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纯真年代封面图

逆流纯真年代

人间武库

现代都市

217.32 万字

2018-09-07 完结

时光是一艘航船,有人喜欢把90年代初的那几年,视为曾经那个纯真年代的最后一程。岁月更迭中早已不再单纯的江澈,逆流归来,重启1992,书写一场终于可以被妥善安放的璀璨青春。

逆流纯真年代,人间武库的封神作。都市重生文,没有系统,没有异能,有的只是主角前世培养的平稳气场。重回1992,再现那个时代的风云诡谲。作者在年代感方面的把控很厉害。脑洞也非常大,很多展开都出人意料。

----知乎@艾儿天空

第一章 你手上全是王炸

宿舍号应该是2#407,江澈还没出门去验证过,但是觉得应该不会记错。

用了半个晚上加一整个上午的时间,他现在其实已经很确定,自己回来了——准确的说,是重生了。

只是因为事情实在太过不可思议,思绪难免还有些混乱和恍惚,就像面对一张刮开式的彩票,不敢一下揭到底。

这是一个八人间,床位是上下铺,正中间摆着拼在一起的几张旧课桌。

七名室友里有五人在场,其中四个正在打“黑尖”,扑克牌甩得啪啪响,剩下一个端着白色的搪瓷杯,站在旁边看着,不时指点几句。

“江澈,醒了没?该起床吃午饭了啊。”

室友郑忻峰贴着满脸的纸条,扭头吹一下,扑啦啦,喊一句。

进门右手边的上铺,江澈仍然裹着被子,对着墙,侧身躺着。

贴着张敏画报的墙壁石灰脱落,有些斑驳,墙面上各色凌乱的字迹,有些是前辈们留下来的,也有一些,是江澈这两年多时间里写上去的。

他刚刚已经仔细找了两遍了,依然没找到那四个字——永失我爱。这是王朔1989年发表的一部小说的名字,几年后,会被冯小刚拍成电影。

1992年1月19号的晚上,十八岁的江澈会流着眼泪,矫情的在墙壁上写下这四个字。

当时年少稚嫩的他一度以为,当天宣告结束的那场初恋,就是自己一生的爱情。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那时的想法有多么无知和可笑,可惜已经太晚了,这件事影响他做了一个决定,而那个决定,改变了他一生的方向……

人生就是这样,很多重大事情的源头,往往在当时都并不起眼。而所谓性格决定命运,其实在于性格成长的阶段问题,我们很多人,都在性格尚未成熟的时候,就做了太过重要的决定。

既然字还没写,那么,那位叫做叶琼蓁的女同学,就应该还是我谈了两年的女朋友……

要不要坑一把?比如种进去一个,然后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不关我的事。

想到坑人,江澈的脑子一下活泛了,坐起来,准备找室友问一下具体日期和时间。

抬头他才发现,原来宿舍门后面就挂着厚厚的一本撕页日历。

【1992年1月17日,星期五】

只剩两天了?!江澈想着,看来得抓紧了。

一名室友走过去,抬手“哧啦”撕下来两页,揉吧揉吧,扔进垃圾桶,嘀咕着:“两天忘撕了,乍一看吓我一跳,还以为旷了半天课。”

【1992年1月19日,星期日】

江澈整个人木了一下,喃喃道:“他妈的,就今天啊……刚重生就被甩。”

是的,他今天会被甩,因为那位叶同学,已经确定留校了,而江澈没有。

“噗……怎么了?躺一上午不吭声,又这表情,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郑忻峰手里还捏着一把牌,满是纸条的一张脸出现在床铺边上,仰着头,吹着纸条,说着话。

江澈一伸手,把他脸上的纸条全扯了下来……依稀熟悉,年轻的面庞,带着九十年代的气息。

一切突然都真切了起来。

“没事,周末嘛,这就起了。”

江澈笑了笑,开始穿衣服,先是白衬衣,然后毛衣是黑色的,上头有两道麻花式的花纹,裤子,印象中应该是他人生的第一条牛仔裤,存了几个月的钱才买的,颜色有些泛白的那种。

“没事就好”,郑忻峰扭身说,“你们都看到了啊,纸条不是我自己弄掉的。算了,都弄下来吧,打完这把也该吃饭了……对三,这把好几个炸啊我先跟你们说。”

江澈爬下床,穿上回力白球鞋,从掉漆的铁皮热水瓶里倒出最后一点水,喝了。

没热水了,干脆他就没带洗脸盆,把毛巾挂在肩上,拿上牙杯,直接去了水房。

已经是饭点,水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噗。”

双手捧着冰冷的自来水一次次扑在脸上,寒气钻进皮肤,让人清醒、冷静。

江澈挂着一脸水珠走到一面用透明胶贴在墙上的镜子前,抬头,看了一眼。

镜子很破旧,不少地方刮花了,中间有一道斜着的裂痕,把他的整张脸分隔成了两半。

但是江澈依然清楚地看见了,自己十八岁的面庞,水珠滑过,干净、纯粹,鼻梁高挺,皮肤白皙,就连眼睛都是透彻、清亮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很长。

“很高兴再见到你”,江澈对着镜子里的那张脸笑了笑,牙齿洁白,笑容灿烂,“现在,是1992年初。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你的手上,全是王炸。”

二十多年后会有一个姓雷的说:只要站在风口,猪都能飞起来。还会问你:areyouok?

现在是90年代初,一个潮起变革的时代,遍地都是风口,只要你站上去,就能飞起来。

确实有很多看似不可能成功的人在这个时代莫名其妙的起飞,当然,你最好不那么猪,因为这个时代一样埋葬了很多人,包括很多看起来应该成功的人。

很多经历过这个时代的人多年后回望,总不免感慨,自己当时不明白,错过了太多机会。

然而此刻身在其中的人,其实一样不明白,自己正身处一个怎样的时代。

我们很难,甚至根本没办法去定义一个时代的好与坏,因为它们往往是伴生的,就像事实上,绝大多数的人,都不能被简单的定义为好人或者坏人。

有人后来喜欢把90年代初的这几年,视为曾经那个纯真年代的最后一程。

有人后来怀念说:那时候你喜欢上一个人,不是因为他有房有车,而是因为那天下午,阳光很好,他穿了一件,白衬衫。

然而王小波说: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

这就是这个时代,被分化、割裂的两面,不同的人群,站在淳朴与混乱的两边。

一边是传统工、农、小市民执守的世界;另一边,是新兴阶层的江湖,那里有游荡者、骗子、精英、英雄、枭雄和混蛋。

曾经十八岁的江澈是稚嫩的,纯真的,而今归来的江澈,虽然有着一张同样青春的面庞,但是其实早已经在岁月更迭和生活洗练中,变得不再单纯。

“江澈,407的江澈,江澈在吗?”

这个年代能喊基本都靠喊,江澈突然听见了她的声音,叶琼蓁亭亭玉立站在楼下,穿着白色夹克外套,梳着马尾,仰头向楼上张望着。

江澈透过水房玻璃窗看了一眼,这一刻从她平静自然的神态和举止中,真的完全看不出来,她是来提分手的,而且理由那么直接。

他们是中专生,中专师范,所以,他们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了。

很多后来的人并不了解,在这个国家曾有过这样一个阶段,中专生是非常非常牛的存在,尤其在农村和中小城市,一般阶层,考上中专的难度和荣耀感,包括喜悦,都远超过考上重点高中。

江澈所属的92毕业的这一批中专生,大概正好是这种现象的尾巴阶段,而后情势突然变化,急转直下,这份曾经让他们骄傲的中专文凭,会在后来的工作和生活中给他们带来无比巨大的困扰。

这辈子不能再吃这个亏,顶着中专文凭混一辈子了。还有,大学怎么也得去见识下吧?

楼下的喊声还在继续。

江澈不急,先抽空粗略想了想考大学的问题,没有头绪,然后才在回宿舍放东西的路上,探过走廊护栏微笑回应了一句:“一会儿就来。”

第二章 后来俗套的剧情

江澈正往架子上搁东西的时候,郑忻峰端着个搪瓷饭盆,拿铁勺子敲打着,站在门口道:“你家那个好像在楼下叫你,听见了吧?”

你家那个,很有趣的一种称呼方式,郑忻峰作为江澈在临州师范学校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并不那么认同自己哥们的这位女朋友。

原因是积极进取的叶琼蓁有些瞧不起郑忻峰这类有点疲懒、无赖的人,不喜欢江澈和他玩在一起。

于是反过来,郑忻峰也挺烦她的。

江澈点了点头说:“听见了。”

“那我就不等你一起吃饭了。”

“别”,郑忻峰刚往外走,江澈就在后面喊住他道,“帮我也打一份,一会儿我就去食堂找你。”

说完他抬手,对着架子上差不多模样的一排掉漆白色搪瓷饭盆游移不定,只好问:

“对了,哪个饭盆是我的?”

“傻了吧你?自己饭盆都不认识。”郑忻峰转回来,从架上又抄起一副饭盆勺子,道:“怎么,不和你家那个一起吃啊?正好饭点。”

“她找我谈事的。”江澈心说,一个饭盆,二十多年了,搁你你认识啊?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郑忻峰出门就先往食堂去了。

江澈对着二十多年不见的古旧校园望了一眼,怔了一下,印象中差不多到2002年初,它就被拆掉了,盖起来了一个小区,后来二手均价超过6万。

叶琼蓁走过来了,依然清丽的面庞,美丽的笑容。

“一起走走吧,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

上一次也是这样的开场白,只是那时的江澈并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到后来,很俗套。

江澈点了点头,两个人保持着一个比过往恋爱时稍大些的距离,一起穿过宿舍区、食堂。

这一刻回头再看,其实这个被叶琼蓁刻意拉开的距离就说明很多问题了,只是上一次的江澈,并未发现。

一路上有不少目光扫过,有同学打招呼,笑着说:“小两口这是又出去下馆子啊?”

这种时候,江澈会努力回想这位同学的名字,而叶琼蓁会当作没听到,也不说话。

在这个有的学校严管,有的学校表面严管,其实默许的时代,他们俩其实是同学和部分老师都知道的一对模范情侣。

郎才女貌,反过来也成立。

最近一两个月关于他们两个的消息:

一、两人都很有可能留校。

二、他们都报了山区支教。

这两个消息传出之后一度成为热议话题:要么一起留校,要么一起去偏远山区支教?

好感人。这甚至让他们俩成为了这个琼瑶风行的时代,情比金坚的代表。

因为这所学校的中专师范生,基本都是定向培养的,也就是说,毕业都要回家乡教育局报道,分配农村学校完成相应年限的服务,否则工作就没了。

江澈和叶琼蓁并不是同乡,而且家乡各在越江省南北两头的一个小县城,相距甚远。

逃避毕业分离,定向分配的办法有两个:

一起响应国家号召,先去落后省份,偏远山区支教两年,回来等待照顾性再分配;或者留校。

两人的成绩和表现都不错,都很有希望留校,虽然这年头留校并不算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比起回去乡下,无疑好了不知多少。

这是前提,在这个前提下,他们又都报名了山区支教。

江澈的名其实是叶琼蓁帮着一起报的,她向来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女孩,而江澈追求不多,一直算是被拖拉着,推着进步,习惯了听她的。

一直到报名支教的光荣榜贴出来那天,江澈才知道这事,也不敢跟家里说。

而叶琼蓁告诉他,报名支教,其实是为了能在争取留校名额的时候有加分……小道消息。

这段故事具体到细节江澈都记得很清楚,不会忘记,因为它后来改变了很多东西,而且那一次,是江澈前世第一次为了他以为的“爱情”,伤心欲绝。

扭头看了看叶琼蓁十八岁依然好看的侧脸,江澈已经知道接下来的剧情,这一次他当然不会伤心,只是突然多了一份不一样的思绪:

重来一次,要不要去改变这件事?可是除了一点怨念,早已经没有留恋了……改变了,然后呢?

“怎么了?”或是因为感觉到了江澈的目光,叶琼蓁扭头问了一句,神情淡定,她不会有太多纠结,因为她本就一直是一个对人生规划清晰,理性的女人。

“没什么”,江澈指了指身边的小树林和草丛,“有什么事,不如就在这说吧,一会儿还吃饭呢。”

叶琼蓁笑了一下,指着前方说:“还是到人工湖边吧,就差拐个弯了。”

江澈想了想,终于还是点头。

当年的江澈并不知道,拐过那个弯,故事就再也无法回转。而这一次,那个不知道的人,换成了叶琼蓁。

人工湖还算干净,冬日里也没有蚊虫,落叶零零落落,偶尔随风旋落几叶,挺美的画面。

这是江澈前世没有心情去注意到的。

叶琼蓁的父母并排坐在湖边的一条长椅上,叶父穿了一身起毛球的灰色西装,腋下夹着个黑色公文包,微有些胖,叶母穿着一件红色大衣,中长发,烫了头,身材保持得很好,是个风韵犹存的时髦女人。

“爸、妈,这是江澈。江澈,这是我爸妈。”叶琼蓁很自然地走到父母身边,转向江澈。

前世这一刻,我一定欣喜又紧张吧?江澈回想了一下,微笑道:“叔叔好,阿姨好。”

叶父叶母点了点头,这是双方第一次见面,但是之前,江澈其实和他们在电话里聊过天,当时聊的就是留校的事情,那时候叶父叶母对于女儿的感情似乎还挺支持的,还鼓励两人都好好争取。

“赶巧了,就干脆见一下”,叶父开口没有太多铺垫,表情僵硬道,“我们俩这趟其实是为了蓁儿她留校的事情来的,昨天刚去见过你们校长。那个,已经定了,留校名单我都看见了……蓁儿的名字在上面,没有你。”

“嗯。”

就“嗯”?江澈的平静显然出乎了对面一家三口的意料,三个都愣了愣。

“年轻人嘛,别太灰心,其实到哪都一样,都是为四化做贡献。”叶母在旁接了一句,有些生硬,大概是之前准备好的词,硬接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江澈灿烂的笑了笑。

这一世不再那么皆如所料,不再“配合”,江澈把叶家人前期的准备工作全给打乱了。

一家三口面面相觑一会儿,终于还是叶父出面,直接来:

“我们的意思呢,你和蓁儿的事,就算了。以后大家还是同学,至于其他,就别提了。这个时候你作为男人,好好想想怎么不给她造成负面影响,才是对的。”

江澈抬头看着叶琼蓁的眼睛,平静道:“你的意思呢?”

叶琼蓁愣住了一下,不是因为犹豫,而是这个江澈突然让她感觉有些陌生,包括他的反应,他的眼神,还有语气、笑容……

“太远了。”最后她说了三个字,也不知道说的是距离,还是以后的境况差距。

叶父在旁补充道:

“就是这个理,你毕业回去乡下,十年,二十年,你都调不到临州来,知道伐?这是省会。”

“现在不都提倡大家要实事求是,尊重现实吗?现在的现实就是,你们以后不止不在一个地方,还不是一个层次了,一个乡下小学老师,一个中专老师,还在省会……那谈下去,或你硬要缠着我们蓁儿,有什么意义?没有意义的嘛。”

“说句实在话,这件事,我们其实一早就是反对的。”

一连三句,但是江澈没有理会他,他看着叶琼蓁,想了想,又问道:“不再等等看吗?反正还有一个学期呢,也许很多事情都会有变化,包括我。”

这一次是叶琼蓁急切而坚决的摇头:

“学生处有两位女老师怀孕待产,下个学期不能上班。所以,领导已经找我谈过话了,我下个学期就要开始参与一些工作,开始转换身份了。有些事情,领导说,怕影响不好。”

“而且,江澈,耗下去真的没意义了,明白吗?咱们都理性点看问题好不好。”

叶琼蓁试着掌握局面,不知道为什么,看不见江澈的不舍,她莫名有些不舒服。

“也是,我理解。我同意。”江澈心说这样就好,说死了就好,这件事终于可以完全放下了。

这一刻的叶琼蓁,对于江澈超乎想象的淡定依然感觉怪异,又想了想,终于还是缓缓说道:

“那……回去就不一起走了。对不起,江澈,我一定要留下,我不能去乡下,也没有时间可以虚耗。你一直都知道的,我不甘心人生就这样,我还想有机会可以争取公派出国呢。”

想起来了,正是出国热的年头,叶琼蓁的条件也不够好,但确实一直在为此努力。

所以,可以理解……只是这剧情,真俗套啊,以后电视电影要拍烂的。

江澈点了点头,转过身,迈步向前走去。

前世他从这里离开是一个拐点,改变了人生的方向;这一次,大概是一个全新的起点吧。

第三章 命运是一场泥石流

脚步声在江澈走出没多远后从身后传来。

江澈心头微微一紧,前世好像没这一出啊……不是吧,真要改主意了,怎么办?

“江澈。”是叶琼蓁的声音,她在后面站住了。

“嗯,还有事?”江澈没有转身。

“你下个学期记得想办法把支教报名那个弄掉……闹也好,哪怕送礼送钱都好。学校现在都有支教指标的,这届报的人不多,你不想办法,托关系,就真要去了。”

背着身,江澈点了点头:“知道了。”

“你别光应我,得放在心上”,叶琼蓁似乎终于带上了点情绪,“知道吗?你的留校名额,就是被人靠关系挤掉的。很多事你没背景,不盯着,不努力争取,其实就是别人一句话的事。”

她说的这件事,江澈前世后来隔了挺久,其实也有听说,只是没能改变什么,当时也没那个心思。

而那次,叶琼蓁并没有像现在这样,主动把真相告诉他,因为从逻辑上来说,她自己,原本也有可能成为被挤掉的那个……

所以,推断一下,她其实应该早一步就已经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了,但是选择不告诉江澈。

意外的,想明白后的江澈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愤怒。算了,至少这次她追来说这番话,应该是由衷的,至于前尘事,旧情怨,也都算了吧。

好歹一世重生,崭新的开始,江澈不打算再计较太多,想回声“谢谢”,了结这件事。

“跟他说这个干嘛?他有那能耐吗?”叶父叶母追过来了,或因为担心女儿的心意被动摇,在江澈开口前,叶父抢着指责道:“你管他呢,别人一句话能留校,他一句话,只能带你去偏远山区支教。”

竟然押韵!

这是……加戏了?前世可没后面这段。江澈苦笑一下,心说明明是你女儿给我报的名。

本不欲再多说什么,但是心念突生,江澈想到了一个有趣的假设,开口道:

“对了,叶同学,你有没有假设过,如果换成现在是我留校,而你在支教名单上……你觉得事情会是什么样子?”

他笑着这么一问,叶父叶母听着觉得是讽刺,更怕女儿被触动,立即就急了,开始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你现在说这种假设有什么意思?蓁儿你千万别听啊,那根本就不可能……呐,不是我看不起你,你就没这个能耐,不信咱们以后看,看你能混成什么样。”

“……这就不必了吧?还是各自安好就好。”江澈淡定地笑了笑。

“其实不用想,我都知道,如果真的换过来,你一定会陪我去支教”,叶琼蓁还停留在上个话题,语气有些不对了,“你很好,很聪明,我都了解,可是你没野心,没手腕……懂吗?如果有背景,有钱,日子平顺,你这样也好,可是,现在不是得奋斗,得往前往上走吗?”

“有道理。”听到这里,江澈由衷道。

“你不要那么轻松!”叶琼蓁突然一下就炸了,“知道吗?我宁可看到你凭自己长得……好看,去找一个有钱有权人家的女儿,然后想办法出国。那样,我都会更看得起你,更相信你会成功。”

突然就夸人……

不过这话是不是捡的便宜话说?当初可是真有过这样的女同学,我要是真的早一步那样做了,会不会被怀恨在心,扎小人?

这些暂且不去管……问题说好的纯真年代的尾巴呢?

也许在别人身上吧。

前世没有听到叶琼蓁说这些掏心窝的话,现在听来,我这个初恋女友的思想,真的很超前,很进步啊!就是满脑子出国……这执念!!!可惜啊,读了中专,也算被耽误了。

“呃,你说得挺对的,但是我想,没准不需要,没准,我自己就能行。”

江澈可不是回来90年代初找一个拥有2017年通俗思维的妹子来的,连怨恨都选择放下了,他不打算跟这位叶同学再有什么纠缠。

“最后一个问题”,江澈认真道,“毕竟还有半年要呆在同一个地方,所以我想问一下,万一要是你后悔了,怎么办?”

“……,我不会。”叶琼蓁目光坚定,像是为了给自己信心,字字用力说:“绝对不会。”

“那就好。”

江澈走了,看起来平静而且轻松。

叶琼蓁就那么站着,看着那个背影,心里感觉有些莫名,就好像,她一直并不真的认识江澈,自己的男朋友——“前”。

会后悔么?她突然想到。

不,不会的。

……

……

匆匆回到食堂,还好,饭菜还没凉,就是条件实在差了些。

得赶紧想办法吃好啊,江澈想着。

午饭后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被拖着在宿舍修了一下午的长城(打麻将),江澈因为习惯了后来南关省的麻将规则,诈胡两回。

毕竟他前世后来在那里呆了七年。

是的,前世的后来,有因为名单确定,现实无奈的原因,有灰心丧气的成分,也有逃避和赌气的成分,甚至还带有一种很幼稚的“这样你们满意了吧”的无知,总之,江澈真的去支教了。

南关省,曲澜市,峡元县,下弯乡,茶寮村。

一个坐完火车、汽车、拖拉机加上牛车,还要再徒步一个多小时的偏远山村,江澈去的那年,村里刚靠着扶贫专项项目通上电。

第一个念头就是想逃,结果还是留下了,慢慢适应,慢慢建立感情,然后是在他支教生涯的第一个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一个暴雨的夜,村子遭遇了一场特大泥石流。

那场灾难最后,一共五户人家的九个孩子成了孤儿。此外还有一些伤亡。

其实那个雨夜江澈也被压住了双腿,是十几号村民们不顾山体再次滑坡的危险,当场回头,硬是靠双手将他挖了出来,背到安全地带。

于是就离不开了,两年服务期满后,江澈又留了五年。

期间一年回家两次,呆的时间都不长,不多的一点工资,竭力省下来些许,寄给父母,他们又都寄回来。

一直到那九个孤儿都考上初中,离开村庄,江澈才跟着离开。

去时九二,归来九九,一无所有,26岁的江澈终于回到故乡,东部沿海发达省份越江省,水昌市。

七年,他错过的不单是时间和已经被人凭关系占了的再分配名额,更重要的,还是世纪末社会快速变迁的那个关键时段。

回来后的江澈像是部分脱离了时代的人,很多事情他知道,但是缺乏亲身体验和思维方式上的跟进,于是单是学习和适应,就花了很大的工夫。

后来的十多年,靠着还算不错的脑子,七年磨砺的坚韧,他过得还行,只是一路做什么都变得有些赶,有些来不及,也因此留下了许多遗憾——毕竟是迟到了那么久啊。

那些年,奔波劳累,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他也偶尔会想:

要是没有错过那七年,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完全不同,或其实可以比较完美?

“老天爷像是特意要把一切都补偿给我。那么,这一世,还去么?”

“至少那场灾难,我得阻止吧。哪怕换一种方式,那个地方,那些人,那份情,我得还。”

“还有……”

“那考大学的事怎么办?”

“其实就算现在让我去考,我也考不了吧,都忘得差不多了。下个学期再努力估计都不够,至少得花一年拼命去学。”

“那就干脆去一年?一边把事办了,一边安静地好好专注用功。”

“真要去一年,还得保证不浪费时间,错过机会,是不是意味着从现在开始,我就得抓紧时间做些什么了?接下来的半年,会无比珍贵和重要。”

“做什么好呢?”

几个一起“修长城”的室友终于看不下去了……

“哎,江澈,你手上捏那张南风到底打不打?”

“就是,不会是南关省的规则,南风必须捏手里十分钟才能打吧?”

“这小子就是诈胡,然后硬掰,说的好像他真去南关省待过似的。”

思绪被打断了,江澈拿牌磕了下额头,笑着道:“好吧,南风。会去的。”

第四章 我得先上牌桌

这天晚饭后,室友们突然都开始精心打扮起来。

澡堂排不上,热水不够,就是忍着寒冷也要把头洗了,再狠些的还要洗澡,一咬牙一闭眼,就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匆忙打上香皂一通搓,再来两盆水冲干净泡沫,然后头皮发麻,一路鬼哭狼嚎着冲回宿舍。

平日里他们也许很邋遢。

但是凌乱的箱子里一定会有一整套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上头带着皂角和阳光的清香,从袜子、内裤到衬衫、毛衣、外套,整齐叠放,备在那里一个星期,为的就是这一天。

一般一样备着的还会有一双皮鞋,没有皮鞋的,至少也会有一双干净不臭的鞋子。

穿好衣服,再轮流拿起桌上的两面带塑料壳的圆镜子,镜子外壳通常是大红色或绿色,背面会有一张颜色过深的女明星招贴画。

把镜子支好,梳子抵着头皮,一条直线往上推到顶,再两手一分,发型就出来了。

一般三七或四六分的多,偶尔也有中分的,但是其实不好驾驭,脸型、气质如果跟不上,很容易给人汉奸的感觉。

江澈两手抱在胸前,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一群人忙碌准备,像是要去集体相亲。

“怎么,你不去啊?”一名室友双手举着,用力按住两边头发,固定发型,扭头看着江澈问了一句。

“去……什么?”

“隔壁医护学校今晚舞会啊,你忘了?”室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江澈。

江澈想起来了,对啊,这个年代的大学、中专,一般周末都是会有舞会的,男生、女生,甚至老师,大家一起学交际舞,有的学校还会有比赛。

相比后来电脑、手机时代的大学生活,这也许可以算是这个年代少有的值得被羡慕的一件事,不必挖空心思去搭讪,不必难以启齿,男女同学之间有正常渠道去进行“暧昧”接触……从语言到肢体。

多少校园爱情,多少心动暧昧,都在这轻快的步点和柔和的推拉中,自然而然的萌发。

临州师范学校旁边有一所医护学校,她们也办舞会,但是缺男生。可想而知,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室友中有人早已经有了熟悉的舞伴,有的还在打游击,总之都当作头等大事,每周期待着。

江澈想起来郑忻峰的舞似乎跳得很好,在附近几所学校之间都很有名气,这年头通常一个舞跳得好的男生,又是在男少女多的学校,会很有“杀伤力”,像是被女生争抢这种事,后来的男孩们大概很难遇到。

另外你要是霹雳舞跳得好,扎上红色头带吧,奢侈点再来一副半指皮手套,你就是校园明星了。

以周末舞会为代表,这个年代的校园集体活动通常很多,而后来,伴随着通讯的发达,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反而变少了,孤独成了定式。

“周末舞会么?”

江澈心里倒是很想去重温一下,但是想了想,还是过些时候吧,现在什么舞步、熟人,相隔太久,自己好像都已经忘记了,去了容易露马脚。

于是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推脱不去。

……

……

室友们都走后,宿舍里就剩了江澈一个人。

在郑忻峰的床铺上翻了翻,翻出来一盒“双叶”,江澈拿一根点了,倚在窗口往外看。

城市还没有太多装饰性的灯光,校园里的路灯也是昏黄的,朦胧寥廓,烟吞进肺里,沁出一丝凉,吐出来,眼前一层薄雾。

“1992年……1992年初。”他嘴里嘀咕了两句,陷入回忆,或者说开始竭力搜索记忆。

江澈前世错过的七年其实并不缺乏记忆,恰恰因为当时错过了,他后来像是一个学生,很认真细致地整理和了解过这七年中发生的事情。

至不济,就凭他后来爱看《我爱我家》,也能记下来不少事情。

【搞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

这句话从80年代一直流传下来,其实很能说明问题。

这个时候,一般中小城市买一套房也就两三万块钱。

从收入的角度来说,排除深圳,排除爆发人群和特殊高薪岗位,首先做小生意的赚钱最多,其次农民工收入不算低,甚至高于部分事业单位,比如教师,这时候普通大学老师的工资也就两百左右,和一般效益好点的工厂工人差不太多,大概还低点,之后才是体制内的公务人员,他们的工资多数还在几十块和一百多些的区间内徘徊,总之很多后来令人羡慕的职业,现阶段其实都不吃香。

与此同时,一部大哥大两万不够,好点的彩电、空调等也都是近万的价格,这并不说明多数人富裕了,只说明生产力低下,以及暴发户出现,拜金和炫富的时代初步来临。

而接下来的几年,不管是工资还是衣、食、住、行,每年都会以惊人的速度发展变化,甚至同一年的年头、年中、年尾,都完全不同样。

江澈把烟灭了:“所以,稳定是最不应该考虑的,这时候就连体制内的人都正在往外跑吧?俗称下海。”

1992年,12万公务人员辞职下海,1000多万公务人员停薪留职,这群人中的佼佼者,就是改革开放后三个著名的企业家群体中的“92派”,其中以万通系最为著名,包括冯论、王弓权、潘十屹、易小地等,这一年,他们从HN开始发迹。

可是他们玩的,我现在玩不了,至少冯论多少年前就已经混过中央党校了,跟牟其重也混过,义父更在建国初期就已经是正师级……那我能玩什么?

沿着这条线想下去,线索慢慢清晰,江澈干脆返身找了纸和笔,一边思考,一边记录:

【从安全的角度,最理想也最适合我的发展路线应该是投机和投资,做隐形富豪。先依靠投机获得暴利,滚起雪球,然后投资我所了解的行业和国内外企业,奠定一生的,相对稳定的财富基础。】

【做地产相关,比如旧城改造,或做新实体制造业,侵吞国企,钻价格双轨制的空子,这些都是目前最赚钱的事,但是至少眼下都不是我能玩的,没关系背景,没钱,就算有钱暂时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手腕去确保不被洪流反噬。尤其后两者,最好不要轻易趟进去。】

【珍惜上天给的机会,同时要注意,别因此变成一部机器。】

【正是变革最迅速的阶段,所以眼下时间其实很紧迫,为了不错过接下来几年那些个关键机会,我必须趁这两三年,赶快拥有足够多的财富。】

【去支教的一年,必须有持续稳定的暴利收益产业扔在那里,而且需要可以控制的人。爸妈?不适合。】

【这样算起来,接下来的半年真的无比关键。快钱,我需要快钱,而且是很大一笔。】

写到这里,江澈冷静下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梳理了一遍,画面出现在眼前:

牌局就要开始了,桌面放着几副牌。

江澈很清楚,自己只要坐上去,就能抓到满手的王炸。

现在的问题在于,他必须先从一无所有走到手握足够进场的筹码,越多越好——这样,他才能坐上牌桌,不错过那些王炸。

【归根到底,我眼下急切需要一笔暴利。】

写完这一句,江澈起身又点了一根烟,顺便把那张纸撕下来,点了,烧成灰。

未来也许很多变数,但至少现在,他抬头可以看清楚眼前的路,可以努力走好这第一步。

……

……

郑忻峰等一干室友晚上舞会还没结束就提前回来了,因为担心江澈。

今晚的舞会,叶琼蓁也去了,和学校学生处的一些年轻老师一起,她已经在区隔身份了,而且似乎有意的,在散播和澄清她和江澈之间现在的关系。

至少,郑忻峰等人很快就在舞场里听到议论,叶琼蓁和江澈,已经没关系了。

于是,他们匆忙赶回来。

“什么情况啊?一点声音没有。”

“好像睡着了。”

“不会是自杀了吧?”

“……有呼吸。”

“再看看,有没有哭过?”

“喝酒了没?”

“都没有,睡得很安稳。”

“……这小子心真大啊!”

第五章 九二发财证

早上室友们还在睡觉,江澈抱着一台破旧收音机在寝室楼下的空地上,不断调转着频率。

股票,他在找股票相关的信息。

前世的江澈和大多数人一样,对股票听说的多,真正参与的少,尤其是早期的股票市场,多数人都错过了。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像所有人一样,在后来知道几个大的起伏,几只奇迹性质的股票。

【1992年的股票市场,大概可以被认为是这个国家第一次批量制造百万富翁。】

这句话是江澈昨晚回忆起来的,不算真切,但是应该差不远,这个时代的百万是什么概念?

九十年代初的这两年,“万元户”这个概念虽然已经远不如80年代值钱,十万、百万元户的说法也出来了,但是这个词本身依然存在,对于普通民众而言,依然是富裕的象征。

后来曾有北师大的教授发表学术研究报告,认为综合各种因素,包括M2、物价、社会地位等等,1986年的“万元户”,大致相当于2016年拥有255万。

现在是1992年1月,江澈想了想,虽然肯定没那么夸张了,三四十万应该还是值的。

那么这时候的百万……

大款,超级大款……暴利,绝对的暴利。

问题江澈只听说过这时候的股票买了就赚,却不知道具体怎样操作,还有,需要多少资金,所以他准备了解一下。

“吱吱吱,嘶……”

频率噪音一直响,江澈凝神仔细倾听,间断着,听到了几个词:

【盛海……股票认购证……1月19日……30元……发售……凭证……摇号认购新发行股票……】

突然,江澈脑海里“嗡”了一下,弹出来一个名词:

【九二发财证】

就是它了吧?

不管现在股票市场需要怎么操作,这个股票认购证,总是没错的。1月19日开始发售,那什么时候截止?估计不会太久。

今天几号了?

1月20号。

江澈现在终于知道自己前世被甩那天,其实发生了比被甩更重要的事,九二发财证发行。

也终于知道了,在自己曾经模拟琼瑶剧男主,伤春悲秋,痛苦哀愁的那段日子,都错过了什么……

他错过了时代给予的机会。一个特殊的,哪怕在这个遍地机会的时代,依然堪称弥足珍贵的,短平快崛起的机会。

投资少、周期短、见效快、效益高……对于一个需要白手起家的人来说,这样的机会太适合,也太难得。

所以,这一次绝不能再错过了,30块一本,便宜……

不对,是好贵,想想这时候的工资。

而且真正发大财的那批人,肯定不是靠着一本两本百十来本认购证发的。

“凭证……摇号认购新股”,新股意味着一级市场,转手扔进二级市场就能赚钱,根本无须担心股市波动,所以,认购证要多买,越多越好。

钱,哪里去弄钱?

江澈摸了摸口袋,62块7毛,从学生角度不算穷了,问题远远不够。

借吗?

那群室友、朋友大多比我还穷,至于前世后来认识的那些人,倒是有一两个有可能现在就混得不错的,问题现在找他们借钱?别说能不能找着了,找着了也得被打出来。

只能算计到爹妈头上了。

江澈家里在这个时代不能算穷,虽说是在小县城,但是妈妈一直在集体厂上班,爸爸前些年还和人合伙做过点小生意,攒了点钱……

6000块,江澈想起来了,就是这一年,爸妈把全部积蓄6000块入股给了一个表姐夫,说是准备办个小家具厂,结果他拿去赌,一夜之间全部输光。

怎么弄到那6000块?

后世重生小说里,四五岁的孩子就能让爸妈拿出所有血汗钱按他说的去做,十二三岁就能跟局长、市长侃侃而谈,指点江山,出谋划策……

江澈不会这么幼稚,他很清楚,这个时代安分守己的观念依然普遍,一直勤恳的爸妈和同时代绝大多数普通民众一样,并不相信股票市场的神话,并不认可这种投机行为,正因为资讯不发达,对新生事物了解得少,所以他们恐惧,选择不触碰。

同时,也正因为绝大多数人的恐惧和不了解,老实和胆怯,才会有少数人的财富神话。这其实是这个年代所有财富神话的基础——尝新,放胆,走在别人前面。

拿走爸妈大半辈子辛辛苦苦存下来的全部积蓄——这不容易。

尽管江澈从小一直很听话,一直成绩很好,但是他仍然不认为自己有把握去说服爸妈,让他们把辛苦积攒的全部积蓄交给他去“赚钱”。

就算有八成机会,他也不敢直接坦白,因为这样一旦被否决,钱就肯定拿不到了,再撒谎都来不及。

必须想一个他们绝对会把钱给我的办法……干脆,直接就撒谎,用“骗”的。

这很难,又不难,因为江澈太了解自己的爸妈了,他们对他的爱,无以复加。

“对不起,为了将来的幸福生活,儿子只能这么办了。”

拿定主意,江澈用最快的速度冲回宿舍,摇醒郑忻峰,一边往书包里塞各种东西,一边问道:“咱们还剩几科考试,什么时候?”

郑忻峰迷迷糊糊道:“你怎么回事啊,这都不记得……就一科了啊,数学,后天。”

数学?就算现在让我去考,我也及格不了,还要等后天,这一来一回,再赶去盛海,还不知道抢购是什么场面……

来不及了,江澈果断道:“到时候帮忙跟老师说一下,我病了,病得快死了,申请下学期补考。”

“哦……啊?你去哪?”

“哎,你走了,我考试抄谁的去啊?”

郑忻峰终于清醒了,看着江澈头也不回的冲出宿舍,喊也喊不住,他愣了一会儿,明白了,叹息一声,无奈摇头道:

“表面装着没事……原来伤得这么重。叶琼蓁,哥们跟你没完。”

……

……

这时候的公交站牌旁边还没有雨棚,只有两根水泥柱子立着,上头浇了个伸展的小平台,像伞一样撑开。

人不多,趁着公交车还没来,江澈仔细研究了一下站牌,确认自己记忆中去往火车站的那路车没有错。

转身的时候,肩膀被人撞了一下,脚下踉跄连退好几步,一直到他伸手扶住站牌才堪堪停住——好大的力气。

足有一米八几的个子,哪怕是在冬天的衣服下,依然能看出一身的横肉。

江澈看向对方的时候,旁边有几个人在偷偷冲他使眼色,示意他别惹那个人。

实际江澈也没准备去惹唐连招,这家伙实在太有名了,甚至郑忻峰还差点被他群殴过,所以江澈其实还记得他。

唐连招是江澈中专这三年,附近几条街最“彪悍”的一群,大概四十几个十七八岁小混混的头。

说他们是小混混的原因在于,这群人在唐连招的带领下,除了好勇斗狠,喜欢闲晃荡,还不像真在走灰黑色路线的那拨人那样,一切向钱看,有目标的混。

这个时代包工程,做娱乐,甚至包括开录像厅,卖盗版,其实真的有很多可以被视为“混混”的人发起来了,甚至有的后来成了“大亨”。

但是唐连招不在此列,他就是为了“威”而已。

印象中这个“小霸王”好像只有一个姐姐可以管得了他,所以附近的人,包括几个学校的学生,一旦挨了欺负,就会去找他姐姐告状,然后,他就会被一顿胖揍。

江澈记得自己好像见过那个场景,姐姐一边代弟弟道歉,一边泪眼汪汪,一下下打在弟弟身上,而混混弟弟只顾抱头一直认错,不敢顶一句嘴。

没错,江澈很确定自己的记忆,因为唐连招的姐姐,其实比他更有名,市纺织二厂的厂花,唐玥。

江澈想起来了,自己中专一年级,和叶琼蓁恋爱之前的那段时间,也曾经有几次在放学后跟一群师兄师弟一起,坐在围墙外的石墙上,等着市纺织二厂的女工们下班。

在这个年代,国企的普通工人,包括纺织女工们,社会地位其实一点也不低,至少不比江澈这些学生低,很多中专生甚至大学生毕业了,一样以进国企为目标。

然后应该就是现在眼前的这条路上,每当夕阳西下,一地金辉的时候,会有数百名穿着深蓝色涤卡布工作服的纺织厂女工背着各色小包,带着满脸的自豪,成群结队走出工厂大门,再昂首走过街道。

就像是一场盛大的游行,或者街道其实是一座大型T台。

男生们总是看得眼花缭乱,但是只要身材高挑,长发及腰的唐玥一出现,立即就会占据所有人视线里,引起来一阵阵的低声议论和几声大胆的口哨。

然后她会低下头,躲在朋友们中间,加快步伐。

这种情况一直到后来有几个胆大去搭话的挨了唐连招的揍,才有所改变。

记忆中似乎确实挺漂亮,而且气质清新、温婉。

至于具体相貌,江澈一下回忆不起来了,只记得很多年后有一回在网上看到左小青年轻时候的照片,他一度惊诧:

“这演员和我中专时代见过那个纺织厂厂花,好像。”

 

未完待续。。。

 

试读到这里就结束啦,如果您喜欢,可以自行前往其它网站下载阅读,关注我,不迷路,定时推送,不再书荒,微信搜索公众号“经典完结小说”,欢迎订阅关注哦~


置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