖油瓶女儿的寡妇做填房,因他爹说这样的女人没什么家世,不会在他原配子女面前直得起腰。
张氏这个继母自从进门之后,对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确实很不错。
“大姐、小磊。”张氏身后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一个穿着淡蓝色右衽上衫,月白色纱裙的小姑娘从张氏背后走出来,她看着司徒盈袖,眼里一下子涌出泪花,“大姐,大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小姑娘哭着扑过来抱住了司徒盈袖。
这是她继母张氏带来的女儿司徒暗香。
司徒盈袖记得这个妹妹跟着她娘张氏嫁到司徒家的时候,才三岁,只比她弟弟司徒晨磊大一个多月。
司徒暗香以前的名字当然也不叫司徒暗香,而叫凡春运,是张氏嫁过来两三年后,凡春运四五岁的时候才改叫司徒暗香,入了司徒家的族谱。
司徒盈袖记得这件事,是因为就是在那一年,她的弟弟正式被郎中确诊为痴傻,再也治不好了。
她爹司徒健仁心里很不高兴,非常希望家里能够人丁兴旺。
就在那一年,她的继母张氏有了身孕,司徒健仁高兴地不得了,所以大发慈悲,让张氏的拖油瓶女儿凡春运改了姓,并且亲自给她起了司徒暗香的名字。
司徒暗香跟着她娘刚到司徒家的时候,才三岁,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一心把司徒健仁当她亲爹,司徒盈袖当她亲姐姐,司徒晨磊就是她的亲弟弟,而且处处以司徒盈袖为榜样,学着她的温柔和善,婉约懂事,大家都说她们就跟嫡亲姐妹一样。
司徒盈袖也对这个幼年丧父的继母妹妹很是怜惜,对她也很亲近,上一世的时候,手把手教她念书习字,礼仪规矩,女红厨艺等等大家闺秀需要学习的东西。
在江南的时候,有些司徒宗族家的小孩子总是喜欢嘲笑司徒暗香,说她是拖油瓶,还拿石头砸她,是司徒盈袖,还有她的傻弟弟司徒晨磊一直护着司徒暗香。
后来进了京城,司徒盈袖沉浸在失去弟弟的打击中,差一点走不出来,是司徒暗香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
司徒盈袖上一世没有什么事情瞒着这个妹妹,除了她暗中拜师一事。
但是那件事,也是她师父不想张扬,所以让她发誓,不说与任何一人知晓。
看见司徒暗香激动得哭了,司徒盈袖也很感慨,拍拍她的后背,“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
司徒暗香点点头,抹了眼泪,又去看司徒晨磊,小心翼翼、一字一句地说:“小-磊-,你-好-些-了-吗?”生怕他听不懂的样子,还一边拿手比划。
司徒盈袖想到自己以前也是这个样子,在心底叹一口气,拉紧司徒晨磊的手,对司徒暗香道:“小磊不是傻子,他听得懂你的话。不用指手画脚的。”
司徒暗香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一直知道小磊不傻!”说着挽起司徒晨磊另一只手,“小磊以前把他喜欢的桃儿、杏儿都给我吃呢……”
司徒晨磊却呆呆地站着,一双眼睛只是盯着暗黑的河面。
刚才被司徒暗香这一打岔,司徒盈袖差一点忘了他们过来干什么,看见小磊的神情,司徒盈袖才回过神,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谁跳河了?”
“是赵乳娘。”一个婆子苦着脸走上来回道,“大小姐刚才吩咐要赵乳娘过去问话,奴婢还没走过去,就听见一声轰响,然后就看见赵乳娘一头扎到河里去了。喏,就在那边。”
“船娘下去救人了没有?”司徒盈袖沉声问道。
“下去了,从这边下去的,应该就快救上来了。”
司徒盈袖拉着司徒晨磊的手,走到赵乳娘先前熬姜汤的小舱室。
那小舱室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一口小火炉,炉子里还有红红的灰烬,火还亮着呢,炉子上却空无一物。
“……熬姜汤的锅呢?”司徒盈袖四处在舱室里看,“放到哪里去了?”
“不晓得。”下人们纷纷摇头,“都是赵乳娘一直在这里忙,我们在旁边的屋子准备明天的早饭。”
司徒盈袖心里一沉,发现疑团越来越多。
本来以为她弟弟上一世的死,只是一个简单的意外,如今看来,原来没有这么简单。
“……上来了!上来了!船娘把赵乳娘救上来了!”船舷上站着的下人往边上挤过去,将船娘和赵乳娘接了上来。
“老爷、夫人,赵乳娘已经没气了……”那船娘气喘吁吁地道。
一天晚上两次下水救人,她都快吃不消了。
特别是这个乳娘还那么胖,幸亏她没气了,不能挣扎,不然使劲儿一挣,自己在水里就要被她拖累了。
船娘这样想着,一抬头,正好看见司徒盈袖低头默默地看着她。
一双眸子在她面前一闪,如同夜空里的繁星璀璨,光芒照人。
船娘一愣,想起方才在水里,这小姑娘娴熟的水性,忍不住赞道:“司徒家是咱们江南有名的大户人家,真没想到司徒大小姐的水性居然那么好!”
第六章 船娘
“我们家袖袖又不会游水,你说什么水性好?船娘你说什么胡话呢?”司徒盈袖的爹司徒健仁听着这话十分不入耳,白了那船娘一眼。
东元国大户人家的姑娘都是养在深宅内院,哪里有人会游泳呢?
况且“水性”这词还有一层意思,说姑娘家水性,那就是水性杨花的意思,蛮好听吗?
司徒盈袖想起来她本来是不会游泳的,是上一世的时候去到京城,也就是半年后,才跟着那位不请自来的神秘师父学会的游泳……
情急间,司徒盈袖知道不能让这个话题再继续下去了,如果深究她到底为何突然会游泳,这个问题太难回答。——那就只有用一个更难的话题来转移视线了……
司徒盈袖眸光轻闪,瞥了那船娘一眼,淡然道:“刚才我和弟弟掉到水里,船娘你去哪里了?如果不是看见我们浮上水面,你还不会往船下跳吧?”
这也是司徒盈袖一直在琢磨的问题。
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这船娘都没有马上跳下河救他们姐弟俩。
而刚才那赵乳娘掉到河里,这船娘不用人说,自个儿马上就跳下去了。
差别也太明显了。
那船娘没料到司徒盈袖说起刚才的事,忙道:“刚才我不知道大小姐和大少爷掉到哪里去了,所以没有马上下水。那不后来看见大小姐和大少爷浮上来了,我就马上跳下去救你们了嘛!”
“哦?原来我们从哪里掉下去的你都不知道?——你不知道,这船上也没有一人知道?没有一人告诉你吗?”司徒盈袖的目光往面前所有人面上一一看过去。
如寒星般的眸子在众人面上扫过,众人心中都是一凛。——大小姐落了一次水,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面前这个光凭目光就能让大家腿软的女子,还是以前那个温润和气,对每个人都含着笑意的十二岁的大小姐吗?
司徒健仁背着手,皱着眉头看了那船娘一眼,也问道:“是啊,刚才是怎么回事?”回头就问司徒盈袖和司徒晨磊的丫鬟们:“采芹、采桑,小桃、小杏,你们没有看见大小姐和大少爷是从哪里掉下去的吗?”
四个丫鬟忙跪了下来。
采芹低着头道:“奴婢们没有亲眼看见,但应该是从钓鱼的地方掉下去的。当时大小姐和大少爷在船边钓鱼,后来说有些凉,让奴婢们去拿斗篷。奴婢和小桃去拿斗篷,采桑和小杏那时候在夫人房里领大小姐和大少爷这个月的份例。”
司徒盈袖在心里暗暗点头。
的确是这样。
她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自己是和弟弟在船边钓鱼,因爹爹的生辰就是明日,他又最爱吃河鲜,司徒盈袖便想着和弟弟一人钓一条鲜美的鲥鱼,自己亲自下厨,给爹爹做一味花雕酒酿蒸鲥鱼贺寿。
他们在船边坐了一会儿,河风太凉,就让两个丫鬟去舱室取斗篷。
采桑和小杏确实去了继母张氏的房里领这个月的份例,还没有回来。
没过多久,她只觉得船舷突然一阵颠簸,像是河上起了风浪,而她面前的钓竿往下一沉,应该是有大鱼上钩了。
她大喜,起身要拽起鱼线,那鱼线另一端却无比沉重,她一拽之下,居然把自己整个人都拽到河里去了,而她弟弟随后也跟着掉了下去……
司徒盈袖闭了闭眼。
他们姐弟俩明明是在楼船的正面钓鱼,掉下去的时候,也是在楼船正面。
等她清醒的时候,不知为何已经到了楼船背面?
上一世的时候,她被弟弟推上水面,河里正好一阵大浪,她随着浪花载沉载浮,很快漂流到楼船的正面,才被四处呼叫她的人看见,船娘下水捞了她上来。
而她弟弟的尸身,第二天就浮上水面……
这一世,没有了上一世的风浪,她也学会了游泳,所以能带着弟弟游到楼船正面,被人看见。
说来说去,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应该下水救人的船娘都没有主动跳下水去寻找他们。
“我们是钓鱼的时候掉下去的,船娘你难道不会看吗?”司徒盈袖说完又想起一事,“我们的钓竿呢?我记得还钓上一条大鱼。”
“钓竿……不见了。”采芹看了司徒盈袖一眼,“奴婢和小桃拿着斗篷过来的时候,看见大小姐和大少爷都不见了,钓竿也不见了,奴婢们才大叫起来……”
司徒盈袖紧紧地看着采芹的眼睛,似乎要从她的目光里看出蛛丝马迹。
但是采芹的眸子黑白分明,一直很是坦然,还对司徒盈袖久久的凝视有些不解,目光中显露出困惑。
看来跟她没有关系。
司徒盈袖对采芹笑了笑,移开视线,再次看向那个船娘,“主子掉到水里了,你居然要等着主子浮上水面才跳下去救。——你们在船上讨生活的人,都是这样做的吗?”
“……奴婢……奴婢不知道大小姐和大少爷掉到哪里去了……”那船娘被司徒盈袖的目光看得冷汗直冒,双腿一软,给她跪了下去。
“呵呵,除了河里,还能掉到哪里?还能掉到岸上不成?——你以为小姑娘抓子儿玩,那些子儿掉到哪里你能看得一清二楚是吧?”司徒盈袖揪住这船娘不放。
上一世若是这船娘早一点下水去搜寻他们姐弟,说不定她弟弟根本就不会死……
而这一世,这船娘依然故我,并没有积极施救。
如果不是她借着上一世学会的游泳将弟弟也救了上来,上一世的悲剧还会重演!
那她重活一世还有什么意义!
司徒盈袖觉得一股怒气渐渐在胸中蕴集,沉下脸,看向她爹司徒健仁:“爹,这船娘不能用了,卖了吧。”
他们家特意买的楼船上京,就是担心在水上的时候,船上会有歹人谋财害命。
这些江河上的黑事他们不是没有听说过。
比如某位刚中进士做了县官的某人,带着新婚的妻子坐船赴任,结果在船上被人谋害,他的妻子被船老大给强占了,连县官的身份都被人占了。
那位妻子忍辱负重十八年,最后在皇帝巡游江南的时候,一举告发成功。
假的县官被处斩,那位为夫伸冤的女子随后自尽身亡。
皇帝感慨不已,特意旌表她为烈女,给那位女子的家乡赐了牌坊。
女人虽然看起来柔弱,但是爆发起来比很多男人还要坚韧顽强。
司徒盈袖他们家从这件事得到的经验教训就是,如果家境许可,又需要长时间坐船,就应该自己买船进京。
这样船上的艄公、船娘和舵手,都是司徒家签了死契的下人,而且知根知底,会更安全一些。
第七章 质子
司徒家买的这个楼船看起来是两层,其实是三层。
最底下一层有一半在水里,住的是艄公和舵手。
上面两层,中间一层住的是粗使丫鬟婆子和小厮,最上面一层则是住的是几位主子和他们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
买的船娘本来一共有三个。两个在最底下一层跟那些艄公、舵手在一起,只有这一个比较伶俐,说话讨人喜欢,因此被主子挑中,在上面两层服侍。
就是这一个,两次消极怠工,葬送了自己弟弟的性命。
“大小姐!大小姐!您不能卖了奴婢!奴婢家里还等着奴婢的月钱吃饭呢!奴婢家里公公婆婆年老多病,奴婢的男人瘸了腿,不能干活,还有五个孩子,没了奴婢照应,他们会活活饿死啊!”那船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整个人瘫在甲板上。
司徒盈袖的继母张氏见了,叹息一声,指着那船娘道:“你也是,既然家里就指着你一个人,你就应该勤快点,有眼力价儿。让你这个船娘在上面照应,不就是看中了你会来事儿?出事的时候好有个照应?你倒好,大小姐、大少爷落了水,你还能在旁边看着,不到万不得已,你就不跳下去救人。实在是……唉,我纵然想给你说情,也说不下去。为你说了情,岂不是让我们大小姐和大少爷受委屈?”
那船娘便转过来冲着司徒盈袖的继母连番磕头:“夫人!夫人!求求您大发慈悲,饶奴婢这一次吧!奴婢以后一定紧紧盯着各位公子小姐,只要掉下水,奴婢第一个跳下去去救!”
“啊呸!”司徒盈袖的怒气到了顶点,终于不顾形象地当众啐了这船娘一口,“你这是在咒我们?两个掉下去不够你救的,还要掉更多才合你心意吧?”
“……姐姐,别这样……”司徒暗香目瞪口呆地看着司徒盈袖啐那船娘,忙伸手拉住她,“姐姐金玉一般的人,不要跟这种奴婢一般见识。来,姐姐,咱们进屋里说话吧。外面挺冷的,小磊都哆嗦了……”
司徒盈袖回头看了司徒晨磊一眼。
他在她身边静静地站着,面色青白,确实有些受冻了。
再待下去,恐怕会发高热。
司徒盈袖握住司徒晨磊的手,对她爹司徒健仁坚定地道:“爹,我不想再看见这船娘。您看着办吧。——我带弟弟回舱了。”
司徒暗香忙拉住司徒晨磊另一边的手,跟他们一起回到司徒盈袖的舱室。
“姐姐,我送弟弟回他的舱室?”司徒暗香看着司徒盈袖亲自去给司徒晨磊熬姜汤,又端过去亲自喂他喝。
这一次,司徒晨磊没有闹,乖乖地喝了两碗姜汤,很快额头上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司徒盈袖摇摇头,“小磊就跟我住吧,不用回他自己的舱室了。”
一晚上出了这么多事,而且明摆着不是偶然,司徒盈袖已经不敢再让小磊一个人住了。
小磊不是正常孩子,又不会说话,纵然受了委屈,说都说不出来。
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个做姐姐的只好自个儿跳到河里淹死算了……
“可是,姐姐,你以前教过我,男女七岁不同席。小磊已经八岁了……”司徒暗香捻着衣角,疑惑地看了看司徒晨磊,又看了看司徒盈袖。
司徒暗香跟司徒晨磊差不多大,今年也是八岁。
司徒盈袖再世为人,面对的又是最珍而重之的弟弟,对这些虚礼已经看淡了。
“小磊是我亲弟弟,怎么能一样呢?”司徒盈袖面不改色说道,“男女七岁不同席,说的是跟外男。自己亲弟弟,有什么打紧?”
“哦……”司徒暗香对这个姐姐极为信服,忙应了,道:“要不,我也搬来跟姐姐和小磊同住吧。”说着,不好意思低下头,搓了搓衣角,结结巴巴地道:“……我一个人住,挺害怕的。”
司徒盈袖沉吟半晌,点头道:“也好。不过你过来住,得和我一样,在甲板上打地铺了,你愿意吗?”
舱室里唯一的床当然要给小磊睡,司徒盈袖本来就打算跟丫鬟们打地铺睡在地上。
如果司徒暗香也想来跟他们一起住,也要打地铺。
“愿意的!愿意的!”司徒暗香高兴地点头,“大家一起住,热闹些,更亲香!——那我就去搬自己的铺盖行李了。”
“去吧。”司徒盈袖点点头,“要不要采芹去帮你?”
“不用了。我那边也有丫鬟呢,让她们帮我搬就行,不敢劳烦采芹姐姐。”司徒暗香对采芹和采桑笑了笑,才转身出去。
从司徒盈袖的舱室出去,要经过司徒健仁和张氏的舱室,才能去司徒暗香的舱室。
司徒健仁和张氏的舱室开着门,两人在屋里一站一坐,正说着话。
见司徒暗香从门前走过,张氏忙叫住她:“暗香,你姐姐和弟弟那边怎样了?”
司徒暗香只好进来屈膝行了礼,道:“娘,弟弟好多了,姐姐正安置他呢,留他在姐姐的舱室里住下了。”
“啊?”张氏拉着司徒暗香的手,“你弟弟也要跟你姐姐住一起?”
“嗯。”司徒暗香点点头,“姐姐说弟弟吓坏了,要陪着他。”
张氏皱紧眉头,“……这样不好吧?小磊已经八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
司徒暗香忙道:“没事的,娘,我也会搬去跟姐姐弟弟同住。”
“唉,这么多人,住得下吗?”张氏摇摇头,“小磊受了惊吓,跟盈袖住也好。你去凑什么热闹?”
司徒暗香咬着下唇,声音轻若蚊蚋:“娘,我害怕……”
“害怕?”张氏的声音一抖,“你怕什么?”
“自从上船之后,我就睡不安稳,总觉得有人在舱室门前偷窥我们……”司徒暗香飞快地睃了一眼司徒健仁,“父亲,这船上的人,您都是从哪儿买的?”
司徒健仁背着手,皱着眉头道:“这船是你大伯父帮我们买的,船上的艄公、船娘和舵手,也是他给买下来的。我这里还有他们的卖身契呢。”说着,走到舱室一角放箱笼的地方,翻了半天,找出一沓卖身契。
司徒健仁口中的“大伯父”,就是他嫡亲大哥司徒健行,也是司徒宗族的族长,平日里最是公平持正,族里人人信服。
虽然他家不如司徒健仁家豪富,但是在司徒健仁的帮衬下,在整个司徒宗族里也是一等一的好。
“喂!请问这船的船主在吗?”
三个人正在屋里说话,就听从船舱外头传来一声响亮的叫喊。
因是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格外响亮,就连司徒盈袖也在舱室听见了。
她吩咐采芹和采桑帮小桃、小杏收拾东西,自己起身出了舱室,藏在船柱边往外看。
只见在黑暗的河上,离他们的楼船不远的地方,来了一艘蓬船,船上亮着高高的风灯。
风灯下站着七八个男人,当先一个男人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宝蓝色如意流云暗纹的织锦袍子,腰系白玉腰封,外面罩一件玉白色宽袍大袖的薄氅。
他负手站在船上,笑嘻嘻地往上看了一眼,玉面朱唇,眉如墨画,鬓若刀裁,鼻梁高挺,双唇微抿,黑亮的眼眸轻闪,竟是压倒了满天星光。
司徒盈袖有些吃惊地微张了唇,从船柱背后走了出来。
这个少年男子她上一世的时候认得,他不是一般人,而是东元国西南面的南郑国的二皇子,也是南郑国送到东元国的质子。
因他生得姿容无双,又是皇子,南郑国未嫁的女子都恨不得嫁给他,因此他还有一个绰号,叫“国民郎君”……
第八章 交易
除了北面的北齐国以外,郑昊是南郑和东元两国出了名的第一美男,不认识他的人恐怕不多。
但是司徒盈袖上一世认识这个南郑国的二皇子,不是因为郑昊是大名鼎鼎的“国民郎君”,第一美男,而是因为她的未婚夫慕容长青。
慕容长青是长兴侯府的世子,长兴侯夫人的嫡长子。
而郑昊上一世的时候,是慕容长青的好友,曾经经常跟着慕容长青来过京城的司徒府做客,所以司徒盈袖对他并不陌生。
但是她记得她认得郑昊的时候,已经是他们全家进京两年之后的事情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郑昊现在这个时候根本还不认识慕容长青,他们也是一年之后才在一次宫廷大宴上,因为皇太孙的关系认得的。
而且司徒盈袖并不记得,上一世的这个时候,郑昊就上了她家的楼船。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
司徒盈袖皱紧眉头。
她记得上一世她第一次在司徒府见到郑昊的时候,郑昊对她并不像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反而开口就问她晕船好些没有……
那时候她还惊诧过,暗忖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悉,连她晕船都晓得?
但是她当时囿于礼节,并没有多嘴问他,而是含笑点头了事。
再说郑昊是她未婚夫的好友,她也不适合跟他太过熟络。
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因为心伤弟弟的意外死亡,一直躲在舱室里不出来,家里人对外说的是她晕船,所以不见外客。
这样一想,好像上一世,他们船上后来确实有来过别的客人。
可惜那段日子她太难过,一直到上岸,她都是躲在自己的舱室里,从来没有出来过……
“船下是哪位?”司徒健仁带着张氏和司徒暗香也从他们的舱室里出来了,站在船上问道。
“在下南郑国冯昊,来东元国投亲,路遇水匪,被劫了船,只带着七八个随从乘小船逃了出来,不知这位大叔可否收留在下?”郑昊拱手,仰头对着楼船上的众人粲然一笑,白生生的牙齿和他眼中的星光相映成趣,看得一些丫鬟婆子脸都红了。
司徒盈袖的嘴角却忍不住抽了抽。——这郑昊,真是吹牛都不用脑子……
他自称冯昊,是因为他母妃姓冯。
对着他们司徒家的这些人,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是南郑国的二皇子。
不过说他们遇到水匪就太扯了。
看他身边的七八个随从,个个人高马大,眼中精光四射,气势不凡,都是高手,而且身上的衣衫头发丝毫不乱,神态从容不迫,根本就没有遇水匪逃难的惊慌和紧迫。
司徒盈袖甚至还能看出来,他们衣袍下面藏着的刀剑!
什么样的水匪,能奈何得了这样一群人?!
什么样的水匪,还能放过他们乘坐的这艘用上好的乌铁木做桅杆的乌篷船?!
在江河上讨生活的人都知道,乌铁木那是一寸木材一寸金,把司徒盈袖家楼船卖了,也只够买那乌铁木的一片木渣渣……
这种胡乱捏造出来的谎言,只有傻子才会信……
司徒盈袖撇了撇嘴,转身就要回自己的舱室,却脚下一软,听见自己的爹非常热情地道:“啊?!怎么会遇到水匪?!——快上来!快上来!你们吃了晚饭没有?!”
果然有傻子!
这傻子居然还是自己的爹……
司徒盈袖忙扶住船柱,看了她爹一眼。——她爹一向很精明的,并不像是这么脑子一根筋,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的人啊……
难道她爹已经看出来这个郑昊出身来历不凡,所以故意装糊涂?
实话说,如果司徒盈袖不是有重生的经历,她第一眼看见郑昊这一群人,会觉得他们更像是水匪,根本就不敢随便让他们上船。
司徒盈袖往司徒健仁那边走过去,低声道:“爹,天太晚了,他们的船也不是不能住人……”
“哎!我们的船不能住人了!你看,已经进水了,要沉!”郑昊耳朵尖,居然听见了司徒盈袖的话,他随便剁了剁脚,那乌篷船居然真的在往下沉了……
司徒盈袖转眸看见,下意识攀上船舷,探身急道:“你这个败家子儿!那可是乌……蓬船啊!”
把乌铁木沉到水底,简直就是把一船金子沉到水底,那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郑昊一愣。——他长到如今十五岁,还从来没有人这样数落过他!
但是那声娇嫩嫩的“败家子儿”,嗔怒中带着怜惜(其实是他想多了=_=),实在是叫得他全身发痒,恨不得抓耳挠腮。
好不容易顾及自己在人前的形象,郑昊努力负了手,笑眯眯地看着司徒盈袖:“这位妹妹,你要我上你的船,我就把这乌篷船送给你,如何?”
“一言为定!”司徒盈袖马上说道,上一世在家里养出来的皇商本色立刻发挥作用了,她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司徒健仁道:“爹,放绳梯下去,请他们上来吧。”
司徒健仁张大的嘴合拢了,瞪她一眼,目光却有不容置疑的笑意,“爹知道,还用你说?”看来司徒健仁也是看中人家的乌铁木了……
司徒盈袖有些想笑。也是,她怎么忘了?她对这些东西的鉴赏能力,还是她爹一手教出来的呢!
她都看出了乌铁木,她爹难道没有看出来?
肯定是早就打着郑昊那乌篷船的主意了……
司徒盈袖狡黠一笑,忙低了头,走到他爹身后,和司徒暗香站在一起。
司徒健仁正要吩咐人放绳梯,郑昊却已经腾身而起,带着他的随从们飞身跃上司徒盈袖他们的楼船,站到司徒盈袖面前。
司徒盈袖:“……”这厮居然还有这手功夫!
上一世的时候,和很少说话的慕容长青相比,司徒盈袖只觉得郑昊十分呱噪,一幅总是“老子天下第一美”的姿态真是够了!
完全当他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皇子。
不然怎么会撕不赢他家里的哥哥弟弟们,独独他一人被派来做质子?!
司徒盈袖悄悄腹诽着,往后退了一步。
郑昊站在她面前,笑着偏头看她,“这位妹妹,你收了我的乌篷船,是不是该给我吃点东西啊?——饿了一天了,再不吃东西都能直接在水上飘起来了……”
郑昊最美的地方,就是他的笑容。他一笑,便如繁花盛放,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司徒盈袖依然无动于衷。因她对这人印象一向不好,对他的样貌就直接忽视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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