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遇封面图

骑遇

飘荡墨尔本

女频言情

63.15 万字

2019-12-30 完结

人穿盛装,马跳舞步。《骑遇》是一个关于马术的浪漫爱情故事。

第一章 人生有三苦

谚语有云,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

作为“史上最差”职业的殿堂级代表,撑船、打铁和卖豆腐,无一例外,都是费力气、花时间、赔小心,而且还不赚钱的活计。

撑船的怕淹死了人,打铁的怕走歪了模,卖豆腐的怕震碎了货。

这几乎成了亘古不变的真理。

然而,在时间长河的悠悠流淌之中,很多承载着前人智慧的“真理”,都开始走上有失偏颇的不归路。

撑船之苦,苦在饮江中水,住江中舟,风里来雨里去,孤舟漂泊江湖间,苦在身,更苦在心。

在古代,撑船是一个刚需职业。

如若技术不好,抑或是天公不作美,淹死了人,那撑船者的人生也就算是完了。

在现代,撑船是一个休闲职业。

苦差事早就被四通八达的桥梁和动力十足的轮船给替代了。

想要找个撑船人,多半都得去数得上号的风景名胜。

往远了说。

跟着徐志摩的诗去剑桥大学找船夫泛舟康河之上。

到威尼斯找船夫撑着贡多拉遥想水城的前世今生。

哪一个不是高雅又昂贵的活计?

往近了说。

不管是乌镇的乌篷船,还是武夷山的九曲竹筏。

哪一个不是安全又赚钱的活计?

人生三苦,此去其一。

再说卖豆腐的,起早贪黑还怕震碎了货,那就压根是没把现代机械和塑料包装放在眼里。

且不说一溜儿做上市了的豆制品企业,就现在随便一家小厂的豆腐包装水平。

只要不发生什么地动山摇级别的强烈撞击,碎是不可能碎的。

万一真的连个机器都没有,只有祖传的做豆腐的本事。

在民以食为天的美食之国,纯手工磨出来的豆腐,十有八九卖的比肉还贵。

只要手艺足够好,一百块钱一份的“古法豆腐”,也不是没人卖过。

更多得是趋之若鹜的老饕,真正好吃的豆腐不怕贵、不愁卖。

人生三苦,此去其二。

要说真的还有什么苦,是从古苦到今的,也就剩下纯手工打铁这个在国内濒临灭绝的职业了。

没有了撑船和卖豆腐这两苦相伴左右,打铁这颗“独苗”,已然苦出了全新的高度。

听说过几千块一个,纯手工烧制的丹麦哥本哈根瓷碗。

也听说过几万块钱一个,纯手工编织的BOTTEGA VENETA包包。

有听说过纯手工打造的高压锅吗?

就算真的有,那质量也没办法和机器造出来的媲美。

一点杂质去不干净、一个小裂缝没有处理好,说爆炸就爆炸,都不带商量一下的。

用勤劳的双手一下下锤炼出来的铁器,不管是数量、质量、还是安全性,都不能望机器冶炼之项背。

时至今日,仍然想着要靠传统打铁技艺为生的人,多半都晚景凄凉。

铁匠作为冷兵器时代最“勇武”的职业之一,牢牢的占据了中国现下即将消亡职业的头把交椅。

齐遇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勇武”的家世。

她家往上数八代,从太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开始,世世代代都是铁匠。

而且还是那种传承得特别好的、如假包换的纯手工、古法、打铁世家。

八代再往前翻,因为族谱断代,所以无从考证。

在始于八辈祖宗代代口耳相传的家族野史中,那把刻了【越王鸠浅自乍用剑】八字鸟篆铭文的天下第一剑——越王勾践剑,就源自齐家祖传的手艺。

连历史学家都没有搞清楚越王勾践的那把传世名剑是谁打造的,家族野史的可信度,在齐遇看来,堪比神话传说。

齐家“勇武”的家族史,并没有给后辈留下任何福荫,非要说有什么的话,太爷爷的爸爸在战乱的年代举全家之财力,把齐遇的太爷爷给送到了海外。

太爷爷凭借自己祖传的打铁手艺,在马来西亚赚到了一点点钱,成了非著名爱国华侨。

新中国成立之初,在祖国最需要外汇的时候,太爷爷用侨汇买下了市中心一栋三层的带铺面的小楼,做了归侨。

太奶奶亲手写下了“齐家铁铺”四个字,做成了烫金的牌匾。

太爷爷每天都带着当时还没有成年的爷爷在齐家铁铺里面打铁,因为手艺出众,深受街坊邻里的喜爱。

那个时候,家里稍微有点余钱的,都愿意用一把纯手工打造的齐家刀,来镇一镇自家的厨房。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别的地方的铁铺生意怎么样,齐遇无从知晓,但齐家铁铺绝对是门庭若市的存在。

那也是齐遇家近现代史上最辉煌的年岁。

只可惜,齐遇的太爷爷比较缺乏品牌意识,没能抓住时代的脉搏,让【齐家铁铺】成为像张小泉那样的民族品牌。

有些手艺,坚持下来,总有发光发热的时候,可像打铁这样的夕阳产业,如果非要敝帚自珍,坚持家族传承并且使用纯手工的古法打铁,根本就不会再有燃烧的机会。

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市中心,街坊邻里慢慢开始有了品牌意识,逐渐用上了双喜刀、张小泉刀,金门刀,条件更好一点的人家甚至有开始用德国双立人刀具的。

街坊们以前夸齐家铁铺好手艺,这时候开始嫌弃打铁粗俗且扰民。

齐家铁铺在城里人眼中,慢慢变得格格不入,以至于门可罗雀。

曾经辉煌的齐家铁铺,在不愿与时俱进的齐遇爷爷的手里,变成年久失修的破房子。

偶尔有来打把刀或者打点别的什么工具的人,都是当年和太爷爷有交情的,想着要怀旧的老人。

齐爷爷要养活一大家子人,还要供爸爸念书,再加上那个年代赚钱不容易,爷爷一直到去世,也没能给自家已然破烂不堪的房子做一次彻底的大修整。

齐爷爷含恨而终,唯一能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他把齐爸爸培养成了大学生,还分配到了市里的冶金厂上班。

在齐爷爷看来,冶金就是更高级别的打铁,也算得上子承父业,他也能有脸下去见齐家的祖宗。

然而,事与愿违,在高度机械化的冶金厂里面,想要找个抡着铁锤打铁的工作,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齐爸爸在冶金厂工作了十年,齐爷爷向街坊邻里炫耀了自己的大学生儿子十年。

但齐爸爸的脸上从来没有过一丝的笑容,以至于脸黑到连个媳妇都没有讨到。

齐爷爷去世之后,齐爸爸开始重操打铁祖业。

深入骨髓的打铁基因,再加上从小耳濡目染,齐爸爸的打铁技术,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遗憾的是,当时代想要淘汰一种职业的时候,光靠家族传说和个人的手艺,是无以为继的。

如果说,齐爷爷手上的齐家铁铺是门可罗雀,那齐爸爸手上的齐家铁铺就是无人问津。

没工开,就意味着没钱赚。

入不敷出,靠着打铁勉强度日的齐爸爸,脸上的笑容却比在冶金厂的时候多了很多。

不知道是因为爱笑让齐爸爸的模样变得更周正了,还是因为他在市中心有一栋三层的小楼,打铁一年,齐爸爸反而完成了成家立业的第一个步骤。

那一年,齐爸爸已经是三十二岁的老男人了,齐妈妈才二十二岁,风华正茂不说,还是方圆十里公认的大美女。

那些因为拆迁已经搬走了的街坊邻里,都说这是齐爸爸上辈子积来的福气。

齐爸爸深以为然。

齐妈妈嫁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着怎么把这栋三层小楼给卖了,然后在附近快要建好的高档小区买个带电梯的房子。

将近五十年的房子,不论是维修还是重建,都需要一大笔齐爸爸当时根本就拿不出来的钱。

卖掉有天有地却破烂不堪的房子,买个旁边“更适合居住的”,在齐妈妈看来,是一个皆大欢喜的解决方案。

尤其是在齐遇妈妈一结婚就怀上了齐遇的前提之下。

“齐家的祖宅不能卖!”齐爸爸一口回绝了齐妈妈的提议。

“为什么不能卖?你看看旁边,卖的卖、搬走的搬走、拆迁的拆迁,都快成一片废墟了,谁还住我们这样的房子,说的好听点是小洋楼,说的难听点就是危房。”齐妈妈很是不能理解。

“如果真的成了危房,拆了重建就是,我会想办法赚钱的。卖是肯定不能卖的。”齐爸爸寸步不让。

“不卖?你觉得你不卖还待的下去吗?”

“亏得是没几个人瞧得上你的打铁手艺,偶尔让你有机会敲巴那么两下。”

“你要是一天到晚的打,走剩下没几个的邻居不找你,环保局都要罚你款的。”

齐妈妈嫁给齐爸爸的时候,就听说齐家的房子马上就要拆迁了,还听说齐奶奶是什么农业户一赔三,再不济拆迁补偿款都能有个好几百万。

眼看着附近的房子都拆得差不多了,齐家的“危房”却始终没有被推倒的迹象,齐妈妈就开始着急了。

“房子是我爷爷传给我爸爸的,我爸走的时候,就只交代了不能卖房子。我可以不打铁,但是我不可能卖爷爷留下的房子。”齐爸爸的爷爷就是齐遇的太爷爷。

自从娶了齐妈妈这朵“十里之花”,齐爸爸一直都是千依百顺的,如此固执己见,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你爸都死了两年了,你现在和我说你爷爷,是不是有点过分,你怎么不想想你小孩?”齐妈妈很是委屈。

齐爸爸见不得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红了眼眶,只好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

“你听我说,我爷爷是归侨,所以他当时买的是华侨房,拥有永久产权的。”

“华侨房,只能继承不能买卖,一旦买卖,就会变成普通的商品房,只有七十年的产权。”

永久产权,并不是只有国外才有的,中国也有一批永久产权的房子。

属于从民国到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历史遗留,当时买的时候是永久产权,只要不发生交易,就不会改变。

“别人都盼着拆迁,就你猫在这么破破烂烂的一个地方,做着上不了台面的工作。”

“这里是城市,你去看一看,还有谁家门面是用来打铁的?”

“你这么死脑筋,日子还过不过?”

齐妈妈一直都觉得自己嫁给齐铁川这样的老男人是下嫁,和齐铁川说话,向来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再耐心等几年。等到我们的房子真的成了危房了,就能拆掉重建了。”

“我去问过了,现在还到不了危房的程度。”

“我过两天去找找我的同学,想办法在接下来两年里面多赚点钱,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跟着我一直吃苦的。”

“你想想,到时候谁不羡慕你在市中心有一栋大别墅?”

“都是打铁,我们齐家的技术,不是外面那些野路子能比的。”

齐爸爸开始给自己的新媳妇画蛋糕,他比齐妈妈大了十岁,总归是不会和“小姑娘”一般见识。

“要不是介绍的人说你家房子马上就要拆迁了,拆完之后至少能分回来三套,你觉得我会嫁给你这样的人?”齐妈妈是骄纵惯了的性子。

“我什么样的人?”齐爸爸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无业游民。”齐妈妈一点面子都没给齐爸爸留下。

“我不想和你吵。”齐爸爸不想在不理智的时候,把话说的越来越难听。

“你以为我有兴趣和你吵吗?”

“早知道要住在这么破破烂烂的地方,我才不要嫁给你呢!”

“要不是月份大了没办法堕胎,我现在就把孩子打了和你离婚。”

齐妈妈这么一吼,就算齐爸爸再好的性子,也听不下去了。

这像是一个马上要当妈的人会说的话吗?

妈妈爱自己的小孩不应该是天性吗?

在齐爸爸和齐妈妈一次比一次更激烈的争吵中,齐遇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她挑了一个不错的时间,2000年1月1日,如假包换的千禧宝宝。

齐妈妈生完,没有给齐遇一口奶吃,就提出了离婚。

齐爸爸想着齐妈妈是刚刚生产情绪不稳定,只能一边好生劝慰,一边给齐遇找奶粉。

可齐妈妈想要离开齐爸爸的决心,大大超出了正常人能够理解的范围。

才出月子没多久,身体刚刚恢复的齐妈妈,给齐爸爸留下了一封信:

【既然都要和穷人过日子,我干嘛不找个年轻帅气的。】

【我要和我喜欢的人一起去美国打工了,我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你就抱着你的女儿,在破房子里面敲敲打打过日子吧。】

齐妈妈这么写了,也真的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么快就能到美国去的,如果不是早有预谋,就肯定不会是什么正经路子。

比起撑船打铁卖豆腐的人生三苦,齐妈妈的一走了之,更让齐爸爸明白什么是有苦难言。

当然了,不足俩月的奶娃娃齐遇,对此自是一无所知,她刚刚学会了一个全新的技能,对爸爸眉眼弯弯地笑着。

第二章 在爱里成长

一晃八年。

时光荏苒。

八岁的齐遇有一个爱她的爸爸齐铁川,还有一个同样“爱”她,却因为生她的时候发生了羊水栓塞,只能在另外一个世界继续播撒着“母爱”的妈妈。

虽然从小就没有妈妈,但齐遇一直都是在爱里成长的。

她爱爸爸,也爱那个在别人眼中破破烂烂像“危房”一样的家。

齐遇出生之后,齐爸爸因为需要照顾齐遇,一点都不兴旺的齐家铁铺,也就不再开门营业了。

尽管如此,一楼的铁匠炉,每天都会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齐铁川身上有祖传的铁匠基因,与生俱来、深入骨髓的那一种。

齐遇很喜欢看爸爸打铁,但爸爸从来都不让她靠近铁匠炉三米的距离之内。

爸爸说小孩子眼睛还没长结实,不能盯着火炉看。

就算再喜欢,也只能远远地看一眼。

齐遇就这样远远地看着爸爸给自己做了铁质的米老鼠、美羊羊、滑板车,自行车……

从小,齐遇的玩具都是独一无二的。

是别人家的小孩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私人订制。

开门营业的时候收入虽然不多,但不营业就更加没有了营生。

齐爸爸想来想去,自家的小院子勉强能停两辆车,就决定在里面开个“洗车行”。

齐铁川在院墙用红漆写了洗车这两个字,就算正式开门营业了。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不用出去找工作,在家照顾尚在襁褓中的齐遇。

2008年,在“齐家洗车行”吃住了八年的齐遇,已经是洗车小能手了。

可爸爸只允许齐遇一天洗一台车,权当是课余活动。

齐遇很喜欢凭自己的双手“补贴家用”的感觉,喜欢到爸爸想把“齐家洗车行”给关了,她都不同意的程度。

2008年4月的一天,齐遇放学回家开始“接单”,却接了一个坏掉的怪单。

“小哥哥呀,你家的车子怎么这么奇怪呀,为什么驾驶座是在右边的呀?是不是坏掉了呀?需不需要修一下呀?”洗车店光靠洗车,是赚不到钱的。

需要开源节流,外加多样化经营。

宦享(huàn xiǎng)愣了一下,才开口解释:“小妹妹,这车没有坏……很多国家的车子,驾驶座都是在右边的。比如英国、澳大利亚、新加坡、日本等等。驾驶座靠左或者靠右都是正常的。”

宦享没想到自己看到洗车这两个字进来,会被一个小孩子接待,还问到这么有“深度”的问题。

“可这里是中国呀,小哥哥。”八岁的齐遇已经是个很有逻辑的一年级生了。

在别的国家不坏,不代表在中国不坏。

“可中国香港和澳门的车子,驾驶座也在右边呀,小妹妹。”宦享的话风在不知不觉中,被齐遇给带歪了。

齐小遇同学是那种不加上“呀”说不了话的。

听完宦享的解释,齐遇小朋友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自己和爸爸一起看过的港剧。

那里面的车子好像确实驾驶座是在右边的。

“小哥哥你的话是没有错呀,可你现在是在大陆开车子呀,那就肯定要按照大陆的法律来呀。”

“你看这旁边写的四个字,齐、家、铁、铺,这是我太奶奶写的。”

“我们家祖上八代都是打铁的。

“虽然这个金字招牌是旧了一点,但我爸爸可是超级无敌厉害的呀。”

“你的驾驶座装反了这种事情,我爸爸肯定能帮你弄正了呀。”

“技术超级无敌棒,价格还特别公道的呀。”

给爸爸拉生意这件事情,是齐遇同学在不到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的看家本领。

宦享不知道要怎么和齐遇解释什么是两地车牌,只能让齐遇看他的车牌:“你看,我这辆有两个车牌,一个香港的全是字母的,还有一个大陆的粤Z。”

“小哥哥呀,一辆车装两个车牌那不是明目张胆地套牌车吗?”这是齐遇看完车牌之后的第一反应。

“小哥哥呀,你这样做是不对的呀。”

“等我爸爸帮你把位置改过来,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大陆开了呀。”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呀~”

八岁的齐遇不知道从哪部电视剧里面学来的成语,话说得和个小大人似的。

“你们家不是开洗车店吗?怎么又是打铁又是改装车的?”宦享拗不过齐遇,只好换个话题。

他真的只是来洗个车,不是来找小朋友聊天,既没有想过,也没有必要修车。

“那个……我们家产业多嘛”。

齐遇说着不好意思的话,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小哥哥呀,不是我跟你吹牛呀,我爸他真的不是一般的铁匠呀。”

“你看我的滑板车、自行车还有这些玩具,都是我爸爸一下一下打出来的呀,是不是超级无敌厉害?”

齐遇同学已经完美的做到了,销售和洗车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和顾客沟通需求什么的,绝对是小菜一碟。

“是,你爸爸超级厉害。”宦享决定从善如流。他四下打量了一下,也没发现有除了一个小姑娘之外的大人。

“那是呀,小哥哥,看在你这么识货的份上,我就不去找警察叔叔举报你套牌的事情了呀。”

“不过这种事情,纸是包不住火的呀,时间久了,肯定会被抓的,你要赶紧改邪归正呀。”

齐遇说着说着,就转身去拿高压水枪。

眼看着齐遇小朋友要把水打开往车上喷,宦享赶紧阻止。

“你们家洗车店是你自己负责洗车?你爸爸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孩子洗车呢?”宦享说完,就准备接过齐遇手里的高压水枪,自己DIY洗车。

“小哥哥,你不要小看我呀,我可是很厉害的,宝马奔驰我都洗过,你的车我虽然没有见过,最多也就是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我肯定能洗得干净的。”洗车小能手一脸的自信。

“我知道你肯定能洗干净,但是我不想虐待童工。”宦享有点后悔自己看到洗车这两个字就把车开进了这家“黑店”。

“我都已经长大了呀,我怎么就是童工了?”

齐遇小朋友给宦享小哥哥秀了一下自己一点都不发达、根本就没有什么辨识度的小肌肉:

“小哥哥呀,你看我健康的古铜色皮肤,再看看你细皮嫩肉缺乏运动的样子,你比我还像童工呢。”

“你坐在房间里面喝茶等我就好了呀,我很快就能洗好的。”

在齐遇同学的标准里,三岁以下的才能叫童工。

宦享略为无奈地看了一下齐遇:

“就因为我细皮嫩肉的,才要多干干活,多晒晒太阳,你都已经晒成古铜色了,就坐在房间里面喝茶等我好了。”

宦享也不生气,说话的时候满脸都是笑意。

“这怎么行!小哥哥,就算你自己洗车,水还是用的我们家的呀,这样就还是要付钱的。”

齐遇还是第一次遇到,到了齐家洗车行还要自己洗车的奇怪小哥哥。

“就这么说定了。”宦享还是接手了齐遇手上的高压水枪。

不需要干活的齐遇小朋友并没有因此感到开心:

“我才不要就这么说定了呀。”

“如果我能把你的车洗很干净的话,你就会在我这里办卡了呀。”

“你自己洗,你肯定做不了我的回头客了呀。”

小姑娘的生意经,说出来是一套一套的。

“我自己洗,洗干净了还在你这里办卡,你看这样行不行?”宦享终于明白洗车店的小姑娘在坚持什么。

“真的吗?我这里有十次的,三十次的,还有一年不限次数的,小哥哥你要办哪一种呀?”齐遇立马开始推销“会员卡”。

“都行,你看着给我办吧。”宦享熟门熟路地开始洗车。

“啊,都行呀?”齐遇小朋友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太自信的表情。

“怎么了?”宦享在DIY洗车的间隙提问。

“小哥哥呀,一看你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怎么能让我看着办呢?”

“我们齐家洗车行打开门做生意的,你让我看着办,我肯定就给你办最贵的呀。”

齐遇说着说着,表情就变得笃定了一些。

“最贵的是多贵?”宦享脸上的笑意渐浓。

“一年不限次数的,一千块。”齐遇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的。

“那十次的多少钱?”宦享终于有了一个做顾客的样子。

“两百块。”齐遇对准备在自家办卡的回头客,向来是有问必答的。

“十次需要两百,天天都能来洗,一年才一千块,价格很公道啊。”宦享说完还点了一下头,像是自己给自己的答案打了一个√。

“怎么会公道呀?都说小哥哥你不食人间烟火了。”

“你想啊,谁没事天天来洗车啊呀?”

“除非就住在附近,很方便过来的,小哥哥看着面生,肯定不会住得太近。”

“而且,就算是过来我们这里很方便的,最多也就一周来两次。”

“有好几个办了年卡的叔叔阿姨,都是两个礼拜才过来洗一次的。”

“偶尔遇到下雨天出门,才多加一次,一年下来最多也就三十多次。”

“这种情况,买一张三十次五百块的卡,再买一张十次两百块的卡,是不是就够够的了呀?”

“这样一年是不是就可以省下三百块呀?”

齐遇同学把一年级下学期能够接触到的数学内容都融会贯通了。

洋洋自得的小姑娘,完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就把洗车店的“商业机密”给和盘托出了。

“那你怎么不提醒那些叔叔阿姨呢?”宦享饶有兴致地问。

“平时来的叔叔阿姨都是成年人,他们都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而且我每次都会告诉他们有三种卡的呀。”

“叔叔阿姨们都是自己选要办那种卡的,只有小哥哥你说让我看着办。”

齐遇说着话,就把一张A4大小的“会员申请表”递给了宦享。

弄得原本准备要给车擦泡沫的宦享,只得先放下了洗车的工作。

说是会员申请表,其实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表格。

填一个姓名,勾选一下想要办的种类,再填一个电话号码就完事了。

剩下的,就是三十个空白的格子。

如果办了三十次的,就一格一格写上日期。

“小哥哥,我建议你选十次的就好了。”

“我以前都没有见过你,你肯定也不住我们家附近,你办十次应该就差不多了。”

“等到哪天用完了,你就再加三百块,升级成三十次的,这样就最不会浪费了呀。”

齐遇很负责任地给小哥哥算了一笔最划算的账。

第一次有来店里洗车的客人,让齐遇帮忙做主的,这小小的信任,使得齐遇同学的责任感瞬间就爆棚了。

宦享接过表格,填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毫不犹豫地勾选了一年不限次数的最贵选项。

“小哥哥,你勾的不对呀,我不是让你勾选十次的吗?”

“你怎么还是选了一年不限次数呀。”

“你这样是会吃亏的,我不欺负未成年。”

齐遇小朋友的正义感从来都没有这么泛滥过。

“你见过未成年开车的吗?那才是真的犯法。我上个月就年满十八周岁,已经是成年人了。”宦享觉得要把原则性问题说清楚。

“那小哥哥也可以先选十次呀,不够再升级三十次,真的要还不够的话,你就升级成一年的也不迟呀。”

“小哥哥,你把表格还给我,我这就用涂改液帮你把选项改了,然后先帮你把今天的日期给写在第一格上。”

齐遇坚信自己给出的建议是最优解。

“没关系,不用改了。”

“你看呀,你这个不限次数的卡,只有名字没有车牌。”

“这样我要是有好几台车子的话,就可以轮流过来洗。”

“这样吃亏的是不是就不是我了?”

宦享并没有改动自己选择的打算。

齐遇坚定坚决地拿回宦享手里的表格,还没来得及修改,在第一个空格的日期写上4.29,就再度好奇宝宝上身了。

“咦,官——亨?小哥哥呀,你的名字也好奇怪呀。”八岁的齐遇,认字的水平要比“秀才念半边”还要略差一些。

“这个字念h-u-an huàn,官宦的宦,你仔细看看,和官是不是有点不一样。”宦享字正腔圆地念了一遍自己的姓氏。

说他的姓奇怪的人,经常会有,但叫成官亨的,齐遇同学还是破天荒的头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完全都没有念错字就该不好意思自觉的齐遇,忽然就大笑不止。

“官宦的宦,不就是宦官的宦吗?我在古装剧的字幕里面好像见到过,现在想起来了。”

“小哥哥,你为什么和太监一个姓呀?”

齐遇的笑很有特色,哈字一出口,从来都是连着七个,而且是用1-2-3-4-5-6-7一个完整的音阶唱出来的。

练声似的用do、re、mi、fa、sol、la、si谱写出来的笑声。

==========

【飘飘的猪脚们要在稀有姓氏的这条路上勇往直前了。】

【朋友里面最稀有的就是一个姓宦女生了。】

【小伙伴们有没有认识更稀有的?】

第三章 太监小哥哥

“帅爸爸呀,我和你说呀,刚刚来了一个太监小哥哥,办了一张年卡呢~”言必称“呀”的齐遇小朋友举着一沓现金,在齐铁川面前显摆。

在齐小遇同学的心里,长相并不特别出众的齐铁川,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用帅来形容的男性。

审美从来都是一件很主观的事情,觉得自己的爸爸帅并不犯法。

就算真的犯,齐遇也一样认为自己的爸爸可以帅裂宇宙。

2008年,比起刚刚起步的支付宝和还没有来得及诞生的微信支付,现金和银行卡,仍然是人们付账时的优先选项。

齐遇家的“极简主义”洗车行,简陋到连一台可以刷卡的POS机都没有。

齐遇之所以强烈地建议宦享只办十次的卡,除了为小哥哥着想之外,主要还是她心里猜想,一个“未成年”小哥哥,出门肯定不会带太多的现金。

要是选了一千块钱的年卡,最后没钱,就很有可能会只付25块单次的钱。

这样洗车小能手就很有可能少了一个长期顾客了。

和帅爸爸相依为命了八年的齐遇小朋友要比同龄的孩子早熟一些。

在齐遇连洗车工的工作都还做不了的那个“小时候”,帅爸爸又要赚钱又要照顾她,很是辛苦。

这个时候,认为自己已经长大的齐遇,就想着她能做的就多做一点,这样就可以换她来照顾帅爸爸。

“太监小哥哥?”齐爸爸一时间没太明白齐遇的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呀是呀,帅爸爸,我和你说呀,今天特别有意思。”

“我一开始以为那个小哥哥是姓官的呀,后来才知道他姓宦。”

齐遇有点兴奋:“明明就是宦官的宦,他还非得说自己是官宦的宦,哪有把姓在名字后面的?”

“因为所以,科学道理,小哥哥他可不就是和宦官一个姓吗?”齐遇小朋友超强的八岁逻辑能力强势上线。

“宦官哥哥,太监哥哥,哈哈哈哈哈哈哈。”齐遇歌唱般的笑声再度响起。

齐铁川被自己的女儿逗笑了。

想想又觉得在这种情况下笑有点不太地道,就只能故作严肃地说:

“齐小妹,宦也是百家姓之一,不管姓什么,都只是一个姓而已。”

“等你认识的字多了,就会发现连姓酱醋的都有。”

“你不能随随便便叫人家太监小哥哥,这样很没有礼貌,知道吗?”

齐爸爸教育完齐遇,就开始进入若有所思的状态,喃喃道:“我们隔壁就曾经住过一家姓宦的。”

“我们家隔壁?哪个家隔壁?我们【齐家铁铺】的隔壁吗?”齐遇有些不解,附近都拆迁地差不多了,哪里还有她不认识的隔壁。

而且真要有姓得这么奇怪的人家住在附近,齐遇就算字不认识,听肯定应该是听过的。

“对,就前面一点,要过那条新修的马路,那边不是还有一栋有独立院墙的房子吗?是和我们家差不多的情况。”齐爸爸伸手指了一下。

顺着齐铁川指的方向,齐遇从几栋高楼的缝隙里面,看到了一栋院墙很高的房子的房顶。

齐遇对齐铁川嘴里“差不多”这三个字的真实含义产生了怀疑。

对面也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如火如荼的拆迁行动中,被推到重建的市中心地块。

对面拆迁完成的时间,比齐遇家这边还要早两年。

所有原住民的安置房都分到了一街之隔的齐遇家这边。

那边拆迁过后的地块,没像齐遇家这边,都建成了密集的高楼,而是重建成了一个高端的别墅区。

被齐铁川说差不多情况的那栋房子,和齐遇家破破烂烂的三层小楼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要非说有什么相似的地方的话,只能说,那也是一栋老宅子,和后面一片崭新的别墅长得都不一样。

那是一栋五层的大宅子,有着浓烈的欧陆风格。

巴洛克式的浮雕,罗马式的圆柱,哥特式的尖顶。

这样的“万国建筑博物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用“差不多”这三个字,和齐家的三层小破洋楼联系在一起。

同样都是和旁边的房子风格迥异,那宅子旁边都是别墅,看起来就不会像齐遇家这种在新建居民楼围绕中的、破破烂烂的危房,这么格格不入。

马路对面那栋院墙高高的大宅子,远看的话,就只能看到一个哥特式的尖顶,完美地融入了周围新建欧式别墅的环境。

除了院墙旧一点,再没有其他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差~不~多~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像真的是差不多呢~”这句明显违心的话,齐遇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帅爸爸的话,在齐遇的心里,第一次出现了巨大的偏颇。

齐铁川的反应却是越发地笃定:

“对面的宦宅,和我们【齐家铁铺】是同时开始建的。”

“我们家的祖屋建好之后,那栋楼又建了三年半,才完成了里里外外的装修。”

“那一家和我们家一样都是华侨房,所以是差不多的情况。”

齐爸爸解释完了差不多,才接着给齐遇讲历史:

“听你爷爷说,爸爸出生的时候,对面侨房的院墙外面,还是有挂一块宦宅的牌子的。”

齐铁川说着说着就摇头笑了:“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啊?一家人啊?我们家以前也姓宦吗?”齐遇小朋友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就算她是女孩子,也一样不希望自己和宦官一个姓。

先入为主的想法,让齐遇对这个属于“太监小哥哥”的姓氏,没来由地抵制。

“齐小妹,姓哪有以前以后的说法?你以前姓齐,现在姓齐,以后也姓齐,这哪是能改变的?”

“爸爸是想起你爷爷说他小的时候,第一次见,也以为那栋房子是官宅。”

齐铁川对齐遇的跳脱性思维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爷爷还说那时候附近的街坊大部分都管那栋房子叫官宅。”

齐爷爷那个年代的铁匠,不认识太多字,也属于正常。

毕竟,那不是一个已经有义务教育的年代。

齐爸爸或许是希望齐遇不要因为自己念错字感到尴尬,才随口说起了一个大家都叫错故事。

“大人们也都和我一样不识字呀~哈哈哈哈哈哈哈。”齐遇小朋友标准音阶般的笑声再度响彻老旧的【齐家铁铺】。

齐爸爸的贴心安慰,对于生来心大的齐遇小朋友来说,只有大写的不-需-要这三个字。

齐家小妹就算有过尴尬,最多也就是一秒钟的事情。

“可能大人们叫习惯了,或者那两个字不是用正楷写的,比较看不出来?”齐铁川对于自己两岁之前的事情,肯定是没有印象的,只能根据齐爷爷以前告诉过他的事情猜一猜,没办法给出确定的答案。

“原来是这样呀,那后来呢?爷爷他们后来怎么知道的?”齐遇喜欢听爸爸讲过去的故事。

“你爷爷说,在爸爸刚学会走路的那个时候,对面那一家的主人回来过一次。”

“陪着一个老人住了有一个多月,送了街坊邻里好多礼物。”

“一开始,大家都还好奇,那一家人是怎么能住到官宅里面去的。”

“直到主人家自己出来解释,说是宦宅不是官宅,邻居们才知道原来宦也是一个姓氏。”

齐铁川解释了自己刚刚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原因。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么想着,因为姓宦经常被误会好像也挺好的呀~”齐遇又开始扩散性思维。

“谁说不是呢?那栋房子的主人,已经快四十年没有出现了,不租也不售。如果不是定期有人打理,只会比我们家的房子还要更加破败。”齐铁川干脆顺着女儿的话说。

“我们家房子哪里破了?我们家比我去过的同学家都大多了呀~”

“你去看看那些人谁家里能装铁匠炉的?谁家能有祖传的【齐家铁铺】的?”齐遇是发自肺腑地认为自己家房子是天下无敌的。

高兴不过两秒,齐遇小朋友的心情就急转直下,她有点郁闷地想到了一件自己可能办砸了的事情:

【小哥哥姓得这么奇怪,应该就是对面房顶怪怪的那一家的人了。】

【这样一来,小哥哥是不是真的天天开车过来洗?】

【而且还是轮换着开不同的车子来的那一种?】

【如若不然,小哥哥为什么非要办一千块的呢?】

一向自诩聪明的齐遇,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做了一个亏本的买卖。

“帅爸爸,我们以后的会员申请表要改一改,你不能只有让人写名字的地方,还要写上车牌,不然一个人名下要是有很多台车子的话,我们就亏死了呀~”

已经办过的卡,齐遇没办法更改里的内容,但一个“成功”的商人,一定要学会及时止损的道理。

齐遇懊恼:

【怎么其他叔叔阿姨就没有想到过用这样的方法占便宜呢?】

【因为所以,科学道理,小哥哥肯定不是好人。】

齐爸爸看到女儿做了“亏本生意”之后蔫蔫的样子,就有点想笑:

“我们又不是什么正规的洗车行,做的都是熟人的生意,看着给就好了。”

“也就是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去了一次别人的洗车店回来,就非说要搞什么会员卡。”

“要不然,我连这些表格都不会给你去打印的。”

“老爸啊,也不指望咱家这个极简主义的洗车行能赚什么钱。”

来齐家铁铺洗车的,还真没有出现过有谁是想要占一个八岁的小姑娘便宜的。

都是见她机灵,洗车也确实洗得还算干净,才做了【齐家洗车行】的固定客户。

实际上,齐爸爸在齐遇出生之后的第二年,就已经没有在靠洗车养活齐遇了。

第四章 宿舍的兄弟

齐铁川是因为上了大学,才被分配到冶金厂工作的。

1988年毕业的大学生,含金量还是很相当高的。

齐铁川说要去找他的同学,不会让齐妈妈跟着一起过苦日子,也不是嘴上说说就算了的。

他自己一个人过活的时候,当然是什么样都无所谓,多一顿少一顿,好一顿坏一顿,那也都不是事儿。

对于在冶金厂没有灵魂地活了十年的齐铁川来说,只要能开开心心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

但有了齐遇之后,就必须要做出改变。

齐铁川同宿舍的那三个早早下海出来创业的同学,一人包下了一间当年效益不好的老机械厂。

经过二十年的沉淀,全都发展成大型机械厂。

还是生产维修一条龙,从上游中游到下游,直接形成一个完整的产业链的那种。

舍友们老早就喊齐铁川去和他们一起干了。

如果不是齐爷爷一直强烈反对,齐铁川的心也早就离开冶金厂,跟着同学一起创业,等攒够了钱,就可以随心所欲地打铁去了。

齐爷爷一直都很自豪,他虽然没有把“家业”发扬光大,但却有一个街坊邻里都羡慕的大学生儿子。

齐铁川工作之后,一直说自己没找到合适的对象,齐爷爷也没有再过多勉强。

他已经不允许儿子打铁了,总不能再强迫儿子结婚。

反正儿子工作好,学历好,根本就不愁找。

一向身体健壮的齐爷爷,在齐爸爸参加工作的第十年,忽然就一病不起了。

弥留之际,就只交代了齐铁川要看好家里的房子,好好找个老婆过日子。

面对生死,齐爷爷看开了很多。

让街坊邻里羡慕什么的,哪有让自己儿子的幸福重要?

齐爷爷担心自己的忽然离开,齐爸爸一个人太孤单,就交代说等齐铁川有了老婆生了娃,再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逼着儿子做一个活在世俗眼光中的人,不如让他做一个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真正开心的人。

齐铁川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成的家,在那个特定的时间点,只要有人给他介绍,别说是齐妈妈这么漂亮的,就算那种五大三粗的,只要不是到了看一眼就想吐的不能忍的程度,齐铁川都会尽快把婚给结了。

这一结,就有了齐遇,紧接着又有了接踵而至的那么多糟心的事情。

好在,宿舍的兄弟们也都挺理解齐铁川的,尽可能给齐铁川找一些不用离开家的活干。

创业这么些年,舍友们买卖的机器多了,就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一些已经淘汰的老机器的维修,就会开始缺一些早就不生产的零件。

还有一些进口之后,没有续交昂贵维护费的机器,原厂家就算有零件,也不愿意单独卖给你。

这个时候,齐铁川的舍友们就会不约而同地想到大学宿舍里面那个来自打铁世家的兄弟。

遇到“绝版”的零件,就直接拿坏了的,让齐爸爸想办法修复或者给“私人订制”一个。

做几个机器零件这样的事情,听起来没有什么含金量,实则不然。

尤其,很多国外的机械厂,都是靠维护机器“牟取暴利”的。

如果你不把售后的维护交给原厂,他们就有本事在你出问题的时候,把国内生产不了的一颗螺丝,卖到机器一半的价格。

这还绝对不是危言耸听,一颗螺丝引发血案的频率,比大众认知的要高出许多。

都知道对方是狮子大开口,可人家的一颗螺丝,就是有那么高的技术含量。

高到找遍了国内所有的螺丝厂家,和国外大大小小几十个厂家,就算造出来长得一模一样的,一放到机器里面,不出两天,就一定会断裂不说,还有可能让机器直接报废。

在报废和一半的价格之间,很多厂子最终还是要被迫接受原厂维护。

如果是那种只有一台两台机器需要“半价”螺丝的小厂子还好说,齐铁川舍友的几个厂子,规模都做得大,还接手了一大批因为经营不善倒闭的老厂的机器。

一年下来,每个人少说也要出十几台需要更换特殊配件的机器。

费用全都加起来,就是一笔巨款。

一开始齐铁川的同学都是因为想要拉他一把,才会给他一些简单的国产老旧机器的零散活干。

直到齐铁川把他们穷尽所有办法,找遍了国内外的替代工厂,都没办法完成的三颗德国螺丝都给做了出来之后,舍友们才意识到,自己宿舍里面那个打铁的兄弟是个宝。

念书的时候,齐铁川动不动就说自家有祖传的打铁神技,并不是单纯的男生宿舍饭后吹牛。

齐铁川打造的螺丝,外观看起来和原版并不那么严丝合缝,达不到完全一模一样的要求,却意外地带活了一台原本准备报废的机器,而且比原来的螺丝还要耐用。

齐家祖传的打铁技艺,加上齐爸爸在大学和工厂学到的冶金技术,就算不是神技,也无人能出其右。

这是传统技艺和现代科技相结合之后碰撞出来的火花。

当然了,前提是,得有舍友愿意给你一个能让火花碰撞出来的机会。

拿到螺丝的宿舍同学,激动地说要拿几十万一颗的价格,跟齐铁川买螺丝,天价螺丝的钱,与其给德国佬赚了,不如给自己的兄弟。

舍友们说的话,半真半开玩笑,他们是被这几颗德国螺丝给折磨太多年了。

但齐爸爸肯定不会这么收钱。

他是一个上过大学的、有学问的铁匠,又不是什么黑心的,专门坑自己兄弟的资本家。

知道齐铁川缺钱还要养娃的舍友们还是上赶着给齐铁川送来了二十万,说是买断【齐家铁铺】出品的超德螺丝的钱。

还非说前三颗已经做好的螺丝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太便宜卖给他们了于心不安,硬是支付了一颗螺丝一万块钱的“成本费”给齐铁川。

回去之后,每个人的厂子就真的都给齐爸爸挂一个顾问的名头。

这么一来二去的,虽然“天价螺丝”那种暴利的情况只出现过一次,但齐遇的温饱问题也就彻底得到了解决。

有了这二十万打底,齐爸爸不仅可以安安心心地在家照顾齐遇,还可以始终奋战在自家祖传的打铁技艺的第一线。

简单而又满足。

这几年,齐爸爸慢慢存了一些钱,就等着去拿一个危房的认证,把【齐家铁铺】推倒重建。

让同样血液里面流淌着打铁基因的齐遇,亲眼看一看齐家铁铺的往日荣光。

他自己住什么样的环境都无所谓,可大家都说,女儿是要富养的。

齐铁川没理由亏待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洗车小能手齐遇的这种天天铆足了劲儿帮忙洗车、帮忙赚钱的“商人架势”,并不是齐铁川这个做父亲的想要看到的。

2008年的春天,尽管【齐家铁铺】依旧破败,齐铁川父女却已不再穷困潦倒。

第五章 邻居家串门

齐遇见爸爸发了半天呆都没有理她,就走到跟前去。

“帅爸爸呀,既然隔壁差、不、多、的房子有人住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去邻居家串门了呀?”

齐遇亲昵地推了推齐铁川的肩膀。

“不行啊,爸爸说的差不多,是差不多的时间开建的华侨房。对面宦宅是大宅子,你不能随随便便就跑到人家家里去。”齐铁川没同意。

“邻居串门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就随随便便了呀?你不还经常和我说,你小时候,爷爷总带你去邻居家串门的?”齐遇小朋友表示不服,凭什么爸爸去得,她就去不得?

“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大家都是关起门来各管各的,没人会喜欢不打一声招呼就过去串门的。”

“如果人家有邀请你,你就可以去,没得到邀请就直接过去,就是随随便便。”

齐铁川不是不让齐遇串门,而是不让她莫名其妙地往别人家里跑。

“是这样吗?”齐遇有点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爸爸。

但齐小遇同学很快就释然了:“既然小哥哥就住旁边,那他肯定会再来洗车的,等他来了,我就找他要邀请。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呀?”

“你只要不勉强人家,在合情合理的情况下收到邀请,当然就可以去了。”齐爸爸从来也不给齐遇设置太多的条条框框,只会把该讲的大道理在适当的时候和她讲一下。

“那好呀~等小哥哥明天过来洗车,我就找他要一个合、情、合、理的邀请。”齐遇愉快地做好了决定。

合情合理,那还不就是自己看着办的意思?

齐铁川看着齐遇得意地摇摆身体的小模样笑着打趣:“小哥哥,今天才洗过车,怎么可能明天就会来,你是没给人家洗干净吗?”

这是父女俩最常见的相处模式——宠爱有度。

“怎么可能,我齐小遇洗的车,可是方圆十里公认最干净的了呀~”

“再说了,小哥哥那个车是他自己洗的,他人和他名字一样奇奇怪怪的,都不让我碰他的车子。”

“而且呢,都自己洗车了,还非要在我们这里办年卡,帅爸爸,你说宦官哥哥他是不是傻呀?”

齐遇很听话,爸爸说不能叫人家太监哥哥,她就把称呼改成宦官哥哥好了。

“你也不可以叫人家宦官哥哥,人家有名有姓的,你要么就叫小哥哥,要么就把名字叫全了再加上称呼。”

齐爸爸继续教育今儿个忽然有点兴奋过度,开始放飞自我的齐家小妹。

然而,齐爸爸的“苦口婆心”并没有派上用场。

因为齐遇同学前前后后等了都快一个星期,也没有再见宦享到她家的洗车店“借”高压水枪。

“帅爸爸,我就说隔壁的小哥哥很傻吧。”

“像他这种一个星期都不来一次的,我让他办次卡他竟然还不听我的劝。”

“他要再不来,他就亏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遇的标志性音阶笑声“照亮”了整个【齐家铁铺】。

“你不是就想多赚点钱吗?怎么开始管人家小哥哥亏不亏的?”齐爸爸经常会有点小小的无奈,他怎么就把女儿养成了热衷洗车赚钱的样子。

“不是啊,小哥哥当时办卡的时候是说让我看着给他办啊,这样的话,我不是要对小哥哥的信任负责吗?”齐遇俨然一副正义之师的模样。

“是这样吗?你如果真的想要对人家负责的话,就把上次办卡的钱,还给小哥哥。”齐爸爸给出了一个建议。

“啊?那怎么行?办都办了,都洗过一次了,哪里还有退还的道理呀?”

“帅爸爸呀,你是不是也被小哥哥的傻给传染了呀?”

“你想啊,你出去买东西,用过了之后,人家也是不会退的呀。”强大的逻辑遇再度上线。

“你都说小哥哥上次来,只是借用了家里的水枪,车子都是他自己洗的,这样就不能算是已经用过了,是不是?”齐铁川决定要好好地引导一下。

“可是我也没有强迫他办卡呀,我一直都让他办两百块钱的卡,是他自己非要办年卡的。”齐遇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你看啊,之前那些来我们这儿洗车呢,一来照顾你的生意,二来也是借用一下院子。”

“可隔壁家的小哥哥如果愿意自己洗车的话,他们家的院子还不比我们家的大?”

“如果是你,这种需要自己动手的情况下,你还会出来洗车吗?”齐爸爸问自己的女儿。

“那我肯定是不会呀。”齐遇回答地斩钉截铁。

“所以啊,小哥哥也是想着照顾邻居生意,他可能以为我们是那种很正规的洗车店,才进来的。”

“进来之后,才发现是我们家小齐遇一个人在洗车。”

“你肯定不能一次就收人小哥哥一千块,你说是不是?”齐铁川继续引导。

“帅爸爸,你说的有道理呀,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明天就去把钱还给小哥哥。”齐遇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行,那我等下拿一千块钱给你。”引导初见成效,齐铁川立马给予最大力度的支持。

“九百九就好了。”这回轮到齐遇提出了异议。

“你什么时候又赚到了十块钱?”齐爸爸一直负责“打理”齐遇赚到的钱。

“不是啊,既然小哥哥是隔壁邻居,那院子停一下也就停一下了。”

“借高压水枪我也可以大方一点不收他钱,但水费他总是要给的吧?”

“还有洗车用的泡泡,嗯,加起来怎么都要十块钱。”

“我齐小遇可是童叟无欺的良心商家呀。”

齐遇小朋友愉快地决定,以后谁要是来她们家自助洗车,就收十块钱“成本费”。

“你的意思是,邻居的情谊还比不上十块钱吗?”齐爸爸再度被逗得啼笑皆非,所谓的引导初见成效,也就是他自己以为而已。

“那我以前都不认识他呀,哪有什么情谊?再说了,小哥哥人都回来这么久了,也没有邀请我去他家串门,也不算真的邻居,隔了这么大一条新马路呢。”齐遇觉得爸爸应该心安理得地收下十块钱的成本费。

但爸爸还是拿了一千块钱给齐遇,理由是——没零钱。

齐遇就这么拿着一千块钱,开始了到隔壁家不请自来的串门之行,哦,不对,是送钱之旅。

齐遇小朋友还是第一次,怀揣一千块巨款出门。

齐遇到的时候,发现“官家”的大门没有锁。

这是她从会走路开始,路过“万国建筑博物馆”这么多次,第一次看到高高院墙的房子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齐遇没能一眼就看到这个院子的全貌,因为视线被一个人和一辆破烂不堪的车子给挡住了。

真的是很破、很破,非常破的车。

小哥哥略显费力地往院子外面推一辆一点都不符合他气质的破车。

齐遇还是第一次见人徒手推汽车,自认为力气很大的齐小遇,立马就撸起袖子过去帮忙:

“宦g-u-”齐遇刚想叫宦官哥哥,就想起帅爸爸说不可以这样,就赶紧改口,“宦亨哥哥,我来帮你吧。”

“hu-àn x-i-ǎng”,小哥哥字正腔圆地说了两个字,才接着解释,“享誉国际的享”。

这下就有点精彩了,宦享的名字总共才两个字,齐遇一错就错了一双,官亨不是宦享,宦亨也不是宦享。

一错未平,一错又起。

“明明是哼哼唧唧的哼嘛,怎么就变成享誉国际了。”这多一笔少一笔的,对于才小学一年级的“齐秀才”来说,真心就差不多。

“哼唧的哼,有多一个偏旁部首。如果你不喜欢享誉国际的享,理解成享受的享也是可以的。”宦享耐心地给刚刚开始识字的小朋友做讲解。

因为自己的无知,已经有点恼羞成怒的齐遇,并不买账,气鼓鼓地来了一句:“我以后就叫你宦官哥哥,这样就一定不会错了。”

宦享没兴趣和一个小姑娘置气:“车子挂了空档推起来不重的,我一个人就行了,不需要你一个小丫头帮忙的。”

听到宦享换话题,齐遇顺着台阶就下去了:“小哥哥你为什么要推一辆破车?”

“这不是破车。”宦享郑重其事的提出抗议。

“那这车能开吗?如果能开你为什么要推呢,你是不是真的傻呀?”齐遇好不容易才把心里想的破烂车子,在出口的时候改成了破车。

只是,一个不小心,又暴露了她和帅爸爸说小哥哥傻的事实。

“不能。”宦享被问得没了脾气。

“不能开的不就是坏车吗?坏掉的、还破破烂烂的车子,不就是破车吗?”齐遇完全就不觉得自己的话里面有什么毛病。

宦享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是一台年久失修的古董车。”

“古董车就不能破吗?”逻辑遇上线之后,就完全忘记了自己来找宦享的目的。

“能破。”宦享被齐遇有些无厘头的提问给问的不知道要怎么招架了:“虽然我不太想承认,但这辆车现在看起来确实是有些破旧了。连修都没法修。”

“啊?怎么会不能修呢?”齐遇一下就来了兴趣。

“我昨天有找修车的人看过了,说这边没办法修。我现在要把车推到门口,等会儿拖车来了先拖到港口,我再想办法把它弄到德国去修。”宦享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不能修。

“啊?这么破的一辆车你要送到德国去修?”

齐遇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哥哥你没有发烧吧?这运费要比这车贵多了吧?而且这么旧的车子,放我们这儿都早该报废了,你确定德国人会要你的破车?”

在齐遇已经认知过的那一部分世界里面,完全不存在古董车这个物种。

什么年久失修的古董车,说的倒是好听,摆明了就是破烂车啊。

“小妹妹,这辆车已经八十岁了,需要的零件这里都没有,只能送回到德国去。”宦享徒手推出来的这辆车是1928年出厂的奔驰680 S Torpedo Roadster。

如果品相完好的话,到了国外都能卖到七八百万美金。

绝对不是国内马路上跑的,那些在欧美几十万就能搞定的、妖艳的超跑能比的。

宦享原计划是想要找德国古董车的修理专家过来的。

人家远程看过了这台车的资料之后,就说无能为力。

这辆车在没人住的“官宅”里面放了几十年,虽然没有风餐露宿,但也没有精心打理过,很多零件都坏了。

如果想要让这台车焕发新生,就必须要到出生地回炉去。

至于能不能恢复到一个良好的状态,都得到了德国才能知道。

技师光人过来,肯定是没有用的,也完成不了这么大工程量的修复的。

修复这样的一辆古董车,时间是要按年来算的。

“有我爸爸在,怎么可能会有国内没有的零件呀?”

热衷推销的商人遇开始上线:

“小哥哥你需要德国的零件对不对?”

“找我爸爸肯定没有问题的呀。”

“我悄悄告诉你哦,我爸爸大学同学的工厂,买了很多德国的设备。”

“一开始都可好用了,可是每年维护费用都递增。”

“后来呢,我爸爸同学就不买他们的服务了,自己维护。”

“再后来呢,机器里面的一个螺丝就坏掉了。”

“找德国人换,开口就要了机器一半的价格。”

“一半,一半呀,是不是很夸张?”

“你想不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呀?”

商人遇觉得每一个销售在讲故事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互动。

“怎么样了?”宦享在齐遇的连续两个互动提问下,被动发问。

“后来呀,我爸同学找了很多很多厂家,去做那颗螺丝,国内国外的都有找哦。”

“然后呢,那些螺丝只要一放进去,没有几天就坏了。”

“再后来呢,我爸同学死马当活马医,想到来找我爸爸。”

齐遇小朋友一开始推销自己爸爸的手艺,就根本停不下来:

“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打铁的,我爸爸不仅会打铁,还是大学生。”

“我爸爸给他同学做了三颗螺丝,这都好几年了,一颗都还没有坏掉的。”

“上到做德国螺丝,下到打菜刀和滑板车,就没有我爸爸不能做的呀~”

八岁的小女孩,正是崇拜爸爸的时候,而齐遇又是崇拜爸爸的小女孩里面的佼佼者。

“你爸爸很厉害。”宦享给出了一个评价。

“哈哈哈哈哈哈哈,是吧?是吧?除了专利费,我爸同学还花三万块钱,买了那三颗螺丝呢。”

“你见过一万块钱一颗的螺丝吗?肯定没有吧?”

齐遇骄傲得下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没有呢。”宦享从善如流地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的宦享没再说话,他的注意力,已经回到1928年的这台古董奔驰上面。

“宦享哥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我都说了,你要的零件,我爸爸都能做了,你怎么还在推车啊?”刚刚还推销得兴高采烈的小姑娘立马就老大不高兴了。

敢情她推销了这么久,人小哥哥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有在听,谢谢你啊。但是你也看到了,我这是破车,破车就需要破破的零件来修,如果全都换成了新的,破车就不再是破车了。”古董车维修,讲究的是原汁原味。

只有通过品牌的老车间还原古董车,零部件才能与原装的保持一致。

只有用原厂配件还原的古董车,才能得到专业的资质。

还原之后,老车间还可以提供收费的收藏认证服务,从白金级、金级、银级一直到铜级。

获得白金级认证的,达到绝对完美级别的,“原汁原味”的古董车,在收藏市场上的价值,和随便不知道什么地方修好的,只是能开的“假古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齐遇的提议虽然“实惠”,却根本就不在宦享的考虑范围之内。

“宦官哥哥,和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没劲呀!”在齐遇这儿,心情好的时候,小哥哥就是宦享哥哥,心情不好的时候,那必须得是宦官哥哥。

“我说让你办十次的卡就好了,你非要办年卡。”

“我已经告诉你,你需要的破车配件我爸爸都能做了,你还非要把车送到德国去。”

“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不听劝呀?”

“随便好了,一千块还给你,你自己好好在家洗车吧。”

齐小遇同学气得连十块钱的水费都忘记找宦享要,就说明她是真的生气了。

等到她回过味来,想到自己的“巨额损失”,肯定会更加生气。

十块钱,那可是一个可爱多+一根梦龙呢!

这是齐遇和宦享的初相逢。

那一年,齐遇八岁,宦享十八岁。

不算是太对的时间,也不算是太美好的开始。

第六章 奥运马蹄铁

在年久失修的1928年奔驰680 S Torpedo Roadster被运走之后的第二天,宦享也跟着走了。

小哥哥走的时候,齐遇还没有放学。

等了几十年才等到有主人光顾的宦宅,再一次人去楼空。

宦享连一片云彩都没有带走,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

齐遇想,这个傻傻的宦官哥哥,会不会就是为了运走那台和他一样傻傻的破烂车子,才回到这个几十年都没有人住过的“官宅”。

听爸爸说,小哥哥走的那一天,又来了一趟“齐家洗车行”把齐遇头天送回去的那一千块钱给送回来了。

宦享说洗车年卡,办了就是办了,车都洗过了,没有退的道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回来洗车的。

宦享还拿走了一张经过升级换代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齐家洗车行新会员卡。

从一张单薄A4纸,变成了两张名片大小的可折叠一硬板卡片。

全新出炉的会员卡,除了要求添加车牌信息之外,还加上了洗车预约电话。

对于宦享把钱送回来的行为,齐遇不置可否。

之前还说什么会天天开不同的车子来洗,现在连人带车都消失无踪了,是要怎么个洗法?

是想先用意念突破空间壁垒,然后再用精神力隔空洗车?

这得是看了多少不该看的动漫,才能有这样的想法呀?

或许,所谓的人傻钱多,大概就是小哥哥的这个样子。

齐遇可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听爸爸的话,把整整一千块钱还给太监小哥哥的。

自己非上赶着送回来,那就不能怪齐遇了。

齐小遇同学最喜欢的,是凭自己的劳动赚钱,并不怎么稀罕这种嗟来之钱。

一晃眼,春去夏至。

2008年的8月8日,北京奥运会开幕的这一天。

齐家洗车店,从来都没有响过的洗车预约电话,发出了老式电话铃特有的响声。

电话并不老旧,只是被齐遇特地调成了复古的声音。

来电显示是+852开头的。

齐遇不知道这是从哪里打过来的。

接起电话就听出来是去无影踪了三个多月的宦官哥哥,呃,纠正一下,是宦享哥哥打来的。

齐遇听到宦享的声音就来气。

这会儿是晚上八点整,再过八分钟,奥运会的开幕式就要开始了。

宦姓的小哥哥怎么能这么没有眼力劲儿?

谁会在2008年8月8号的晚上八点钟给别人家打电话。

影响她看北京奥运会开幕式,还不比干扰她看春晚更过分?

宦享在电话的另一头说了很多话,语气有些焦急,齐遇硬是没听懂几句。

什么奥运会,什么马术比赛,什么香港,一直不停地哔哩吧啦的,一点都不像她之前认识的小哥哥。

零八年的整个夏天,新闻里面到处都充斥着奥运会的报道。

齐遇自然知道北京奥运的马术比赛是在香港举办的。

可是即将开始的奥运会马术比赛,又和齐遇有什么关系?

马她是认识,后面加个术是什么意思,就不在齐遇的认知范围之内了。

为什么要特意从香港打一通电话和她说什么香港和马术?

还是在这么个全世界人民都盯着电视,比看春晚积极性还高的关键时刻。

祖宗八代都只会打铁的齐遇家,能和马扯上什么关系?

还真以为是冷兵器时代,可以骑着马儿挥舞个宝剑啥的?

宝马配宝剑?

这不是搞笑呢吗?

搁到2008奥运年,打铁和马术,不要说八竿子,就是八百竿子那也是打不到一块儿去的。

如果不是爸爸说,女孩子要有礼貌,齐遇早就把电话给挂了。

奥运的马儿她不懂,奥运开幕式的烟火大脚印,可是马上就要从永定门踩到鸟巢上空来了。

“我能和你爸爸通电话吗?”宦享大概是感受到了齐遇的心不在焉。

齐遇很想回答说——不能。

想想宦官哥哥人傻钱多的那一千块,终于还是叫了帅爸爸过来听电话。

话筒一交给齐铁川,齐遇就跑回去看开幕式了。

天大地大,没有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大。

齐遇聚精会神地把开幕式给看完了,才发现齐铁川竟然一直都没有上楼来过。

齐铁川是如假包换的奥运迷,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到了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

齐遇就是在爸爸的影响下才对奥运会开幕式有了这么大的期待。

临门一脚、箭在弦上,居然踢都不踢一下就走了。

这不合逻辑。

齐遇从楼上下来,就发现了一件更加不合逻辑的事情在发生。

帅爸爸居然把铁匠炉的风箱都给开起来了。

齐家铁铺铁匠炉的出风口,经过齐铁川的升级改造,已经通过了环保局的各项检测,不再是污染邻里环境的源头。

但打铁除了烟尘的问题,还有更扰民的噪音污染。

大晚上的敲敲打打,要想不被邻居投诉,那是不可能的。

齐铁川心情不好的时候,打铁是最好的发泄途径。

帅爸爸心情不好,是非常小概率的事件。

齐遇不知道自家爸比,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必须要在大晚上打铁发泄。

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的齐小遇同学,就一声不吭地在一旁安静地陪着。

可是呢,打铁,首先得要有铁。

今天的铁匠炉就那么空烧着,里面一点东西都没有,要怎么敲打着发泄情绪呢?

“帅爸爸,要不要我找根铁棒放到炉子里面去烧?”齐遇试着出声询问。

“女孩子是不可以靠近铁匠炉的,万一烫到了,身上留下个疤,就不漂亮了。”

“你赶紧睡觉去,爸爸在等人,还不知道要用到什么材料。”

齐爸爸让齐遇去睡觉。

通常说完这句话,齐铁川就会陪着自己的女儿上楼,这会儿却是眼睛都没有离开电话旁边的电脑一下。

齐铁川盯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U型图纸,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那种盯。

仿佛要把电脑屏幕看穿似的。

齐遇越发感到奇怪。

可更奇怪的事情还在后面,爸爸等的人,居然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还是个女人。

和不会中文的美美哒外国大美人一起来的,是人傻钱多的宦官小哥哥。

齐遇直到人来了之后才搞明白,人家是专门从香港开车过来,找帅爸爸修复两块断裂开了的马蹄铁的。

一听到铁字,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齐遇就来了兴致。

这是生在打铁世家的齐遇,与生俱来的铁匠基因在燃烧。

这两个断裂开来的马蹄铁,属于一匹既幸运又不幸的马。

这匹马生下来就有严重的缺陷,两个前蹄的蹄踵高度要比正常的马儿单薄很多。

这种先天不足的马,舟骨区尤其是蹄骨两侧非常容易受伤。

是比人类的扁平足之类的问题要严重得多的运动功能障碍。

浪费了世界冠军“父母”传承到这匹马身上的赛马基因。

但这匹马儿又是一个天生的舞者,有超越“常马”的音乐感知能力。

在人穿盛装,马跳舞步的最优雅的体育运动——盛装舞步里面,简直就是天生的王者。

虽然不能参加速度赛马,却能用最短的时间,完成场地障碍的比赛。

这匹不幸的马儿,很幸运地遇到了好的马主和好的骑手,在一个很厉害的钉掌师的帮助下,获得了一对经过专门设计的马蹄铁,用来矫正马蹄的先天缺陷。

或许是因为基因突变,这匹错过了速度赛马的年纪和可能的,有先天缺陷的马,在三岁之后,慢慢成了马术三项赛的奥运马。

遭遇马蹄铁断裂的这匹马。来参加奥运会之前的一个月,刚刚换了一对新的马蹄铁。

正常来说,马一年换一两次马蹄铁就够了。

为了应对这匹马儿的特殊状况,团队还特地带了一对备用的马蹄铁。

这匹马的团队,已经足够用心,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马蹄上的那一对和备用的一对马蹄铁,到了香港之后,就相继裂开了。

一匹马儿的奥运之路,说是黄金堆出来的绝对算是轻的,说用钻石堆出来都不算太夸张。

但凡练的是奥运会项目,多半运动员都会有一个奥运梦。

梦想都有过,能够参加奥运会的人,注定是凤毛麟角的。

超过99.99%的人,终其一生,都没可能拿到奥运会的入场券,就算换国籍都不行。

奥运难,难于上青天。

即便如此,人类能够参加的奥运项目,其实还是很多的。

不仅有夏季奥运会,还有冬季奥运会。

换成一匹马想要获得奥运会的参赛资格,要经历的铁定不止九九八十一难。

青天之上,难的平方。

难度系数超过99.9999%。

要有足够的天赋,要遇到好的育马师,要有看得出天赋的驯马师,还要在一岁的时候,在拍卖会或者私人交易的场合,得到一个好的马主的青睐。

最后还得遇到一个拿到奥运会参赛资格并且愿意带着这匹马参赛的骑手。

平方之上,是难的三次方,简称“难幂”。

无病无灾地过五关斩六将是不够的,还必须要运气爆棚地过八关斩九将,然后再十、十一、十二这么一路下去斩杀下去。

等到这些条件都达到了,跑赢真正意义上的千军万马,来到了奥运赛场。

还得保证没有任何突发状况的发生。

参加奥运会的选手,人要是不舒服,只要你自己觉得没有问题,完全可以带病继续参加比赛。

可如果兽医觉得你的马儿状态不好,那就不好意思,怎么从世界各地运过来的,就要怎么运回去。

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骑手和他们的支持团队虽然也会感到不甘,却绝对不会反抗。

在马术运动中,“马权”是高于骑手的“人权”。

骑手们的不甘,更多的是遗憾。

但没有人会后悔做这样的决定,马术是一项特别的体育运动,骑手们无一不和自己的马儿有着深厚的感情。

谁不会希望自己的马,因为一次比赛,而断送了整个运动生涯。

所以,就算是钻石堆出来的,骑手们也都会毫不犹豫地接受监测马匹健康状况的兽医的意见。

一匹马的国际长途“公务舱”运输费,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人类公务舱票价能够搞定的。

马匹身体状况欠佳,导致骑手在比赛开始前的最后一刻放弃比赛,在马术比赛里面并不罕见,也不会太过让人难以接受。

可因为人为的团队疏忽,导致马蹄铁出了问题,葬送了一匹马和一个骑手的奥运梦,就不是一件太容易让人接受的事情。

2008年8月8号傍晚检查的时候,才发现特制马蹄铁和备用的那一对都出了问题。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就要开始北京奥运会马术项目三项赛个人赛的盛装舞步比赛。

骑手的团队考虑到这匹马的特殊情况,连钉掌师都带来香港了,可是没有特制的马蹄铁可供替换,钉掌师再厉害,那也只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个时候再回澳大利亚找给这匹有先天马蹄缺陷的奥运马定制马蹄铁的公司,肯定是来不及的。

先不说人家周末不上班,就算是愿意破例在周末给加个班,也肯定没办法赶在比赛开始之前的马匹检查时间给送过来。

更何况那是一家高科技的马术运动用品定制公司,本着对自己的每一个产品负责的态度,特制马蹄铁在出厂之前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测。

忽然之间断了两个,别说来不及,就算当时做的还有多的,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送过来香港。

让马蹄有先天缺陷的马,在没有佩戴矫正功能马蹄铁的情况下,参加奥运会这么高强度的比赛,受伤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骑手很是绝望。

除了明天一早宣布退赛,就再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这种时候,买醉便成了绝望者最好的安慰剂。

==========

【《骑遇》签约了,飘飘不再是厉害到飘起,而是直接厉害到冲出宇宙,呃,不对,是飞仙星了。】

【白银盟主是白金作家这件事情,感觉可以从签约一直炫耀到完本~深情表白@小刀锋利】

感谢爱爱,幻羽呀,徐晴万里,墨尔粉徐晴万里打赏盟主。

感谢闷骚N旧殇口、萧潇潇雨打赏舵主。

感谢千殇别的第一个打赏,让飘飘知道改了签约状态。

还有魂殇情殇、姑苏三月的小跟班、desirachen、神朝·子非鱼、有蝶未归、吃货最怕做饿梦ing的打赏。

《骑遇》是一个深藏心底的,关于马术的爱情故事,希望不会让你们失望呀~

第七章 享誉国际

年过不惑的骑手约了自己的好基友——宦享的爸爸宦琛北,去香港的兰桂坊买醉。

宦琛北就带上了已经成年五个月,刚刚从丹麦飞抵香港的宦享。

骑手一边点酒一边“哭诉”,他的爱马遭遇马蹄铁断裂“悬案”。

迫于无奈,骑手必须要放弃明天一早六点半就要开始的奥运马术三项赛的盛装舞步比赛。

到了酒吧才搞明白情况的宦享,就成了更加需要买醉的那一个。

宦享原本即将到手的“奥运会历史上最年轻马主”的记录,也将随着这匹马明天一早的退赛,而化为乌有。

十年前,宦琛北第一次带宦享参加澳大利亚英格利思赛马拍卖行的拍卖会。

那会儿的宦享还是个和现在的齐遇一般大的,坐不怎么住的,调皮的八岁小男孩。

宦琛北在拍卖行里面拍卖,宦享小朋友在马场里面闲逛,逛着逛着,就撞到了一匹马。

原本情绪低落,耳朵向后放平的马儿,忽然就竖起了表示很感兴趣的耳朵。

宦享并不了解马的这个“小动作”意味着什么,但对这匹忽然,并且追着他不放的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宦享小朋友执意要了这匹马。

宦享不知道这匹马的马蹄有缺陷,也不知道缺陷马是没有可能进入正常赛马的拍卖流程的。

赛马是一项古老的运动,马术运动也被称为“国王运动”。

在赛马世界里面,有很多约定俗成的骑士精神。

除非是那种特别菜鸟、特别自命不凡、又钱多到没地方花的初次投资者。

正常的买马的时候,都会找一个懂行的顾问。

顾问会提供相关马匹的咨询服务,帮助完成购买,安排兽医检查,以及购买完成以后的诸多后续程序。

如果顾问给买主推荐购买一匹马蹄有严重缺陷的马,那么这个顾问积攒多年的职业声誉就会化为乌有。

想要拿到顾问的资格,需要艰苦卓绝的努力,因此有资质的顾问都非常珍惜自己的羽毛。

绝对不会出现故意以次充好的情况。

八岁时候的宦享,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就是看上了这一匹压根就不在拍卖名单上的马。

这匹马已经被好几位兽医判定马蹄有严重的缺陷,被安排在马场极其偏僻的角落,孤零零地吃着干草。

一匹缺陷马是没有资格出现在中央马场,一边“走秀”一边向买主们展示自己天赋的。

那一次,宦琛北一口气拍下了四匹赛马,都是那些父系母系在赛马会上战绩优异,并且已经表现出些许天赋的优质赛马。

每一匹马的成交价都超过了五十万澳币。

因为宦享的意外坚持,宦琛北只好向英格利思赛马拍卖行的管理人员询问儿子看上的那匹马的情况。

拍卖行的高级经理直接把那匹缺陷马当成“添头”,送给了宦享。

有着严重“扁平足”的赛马,如果没有存了骗人的心,顶天了也就小几千块钱澳币的事情。

说得更加直白一点,这样的马就是吃白食的。

买主必须要站在“马道主义”立场上,花钱养着,在明知道不会带来任何的利益的前提之下。

当个添头送出去,就不会留下交易记录,也不会存在把劣质马拿出去卖的不良信用记录。

英格利思对宦享唯一的要求,是不要虐待这匹马,让它正常地生老病死。

八岁的宦享就这样有了自己的第一匹马,并且取名叫【享誉国际】,用来表达他对“平足马”不应该有的期待。

澳大利亚的赛马业非常发达,在全世界也是数得上号的。

第一不敢说,前三绝对是妥妥的。

能在“孤单南半球”把赛马业发展成这样,得益于澳洲对马匹所有权没有过多的限制。

无论你是谁,也无论你身在何方,你都有权在澳洲拥有一匹赛马,成为马主。

在日本和香港就没有这种待遇了,成为赛马会的会员,拿到马主的资格,都是要求高又麻烦的事情。

宦琛北之所以会答应儿子的坚持,是想着,这种有缺陷的马儿,也不需要配备专门的育马师、驯马师,更不需要安排私人兽医,说破了天,也就是多口草料,让负责托管的马场顺带着照料一下的事情。

却不曾想,那几匹他花了五十,甚至上百万澳币买过来的马,最终都比不上“不配”拥有身价的、身残志坚的【享誉国际】来的有前途。

宦享也因此得到了天才伯乐的美名。

当然这个美名主要是说给宦琛北听,用以安慰他屡屡受挫的赛马投资之心。

宦享并非是一个天生爱马的人,他之所以会接触这些,完全因为他的父亲带他来。

宦享也没有天才到八岁就能看【享誉国际】不为人知的天赋,他顶多就是个误打误撞,单纯地觉得这匹马的眼睛很深邃,很漂亮。

马儿有着冠绝哺乳动物的眼睛,陆地上再也没有比马眼睛更大的哺乳动物。

宦琛北其实也同样不是一个喜欢在马背上奔驰的人,他把购买赛马当成是一项纯粹的投资。

投资赛马,成为马主,在澳洲的门槛并不高。

如果有一百万人民币的闲钱,就可以到澳洲投资赛马。

当然了,一百万人民币的入门级投资,肯定是买不到那种父系母系都很厉害的名马之后。

入门级只能花三五万澳币买一匹有潜力的马,再有个一两万澳币的养马年支出。

在澳洲,一匹赛马只要能够拿下一个最初级的周六城市比赛,就能帮自己的主人赚回一年的成本。

等到这匹马的天赋开始展露,在澳洲人民最为热衷的赛马运动中取得一点又一点的成绩,扣除给驯马师10%的提成,有很大一部分的奖金都会回到马主的口袋里。

赛马跑赢的比赛越多,马主的口袋就越是沉甸甸的。

买马,已经成为很多中产阶级在澳洲的投资热点。

如果运气足够好,遇到一匹能够在赛场上所向无敌的马,赢回几千万美金的奖金,也不是天方夜谭。

当然,对于一匹天赋卓绝、战绩优异的马来说,几千万的比赛的奖金,只是这匹马帮马主赚到的钱里面很少的一个部分。

顶级的赛马,两岁就能开始拿冠军,三岁就能退役当爹。

要是做了种公马之后,能孕育出几个厉害的后代,那简直就是赚钱如流水的感觉。

曾经。

有一匹在大陆叫【北方舞蹈家】,在香港叫【北地舞者】的种公马。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北方舞蹈家】的配种费就高达一次一百万美金。

而且,还不保证有活驹。

完事连屁股都不拍一下就离开。

至于母马能不能怀孕,那是母马和母马团队的事情。

【北方舞蹈家】的能力极为出众,一年能孕育出一百多匹小马,再加上那些母马不争气的。

【北方舞蹈家】的赚钱能力,强大到马主数到手抽筋都数不过来。

说什么赚钱如流水,简直就是侮辱【北方舞蹈家】的能力,摆明了是赚钱如山洪爆发。

纯血马【北方舞蹈家】超强的基因繁衍能力,使得今天全球顶级速度赛马比赛的胜出者,几乎都是他的后代。

一匹马只要能够在职业生涯,为自己赢得足够多的荣誉,那么退役之后的配种费都会是天价。

即使战绩不佳,能在退役后生出十匹战绩好的子女,那配种费也会慢慢直冲云霄。

尽管无马能出【北方舞蹈家】之右,但几十万美金一个活驹的配种费,却是【北方舞蹈家】的很多优秀子孙都能够做到的。

当然了,出身名门的马儿,就不是那种有一百万人民币闲钱的入门级投资人,能够买得起的。

再怎么天才的父母,都有可能生出平庸的小孩,在马儿的世界里面也是如此。

【北方舞蹈家】卖得最贵的儿子,拍卖成交价格超过一千万美金的【Snaafi舞者】,就平庸到连赛场都没有踏入过。

投资赛马风险极高,血本无归的比比皆是,但回报同样诱人。

投资赛马会上瘾,越来越多的无国籍富豪,在投资赛马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陷越深。

宦琛北就是其中之一。

宦琛北不爱在马背上飞驰,甚至很少骑到马背上去。

但既然都把赛马作为自己多元化投资的选项了,肯定是希望能够有足够回报的。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宦琛北在澳洲赛马业的投资,就属于血本无归的。

好在他儿子比较“争气”,随便在拍卖行的外场遇到一匹无人问津的“次品赛马”,居然能表现出完全不应该有的马术天赋,没有【北方舞蹈家】的基因,却成为了盛装舞步赛场上的天生舞者。

要知道,赛马和马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领域,速度赛马,三岁就能到退役的年龄,而盛装舞步的马,多半三岁才开始训练,九岁出成绩算早,十一岁才开始是黄金年龄。

这也是为什么,【享誉国际】能在十年后,出现在北京奥运会的马术比赛上。

【享誉国际】的横空出世,让宦琛北多多少少赚回了一点在马主圈的面子。

要知道,【享誉国际】作为以速度著称的纯血马,根本不是适合马术运动的马种,更何况还有先天“扁平足”的问题。

【享誉国际】的横空出世,堪称基因突变的奇迹。

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香港马术比赛,是非典型马主宦享,第一次被邀请见证自己名下奥运马的“马生”巅峰时刻。

宦享为了【享誉国际】的比赛,特地从丹麦飞来香港。

谁曾想,还没有来得及认认真真地看一次现场,就直接被带出来买醉。

宦琛北已经习惯了他的马都不争气的事实,但宦享就只有【享誉国际】。

宦享在丹麦生活,【享誉国际】在澳洲接受骑手和训练师的训练。

一直以来,和【享誉国际】有关的一切养育、培训、比赛事宜都是宦琛北请的专业团队在打理。

从来没有为【享誉国际】的成长尽过一份力的宦享,觉得自己应该要做点什么,才能担得起马主这两个字。

宦享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想到了齐遇。

想到了她嘴里,那个无所不能的【齐家铁铺】第七代传人齐铁川。

对于宦享来说,这是一通如假包换的死马当活马医的电话。

第八章 非典型马主

齐铁川在电话里面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之后,给出的答复是,可以把马蹄铁送过来试着修复一下。

事关奥运,没有见到实物之前,齐铁川不敢打包票。

宦享人都还没有来得及在兰桂坊的酒吧坐下,转身就开着他的那台两地牌照的车,直接从香港,把全都断裂成两半的马蹄铁给送了过来。

和宦享一起过来的那个金发碧眼的美女Ada,是【享誉国际】的私人兽医。

从不配拥有上赛马拍卖会的资格,到拥有自己的私人兽医和一整个支持团队。

【享誉国际】用自己的实力,书写了一部“马类”的逆袭传奇。

千里马需要伯乐,会跳舞的马,又何尝不是?

一匹能把舞跳得比人类还有节奏感的马,值得所有的优待。

Ada作为【享誉国际】支持团队里面,唯一一个,事先办了大陆签证、可以跟着宦享一起从香港过来的人。

显然会比宦享这个对【享誉国际】的健康和训练状况知之甚少的非典型马主,要更加了解【享誉国际】的马蹄情况。

“修复这几个马蹄铁的裂面,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齐铁川看到了断裂开来的实物之后,给出了正面的回复。

Ada一听说可以,就直接上来给了齐铁川一个热情的“熊抱”,把齐铁川给吓得够呛。

外国人打招呼和表达感谢的方式,对于齐铁川这种土生土长的“世家子弟”来说,多少都有些惊世骇俗。

要不是Ada松开得够快,齐铁川手里的马蹄铁都能直接被吓得掉在地上。

好不容易让自己魂归肉体的齐铁川对宦享说:“修复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完成,但没有足够的检测时间,没办法确定马蹄铁断裂的原因,这样就不能保证修复之后的马蹄铁还会不会再次断裂。”

宦享把齐铁川的话,翻译给Ada听。

Ada的反应却是——不听不听我不听。

一听说能够修复,Ada就已经喜出望外地给骑手和【享誉国际】团队的其他人打电话去了。

齐铁川提出的解决方案,是他在修复这两对马蹄铁之后,再打一对新的出来,让Ada拿去香港给钉掌师看一看,是手打的更好,还是之前机器做的更合适。

Ada选择对此充耳不闻。

这么短的时间,手工打一对新的马蹄铁,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享誉国际】使用的马蹄铁和马蹄钉,都是特别定制的,必须要做到严丝合缝,才有可能不让【享誉国际】生来脆弱的马蹄受到二次伤害。

用于【享誉国际】运动功能矫正的马蹄跌都是经过仪器精密测算并且最终一体成型的,这样的高科技订制品都能开裂。

匆匆忙忙手打的一对特殊功能马蹄铁,是绝对没有可能改善【享誉国际】的马蹄健康状况以及平衡的问题的。

齐铁川用来回应Ada质疑的,也是同样的充耳不闻。

作为一个【齐家铁铺】的第七代传人,齐铁川一旦进入到工作的状态,就开始心无旁骛。

除了年幼时候的齐小遇同学的哭声,没有任何声音,能够打断齐铁川打铁的节奏。

帅爸爸一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修复断裂马蹄铁的程序,一边就开始烧适合打造马蹄铁的铁块。

齐家祖传的打铁绝技,在二十一世纪,还是第一次被世人寄予如此殷切的厚望。

一套行云流水般的打铁技法,看的金发碧眼的兽医Ada目瞪口呆。

她差点都以为自己看的根本不是打铁,而是非物质文化遗产打铁花。

Ada一出手就是一张一万澳元的支票。

齐铁川没有接。

比起钱,他更喜欢肆意打铁的这个状态。

也有邻居嫌吵过来准备投诉的,一听说是给国外的奥运选手打造马蹄铁的,瞬间就不明觉厉,自发地充当起给后来的邻居们解释的工作。

邻居们的眼神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意思——齐铁川居然还有这本事。

“你们先把这几对马蹄铁拿回去,要是好用再给钱也不迟。如果没有用,我也不好意思收你们的钱,你们赶紧回去准备奥运会要紧。”齐铁川让宦享帮他把话翻译给硬要把支票塞给他的Ada听。

马蹄铁事件就这么告一段落。

因为时间太过紧迫,齐爸爸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在给哪一匹马打造马蹄铁。

第二天一早,齐遇打开电视,看奥运会的马术三项赛的盛装舞步比赛直播。

硬是连马蹄铁的样子都没有看到。

转播的角度,是要看人穿盛装,马跳舞步,至于马的蹄子下面踩着什么,压根就是连镜头都不配拥有的。

从来都没有看过马术比赛的齐铁川和齐遇,直到“非主流”的奥运会马术直播信号,被其他陆续开始的主流、并且热门的比赛项目给切换掉了,还都是两眼一抹黑,完全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马术这种“过度高雅”的贵族体育运动,像齐家父女这样的草根打铁世家出生的人,是压根就没机会鉴赏的。

就算逼着自己看了,也不可能有足够多的鉴赏细胞。

铺天盖地的奥运报道里面,更是没有一丝的关于奥运马蹄铁事件的消息。

说到底,除了马主、骑手以及马的支持团队,压根也就不会有人去关心,参加奥运会马术比赛的马,蹄子底下踩着的马蹄铁是什么样的一块马蹄铁。

有更多的“普通观众”甚至根本就不知道,马蹄是脆弱到必须要上马蹄铁才能放心使用的“易耗品”。

马若无蹄,何以为马。

养过马的人都知道,没有钉掌师,马蹄就是一个用两下就坏的“没用的东西”。

可这些都是业内人的共识。

放到大众媒体领域,别说齐铁川在马蹄铁断裂事件之后依然默默无闻,就算原先给【享誉国际】设计特殊功能马蹄铁的那个钉掌师,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姓甚名谁。

除了真正和马匹有过交集的业内人士,普罗大众完全都不可能意识到马蹄铁的重要性和钉掌师存在的价值。

北京奥运会的马术比赛进行到第五天,Ada又来了一次送支票。

这一次宦享小哥哥没有一起来,听说是已经回丹麦念书去了。

Ada带过来的,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外国翻译,水平也比较有限。

虽然确实会说中文,但说话磕磕绊绊的,经常都有点词不达意。

齐遇从零星拼凑出来的内容里面,知道了Ada说的话里面的意思。

【享誉国际】在三项赛个人赛的盛装舞步比赛里面,取得了相当靠前的名次,被齐铁川修复好的马蹄铁,相当的好用。

可惜的是,在第三天进行的【享誉国际】同样擅长的马术三项赛越野赛里面,再度遭遇了马蹄铁断裂,以至于成绩大受影响,【享誉国际】差点因此受伤。

在最后进行的三项赛场地障碍赛里面,【享誉国际】换上了从澳洲加急送过来的定制马蹄铁,虽然取得了决赛资格,马蹄铁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断裂了,【享誉国际】最终的成绩排在十五名开外。

奥运冠军谁都记得,前三名能上领奖台的,记住的也不在少数,但能记住第几十名的,多半都得是和选手有密切关系的家人或者教练什么的。

【享誉国际】没能在北京奥运会的马术比赛场上享誉国际。

比赛结束之后,Ada就要随着团队一起回去了。

为【享誉国际】定制马蹄铁的公司,开始寻找断裂的原因。

包括【享誉国际】需要马蹄铁的特别构造,材料原因,香港的天气原因,等等,综合所有的元素,进行分析。

听到马蹄铁再度断裂的消息,齐铁川有些失落。

他没有收下Ada给的那张支票。

既然马蹄铁又断裂开了,那就说明还是他的技术不行,没有帮上什么忙。

Ada解释说,不是修复好的地方又断裂了。

修复好的裂面依然很完美,甚至肉眼都看不出来有断裂过的痕迹。

断裂的是另外一个新的位置。

Ada说话也不好好说话,一激动就要上来熊抱,弄得齐铁川只能面红耳赤地收下了Ada的支票。

山下的女人不恐怖,外国的女人才恐怖。

从小就接受打铁世家传统教育的齐铁川被Ada吓得不轻。

好在,齐铁川收下支票之后,不再需要表达自己“殷切”的感激之情的Ada,变得正常了许多。

Ada让翻译解释,团队最终没有选择在奥运会的时候,给【享誉国际】换上两块没有经过钉掌师和支持团队验证的纯手工马蹄铁。

马蹄铁是需要磨合和调整的,尤其是对于情况特殊的【享誉国际】来说。

马蹄铁几乎能和【享誉国际】的运动生涯是划上等号。

在旧的马蹄铁已经修复的前提之下,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险。

Ada还特地安慰了一脸挫败的齐铁川,说她会把那两块马蹄铁带回去,在适当的时候让【享誉国际】戴上去试试。

铁匠和钉掌师,算得上一脉相承,在国内即将消失的职业里面,双双名列前茅。

原本的积蓄,加上奥运马蹄铁的那张支票,齐铁川就有了足够的钱,把已经被认定为危房的“齐家铁铺”推倒重建,并恢复到鼎盛时期的模样。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要和【齐家铁铺】一样,回归到原点,就好像谁也没有来过,什么事情也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到一个月之后的一通电话。

 

未完待续。。。

 

试读到这里就结束啦,如果您喜欢,可以自行前往其它网站下载阅读,关注我,不迷路,定时推送,不再书荒,微信搜索公众号“经典完结小说”,欢迎订阅关注哦~


置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