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色倾城封面图

香色倾城

常书欣

现代都市

117.61 万字

2013-01-06 完结

吃喝是为了活着,活着首先得吃好喝好,讲究点说,那叫色香味形意养缺一不可。虽然吃喝是为了活着,但活着可不能光为了吃喝,玩和乐也不能缺。圣人都说了:食、色,性也。通俗地讲,那是教诲咱们好吃好喝之余,别忘了找个靓妞陪着,那样吃得高兴、玩得惬意、活得舒坦。简而言之,《香色倾城》就是这种有品位的吃喝玩乐,咱高雅地总结一句:这就叫生活!

第一章 谁人不识天雷哥

毕竟春天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欣欣向荣的景像在莘莘校园里看得格外明显,告别了潞州这座北方城市的春寒料峭,似乎连阳光也显得格外和煦,拂面的春风里带着暖暖的气息,轻轻地抚过林荫的树、休憩的草坪,偶而有朗朗书声的教学楼,浓浓的学术气氛中,经冬的草坪在回复着生气,已经抽绿发芽的枝条沿着学校笔直的水泥路两旁油油地招摇,嫩黄泛绿的颜色恰如换下了冬装的学妹学姐们,萌萌得惹人爱怜。

沿着这条林荫道的尽头就是潞州学院的教学主楼,楼前与春色相映成辉的是一尊思想者的雕塑,底座上铭着师范类院校常用的八个大字:德高为师,身正为范。

下课的铃声响了,恰如突来的喧闹声音惊走了雕塑头上叽喳的雀儿,随着声起,从各楼门里涌出来的学子,青绿单调的校园顿时增添了一片片姹紫嫣红,黑的是如墨的长发在飘洒;蓝的、白的、黄的是细薄的纱巾在飞舞;或红、或绿、或紫、或粉的五颜六色,是各色的裙装在摇曳,叽叽喳喳的声音偶而会夹杂着银铃般的笑声和打闹声,不知道是讨论刚刚课上的内容还是在谈着什么闺中秘事。

咦?难道都是女生!?

没错,入眼几乎都是,偶而有几位男生,在被这五颜六色淹没了,事实上潞州学院的前身就是一所师专,生源男女比例失调严重。据说在这所学校,“泡妞”这词用的时候不多,为什么呢?妞已经取得了泡的主动权,被泡的往往是男生。

下课了,脚步加快了,宿舍、教室、餐厅三点一线的生活向来一成不变,人流涌向宿舍,不多会就见得又涌出来,各人的手里多了个花色各异的饭盆,女生宿舍离餐厅近,脚步匆匆间反倒是女生更快,不快不行呐,女生们心里都明白,食堂里的菜和潞院的男生一样,去晚了就没了,不快怎么行?

隔着两幢楼是男生寝室,陆陆续续从宿舍门里出来的三三两两,明显比成群结队的女生队伍差了不少,更何况还有一部分根本不到大食堂,三五搭伙到校外的大小饭店搓一顿,其实男生们私下也经常说到学校大食堂的菜,同样也拿本校女生作比喻,什么意思呢?数量着实不少,质量实在够呛。

闲话少说,一上午课下来,还真饿了。

外面的大小饭店再好也容纳不下几千人,学校的大食堂再难吃也不缺凑合的学生,这不,生化系几位男生回宿舍迟了一步,照样拎着盆子准备到食堂凑合一顿午餐,快步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本来快跑着,却不料其中一位小个子拉拉两位同伴,停下了,这人一指身前几步之外,很乐呵、很猥琐地指着,像是看到了猴戏一般,那两位同时也顿着脚步了,一位尖下巴高个子的笑着小声问:“这是咱们学校天雷滚滚的天雷哥?”

早先看到的眯眼笑着点点头,这三位心有默契地把人名和真人对上号了,大学里奇人异士还真不少,有关这位天雷哥打反恐打到昏厥,喝啤酒喝到吐血的故事时有所闻,某一次和人打赌输了大冬天穿着裤衩,围着女生宿舍奔了一圈,那可是很多人亲眼所见。

这还不算最雷的,据说这哥们给女生写情书从大一到大四,写了四年愣是在这个遍地女生的潞院没接到一份回信,最后急火了干脆往两幢女生楼前贴了张照片加“征妞启示”,中心意思是哥郁闷加寂寞,求泡求骚扰,后来骚扰的确实不少,不过不是妞,除了搞恶作剧的男生就是系里和学生处找这位有伤风化的货谈话。因为这些事天雷哥被公认为潞院新时代二逼青年的领袖,多年来无人憾动其地位。。

三个人亦步亦趋慢慢凑上来,相视间心意相通,估计都有撩拔一下天雷哥的心思。据说天雷哥也有个好处,人缘特别好,不管认识不认识,谁搭讪也是乐呵呵的,而且脑瓜和美特斯邦威一样,不走寻常的路,要不怎么叫“天雷”呢,那意思是雷语惊人,经常来个震耳发聩。

“雷哥……看什么呢?”

小个子的从左边凑上来,看着天雷哥,陪着笑,那位雷哥正拿着电子书看得津津有味,抬眼间另外两位对他不甚熟悉的近处一看雷哥长相,马上也有了判断,这哥们一斜眼,两个腮帮子不一般高,而且眼珠不是往一个方向瞅,整个脸像雹子打坏的南瓜没长成。手蜷着,有明显鼠标手的特征,至于体型早看到了,像个中间鼓的高脚杯,肚子特别大,乍一看,你不得叹服造物的神奇,丑得这么可爱的人都造得出来。

还有更可爱的是,这位一听有人喊哥,乐呵的把电子书一递给那小个子大方地道:“看书呢……给你看看,《异界之无敌升级》,可好看了。”

得,这哥们敢情不是有点二,是很二,价值大几百的电子书立马就要送人。这么大方反倒让小个子不好意思了,推拒着陪着笑:“别别,我们学化学的,这类网络小说可看不懂。”

“哦……”那天雷哥左瞅瞅小个子,嘴里嗯着,扭头又瞅瞅右边的一个尖下巴一个中分头,知道是同楼的男生,这斜眼觑人的动作实在不给人好感,不过仅仅是一瞬,让别人更恶的感觉来了,天雷开始放了,看着三人恍然大悟般一指高个子,郑重地道:“我明白了,不愧是生化系的,个个长得像生化危机里出来的,看不懂很正常,网文不是谁都欣赏得了的……”

“我……靠……”那被指的高个子脸色泛青,肚子一阵痉挛,本来找乐子,不想被人当乐子涮了,偏偏你看着这天雷哥的白痴样,气都撒不出来,眼看着要起争执,小个子赶紧上前一步,拉住了同伴生怕起了争执,边走边问自得其乐的天雷哥附合道:“那是那是……天雷哥,你看的这本,我好像没听说过,说的什么呢?”

小个子纯属逗人,撩着天雷哥发言,却不料这一下逗撩拔了G点了,那天雷哥听到此处,更乐了,仿佛博学大儒开坛讲座一般一摆手:“……你们听说过的都是有名的书,那没意思,老套的,升级打怪一个模式,纯粹小白文。”

“不是吧,你看的那不叫无敌升级么?没升级体系还写个毛呀?”第三位中分头小伙不服气了,特别是听到小白这个字眼不高兴,经常在网上被人骂成小白给喷呢,你说被这么个貌似白痴的也喷一顿,简直是对咱智商的侮辱了不是?

“对,我看这本好就好在升级上……是个全新的体系。”天雷哥一扬电子书,根本没注意到其他人的感受,开始给生化系的扫盲了,看这三位不解,就听天雷哥放大声音介绍着:“知道这本书伟大而牛逼的主角是怎么升级的么?关键就在这儿。”

这么凛然一问,又是如此修辞,那三位被唬住了,下意识地摇摇头,天雷哥的审美标准,等闲人那理解得了。

天雷哥一乐呵道:“不知道了吧,告诉你们吧……伟大而牛逼的主角从地球穿越到异界,什么都没有带,就带了一袋地瓜干………在地球过得就是苦逼生活,结果到了异界还是过苦逼生活,你说这多杯具……不过峰回路转,在主角濒临绝望的时候啃了块地瓜干……突然,异变突生……”

天雷哥说得兴起,停下步来,双手一举,像在衬托这个伟大而牛逼的转折,那三位被唬得登时停下了,就听天雷哥也来了个峰回路转,眉飞色舞道:“地瓜吃进肚子,主角感觉到一股暖暖的真气散入四肢百骸,全身充满了力量,伤口好了,身上有劲了,精神头也上来了……一高兴一起身,哇,人也变帅了……他一高兴一动弹,哇,一下子就飞了几丈高……哇,原来靠地瓜干可以升级,一路升到逆天改命……哇……”

一连几个哇,天雷哥配着手舞足蹈的动作,说得凛然正色,声若破钟,煞有介事,看得出这代入感太强了,表演的太投入了,不经意间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者不少认识天雷哥,顾不上吃饭去了,都呲笑着停下步来看笑话,每每天雷哥一个做势哇地冲动一声,那三位旁听的都下意识地后仰,生怕被唾沫星子溅到,天雷哥简介一完,长舒一口气撂底了,嘿嘿一笑:“拽吧!?伟大而牛逼的主角就靠地瓜干告别了苦逼生活,在异界见了公的就杀,见了母的就插……我滴妈呀,爽歪啦,横行无敌啦。”

这么一扯,观者包括三位搭讪的哄堂大笑,那天雷哥也笑了,笑得如此开怀,以至于腮帮子和肥肚子上的肉一颤一颤。这当会,大家听明白了,敢情天雷哥已经有从小白向白痴升级的倾向。

越雷越白,这围观的却是越多,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思,生化系三位离得最近,笑得最欢,没等把这个乐子消化,却不料又有峰回路转了,兴起的天雷哥估计是觉得这么好的书都没人看实在有点明珠暗投了,一指他们三人,学着学生处训人的样子教导着:“这么牛逼的书你们都没看过,怪不得网文繁荣不起来,简直不懂欣赏,不懂欣赏怎么会成长?不会成长,你们永远都现在这么个苦逼样。”

又是一阵哄笑,此时笑着的目标倒成了那三位搭讪的生化系男,高个子的脸一阵青绿哭笑不得,心里有点后悔不迭了,听白痴讲故事,旁观者八成得把讲的、听的都当成白痴。眼见同楼的男生都捂着嘴看着几人笑,这哥们脸上挂不住了,赶紧拉着同伴道着:“走走……”

看来天雷滚滚,遇着就被雷倒的传言不虚,三位要走,那天雷哥还殷勤地邀着:“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后面的也给你讲讲……要不一块吃饭去,你们叫什么?我叫雷大鹏,有事到222宿舍找我玩啊。”

那三位却是不敢搭腔了,边走高个子边埋怨着,那小个子生化男却是笑道:“没事,大家都知道他是咱们学校二逼青年领袖……中文系*届二班、住二层222宿舍,宿舍里排行第二……全校你找不出一个比他更二的,敢说地瓜干升级文你们能看进去?”

那位有网文爱好的也乐了,不过高个子的摇摇头道着:“得了,别招惹人家,跟他说话都分不清谁更二。”

一个小小的插曲结束了,那三位生化系的男生消失了,后面慢步走的天雷哥雷大鹏看来还真是招惹的人不多,即便是同楼认识的,顶多笑笑而过。更多一瞧他那斜眼觑人的白痴样,都是远远的躲着。对于雷大鹏本人而言,已经习惯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和瞩目的中心,凡不跟他打招呼的,他都主动给你打招呼,一路自得其乐招呼了几声,等拐弯时才想起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对,很不对劲,雷哥看看自己两手空空,又抓耳挠腮想了良久,突然间灵光一现,一拍脑门,聪明了,想起来了,光顾欣赏伟大而牛逼的升级了,没带饭盆。

于是,天雷哥又扭头朝宿舍里回来了………

第二章 胡搅混赖蹭吃喝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你不傻,怎知道什么叫傻乐。

雷大鹏属于那种活得很有自我感觉,而且很自得其乐的一类,不过在别人看来是这货经常莫名其妙地傻乐。这不,回头往宿舍没走几步,又傻乐上了,虽然人站那儿像倒扣的大个南瓜,不过脸上眉开眼笑,还真赛过学校冬青丛里窜出来的喇叭花。

这么纯真无邪的笑容是为啥呢?

噢,明白了,饭盆自动来了呗。

就见得宿舍门里奔出来一个身薄个矮,身着校服,打着平头,脸上几个青春痘痘的小伙,一看就属于家境比社会环境还恶劣的那种。和雷大鹏很没特色了,这人一手拎两饭盆,边走边看着雷大鹏就不悦的喊着:“你能不能自个操点心,你也不能看网文看得吃饭不拿盆呀?那有什么看的,文理不通、情节没有、更可恶的还满纸错别字,你好歹也念得中文系,也不怕人笑话。”

“你天天讲文学理论,还不照样被人笑话成文艺青年,能差哪儿?”

雷大鹏乐呵呵地跟着同来的矮个子,同室同班的哥们,姓司名慕贤,听这名就够文艺的了,事实上人比名更文艺,经常抱着一堆唐诗宋词自叹自艾怀才不遇,偶而还舞文弄墨在校刊上写几首酸诗,起了四字笔名叫“慕贤胜寒”,这可不是高处不胜寒的意思,私下里司慕贤说这个笔名意思是要胜过韩寒,就这事,惹得雷大鹏直笑话这个文艺兄弟是二逼。

不过有些时候水火相容、冰炭同炉的事也不是就没有,大家眼里公认的二逼青年和文艺青年的代表反而是形影不离的伙伴。这不,两人勾肩搭背,直往大餐厅而来,雷大鹏无视司慕贤的酸劲,司慕贤已经熟悉雷大鹏的雷语,两人那像文青加二逼,简直是伯牙遇子期了。

这不,看着雷大鹏的傻乐呵劲,司慕贤关心上了:“大鹏,马上就开始实习了,还要准备毕业论文了,别一天光傻乐啊。动手开始了没有。”

“贤弟,这不难吧,实习找个单位盖个章,我爸就给办了。论文你就给办了,我着什么急呀?”雷大鹏给了个酸溜溜的称呼。

司慕贤已经习惯了,警告道:“别光想吃现成的啊,我决定这次不能再纵容你了,那是害你。”

雷大鹏无所谓地道:“不管拉倒,我找老大去,老大说到淘宝上买一篇。”

“剽窃抄袭都是可耻的。像你连抄都懒得抄,那是可悲的。”司慕贤语重心长地道。雷大鹏看了眼司慕贤,这种文艺调调听得耳朵已经起茧了,撇嘴不屑道:“少来了,你上周还说生活在这个时代都是可悲的,怎么今天光我可悲了?”

司慕贤一听噎了下,一摇头道:“算了……老大说的对,你是异界来的,没法和你争论。”

雷大鹏嘿嘿一笑,真有智商和口才胜人一筹的得意,虽然常有争得面红耳赤,不过并不妨碍两人一个盆里搅食,说说笑笑刚走到餐厅左近,两个人相视一愣,站定了。

笑容敛了、说话停了,两人互视一眼,眼神惊讶了,看来今天真是吃不上现成的了。

餐厅前哄着一堆人不知道在看什么,几扇对开的玻璃门前堵着一堆男生,正和前来打饭的女生说着什么,人乱嘈嘈的,从餐厅门口一直挤到外面的道上,不少女生懊丧地拎着饭盆往回走,小声地得相互窃窃私语着什么。

出事了!?肯定出事了。闲的蛋疼的大学生活就愁没事,雷大鹏一看有热闹了,扔下司慕贤傻不拉叽直往女生堆里凑,而且是竖着耳朵从背后往上凑,那样子要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罢灶了……谁带的头?”一位女生小声说。

“这谁知道,不过罢得好,餐厅里大师傅可坏了,打饭分人呢,看那个女生漂亮就多打几勺都不刷卡,活该。”另一位女生道,明显属于姿色不够换白食的水平。

女生扎堆小话多,又一位凑上来了,一指餐厅贴的大字报小声窃笑道:“你们看了没有,大学报上说,饭菜质量上不去,面片吃的人憔悴。豆化泡馍人心碎,此罢绵绵无绝期………落款是一位吃不饱的妹纸,太有才了。呵呵……”

有些人就喜欢热闹,雷大鹏绝对属于这类人,越偷听越有意思,冷不丁一位女生回头,和偷听的雷大鹏几乎凑到了一块,马上被雷大鹏斜眼高低腮的丑脸吓了一跳,“啊”声尖叫:“你干什么?”

一看是位质量磕碜的雀斑妹,偏偏还装得像受惊的小鹿状护着胸,雷大鹏白眼一翻道:“你喊什么?你喊非礼有人信不?”

那妞登时被气到了,一咬下嘴唇、再一翻白眼,脸上极度愤恨地给了雷大鹏两个字:“去……死!”

出了口气,拉着同伴就走,雷大鹏切了声,得意地一扬头,哥懒得和这号不入眼的妞斗嘴。不在乎。不过回头的时候却找不到司慕贤了,掂着脚来回瞅了瞅,这文青贤弟老毛病不改,站餐厅门口大字报前看着那副龙飞凤舞的字揣度什么。正往前挤的功夫,新乱子又来了,有个破锣嗓子在人群里煽动着:

“同学们,我们必须团结起来、为了我们的牛奶、面包而勇敢团结起来、反对涨价、反对脏乱差、反对非人待遇。”

“……同学们,我们该觉醒了,我们要勇敢的反抗那带有小强的食物………”

“对,我们花的都是父母的血汗钱,凭什么被他们剥削。”

“一个月涨了三次价,这那是剥削,简直是抢劫。我们要罢灶,一罢到底。”

有男有女,几个煽动声音在人群里起伏,最后一句却是一句模样很不错的妞挥着拳头喊了句,雷大鹏不知道是跟着群情激愤,还是看到妞了,有点兽血沸腾,大叫好着:“好,说得好……反对剥削、支持罢灶。”

拳头一挥,这应者没来由的应从,眼看着食堂里管事的几位在门厅口上张望,更多的男生举着拳手起哄:“团结起来,支持罢灶。”

几声过后,又有人带头敲着饭盆,有节奏地打着叮咚声,异口同声喊着:

“罢灶……罢灶。”

“罢灶……罢灶。”

十个人、几十人、上百人,连敲带打加上喊,声音一浪盖过一浪,这些年这等热闹的景像还真不多见了,雷大鹏看得兴高采烈,偏偏苦于饭盆都在司慕贤手里,没得可敲,这心里猫抓痒痒,恨不得找面大鼓敲来才有劲,赶紧地挤到餐厅门口,凑到司慕贤跟前要饭盆,司慕贤正看大字报,被抢饭盆,瞪了眼斥着:“干什么?”

“大家都敲盆,给我个盆敲敲。”雷大鹏乐滋滋道要抢个盆。司慕贤一闪身,没给,推了这货一把道着:“别起哄啊,别看现在蹦得欢,小心学生处将来拉清单,老大不在,你得听我的。”

似乎老大这名有点威力,这么一说,雷大鹏倒有点消停了,司慕贤手一指远处,雷大鹏一瞅,全身热血登时又凉了不少,远远地保卫科和政教处、学生处几位正躇踌着,这倒真不起哄了,跟着司慕贤看着那张大字报,几眼过去,倒是蛮有意思。只见上书:

【………同学们,你们饿了吗?你们这学期吃饱吃好过一餐吗?每天我们哪里是吃饭,简直是受虐,夹菜馍里的豆芽是生的,卤面用的面是霉的,萝卜白菜是带泥的,就这样的劣质菜还经常吃出小强来……就这样的劣质菜,他们还厚颜无耻涨价……同学们,你们肿么啦,还要忍受多久?………为了我们的健康、为了我们可怜的胃可和父母辛苦赚来的血汗钱,团结起来……】

字很丑,和雷大鹏的长相有得一拼,文理嘛也一般化,这么露骨和激进,看得司慕贤大摇其头。几眼看过,都是声讨食堂的檄文,大字报贴了若干张,雷大鹏回头看看司慕贤看得挺来劲,不屑道:“这有什么看的?走,跟着大家喊去。好容易有敢站出来的了,咱们得支持,不对,不能光支持,得声援。”

“别凑那热闹,我在看是谁组织的。”司慕贤一副独坐钓鱼台的稳当劲,似乎在揣度着什么,雷大鹏猛地想到了一个人,紧张地小声凑到文青贤弟耳边小声问:“贤弟,不会是老大组织的吧?”

“不会。”司慕贤很肯定地道,一指大字报点评着:“字写得太差,老大是完美主义者,绝对忍受不了这么涂鸦的字,所以不是咱们老大;再看文理一般,那几张打油诗都不押韵,不是咱们中文系的。”

“对,肯定不是,要咱们系的,都是酸不拉叽的,不卖弄几句得把他们憋死。”雷大鹏道。

“呵呵……说得对。”司慕贤笑道:“我想了想也不是英语系,英语系小资妞太多,最擅长勾心斗角、祟洋媚外,这个她们干不来……也不是生化系,生化系那帮人早被公式化了,这么激情的做法不是他们想得出来的。也不应该是历史系,那帮人死气沉沉的,自己都不团结。数学系的也不像,他们自己的小算盘都打不完呢。艺术系的吧,也不像,那系里女生都忙着为人民币艺术献身呢……这个……”

司慕贤连连否定了几个系,雷大鹏一听,眼骨碌转着,咬着食指也思考上了,不过明显考虑不出结果来,好奇地问:“那你看出来是谁?”

“当然。”司慕贤点点头,回头准备走了,小声道:“应该是体育系的那帮草包,写字写出来像狂草、办事不经过大脑,落款还写个吃不饱的妹纸……你瞅那字,像风刮倒的歪脖柳树,像妹子写的么?就性别是女的,肯定是体育系那个悍妇。”

几句点评,再看那八叉的破字,雷大鹏早呲牙咧嘴笑得眼睛直剩下一条线了,看来英雄所见雷同,走了几步,再四下看几位大个男生,雷大鹏倒觉得那分析多余了,体育系那帮草包果真有几位散在人群里鼓动着。

挤出人群之外,政教处的、学生处的、保卫科的早聚了十几个人,在外围喊着大家都散了,校方会妥善解决的。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有人来劲了,更有人趁乱喊着学校承包出去食堂有黑幕,而围观的女生又多,叽叽喳喳你说我问,把这群当不了家的搞在尴尬站在当地不知所措。

大学里的热闹不多见,平时顶多能见个墙角搂着亲嘴的,草坪上就地劈腿的,再不就是两女生争风吃醋你抓我挠,这么大规模的热闹,快赶上文化节了,挤出来的时候,已经挤得里三层、外三层那里都是攒动的人头,还真比平时就餐要热闹多了。司慕贤拉着依依不舍看热闹的雷大鹏直走到人群之外,雷大鹏尚自不悦地埋怨着:“别拽、别拽……我看会儿。”

“你少来了,别一会儿犯傻站台上讲话,让人抓典型。”司慕贤使劲拉着,其实还真有点担心同室这位雷哥往台上冲,以往不管校方组织的迎新生还是送老生,再不是学生自己打架闹事,总少不了雷大鹏来凑个热闹。其实雷大鹏还真有这个冲动,不过这时候明显时机已逝,眼看着校长那辆奥迪也停来了,各系的党委书记、系主任来了一大群,明显热闹持续不了多久了,这倒悻悻然道着:“算了,咱就不参与了,饿了。”

“外面吃去。”司慕贤道。

“等等……”雷大鹏站定,挠挠脑袋,征询似地道:“今儿可没人到大灶上吃,要不咱们去?”

“你不更是找刺激吗?”司慕贤一看餐厅门哄着,众目睽睽当汉奸,得犯众怒,明显行不通的,却不料雷大鹏嘿嘿一笑小声道:“那可未必,老大说了,别人想不到,咱能吃到,这才叫本事……我告诉你,今天是个吃白食的好机会……”

附耳说了几句小话,司慕贤一听,诧异地看着雷大鹏,话说聪明人经常办傻事,而傻人偶而却会办个聪明事,雷大鹏有时候缺心眼,可也不是傻得没边,比如说这办法好像就很可能。

司慕贤尚自怀疑着,雷大鹏早拉着人朝食堂的后门来了,到了门口让司慕贤站着,自己拿着饭盆掀帘而进,恰恰和一群穿着白罩衣、戴着白帽的大师傅对了个脸,大灶上一群男多女少的大师傅个个苦瓜脸如出一辙,

看样像事务长的正在商量对策,雷大鹏一进来,事务长糊里糊涂问:“干什么?”

“饿了,来打饭。前面人多进不来。”雷大鹏照实里说了,表情既诚实又白痴。明显地看到打饭的师傅们眼珠稍动,不过一个人毕竟改变不了全局,而且是这么个貌似精神有点问题的人,没人搭理这货,估计事务长正发愁怎么和校方和学生交待呢。

有时候,最雷人的就是实话实说了,雷大鹏又是诚恳一句道着:“别介个样子啊,虽然你们做的不好吃,没必要悲痛欲绝成这样吗?对了,反正今天你们这菜都得倒喽,还不如倒我肚子里呢?”

蠢人有个好处,正常人都不会和他争执,事务长一看是个这号人物,一摆手道:“自个去舀吧。”不待理会这位蠢头蠢脑的货色了。

雷大鹏乐颠颠地哎了声,直奔大不锈钢桶,连勺子抄底,舀了两饭盆,看这帮大师傅正发愁着顾不上自己,乐歪了,也不提刷饭卡付钱的事,端着饭盆得儿得儿小跑着溜出了食堂。出了门,一递给司贤弟一盆呲笑着:“看,全肉菜,白吃,他们愁得都没顾上朝我要钱……嘿嘿……走走,回宿舍吃去,晚上老大带咱们钓鱼逮王八,在学校呆得都快憋死我了……”

雷大鹏乐歪嘴了,司慕贤笑了笑,摇摇头,端着盆直觉得什么地方好笑得紧。

边走边吃着,不远处,罢灶还在继续着,走了几步,雷大鹏边往嘴里塞着食,兴致来时,还不忘举举拳头凑着热闹喊一声:“团结一致……支持罢灶……”

喊了几声,这声音粗喉大嗓直赛马嘶骡嚎,有点鹤入鸡群太特殊了,大概是引起了学生处的注意,司慕贤看有人朝这边看过来,赶紧地拉着瞎喊跟风的雷大鹏,两人端着饭盆,一溜烟直往宿舍里奔回来…………

第三章 哥仨个个有前科

潞州学院发生了学生罢灶的“严重事件”。

餐厅围观的学生没有散,这个非官方“严重”消息早上网了,特别是那几张龙飞凤舞的大字报被拍了照片哄传在校园网和潞州吧,据传好像还有市电视台、市报的记者上门采访,这下动静着实不小,校方紧急组织校办、学生处、保卫科、各系办从系党委到各班班主任再加上校后勤保障部门,一部分拦着采访的记者,另一部分人员全部通知到大餐厅开现场会了。

至于内容不甚清楚,会开了一个多小时,中文系几位刚出餐厅门,系主任王恒斌安排本系各班的几位骨干分子按校领导交办事宜,到各宿舍分头了解情况,草草刚说几句,背后有人喊着他,回头时,却是学生处史春槐处长在招手,后面还跟着本系大四二班的班主任任群老师和班里的团支书王华婷。

怎么个回事?王恒斌看到二班的班主任团支书懊丧的脸色,心里一跳,有一种隐隐的不详预感。大四二班是个重灾班,四年间开除了一位、跳楼自杀了一位,还有自杀未遂事件两例,至于谈恋爱争风吃醋,以及打架头破血流的事就更多了,一个班比王恒斌从教几十年发生的事都多,回头安排低年级的几位男女分头走后,迎上来有点疑惑地打了个招呼:“还有安排?史处长。”

“嗯,为了以防这事扩大化,校党委指示学生处参与善后工作……有几个重点班我们学生处配合你们系领导逐个走访。”史处长春槐名副其实,严肃和不苟言笑的脸色比老槐树皮颜色还要深,严肃的表情太久了,把脸拉得老长。王主任心里一咯噔,看了班主任任群一眼,任群有意识的躲避着系主任的眼光,自己带的班,没少给系里拖后腿,实在愧对领导。

得了,没好事。

果如所料,那史处长老生常谈了:“我们处里盯了各班几个活跃分子,你们系四年级二班那几位挂上号的,挨个走访一遍,那位叫雷大鹏的,老往女生宿舍贴启示出洋相的,刘干事看到他也在场煽动……还有那位写文章老唱反调的,把咱们学校捅省报上的,对,叫司慕贤……这个学生可了不得啊,还是什么吧主,在公安局信息安全部门都有备案。”

史处长扶了扶老式的黑框眼镜,拿着磨了几处边迹的小本子,本子和人一样老,上面记载着劣迹斑斑的学生,着重强调着:“最主要是这一个,叫单勇的,还组织过聚众静坐示威,名人呐啊,当学生能把老师拉下台,我还是头回听说……不能小看现在的学生啊,好的不学,有用的他学不会,把社会上一些不好之风全给带学校里了。”

任群班主任和王恒斌互视了一眼,这说得是一年前的事,起因是某公共课老师向学生推销书籍,作者当然是老师本人,在大学类似事件已经是大家都懂的潜规则,老师赚钱自个花,学生赚学分免得课被挂,这个生意是双赢。可偏偏有个不买账的,非把这事捅出系外,捅到学校、捅到教育局、捅到网上遍地开花,学校不得不处理了,只得做了做样子,象征性地给了代课教师个警告处分,调离原职。于是就有了学生搬倒老师的首例事件。

看来那位始作俑者才是史春槐处长着重要针对的目标,又历数了这位姓单名勇的学生若干劣迹,此人的份量一听就比雷大鹏和司慕贤加起来还要高。不但史处长,连系主任王恒斌和任群听得这个名字也有点犯病。

好在自己的学生,任群老师维护了一句道着:“史处长,这事咱们学校不是已经处理过了吗?再说和秦老师那事,这个确实是咱们师资队伍良莠不齐。”

任群这位温文的中年女老师,向来在学生中口碑不错,只不过维护得太过苍白,对象也不对。史处长从另一个侧面反驳着:“老师有错没假,可这从另一方面反映出,这些学生对老师根本就缺乏起码的尊重,任老师,你数数你们班这几个,劣迹还少呀?不能老护着学生,像这类调皮捣蛋的害群之马一定得严肃处理,以敬效尤。这都罢灶了,接下来就该****是吧?是不是还想把老师揪出来批斗批斗!?”

明显有点强词夺理了,没有调查就把问题归咎在二班这几位身上了。系主任王恒斌直撇嘴,史处长这又耿又拗的性格和经历有关,差不多就是特殊时期时候被学生批斗给留下的后遗症,之后对待调皮捣蛋的学生比阶级仇恨还严重,摊上这号学生,就是系主任、班主任也免不了要遭池鱼之殃。

这不,史处长很不客气地催促着:“走,你们系四年级就这三位,挨个调查一遍……小王,你是班里的团支书吧,这几个人在哪个宿舍,正好你们班主任、系主任都在,一起去。”

一问这话,班主任和团支书像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一种特殊的情绪,这个情绪马上被系主任的话证实了,无奈摆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都在一个宿舍。”

史处长也没想到说一窝里了,微怔了下,跟着王主任的步子向宿舍走来了。

这一行四人各怀心思,系主任走得最快,史处长个瘦高个佝偻腰紧步跟着,两人都阴着脸,进了宿舍门,所过遇到的学生都认识这位上个世纪穿越来的史处长,纷纷噤若寒蝉地躲过一边。不躲不行呐,这位史处长对学生除了校服以外的衣着,除了平头以外的发型,基本没有看得入眼的,你要敢穿个奇装异服或者留个前卫发型,那等着挨训吧。好在今天有心事,没揪着瞅不顺眼的学生,直朝二楼宿舍走来。

后面的两位慢慢地跟着,班主任任群小声问班里的支书道:“华婷,是不是222宿舍搞得?”

“这个……我也不知道。”王华婷抿抿嘴,眼色很为难。

“今天上午什么课,你见他们几个了吗?”班主任问。

“一节文学理论,好像没见着他们。”王华婷小声道,努力回忆着,确实想不起这几位来,也怪不得她,到了四年级翘课的越来越多,又是几个班的公共大课,只要不点名,少上十几二十几个人根本无从知道。

任老师叹了口气,没吭声。王华婷机械地走着,看了班主任一眼,这位教古代文学的任老师在学生中的口碑很好,既谦和又博爱,对学生很和霭,特别是那股子浓浓的书卷气质让班里的女生也趋之若骛,甚至于效仿任老师这副挽发髻的打扮。平时班里倒没什么事,就有事班干部也能代劳了,不过222宿舍的事得除外,这个宿舍只要出事,总能看到任老师紧蹙眉头的表情,那三位班里的另类别说系里,就在学校也是叫得响名号的,王华婷即便是想分忧也有点爱莫能助。

“哎……这几位呀,都快毕业了还不让人省心,雷大鹏是预科生上来的调皮捣蛋也就罢了,司慕贤成绩一向不错,怎么也老跟着他们起哄,还有单勇,那个学期也得捅个娄子出来,真拿他没办法。”

任老师摇着头,仿佛是自言自语,能让史处长头疼的学生基本都不是一般的学生,这不一般的几位都凑到自己班里了,任群觉得别说自己,就真把那个教育学家请来也得心力交瘁。

先上去的王恒斌轻车熟路,拐上楼梯,走过水房,敲响了隔壁222宿舍的门,稍停吱哑门开的时候,司慕贤伸出头一瞅,颇惊讶地说道:“咦?王主任,您怎么来了。”

除了上课,平时连老师的面也难见到,系主任光临学生寒舍,这种情况不多,王恒斌要推门,被司慕贤莫名地拦着。后面史春槐伸手,不客气地直接推开门了,来不及阻拦的司慕贤赶紧上前,推着左边下铺蒙着被子的雷大鹏轻声喊着:“快起来,快起来,系主任来了。”

敢情还睡了一个。床上嗯嗯啊啊,哼哼叽叽,翻身的雷大鹏把床压得咯吱直响,眼睛好容易睁开条缝嘟囊着埋怨着司慕贤别打扰爷休息,不过看到系主任的脸时,惊了一下下,一骨碌起来了,这一起来不要紧,整个人春光外泄,露着个肥脊梁光屁股,把正到门口的任老师和王华婷吓得直往后躲,史处长对这惫懒货色实在没治了,有点生气地道着:“大白天,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裸睡,又不是裸奔。就裸奔也是行为艺术,犯什么错了?”雷大鹏雷道,拧着脑袋,很不悦地呛了处长一句,司慕贤好歹识大体,直给这货披衣服,王主任催着雷大鹏穿上衣服,又催着让他洗脸去。雷大鹏穿好兀自不悦地拿着脸盆到隔壁水房了,这时候,班主任任群和王华婷才敢进宿舍。

大学的宿舍是千篇一律的格局,双层床、单人桌,既简而陋,进门的四位不速之客都看着司慕贤,都没有吭声。身薄个矮削瘦的司慕贤怎么看也是个循规蹈矩的角色,就放到附中高中生群里也不会很显眼。这个样子,连史处长也把面前的他和振臂一呼,领导罢灶的形象联系不起来,倒是有点怀疑那位长相很反派的雷大鹏。任群和系主任王恒斌倒是松了一口气,最难缠和最有可能煽动闹事的单勇不在,光司慕贤和雷大鹏,倒还不至于有什么事。

这里能找到真相吗?真相到底又如何呢。几个人各有心思,都没有主动开口,司慕贤倒一时摸不着头脑了,心里有点怀疑雷大鹏又被系里或者学生处揪着什么小辫了。

一时间,这个专产二货的222宿舍,空气没来由得变得好紧张了………

第四章 雷语连连惊四座

不一会儿,雷大鹏一头湿漉漉地抹着脸回来了,床铺被司慕贤整好了,四位来人都站着,一对视,倒把雷大鹏吓了一跳,心虚了,赶紧地解释着:“嗨,这怎么了?干吗这样看我?我可好长时间没给女生宿舍贴征妞启示了啊。再说现在女生都有自个出去当小姐坐台的,我公开征女友也不算犯错吧!?”

王华婷扑声一笑,又赶紧抿着嘴,她这位同学在班里每每张嘴能雷倒一片,不过这么肃穆的场合发笑实在有点不雅,史处长做为学生处带头人老脸有点挂不住了。赶紧地转移着话题道:“不问你这个,单勇也在这个宿舍?”

“啊,上铺,那个……单勇老大,我老二,司慕贤老三。”雷大鹏一指,那老大的铺位,没人,不但指了,而且还重点解释着:“单勇不但是宿舍排行老大,还是我干哥,我叫他妈都是干妈,叫他爸是干爸,说起来我们就是干兄弟……他虽然姓单(SHAN),不过那是个多音字,也念单(DAN),所以江湖人称蛋哥,兄弟们都叫他蛋疼哥。”

蛋疼!?学生中流行的词此时被雷大鹏毫无忌惮地说出来,吓了王华婷一跳,不仅是她,班主任、系主任包括史处长都愣了。还江湖?这话听得,王主任有踹这货的冲动。

偏偏雷大鹏还以为自己没解释清楚,详细解释道:“你们别理解错啊,他自己不蛋疼,是谁遇上他,就让谁蛋疼。”

扑声,这回班主任任群也忍不住笑了,估计有一半是被气笑的。司慕贤看着二哥这得性也忍俊不禁了,其实谁遇上咱这位二哥还不照样那种感觉:蛋疼!

史处长没笑,皱皱眉头,有点冒火的感觉,别说那位叫单勇的,光面前这位就够他蛋疼得了。王主任脸上挂不住了,斥着雷大鹏道着:“不问你别乱说,中文学了四年,就学会了个蛋疼!?……今天中午在哪儿吃的饭?吃饭时间去干什么了?这么多废话。”

“食堂呀……”

雷大鹏回答了句,有点气馁,又是系主任,又是学生处长,又是班主任,明显自己处在劣势,不过一听问中午饭,猛地灵光一现,一指众人,再傻也明白众人的来意了,诧异地噢了几声,然后莫名其妙的呲牙咧嘴呵呵笑着,边笑边得意地说着:“噢噢噢,我明白,你们来找罢灶的来了啊,哈哈……这回你们可找错了,中午我还就在食堂上吃的饭,司慕贤还没吃完,剩了半盆,不信我带你到灶上对对质,我还就去食堂打的饭,还跟你们说了,今儿全校还就我们俩没罢灶,哈哈……不信你们瞧瞧。”

旁若无人的哈哈大笑,仿佛什么智计得逞一般,边笑还边把没来得及洗的饭盆拿出来作证,猪油早凝固成白乎乎的胶状了,雷大鹏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直往史处长面前伸,惊得史处长退过一边,司慕贤怕这货捅娄子,赶紧上前拦住了,解释着中午两人看见罢灶,然后从食堂后门进去打饭的事。煽动的事嘛,雷大鹏不是全傻,自然是矢口否认。连自己跟着喊口号也一翻眼不认账了。至于宿舍的老大单勇,今天根本就不在学校,回家了,而且已经回家两天了。

这么一说,找罢灶的带头人,倒找了两人没罢灶的,把史处长给搞兴味索然了,任群和王华婷好歹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本班学生闹事,那就高枕无忧了。

这回王主任有话说了,脸色和悦了,直指着雷大鹏道着:“史处长,四年级情况您也了解,男生就那么几个,要不是他们,肯定就不是我们中文系带的头,我觉得咱们不能把事情搞复杂化,而且这个方法有待商榷,学生罢灶,提高饭菜质量,优化后勤服务不就可以了,没必要提高到德育和政治高度吧?”

“对,王主任太英明了,这就是个肚子问题,和思想认识有什么关系?咱们学校的饭可真够呛。”

雷大鹏整个不拿自己当群众,一得瑟,插进来了,司慕贤要拦,不过雷大鹏不吐不快,一把推开司慕贤对着众人指点着:“你们是不知道呐,咱学校的饭菜厉害呀,直接能当建筑材料……为啥呢,那面条软得能糊墙、大米硬得能垒房、那汤呀,味道直接赛过水泥浆……那馒头呀,出锅就是钢混结构的,没好牙口,你根本咬不动……我怀疑咱们学校的大师傅全是建筑工地出来的……这那是做饭,简直就是逼着大家上井冈山嘛,不造反都不可能。”

唾味星子飞溅,连王主任拦也拦不住,造反的话也出来了,司慕贤急了,脚使劲一踩,说得兴起的雷大鹏哎哟一声,思路终于断了,忘了说饭菜了,转而斜眼觑着和司慕贤示威,教训着司慕贤道:“踩我干嘛?说得不对呀,中午那盆菜你都说了,明明是猪肉,怎么吃怎么像猪食……不是你说的呀!?我就看不惯你这一点啊,说句真话会死呀!?”

这两人一争,王主任脸上须是不好看了,征询地问着脸上更不好看的史处长道:“史处长,要不,咱们再到其他班调查调查……您别介意,大鹏小时候脑袋受过伤,说话有点直了,您多担待点。”

“我没……”雷大鹏回头瞪眼,正待解释自己脑袋绝对没受过伤,哥聪明着呢。不过系主任眼睛剜过来,剜得雷大鹏后面的话咽进去了,强权和威严之下,只好默认自己脑袋受过伤了。

“哦,也成……你的意见我会向学校反映的。”史处长悻悻然没发作出来,学生的话虽然雷了点,不过也是实情,这些事他早有耳闻。

刚走一步,回头打量着这间宿舍,除了雷大鹏的铺位,其他也勉强算得上干净,史处长要找回点面子似地指指雷大鹏的铺住训了句:“注意个人卫生啊……看这脏成什么样子了,还有个大学生的样子吗?”

雷大鹏的铺上倒还真不怎么干净,枕头上印了个后脑勺印了,枕下还压了双没来得及藏好的袜子,露了半截,这句戳到雷大鹏的羞.处了,又有班里的漂亮女生在,赶紧了堵着自己的铺位,史处长倒没有深究,望了司慕贤一眼,抬头不经意看到了单勇上铺居然还挂着幅白宣纸写的条幅,上书“三好之家”四个大字,史处长没来由地一笑道:“就你们这宿舍,还叫三好之家?”

笑里多有讥诮,司慕贤没来由地觉得刺耳了,整整衣领,一副面对强权敢于申辨的大义凛然道:“史处长,此三好,非彼三好,我们的三好是乐施好善、急公好义、笃而好学。这是君子三好,古往今来皆准,也是我中文系宋教授所教的立身做人之本,这没错吧?”

这酸文青哥也不是一无是处,回答的不错,而且把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抬出来了,史处长一听被噎了下,任群老师呢,眼里多有赞许,有时候连她也不太赞同学生处对学生的吹毛求疵,久而久之压抑得学生一点个性都没有了,司慕贤无疑也是很有个性的一位。只是这么酸溜溜的个性听得雷大鹏直撇嘴。

这两位愣是把史处长呛得没话可说了,转身要走,却不料雷哥想起什么来了,看着人要走,直追着拉住王主任了,道了句:“等等,有件事得说清楚。”

什么事?众人一停步,还以为雷大鹏对于无端被怀疑参与罢灶有意见,王主任生怕这个缺心眼学生胡扯,拦了句:“知道了,你们的意见史处长已经听到了,至于参与没参与,等调查后再说。快毕业了,别给系里再惹事。”

“不是,不是这事。我是说那个……”雷大鹏一指老大铺上的条幅道:“这事得给大家解释清楚,字是单勇写得。司慕贤说的不对,三好不是什么君子三好。”

“那是什么?”王主任下意识地问了句。

“这三好是好吃懒作,好逸恶劳、好色贪财,这是男人三好,人人都要。真的,不骗您,王主任。司慕贤这人就爱说瞎话。”

雷大鹏掰着指头,凛然正色,诚不可欺的说着。明显地听到几声“呃”被卡喉咙的声音,史处长阴着脸抬步就走,气着了。王主任指指雷大鹏,瞪了两眼,却是气得没说出话来,转身就走,任群老师哭笑不得了,扭头就走,估计都是没法纾尊降贵和这号学生争论。

同班的团支书王华婷按捺不住窃笑着,能把人见人畏的史处长气走,也就222宿舍这几位有这本事,今天无端怀疑二班本来就让王华婷心好悬,被雷大鹏一胡搅,王华婷此时觉得如释负重,莫名地觉得有点开心的感觉,将走时,回头一打量正襟直立,根本不觉得自己说错了的雷大鹏,王华婷笑着对着雷大鹏竖了个大拇指,眉睫一动,貌似媚眼,压低声音道:“天雷,以前都没发现,咱们班男生就你最帅啊。”

一笑而走,雷大鹏猛地心被抽紧一下下,赶紧地捂着胸脯怕那小心肝跳出来。

为啥呢?全校被乱封为系花、班花、校花的妞着实不少,而王华婷是唯一被封为“党花”的一位,凌驾于众花之上。大一新生时就入党了,大二就当了学生会主席,那是什么人?是男生们无数个寂寞之夜撸管管的YY对象,咱混四年都没个像样的妞给个好脸色,今可是党花为咱而怒放,岂能不激动得难以自制!?

这一想,浑身开始得瑟了,又是咬食指,又是眼珠发滞,又是照镜子,又是心里猫抓痒痒不知道手往哪搁、腿往哪儿站,不过几秒钟,雷大鹏倒把自己想得厚嘴唇上亮晶晶的直流口水。

“哎…哎…”几声哎,司慕贤直在雷大鹏发滞的眼睛前晃手,看这货没反应,干脆吧吧吧轻声几个耳光,好容易清醒了,雷大鹏也不介意,一脸惬意地笑着胖手直摸自己的高低腮帮子,换了一副白痴加弱智的表情问着司慕贤道:“怎么了贤弟?干嘛摸我,你是不是也觉得咱们班我最帅!”

雷大鹏歪眉斜眼不服气地道,把不欣赏他司慕贤推过一边。

司慕贤被雷了下,没敢再争论,哥仨在这个问题上不怎么一致,纯情、无情、滥情各执一词。再看雷大鹏兀自不休,干脆已经站到镜子前孤芳自赏,直摸自己的高低腮帮子,边摸边问:“贤弟,刚才王华婷确实说我很帅嗳……你听清楚了没有,她是这样的说的吧?我也发现,好像我近来是帅了点……不对不对,不是帅了一点,是很多点,没准学校很多女生暗恋我,苦于没有机会向我表白呀!?你说我的另一半是不是王华婷呢?”

“哈哈……我说大鹏,你不说话别人顶多把你当白痴,你一张嘴,得被人当成脑残。”床上司慕贤笑得直打颠,指着陷入严重自恋的丑雷大鹏斥着:“还有啊,大鹏你以后别乱说成不成,我都怕你这张嘴了,那好吃、好色是能在人前说的么?”

雷大鹏头也不回撂了句:“别酸了啊,老大说了啊,好色养眼、好吃养胃、好逸养身,男人三好有什么丢人的,怪不得你长得这么像旧社会,那是一好都没沾着!你得向咱老大学习,吃喝玩乐,一样比一样精到。”

哦哟……司慕贤直打自己嘴巴,又犯了不和雷哥争辨的忌,智商要降到天雷哥的水平再争论,你根本就没赢的机会,怨不得史处长、王主任加上班主任转身就走呢。想到此处,不吭声了,躺在枕上胡乱翻着书。

雷大鹏倒也有好处,你不和他争,他也不和你辨,不但不辨,而且很安生,回身坐到床上时翻着枕下的MP5,戴着耳机看什么,司慕贤窃笑着,估计这货要借存下的艺术片泄泄火,幸福生活要用双手来解决!

不过没来得及幸福一下下,电话倒来了,坐卧不安的雷大鹏一接电话,一看那兴奋劲,司慕贤知道是同室老大的电话,说了几句,扣了电话,雷大鹏火急火燎不孤芳自赏了,提提裤子,拽着司慕贤,嘴里说着:“走走,老大快下山了,让咱们到路口等着,这回玩把大的,我把我爸车开上……咱们拉一车回来。”

这却是约好的钓鱼摸王八的事,因为这事老大逃课两天准备去了,大学里除上课没劲,干其他事都有劲。连司慕贤也来劲了,换了运动鞋,两人锁了宿舍门,直奔着下楼,出了校园…………

第五章 兄弟结伴乐子多

在学校里品学兼优的学生,出了校门未必还能有曾经优越感。

相反,在学校里傻了吧叽的,也未必在什么地方都是一傻到底。

这句话用在司慕贤和雷大鹏身上都很恰当。就司慕贤所知,大鹏的家境却是要比大多数的同学都要好,而且不是一般的好,否则以天雷哥的智商水平能念到大学快毕业就解释不通了。别看他傻,考试还就他偏不挂。你也别嫌他傻,校门外办事,他比十个精明人都管用。

这不,找车找的是他爹城管大队的公车,之后司慕贤亲眼见着他又到英雄台市场找到他妈,估计又是以学校乱收费的名义骗了老妈几百块零花钱,回头买了一大包饮料零食了,正式上路了。

一上路,大鹏可拽了,耀武扬威从东街直往北郊来时,遇上有私家车挡道的,拿着车上的喊话器立马就是中气十足地一句“那谁谁让开道,别妨碍公务”。这话管用的紧,一路畅通无阻。车里司慕贤看雷哥这简直就是官富黑二代给合在一起的牛逼得性,于是老生常谈教着雷大鹏道:

“雷哥,咱低调点成不?你爸就是城管小队长,不是那个部队首长;你妈就是个小商户,还不是巨富。拽成这样干吗?你以为你真是官富二代,出了事有人兜着?”

“能出什么事呀?城管这车交警都不拦,看看……吓跑一群。哈哈。”

雷大鹏驾着车,故意打了几声嗽叭,这倒好,把广场路附近一堆挑担的、推车的、骑三轮吓了够呛,一看标着城管执法的车,小商小贩见瘟神一般慌不择路的四散逃开,看得雷大鹏笑得浑身肉颤。

这个游戏雷大鹏最喜欢玩,有时候还偷穿着他爹的城管制服吓唬校门口卖水果的大叔大妈,一诈准灵,总能连吃带拿揣一兜苹果梨回宿舍。

边笑边走,瞅空看了没吱声的司贤弟一眼,司慕贤眼中多有不悦之色,雷大鹏呢倒也照顾兄弟的感情,知道贤弟不喜欢自己的得性,赶紧换着口吻说着:“别生气,我慢点……你不要对我有意见啊,虽然你看我这人外表放荡不羁,可咱表里不一,内心是很纯朴的,说起来咱们都是货真价实的草根一族,苦逼一对。”

司慕贤倒被雷大鹏给逗笑了,笑着欠了欠身子斥了句:“就你,还草根?顶多毒草一根。”

“毒草一根,也算草根不是,呵呵。和老大那草寇相比,咱们都算好苗子。”雷大鹏恬着脸示好,把老大放到孤立位置了。

一笑而过,就像往常一样,不管有什么不快都持续不了三分钟。很多时候连司慕贤也奇怪自己能和像雷大鹏这样既馋且懒,又蠢又笨的人能处得很好。不过话说回来了,这年头有点学问的、有点家世的、有点职位的,个顶个都是眼高于顶,真要找个没什么心机,没什么目的,纯粹的朋友的还真不容易,还就剩雷大鹏这号大愚若傻,脑子不灵光的了。

想到此处,司慕贤笑了笑,瞥眼看雷大鹏时,两人正好相视,雷大鹏又是呵呵来了个傻笑,不过傻得很诚恳,诚恳到连司慕贤也有所不忍,深悔自己不该打扰了他好容易逮着的这个装逼机会,平时在学校总被人当二逼,难得牛逼一回。

而出了城,却是连装逼机会也没有了,从北郊直通老顶山旅游区的公路,二十多分钟驶到山脚停车时,岔路口却是已经有人等着了,正笑吟吟地招手,雷大鹏和司慕贤看到此人时,俱是会心地笑了。

是老大单勇,再看单勇的长相,可比雷大鹏和司慕贤要排场多了,一米七八的大高个,大眼浓眉,悬鼻阔嘴,标准的北方大汉,穿着一身军绿色的野外服,绷紧在身上搁路口一站,显得好威武又帅气。

不过威武倒是威武,就是有点像随时准备寻恤滋事的;帅气倒是帅气,就是帅得有点匪气,站那儿像剪径的山贼。一看停车下来人,单勇大嗓门哈哈笑着喊道:“二雷,不错呀,这车配你这人是绝配。你能接你爸的班了。”

“嘿嘿……那当然,蛋哥呐,俺想死你咧。你可搁家玩好了,把我们快憋死了。”

雷大鹏拍门就来了个激动不能自制的夸张动作,直扑上来,那像同学,简直是同胞。司慕贤倒是没这么夸张,下车时,雷大鹏早亲亲热热地抱着单勇不放手,单勇笑着推开了雷大鹏,指指脚下的四个塑料桶招呼着:“提上车去,我玩什么呀玩?净忙着找料了。”

“哟,有新料了。”雷大鹏两眼放光,钓鱼是哥几个的共同爱好,每每斩获颇丰,靠的却都是单勇调配的窝料和饵,蹲下身子,一掀一个红桶盖子,一股异香扑来,雷大鹏和司慕贤情不自禁喊了句:“好香。”

多半桶白花花的大米粒散发着异香,扑鼻而来。

“什么东西做的?”雷大鹏抓了一把,却是普通的大米,不过这种异香可不是大米能有的,做窝料全靠料香,有这玩意,还真不愁诱不来大鱼。单勇笑了笑,盖上桶,不无得意地道着:“麝香米,熏了一个月才做了半桶,鲤鱼草鱼最爱这玩意,等着瞧吧啊,这次又要创新记录。”

一解释,这是麝香熏出来的窝料,做工很繁琐。雷大鹏提了桶,要往车上放时,想到了新问题问着:“蛋哥,蛋哥,不对呀,我觉得你的思路有问题?”

“什么问题?”

“窝料太香。”

“太香有什么问题?”

“太香就是个大问题。”

雷大鹏故意找茬似的出着难题,平时就这个样子,越不聪明越喜欢彰显自己的聪明,最喜欢给老大出难题,几番追问,雷大鹏说出自己的想法来了:“你肯定没考虑到,窝料太香了,它们光吃窝料不咬饵了怎么办?咱们不都瞎了?”

咦,这倒是个问题,雷大鹏也算个老钓友,连司慕贤直觉得倒也有几分歪理,却不料单勇哈哈一笑,拍拍雷大鹏的膀子安慰道:“几天没见聪明了啊,不过大鹏你想过没有……你这么聪明你能想得到,可鱼他没你这么聪明呀,它怎么可能想到呢?对不对?”

“噢,那倒是。”

雷大鹏一怔一愣,接受这个解释了,司慕贤呲着牙直笑,全校唯一被雷大鹏雷不倒的就剩单勇了,也就老大深谙和雷大鹏谈话的方式,往往一语中的让这货折服,这个疑惑刚完,新问题又来了,司慕贤和单勇刚放上一桶,雷大鹏提着桶又是追问着:“蛋哥,那钓王八的饵料呢?你不说让我见识见识吗?漳泽水库里垂钓可有些年头了,野生王八快被钓成了精了,能逮着个把都是运气,一斤以下的,收购价都到三百多了啊。”

“你手里提就是,秘密武器,放稳,你自己瞧。”单勇神神秘秘一笑,提着另一个桶,密封着的,司慕贤也好奇地要上去瞧,不过被单勇拉住了,回头看老大时,神神秘秘地笑着。

肯定有猫腻,司慕贤不敢上去了,怕被老大捉弄一下。

雷大鹏可按捺不住好奇心,放下桶,迫不及待地一掀盖子,猛地眼一直,像白日见鬼一般,喉咙里“呃”了一声,呼通一屁股坐地上了,不迭地捂着鼻子,嘴里嗷嗷着,爬着就跑,见鬼似地远远躲开了。

臭,恶臭,说不出来的恶臭,连几步之外的司慕贤也捂上了鼻子,比几年没打扫的露天茅厕的味道还冲。只有单勇不介意地掩鼻上前,盖好盖子,笑着看被捉弄的雷大鹏。直放上车后备里,半天雷大鹏吐着口水才回来了,还没开口,单勇坐到了驾驶位置上,示意上车,边走边说着:“这是发酵的鸡肠、猪肝和一些动物下水,加了点料……别嫌臭啊,这饵料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等逮着王八你们就知道多值钱了,好容易才攒了这么多呢。”

“是不是啊,瞎掰吧?这么臭的玩意人都不敢近前,有王八也熏跑了。”雷大鹏有点不大相信,单勇笑着解释道:“是吗?我刚才光见你被熏跑,你是天雷哥,不是王八他哥,你怎么王八不喜欢?”

呃……向来雷语不断的雷大鹏被老大噎住了,司慕贤笑笑得意地道:“没说的了吧,大鹏,看来也就老大能治了你啊。”

“切。”雷大鹏一扬脑袋,怀疑一切权威的不服得性,不过是钓鱼捉王八这事上老大是绝对的权威,没法置疑的时候换了个方式,等车开的时候,问着单勇道:“等等,蛋哥,你让王八吃得这么臭的东西,随后咱们再把王八吃了,那不等于咱们也吃了桶里那臭东西啦?”

雷大鹏边说边心有余悸地指指车后备里那桶料,那臭味还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司慕贤呵呵一笑,对雷大鹏这种突发奇想已经司空见惯了,一般人解答不了他的问题,不过好在今天是老大,就见单勇很严肃地问雷大鹏道:“哟,你说的很有道理啊……不过你想过没有,大鹏,你天天吃的青菜是粪肥的,要按你的逻辑,那不等于天天****了?”

司慕贤再也忍不住了,在后座哈哈大笑,雷语不断的雷大鹏终于被憋住了,哼了哼,不服气,不过找不出更好的应付之策了,暂时安生了。一安生,司慕贤知道雷哥开始开动脑筋,想办法给老大出难题了。

车上路了。一室三人,就在这种无厘头的争执中过了已经快四年了,司慕贤看了看几天未见的老大单勇,还是那样子,一身褪色的JEEP装,晒得泛黑的脸色,每每见到这位同室的老大,总是莫名地有份亲切和尊敬的感觉。

或许这份感觉和经历有关,老大单勇曾经和雷大鹏在高中就是同学,很难相信雷大鹏所说两人曾经上的贵族学校,中途单勇辍学了,隐隐间从雷大鹏嘴里得知,单老大的父亲因为酒店生意折了本赔得干干净净,一家人回了老家,就在这老顶山上,这几年靠着老顶山的旅游兴起才在老家村上开了家农家乐,家境多少才又有了点起色。对于这位从大起大伏中过来的单勇,司慕贤总觉得在他身上有一种异乎常人的气质,和中文系那些吟风弄月、花前月下的哥们不同,四年同学所见俱是单勇当家教、送外卖、送熟肉还有兄弟三人的逮鱼摸虾也成了来钱的门道,几乎半工半读的生活把正常的学业也耽搁了。

越是所见艰难,越让司慕贤对这位同室有了份敬重,他觉得就换个位置,自己未必会比单勇做得更好,也未必能像他那样活得更乐观。

这不,安生了没多大一会儿,乐子又来了,车驶上了二级路,单勇逗着雷大鹏道:“大鹏,怎么不汇报我不在时候的学习和生活了?看你这样好像……没什么汇报的吧?哥不在,你肯定是吃不好,睡不香、玩不高兴对吧?别丧气啊,今儿玩好,明儿咱们回我家吃好,包你回家睡得像死猪一样,美死你了……不对呀?怎么比平时深沉了?不会又瞅上谁家姑娘了吧?”

不提这茬也罢,一提司慕贤笑了,接口道:“哟哟,老大英明啊,一眼不但看出大鹏深沉了,而且看出深沉的原因了。”

“谁呀大鹏,说来听听,你丧气,你要搞不定,还有风流倜傥的哥哥我呢。”单勇道,自吹自擂了句。

“少来了,谁丧气了,我正式宣布啊,我的偶像以后不是苍老师了,改成咱们班的党花,王华婷……老大你不知道啊,王华婷今天说咱们班我最帅了,我估摸着她是喜欢上我了。”雷大鹏几分自恋地说着,摸着自己的腮帮子,稍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嘎声车刹住了,把单勇吓了一跳,回头看司慕贤,惊讶且惊喜地指着雷大鹏问:“我不在,他吃什么补脑了,居然编出这故事来。”

单勇估计八成又是雷大鹏看那部YY小说走火入魔了,王华婷属于家教绝对良好培养出来的心高气傲的那一类,别说雷大鹏这类货色,就是潞院能入她眼的恐怕未必会有。可不料司慕贤笑着道:“单哥,士别三日,得刮目相看,这还真不假。王华婷还真说数大鹏帅,老大您虽然帅,但那是为了衬托雷哥的存在,对不对,大鹏。”

雷大鹏向来是你说他胖,他肯定要喘,这一听乐了,抢上来了,得意地摆活着,和司慕贤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好歹把今天的事说清楚了,单勇一听明白了,敢情不是党花多情,是雷弟自作多情了,不过这话说出来得多打击人,单勇笑了笑换了个鼓励口吻道:“看看,大鹏,说什么来着,守得云开见日出,终于有妞看到你内在的美了。怎么着,要不让贤弟捉刀,再给你来一篇惊天地、泣鬼神的情书?你得抓紧时间表白呀,这可快毕业了啊……对吧,贤弟。”

“对,圣人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不追求可就晚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司慕贤附合着,拍着胸脯揽着活道:“放心,我把古往今来的名人情书给你剽窃一遍,保你打动美女的芳心。”

单勇和司慕贤的心思相同,唆导着傻雷去骚扰党花妞,八成又能给潞院增添一件美谈。不过雷大鹏倒聪明了一下下,直撇嘴道:“拉倒吧,你那酸不拉叽的破情书根本不管用。我改主意了,我要面对面对她表白去。”

“哇塞,雷哥威武。”

两人一听,喜出望外,直竖大拇指。要这么着,乐子恐怕要更大了。

却不料雷大鹏还有点气馁地话锋一转,悻然道:“不过,我就怕她看不上我。你们说我要真表白去,她会不会吐我一脸!?”

单勇和司慕贤眼神交流着,俱是谑笑,要那场景真出来,得比阿Q追着吴妈困觉还有意思,得多令人期待呐,不鼓励都不行,于是这哥俩一左一后唆导着,司慕贤正色道:“不会的,看不上你怎么会说你帅呢?”

“就是嘛,贤弟说得好,我们虽然比你帅一点点,但那是为了衬托你的存在。她怎么可能舍得吐你一脸呢?”单勇煽着风。

司慕贤又接上来了:“你可想好了啊,大鹏,就即便追不上,将来也会是个美好的回忆,要追上嘛,那就美死了,对不对。”

“不对不对,就不可能追不上。”单勇纠正着,看着心里痒痒得七上八下的雷大鹏,既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拿捏不定,于是来了个猛的,教唆着雷大鹏道:“你不能这样想,你得换个思路,就你那MP5里存的艺术片,往往是美女配丑汉、靓妞配傻蛋,好白菜不让猪拱让谁拱?好妞不让我兄弟上让谁上?你没看你片子里那些个金发美女,全被黑人那个了,说不定王华婷也在期待被你那个,就像你期待把她那个一样。”

极尽教唆之能,压低着声音,眉飞色舞,神神秘秘道,这雷大鹏被撩得不知所措了,看看老大,又看看老三,在两人期冀的眼光里,还真像有很多很多的鼓励,又有众多猪拱好白菜的先例,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大了,这下子信心暴增了,使劲点点头道:“成,回学校我就去找她去。”

“好,有魄力,不愧是我二哥。”司慕贤夸道。

“嗯,确实有魄力,你一点不像老二,是当老大的材料。”

单勇笑着道,回身发动上了车,雷大鹏的梦中情人经常是三天一换,两人都没当回事。这是个跳进黄河也不死心的主,根本就别劝。

不过雷大鹏可来劲了,说到了王华婷,直说这妞皮肤比鲤鱼肚子还白,那唇比小辣椒还红,那个子比山药还苗条,身上某地长得没准像鲍鱼样,想想都快美死了……这形容来形容去,形容得雷大鹏自己都快流口水了,匮乏的言辞全部来自吃的,敢情雷哥能形容出来的都是好吃的,对于美女实在还没有什么更好的经验。

雷大鹏眉飞色舞一说,单勇和司慕贤边笑边附合。说笑间又说到了罢灶的事,那雷大鹏好容易不讲党花妞了,绘声绘色讲了史处长、系主任在222宿舍很蛋疼的经过,看叙述经过,恐怕雷大鹏也有点装疯卖傻之嫌。司慕贤呢,直说校方太过份了,食堂饭菜不好,不仅不做改变,反而回头找肇事带头的,更过份的居然无端怀疑是咱们哥仨干的。

说到此处,却不料单勇神神秘秘笑了,笑着应了句:“他们没怀疑错,这事我不带头谁带头!?”

“啊!?”剩下两诧异了,雷大鹏马上埋怨着:“这么好的事怎么不通知我呢?”

“你在潞院是名人,不适合干,对不对。”单勇解释道,这个解释说得雷大鹏颇为满意,得意地道:“那倒是。”不过司慕贤可哭笑不得了,说了句:“还真是你?敢情我们据理力争,全成包庇坏人了。”

单勇笑笑说着经过,倒也不是全程参与了,问题是人的名、树的影,有些事你不找它,它就找上你了,这事涉及到了学校女生里的另一位名人,姓宋名思莹,因为在学生会选举里内部闹得很不愉快,于是就想着给学生会和学校找点烂事,来头不小,电视台长家侄女,名气也不小,起码和雷大鹏划个等号没问题。

一说这妞,司慕贤眼前浮现过那位经常开着辆红色MINI上学的,那是属于纯粹为绯闻存在的一类,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勤,这类自然不是三位苦逼兄弟能仰望到的了。不过听着事情的原因,敢情是学生会内部矛盾转化成了外部的矛盾,体育系那帮根本不是为民请愿,敢情是为虎作伥,这事听得倒兴味索然了。

雷大鹏可不这样想,听听原因,果真是老大主持了,先惊讶后景仰,想想今天的热闹阵势,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老大,我太祟拜你了,你已经从自己干坏事的水平,成功晋升到教唆别人干坏事了,你升级啦。”

“哈哈……事不平,有人管;路不平、有人踩,吃不饱吃不好都不敢吭声,走到哪儿人家不把你当人,活得多没劲,我和他们的出发点不一样啊,我就想,闹闹事,好歹改善改善伙食也不是什么坏事,二雷,你觉得哥这算不算侠义之举。”单勇侧头问,雷大鹏咬着食指,听得入神,好不羡慕,点点头:“当然算了。”

这就有吹嘘由头了,单勇得意洋洋地道着:“以前没告诉你们吧,我们单家在潞州历史上是大名鼎鼎呐,二贤庄离咱家也就二十里地,我听我爸说,我们就搁那儿迁来的,我祖上跟秦琼那是哥们……上党梆子戏里有一出《响马传》,那就是我们单家的事迹……”

潞州确实有二贤庄,传说是秦琼当锏卖马认识单雄信的地方,老大常拿自己姓单和单雄信攀亲戚,司慕贤笑着拦着话头道:“别介,单哥,别把违规违纪忽悠成行侠仗义,大鹏的世界观就是让你这么给搞混了。”

单勇和司慕贤俱是笑着,看雷大鹏时,雷大鹏却是找不出个姓雷的亲戚吹嘘很不悦了,鼻子哼哼说着老大道:“吹个毛呀?你单家还不就个古代的黑涩会,放今天你试试,街道办都能收拾了你……要说厉害呀,还得说我爸的城管部队,昨个我网上还看了,******问题到这会解决不了,我觉得主要问题就是没在当地设城管部门……咱就现说现成的,你拉上历史上的土匪吓唬谁呀?刚才来时候我和贤弟还说了,我们可是草根一族,你和我们不一路,你丫是草寇。”

三个人既有相互吹捧,亦有相互贬低,笑声此起彼伏,车沿着二级路平稳地行驶着,沿路可见是浊漳河的流水,像一条黄色的土龙绵延在青山绿树间,偶而可见远处的壁立千仞,山连山阻挡着视线,那是号称“与天为党”的天脊山脉,在旧式的土路上行驶一个多小时,停在山坳口子上,放眼望去,一望无垠的水面就在脚下,这里就是名闻三晋的漳泽水库,环形的山峦和十几米高的坝身围着数万亩的水面看得煞是壮观,夕阳沉时,把整个水面染成了深红透亮的颜色,群山环绕偶而间波光鳞鳞,美仑美奂恍若进入了个童话的世界。

从单调的学习生活中和郁闷的校园环境里出来,三个人都是兴高采烈,休息了一会儿,哥仨弃车步行,各背着装备,提着桶,绕过了库区划定的旅游区和钓区,步行了半个多小时,攀过了几处粗木铁丝设的障碍,向着依山的库北区行来。这哥仨向来不走寻常的路,所到之处二十多年的前库淹移民区,因为水深礁多常发生翻船人死事故已经被库区封了,所过之处最后一道粗木铁丝网上书着几个大字:

禁止渔猎。

第六章 本是眼福疑为祸

青山绿水石头岸,濯足清水不觉寒。

潞州最美天脊山,皆是因为山下这池数万亩的漳泽人工湖,绕湖皆山,青翠的山和碧绿的水加上瓦蓝的天空构成了一副浓墨重彩的田园山水图,偶而间眼中或飞过一两只展翅的水鸬、如镜水面上或翻起银闪闪的鱼鳞,更为这副景象增添了几分动感。

一夜的忙碌眨眼到了上午,斜插着海竿,眼瞟着鱼漂,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晒着暖暖的日头,啃着甜甜的法式小面包,尽管一夜未眠,雷大鹏仍然是兴致高得很。要在学校,就这光景,没准早爬在桌上打呼噜了。那如这野外的生活惬意。刚啃完一个面包,冷不丁有人喊着:

“哦……快快,大鹏上钩了,不是,大鱼,大鱼上钩了,大鹏快来帮我。”

不远,司慕贤一个激灵弓着身子站起来了,兴奋地语无伦次了,胳膊一扬,手里紧紧的握着钓竿,鱼线绷着,蓦地被斜斜地拉下水里了,上钩了,而且不小,感觉像是有人要拉走手里的钓竿一样,竿几乎被拉成了满月,雷大鹏弹簧似地跳起来,拔着两米多长的抄网,紧张地道着:“慢点放,别脱钩了……对对,你顺着它走。笨死你呀,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放线,稍放点,力一松赶紧收,收的速度慢点。别溜了啊,这个头不小。”

一人持竿成了两人抢竿了,这哥俩兴奋得奔得不亦乐乎,乐得浑然忘我,顺着库边的水岸直走了十几米,放放收收停停,在雷大鹏的专业指挥中终于把上钩的鱼拉近了岸边,两人却是紧张上了,把竿交到司慕贤手里,雷大鹏却是拿着抄网直伸进水里,一个猛兜,被挣扎的鱼拉得差点掉进水里,好容易站定了,满满的一网,跟着惊乍地喊着:“我靠,劲这么大。”

随着喊声,扑腾腾的水花溅起,亮银色的鱼肚白在抄网里熠熠晃眼,两人一番手忙脚乱,终于把这条不服输来回扑腾的大鱼扣在抄网里拖到岸边,司慕贤喜滋滋地脱钩,累得一口气直喘的雷哥掂掂偌大的鱼尾,那鱼吧唧一下子甩了雷大鹏一脸水迹,气得雷大鹏跳脚大骂着:“我靠,雷哥你也敢打?不想混了。”

司慕贤乐得顾不上雷大鹏了,足足一米开外大草鱼提手里都有点沉,得一二十来斤的量,离了水也累得没力气,翕合着鱼嘴,软塌塌地垂着,司慕贤顺势套了个塑料带子进腮里,喜滋滋道:“这回该是我钓的最大了吧?”

“少来了,我抄起来的,就你?一晚上钓了几条,还都是三两寸的鲫鱼苗。”雷大鹏坐起来了,接着鱼,着实不轻,司慕贤这倒没分辨,要论钓鱼,除了老大就数雷哥,这儿打的窝料,两人钓一晚上,雷大鹏的斩获可比司慕贤要多出不少来。

放回了收获,两个编织袋又快满了,早上时候已经放到车上两袋了,老大逃课来这儿找的这个新位置看来着实不错,鱼多且傻,就知道一个劲咬钩。

话说钓鱼之乐,在钓不在鱼,不过如果既有钓又有鱼,那乐子自然是蛮大的,重新坐下来的时候,司慕贤刚安好一个饵准备放线,看到雷大鹏荤素不忌,又伸手摸了个鱼饵丢到嘴里嚼着,把司慕贤看得哭笑不得了,提醒了句:“大鹏,你别跟鱼抢着吃鱼饵,老大说了,这是专给福寿鱼和花鲢炒得面饵。”

“这忒好吃了,比旺旺雪饼味道还好。给鱼吃了可惜了。”雷大鹏滋吧着嘴,回味无穷地道着,嚼完了直动着牙口仿佛余音未尽,又要拿时,却被司慕贤抢走了,贤弟把另一份饵踢过来呛了句:“有种你把这个饵吃了。”

黄黄的、粘粘的,是钓鲤鱼和草鱼的饵,雷大鹏一看火了,叫嚣着:“这是湿牛粪团的饵,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拿过来。”

雷大鹏自然是不上当了,斜身和司慕贤抢着,司慕贤向来抢拗不过这个雷哥,无奈之下又被雷哥吃了若干香鱼饵,这倒好,眼看着天还没到晌午,怕是饵都不怎么够用了。老大单勇做饵很挑剔的,每样做得都不多,不过都挺管用。一晚上所钓都是草鱼和鲤鱼居多,福寿鱼和花鲢,还有漳泽库里特有的大白条银鱼却是没钓到大个的,这倒没法钓了,饵都被雷大鹏吃了个差不多了,就剩下湿牛粪和活蚯蚓饵没吃。

埋怨了几句,刚甩了钓竿,动了动鱼漂,司慕贤坐下时不经意回头,却是吓了一跳,紧张地拉着雷大鹏回头看。

看啥呢,有来车了。哥仨来时是从二级路翻着山抄的近路,沿着坝还有条简易公路,那是若干年抗洪抢险修的运沙包的简易路,这地方周边都被库区打桩拉铁丝围着,等闲很难看到人迹,只不过此时却在视线中出现了三辆车,稍稍再近时,看到了一辆老式吉普,这一看两个人直缩脑袋,下意识的动作,立马拉着竿就收。

为啥呢,这说来话长了,几年前漳泽水库这片还没人怎么管,经常有邻市、邻省开着车组团来钓鱼的,有些专业团队来一次就能拉走一冷冻车的野生鱼。后来随着野生鱼价格的飚升,库区的管理者也意识到其中的经济利益,于是这无主之物就成了集体财产了,来钓的必须到指定地区,凡未经许可、擅自下钩下网,库区的土政策是收竿罚款。

“快,躲起来,他们那个角度还看不到咱们。”司慕贤紧张地拉着装鱼的编织袋,直往岸边的草丛里拖。雷大鹏却是打着背包,收着海竿,边收边咧咧着:“别拉下竿,好几千的海竿呢。弄丢了我爸回去非把我当大头鱼宰了。”

拖好鱼,收起背包,行动如兔起鹘落利索得紧,眼看着车顶的影子越来越近,两人猫着腰,朝着早挖好的掩体钻了进去。看来早有准备,不但有半人多高的掩体可供隐藏,而且上面覆着一堆杂草,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草垛里还窝了两人,藏好时,雷大鹏长舒着气,小声直说还是老大有先见之明,要不这被逮着正着,罚钱收鱼还是小事,真把竿给没收了,那可赔大发了。

此时司慕贤又一次看了看周边的环境,依水背靠的是一座矮山,矮山上还留着几处迁徙后留下残垣断壁,当年水库扩容淹没了七个乡镇六万多亩的地方,而此时身处的在浊漳河一条支流的入水口,隔着不远就是天脊山脉了,离水库管理站已经绕开了十几公里,到了库区的最北边,这地方汛期都属于被淹没的高危地区,这个地方,理论上应该是没人来的,要是来……唯一的解释就是,司慕贤不确定地怀疑着,不会是真抓偷钓的了吧?

这一想,赶紧又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泄露行踪的地方,不看还好,一看反手朝着大鹏脑袋就是一巴掌骂着:“你个吃货,那地方没收拾干净,还有扔的面包纸。”

果真是一张白晃晃的塑料包装纸在草丛和岸石间显得格外刺眼,身子努了努雷大鹏,雷大鹏不确定地小声道着:“就那么小一块,不至于注意到吧?咱们那两袋鱼别给人提走就赔大发了。”

“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鱼。”司慕贤不悦地埋怨了句。

“费了老大功夫才钓的,能不心疼么?说好了晚上还喝鱼头汤呢,那玩意可补脑了。”雷大鹏不担心竿没没收了,又担心藏的鱼的发现。

“再补你也是个猪脑。”司慕贤心焦地看着来车,越来越近,雷大鹏却是想起来了单勇还在山那边上放网,赶紧地掏着步话,这地方根本没有手机信号,只能靠着雷大鹏他爸提供的这种短波通话,要说话时,被司慕贤悄悄摁住了,示意着别出声。

近了……更近了,两位做贼心虚的屏着呼吸,生怕藏身的地方被发现。

…………………………………

…………………………………

二三十米开外,两辆车缓缓地停下了,当头的那辆车钓鱼的都认识,专门负责落实收竿罚款土政策的,此时就在两人藏身不远处。两人心都悬着,大气不敢稍出。

不过再一看又不悬了,那两人只是等在车边,好像今天不是为执法来了,眨眼功夫,第二辆车门开了,司慕贤和雷大鹏目不转睛地盯着,猛地两人同时倒吸凉气。眼直了……一只很线条很优美的高跟鞋伸出来,鞋饰反着光,接着是一条、两条,优美的长腿,慢慢出现在眼线中,人倾下来时,满目的青绿间颜色里多了一抹红色,格外显眼。

美女,居然下来红衣美女。

藏着司慕贤和雷大鹏同时转头互视,美女,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来了个美女,要不是人多的话,八成得当成水里出来的美人鱼了,雷大鹏不善掩饰自己的惊讶,嘘地要说话,亏是司慕贤了解这货的性子,早先一步捂上这家伙的嘴了。

不过两人眼睛焦点相同,现在倒不关心库区抓偷鱼的,直勾勾地看着那位下车的女人,红色的外套、乌黑的长发,随着微风轻轻飘扬,显得人也有点飘飘欲仙了,迎着一池吹皱的春水,那女人貌似坐车久了,做了一个扩胸的动作,苗条的个子曲线玲珑毕现。

一霎那间,眼中的风景因为这个倩影更多了几分动感,几分诗意。

漂亮!?妩媚动人!?倾国倾城?连司慕贤也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装的词汇有点匮乏,不足以形容此时眼中的所见,四下观望时,那女人一个轻拢秀发的动作,不经意间朝向两人藏身的方向,阳光下一张温婉柔和的脸部轮廓,像放在青山绿水图中的工笔画仕女,看得躲在草丛里这两位那叫一个目眩神离。

“好美。”司慕贤暗赞了句,远远地看到那女人带着悦色的脸庞,一霎那间仿佛四周的青山绿水都成了这一幅绝美形象的点缀。回身看雷大鹏,雷大鹏早看傻了,咧着的嘴唇上亮晶晶的沾着口水。

笑了笑,没刺激雷哥,看着那女人回头间,像是在兴喜地喊着什么,然后拉开副驾车门,扶下来的却是位满头银发的老人,此时,三辆车倒下来八九个人,除了库区管理,后来者的身份都不低,有几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一行人径直向矮山上走去了。

惊鸿一现,离两人藏身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司慕贤和雷大鹏的视线被那尊窈窕的身影牵着,直目送着一行人走到看不见的位置,半晌,司慕贤眼光迷离,似乎魂被那女人的身影牵走了。

雷大鹏可不同,看着漂亮,不过看过流过口水,回头差不多就得忘,他刚忘,司慕贤却是怅然若失地幽幽一叹,感慨地说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灼若芙蕖出渌波……我现在明白曹子建写《洛神赋》的心情了,那是求之不得、近之不能,极度的渴望催生出来的华章,真美。”

文青弟一美,正关心那两袋鱼的雷大鹏就受不了了,直撇嘴竖中指小声斥了句:“你可真行,别人见了美女发情,你见了美女发酸。”

司慕贤深沉地摇头道着:“你不懂欣赏,别乱发议论。”.

“少来了,你说的那不任老师讲的那什么洛神赋?写得那女的是袁绍儿媳妇,被曹操抢走了,后来又成曹丕老婆了,没准他曹家爷俩都上过,嘻嘻。我还真是喜欢古代男女关系乱点好,谁厉害抢上就是谁的。”雷大鹏终于表现一回了,这是任群老师讲古代文学时讲到的题外话,洛神赋倒没看懂,不过这男女关系的题外话雷大鹏记得倒清。这么一评论,听得司慕贤一肚子火大,加重着语气,手掐着雷大鹏斥着:“这正说明了天妒佳人,红颜薄命,多让人惋惜……怎么在你嘴里就成那种故事了?”

“被那么多男人搞来搞去,她能不薄命么?”雷大鹏不屑道,看司慕贤被呛住了,来了个更狠的:“你就不如单老大,单老大说得多好,女人还不都那样。”

雷大鹏一弓身起来了,司慕贤被雷哥这欣赏观点气得胃疼了下起得慢了,不过可不敢怠慢,这要被管理员逮着又是一堆麻烦。两人一前一后背着装备直往藏鱼的地方奔,扛起来时司慕贤愣了下,指着三辆车问着:“不至于开着两辆丰田霸道,还带着美女来巡库吧,是不是没咱们的事?”

“你傻了吧,不识数了吧,看那车号不认识吧,市府机关管理局的车,看那群人身份都不简单,冲撞了人家,比偷鱼后果还严重。”雷大鹏释着疑,咧着大嘴说着,拉着司慕贤就走,司慕贤却是知道,要论社会上混的经验,那白痴的称号绝对轮不到雷大鹏,两人一前一后奔着,边奔雷大鹏边对着步话喊着: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走水了,赶紧溜。”

这是通知山那头下网逮王八的单勇,雷大鹏编的暗语,土豆对地瓜亲戚俩,用得是城管频道,边说边跑,扛百把十斤的装备,雷大鹏这懒汉也不嫌沉了,更不叫苦了,手脚并用连过荆棘丛带铁丝网,撒丫子地往山口停车的方向去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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