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鼎封面图

易鼎

荆柯守

武侠仙侠

202.23 万字

2012-06-20 完结

龙气者,人道总纲也。一次的意外,让他携带着一个破碎灵魂,回到了这个世界十八年前,那时,江山如画,群雄逐鹿,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凭借着龙气秘术,突破命格,要行那“易鼎”之事

序章

洛阳的九月,本应是收获之节,但是此刻放眼看去,城外昔日的良田之上,满是野草和荆棘。

洛阳城畔喊杀连天,数十股浓烟直冲天空。

雄伟的城墙已经被轰破多处,在胡骑的监督下,十数万汉人军民被凄惨的驱赶着,蚂蚁一般拼命向城中冲锋,城头的箭雨无情的朝同胞落下,每时每刻,都有汉人倒下。

又一批被称为“霹雳车”的巨型投石机,运抵前方。

片刻,巨大的石弹划破天空。

“轰轰”连串巨响,在沙尘碎石中,一段城墙摇摇欲坠,顿时,整个战场,胡人的欢呼声山崩海啸一般爆发出来!

大胡王庭四王子忽尔博,雄立在高台上,在他四周,上千旗帜飞扬,三千虎贲近卫候命,再远处,十五个万人师横列开来,漫无际涯。

虚空之上,肉眼不可见的黑气,带着红紫之色,直冲云宵,如刺破天穹的巨剑,卷动着风云。

忽尔博凝视远处,突然之间叹息一声。

“殿下,今王师百万,上将千员,皆阵列于此,殿下何故叹息?乃忧此战否?”身边一个道士稽首行礼问着。

“哎,非忧此战。北方秦王、晋王已灭,梁王早降,此刻洛阳一下,江南膏腴之地,民不堪战,更是难挡大军。自此万里江山,尽在父汗手中矣!吾何忧哉!”

就在这时,远处旌旗摇动,只见空中一暗,又一片箭雨直冲而上,遮天盖日。

随着呼啸的箭雨落下,大片人应声而倒,敌我尸体交错的堆积起来。

战鼓雷鸣,一下接一下,直敲进每个人的心中。

受此驱使,更多的汉人,不断填补上去,丝毫不予守城之人喘息之机,几处缺口,更有着洪水冲坝之势。

远处又一段城墙,“轰隆”一声巨响,颓然倒下。

“杀,杀进去!”角号吹响,大胡的铁骑,终于发动,其前行带起的声音,就如雷霆一样,奔雷般的马蹄声滚滚而去,给予最后一击。

“今日看巨石击城,又想起了王弘德,这霹雳车,还是他所创!”忽尔博视眼前激烈的搏杀如无睹,凝神远望,目光幽远:“只是,我出兵之时,父汗就要将其处斩,虽然父汗旨意,只要他求饶臣服就可免死,但他性格坚毅,算上以前被蜀王囚禁的日子,前后已有十三年,当初父汗要立他做汉王,他也是不假辞色,坚辞不就,只怕这回他依旧是不为所动吧!”

远处战阵隆隆,却不掩其声,身边稍后处数个汉将都脸色黯然,低头不语。

王弘德,蜀地吉新郡节度使,曾和游学中原的忽尔博结为兄弟,他继父之位后,多有创建,曾屡破敌镇,扩张势力,可惜却被其部下,也是其姻亲的李承业兵变,囚禁十年,李承业日后称蜀王,多依其基业。

大胡入侵,秦王蜀王等先后败亡,王弘德被胡人俘获,押送到大胡王都燕京。

囚禁三年,受到无数次劝降、逼降、诱降。

当时北地难平,大汗欲立汉人傀儡,许诺立其为汉王,王弘德坚辞不就,此事轰传北地甚至南方。

就在这时,数骑自北方远道而来。

稍近,却是近卫服饰,当先一人,身材魁梧,浓眉,生着连鬓胡子,他到了近处,下马落地,半跪喊着:“报,王先生已经在五日前被处斩。”

听了这话,一生南征北战、杀人如麻的忽尔博还是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惆怅,脸上不由浮现寂寥之色。

高台下,数个道士和僧人各自行礼,口念圣号。

片刻之后,忽尔博才收拾了心思,问着:“当时是何情况?”

“是,大汗设酒宴于承乾宫,最后招降之,王先生坚拒,被大汉下令在大殿中处死,临刑前,大汗问他有什么话要说。”

“王先生说绝命词——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忽尔博低语念着:“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眼前不由浮现出一个青衫少年,温酒举杯。

“王先生又说,先贤所说,唯此句不然。”这骑士显然不懂,死记硬背,又背着:“汉家江山破碎,神州蒙难,岂因一死而无愧之,我有愧也!”

“岂因一死而无愧之。”忽尔博默念几次,突然之间哈哈一笑,说着:“果然是我忽尔博的结拜兄弟!”

转过身来,令:“城破,许洗城三日,我忽尔博的兄弟死了,岂可没有血祭!”

将令传下,众将轰然应诺,大是欢喜。

片刻,城中杀声四起,哭喊之声数里可闻,几如地狱。

僧道一众立定高台,用法眼观望,黑紫之气直冲天空,盘旋而上,黑龙隐隐,大有王者之相。

随着屠城令,血光弥漫,直冲龙柱。

“善哉,善哉,此方大难,皆是气数(业力)所至!”高台下,数个道士和和尚再次各自行礼,口念圣号,眼露怜悯之色。

各自经文,空灵而沉静,随着经文,只见一片天空豁然大开,佛光灿烂,天花缤纷而下,诸天神佛,绝色天女,俱都隐隐在天花中显现,或显慈悲相,或显伏魔相。

又一处,祥光直冲天上,清气丝丝垂下,洋洋洒洒。

无论佛光道气,皆依于龙柱,只见道气佛光所至,接连不断的光辉,打在它们栖身的血光上,血光飞溅破碎,朦朦胧胧中,下面的屠杀还在继续。

“此吾等之故土,此吾等之旧国!”

“老父就戮,娇妻遭辱,幼子死于非命!”

“复仇,复仇啊!”

无数冤魂不甘的长号,震动着灵界。

“一念怨恨,就生魔难,四大皆空,转生极乐。”佛光渲染天空,怨魂依附的血光,依次消灭,血光破碎,强大的吸引力,使怨魂不得不投入背后黑暗的旋涡之中。

“上帝大慈,普降甘霖,告尔众鬼,解尔怨结。”清玉一样的声音震动虚空。

净禅,王明理,八百思,都是高道高僧大德之士。

受胡帝册封,以御天下道门佛门,削尽亡者怨恨。

就在这时,在场的大德之士,突然之间脸显惊容,目视苍穹。

茫茫天际,本来太阳照耀,虽有万千星斗,依旧晦暗无光,突然,北方天际,一道强烈白气腾升而起,划过天际。

“是浩然正气。”

“王先生刚烈,受死而有此气,也不算稀罕,何以七日后再发?”几个大德不由微微变色。

“苌弘放归蜀,自恨忠而遭谮,刳肠而死,蜀人感之,以椟盛其血,三年而化为碧玉——莫非七日化碧?”

“不好,有此气在,干扰我等法力了!”

只见白虹贯穿天地,其气至大至刚,塞于天地之间,几无可御,天空上打开的佛土大门,道门天帝甘露,被这气一冲,顿时猛烈摇晃。

而原本血光稀薄的怨灵,突然长声,百万怨灵同声怒吼,天空上乌云突然之间云集,翻卷奔腾而来,犹如飓风来临之前的海面。

唯有白气贯穿,依旧倾泻而来。

亡魂不甘的长号,前赴后继的扑向白光。

在场的大德察此异象,不由猛打了个寒噤,大惊:“不好,快停止洗城!”

说时迟,来时快,百万怨灵猛的冲入白光,顿时,白光卷着百万怨灵,形成着一个外白内红的大光球,向上一冲。

就在这时,天空之间,突然闪出一颗斗大白星,光华灼灼,摇曳生姿,大有立刻出手摇撼乾坤,进而令天地翻覆之势。

星光直垂而下,与光球一冲,只听“轰”的一声,天空猛的一暗,一个神秘旋涡出现。

“不好,天机混乱了。”在场的大德都脸无人色。

一阵狂风吹过,只听“喀嚓”一声,忽尔博代表汗王的大旗,应声而折。

第一章 夺舍(上)

县志记:是日,白虹贯日,稍刻,有雨

下午下过雨,虽然现在天色已经放晴,空气中,却还隐隐弥漫着水气。

贺仲迈开大步,从林子深处走出来。

他穿着一身薄薄的衣着,腰上带着长刀,背后还有一张短弓。

在他的手中提着,是一只野鸡,一包仔细挑选的药草。

因为刚下过雨,身上一层的潮湿,已经初秋,凉意入骨,此时贺仲却无暇顾及这些,他只想着营地的情况。

“不知道小官人醒了没有……”想到那个人的情况,贺仲脸上,露出了一丝焦急。

昨天,己军大败,陆将军当场阵亡,大军溃败,原本作为后营的这队,就同样岌岌可危,偏偏作为队正的小官人,又从马上摔下,昏迷不醒。

大乱就在眼前,作为队正昏迷,营中又有着一批附庸山民军喧闹,这怎么得了?

于是,贺仲走的越发急切了。

这时,秋雨又下了,走了一段路,前面已经出现了一条小道,越过那条土道,再进去一个小山谷,就是他们那支队伍暂时藏身之所了。

贺仲正要从树后走出去,忽然,他猛的伏下,躲藏在一处丛林中,手取下了短弓,倾耳而听,眼睛露出警惕的光。

屏息半刻,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贺仲眸子一寒,抽出一支箭,搭上,等待着。

不一会,数个骑兵,就从路的一面飞驰而来。

贺仲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对面骑兵有着皮甲,挂着弓箭,这是敌人的斥候无疑。

这等人,都是精锐。

天下经过多年混战,民生已经凋敝之极,蜀地封闭,受灾较小,但也十不遗半,再加上朝廷新立节度使,为了方便节制,多取小镇,小者一郡,大者二三郡。

因此兵都不满万,这精兵更是重中之重,别小看区区数骑,单看马匹甲胄兵器齐全,就知道这是下了血本的牙兵,蜀地一镇,断无超过千人之理,大部分藩镇,多半是数百骑而已。

数骑奔驰而去,当那队骑兵行的远了,贺仲才从树后走了出来,望着他们远去的影子,棱角分明的脸上,除了警惕,还有着恐惧。

“是敌军牙兵,居然到这里了!”贺仲的心砰砰砰的剧烈跳动着,他没想到,这么快,敌方就已经追到这个地带了。

“不行,我要立刻回去!”提着野鸡,贺仲向对面奔去。

就在贺仲采集草药时,一处很是隐蔽的山谷内,六十多人正横七竖八的坐坐倒倒,休息着。

这些人的穿着杂乱,隐隐划分出数个阵营。

有十人左右,穿着薄皮甲,围绕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这男人脸色刚毅,摸着刀不语,似是沉思。

更远一点,是穿着官兵的服饰,可是手里的兵器长短不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慌颓废之色,一眼望去,给人一种散沙的感觉。

还有十数人,很是剽悍,衣着却不是军服,山民打扮。

这些人,谁都不说话,大多数的人都在休息,在这个山谷中,离人群远一点,有一棵大树,树下架着一个营帐。

秋雨洒落,过了一会,雨下大了一些,密集的雨点从天而下,空旷的田野上西风肆虐,时密时疏。

顿时,这个军营发生骚乱,抱怨声、斥令声,脚步声,混成一片,给这处军营雨夜凭空增加了几分恐怖和不安。

在营帐的中心,一个临时的木板床上,躺着一个少年。

这少年十六七岁,容貌清秀,鼻梁高挺,剑眉幽黑,现在眼睛紧闭,似是昏迷,在他的周围,有着四个同样的少年卫兵。

“小官人的情况,应该说还可以!”一个有些瘦弱的卫兵将手从少年的手腕上拿开,说着。

“你的意思……小官人没事?”一听这话,其它三个卫兵,都看向了这个依旧昏睡中的少年,都暗中松了一口气。

见那青年总是不醒,其中一个卫兵忍不住说着:“那小官人为什么一直不醒?板凳,你爹不是医生吗?你是你爹教出来,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爹只是一个郎中,不是神医,我也只会这点看脉的本事!”名叫板凳的少年反驳的说着。

“这倒也是。”三人点点头,无奈的说着,随后都沉默了下来。

见此,板凳说着:“我也不清楚小官人到底怎么了,如今,只能是看老天的意思,如果贺大哥能找到点好药,或许还能有点用。”

一提到贺大哥,本来沉默下来的几人,脸上都出现了神采,看的出,这个人在他们心中的威信不低。

“如果小官人出事,不但我们倒霉,贺大哥也肯定有大难,希望他能醒过来!”低头看看少年,板凳叹口气说着。

“板凳,你家就住在王宅旁,关于小官人的事,你清楚多少?”一直都有些好奇,一个卫兵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具体事情我也不清楚,不过,听我爹说,小官人和大帅是同族,关系还很近,这次出征,委派了队正之职,却安排在后营,而且派了一火牙兵保护,并且为了贴身,作为乡人的贺大哥被征集了,下面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板凳说着。

这几个年轻人,口齿清楚,听到这里,都有忧色。

军法森严,作为亲卫,小官人一旦出事,自己都逃不了罪责。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了一阵骚动,几个人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站起身,手握住了武器,直到看清进来的人后,才松了一口气。

“贺大哥!”

“叫我伍长,小官人情况怎么样了?”贺仲拉起了营帐问着。

“伍长,还没有醒呢?”几个亲兵不安的说着。

贺仲便走上前,端着一个油灯,点了上去,只见灯焰如豆,照亮了整个营帐。

“外面的兵闹的厉害,小官人明天早晨如果再不醒,事情就麻烦了!”贺仲咕嘟了这句,却同时命令着:“你们听着,长着眼,别让人进去,小官人如果有事,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伍长!”四人立刻应着,显然贺仲在他们中,威信很高。

看到他们模样,贺仲脸色少松,看了看外面,对四人小声说着:“我刚才在回来的路上,碰到敌人了。”

“啊?”

“……事情就是这样了。”将刚才的遭遇和几个同伴讲完,贺仲站起了身,徘徊了几步,随即说着:“你们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撤退,二是继续躲在这里。”板凳想了想,说着,灯光下,照着五个少年,气氛幽暗。

“躲在这个地方显然不成,这个地带已经不安全了,如果敌军搜到这里,我们被堵在谷里,飞都飞不出去。”一个人表示反对。

“那就只有继续撤,可我们撤到哪里去?一千五百人,一场战斗就全都被打散了,我们现在能干什么?难道直接回家?先不说我们能不能顺利回去,就算真回去了,私自逃跑那可是死罪,被抓住就是个死,如果小官人出事,还会连累家人。”

“伍长,我们就算有着田先生私塾旁听弟子的身份,这样回去还是非死不可,再说,外面还有着张火长,没有了小官人,他可不会听我们,如果知道小官人出事,我们第一个要被他砍了!”

说到这里,一阵沉默。

小官人的保护,可不仅仅是乡兵五人,他们五人更是因为同乡,能贴身照顾,安抚小官人的情绪。

真正的保护,是上面派来的这队牙兵。

这十一人,个个剽悍,冷漠,身上透着血腥气息,再怎么样自大,五个少年都知道,自己哪怕平时想办法学武练身,现在和这十一人对抗,那是找死!

四人望向贺仲:“伍长,不,贺大哥,乡里一直是你带着我们,现在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贺仲站起了身,脸色有些阴沉,他是猎户之子,家里又有兵户出身,学了一身武艺和箭术,又聪惠,想办法弄到了田先生私塾旁听的资格,在乡里有着薄名,可是在这时,也难以挽回。

不回家,又能去哪里?

“现在关键是小官人,小官人是大帅的同族,有这个名义,退下去汇合,总不会被责罚!”这时,贺仲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说着。

“这也要等小官人醒了,才好做安排!”

其实,小官人与他们虽然是同乡,但是却一直没有多少来往,这五人当然以贺仲为中心,可是此时,他们却无比希望这个人能快点醒过来。

在这个阶级制度森严的时代,有着这样背景的人,就代表了希望。

“看情况,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醒吧,一会熬点肉汤,给他温着吧,他醒来好喝。”贺仲说着,心中郁积。

乱世与和平年代不同,多有十六七岁就横行一方,初露峥嵘。

贺仲少年时,就重然诺,喜侠节,也不是第一次杀人,有次几个盗贼在晚上抢劫,贺仲连杀数人,闻名乡里,如果仅仅如此,也不过是一个牙兵料子,可此人很小就喜读书,虽然家贫,却想办法弄到了田先生私塾旁听的资格,更成为了乡里少年的头目大人。

不过正因为如此,被上面看中,作了小官人的贴身伍长。

现在,却因此这份赏识而一筹莫展,只能发出了一声叹息。

第一章 夺舍(下)

此时,少年已经醒过来了,耳听着这些事,心潮翻滚,却不想睁开眼。

这身体翻滚的记忆,如此的熟悉,唤起了久违的记忆。

无数记忆的碎片,有过去,有未来,有现在,蜂拥而来,直到最后那一道血光。

在床上的身子猛的一抖,少年下意识的摸着脖子,记忆中那锋利的刀瞬间斩落头颅的感觉,如此鲜明,让他感到恐惧和刺痛……

“小官人,你醒了?”动静虽小,立刻惊动了一个人,他连忙凑上去问着。

“是贺仲啊?”虽然意识还沉浮于黑暗中,并且从骨髓以及记忆中都透出了抗拒,现在的少年还是勉强说着。

“小官人!”虽然少年的话很轻,但是贺仲还是觉得很高兴。

小官人在兵败时,摔了马,这可是大事。

但是现在醒来了,就至少代表他情况转好,能从兵变中活下来,再怎么说都是可喜可贺的一桩事。

“把守门禁,等我明天早晨醒来。”少年勉强吩咐一句。

“是,小官人!”贺仲大声应着。

少年说了这句话,就又沉入了昏迷之中。

这是一场漫长的梦,梦中的自己叫王守田,后来又改名王弘德,这次是兵变失败,下面是赶到城里,与副将汇合,再下面,就是节度使亲自出兵,打退敌军……无数的记忆不断涌来。

奇怪的是,竟然有二份记忆,一份是身体的,一份是某个破碎又不甘的灵魂,最奇怪的是,二份记忆在开始时,竟然是一样,都是这个叫王守田或者王弘德的男人!

这个记忆非常真实,又非常荒谬,这个身体的记忆停留在垂正十一年,而下面灵魂的记忆却到了垂正二十九年!

“是传说中倒退十八年的重生?这个土著的身体和灵魂真有主角命啊,只是被我穿越而来的灵魂撞碎并且夺舍了?”

身体很酸软,头很疼,疼的仿佛要裂开了一样……朦胧中,心中灵光亮起,无数的记忆不断重组,形成着新的灵魂体系。

下一刻,意识就再次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再次醒来时,他终于清醒了,繁复的记忆已经完全归档,外面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凌晨的秋风,多少带着些寒意,远处,还能隐隐听到某些野兽的吼叫声,出了营帐,向外看去,有几个士兵在谷口周围巡视,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在前一场战争中活了下来,很显然,胜利并不属于他们。

“呵,早上露水还这么大。”一个胳膊上带着伤的山民,刚才一直在巡逻,此时显然是疲倦了,找了一处地方,就坐了下来,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他身旁的一个上了点岁数的山民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深深的颓然。

“别乱想,咱们肯定能回去。”和那人交好的山民忙在一旁鼓气的说着。

“这两天,咱们就一直窝在这个山谷里,听探查回来的人说,咱们的大军已经被打散了,再不离开这个鬼地方,我真怕再也走不了了。”说话的人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着。

本来军中严禁传播信息,但是之前的十六岁的王守田,对这套根本不熟悉,自然无法控制传播。

传闻和叹息,仿佛被传染了一样,在周围相继响起。

山民的胸口都十分沉闷,之前对战功的贪婪和渴望,早就被一连串的失败和死亡打跑了,对生的渴望,渐渐盖过了其它的欲望。

“不如,咱们回山吧?”有一人说着,提出这个建议的人,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我们又不是官兵,只是为了些粮钱出来打仗,现在连官兵自己都不行了,凭啥替他们去死?”

“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走的了吗?他们能让咱走?”

“你怕啥,大不了一拍两散,我们也有十多人,现在火拼,大家都完蛋,还怕他们不成?”

“这倒是,我们商量一下吧?”

“咱们好好商量一下。”说完,几个山民,开始和自己的同乡串连起来。

“伍长,情况有点不对头。”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板凳。

板凳在这支队伍里,年纪最小,不过因为是郎中家的孩子,有医术,观察力很强。

“你发现什么了?”营帐草地外,正在巡查和担心的贺仲,见板凳脸色有些难看,浓眉一皱,问的说着。

“刚才去山民替他们换药,发现他们有异动,我听上了几句,似乎是他们想当逃兵!”板凳带着稚气的脸上带着怀疑之色:“我觉得,这非常有可能!”

“我们可是大帅的兵,他们如果真敢不听命令就走,不怕大帅的怒火?”有一个人冷哼的说着。

这几人的年纪都十七八岁,又是乡民,再怎么样学文修武,局限于资历,现在也只有这样的水平。

“万一他们豁出去了呢?”板凳人虽小,却很机灵,想的也比较多,指出了一个可能性:“如果我们和他们真的闹翻了,这个地方可是旷野,又是大败之后……”

他没有把话说完,可是,在场的几个人,都不是傻子,一听就听懂了。

“他们敢!”一个人,一听这话,差点跳起来。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明显底气不足。

在这种地方,死几个人,去哪里查去?

“贺大哥,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怎么办?”又有一人,朝那些山民休息的地方望了一眼,有些不安的问着,一说到紧要时,这数人都只称“贺大哥”,而不称伍长。

在这种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贺仲叹息了一下,说着:“那就只有请小官人了!”

“小官人?”几人都冷哼一声。

“贺大哥,你为什么重视他?他有什么能力,醒了,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贺仲听了,不由摇摇头,低语的说着:“你们别说了,不管怎么样,他才是这队伍的首领,许多事才能办的名正言顺……”

听着外面的这些话,少年若有所思的起来,坐起来,见得了不远处放着一把长剑,随手取下来,按着剑鞘口上,长剑“当”的一声弹出来。

映着凌晨的光,细细看去,剑上一片碧绿,竟然是一把上等长剑。

把玩了片刻,少年露出一丝微笑,眼神幽暗。

一些记忆,提取出来。

“果然,这个土著身体的灵魂,回到了十八年前,回到了和山民闹翻的前一刻?果然就算是历史上的英雄,也不是一日就成,这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在少年时,也竟然有着多种错误和遗憾。”少年悠然自得的想着:“现在,都便宜了我!想不到我在二十一世纪,自学自悟,还真的修出了灵魂不灭,转世不迷之术!”

少年浮现出一丝苦笑:“不过,这里究竟是何方世界,从记忆来看,显然不是地球,却又和古代华夏文明十分相似,莫非是个幻景?”

“不,绝对不是,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个世界并非是意识世界,至少三元结构已经确定了。”

想到此处,少年不由心中一凛,他闭目冥想,试着感应,但是才想着感触一下这个世界灵气,突然之间,脸色大变。

“这是什么?浩然正气?竟然封闭了我的诸窍?”

在少年的冥想着,身体内,一片白气盘旋,竟然把身体牢牢凝固住,这本是万邪不侵的护身法门,但是少年却不是他原本的主人,竟然指挥不动。

这就反过来极大的束缚着少年。

“该死,这岂不是囚禁在这个身体内?”少年木然片刻,突地一笑:“算了,我往昔在地球上,处于末法时代,也是这样,那时我能自学证悟,现在如何不能?不过我现在顶了王守田的躯壳,才受制于此,只有彻底解决掉王守田的信念。”

“这浩然正气,就是王守田或者王弘德的信念所凝……相比于记忆,这才是它的本体,它到底想干什么?”

解决掉信念,一就是以强力破解,其次就是完成信念,这二者都是王霸之道,其它小道都难以彻底解决。

现在既然无法以强力破解,那就只有完成信念了。

少年再一次回放着记忆,无数的记忆,如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袋里不断的闪过。

“汉家江山破碎,神州蒙难,岂因一死而无愧之,我有愧也!”一个声音久久不散,随着这声音,浩然正气微微流动,发出白光,身体也受到了影响。

尖锐的指甲,在他握紧拳头的同时,刺入手心。

很痛,这是身体残余的意志本能!

“改变神州命运,嘿,这宿主还真是给我出了难题。”少年喃喃的说着:“特别是现在,哼哼!”

记忆中,现在王守田,就在兵败后,被贺仲背出了战场,随后在小山谷里休整,再以后,王守田和山民附庸军分离,带着人汇集到副将之中,以城固守,最后等到了大帅亲自率军反攻。

这个方法,也不能说错,毕竟对于那时的王守田来说,并没有多少选择余地。

“算了,既然我已经获得你的躯体,就继承你的意志,我现在,就是王守田了。”少年说着,说到这里,几乎是不由自主,一种莫名的感情不知从何而来升出,这个身体猛的一震,一滴泪,顺着他双眼滑落。

第二章 望气(上)

王守田睁开了眼睛,刚才身上的奇异感,这才慢慢消逝。

后脑上隐隐作痛着,这是摔下来负的伤,王守田开始正式对自己的处境进行思考。

自己是队正,领一队五十人,虽然已经损失几个人,但是折损不大,特别是按照记忆来,手上的本钱还不算小。

十一个精锐的牙兵,嘿嘿,真的不算小了。

按照原本历史,自己自动撤退,就算不把责任放在自己身上,也有着“遇敌颓败”,“临阵而逃”的印象。

前世,就在和山民分道扬镳后,和副将汇合,被动守城,使老节度使不得不抱病亲自来援……

节度使大人……节度使大人,一定会很失望吧?

要知道,从日后记忆来看,这次明显是自己“渡金”而来,虽然没有想到大军会溃败,但是自己毫无表现,甚至惊慌逃亡,无疑是一大笔负面资产。

“和副将汇合,然后狼狈待援,这条路不能再走了。”王守田回想着前世的点点滴滴,知道自己若是依旧带着部下去和副将汇合,就可能依旧要去守城。

那怎么解决这件事呢?

自己是这支五十人队伍的队正,还有十数个山民的喧闹,留是显然留不住了。

山民……突然之间,想到了一个关键性的人物,王守田的心里顿时一跳。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上天已经给了我机会,我还犹豫什么?”他认真的想着,然后开始查看周围的情况。

天色尚早,营帐内的光线幽暗,没有人发现他早就已经醒了,王守田朝着这群人的方向望去。

本来是想看看现在情况,当他望过去的那一刹那,出现在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心里猛的一跳。

“这是?”只见空地前,六十个人的周围,竟然浮现着一圈淡淡的白色光芒。

见此一幕,王守田的眼不由自主的睁大了。

沉默了片刻,王守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又睁开,望过去。

依旧是这个情况,并且,他还可以看见,淡淡白光是没有错,但是却还有些不同。

山民的白光之中,隐带着灰气,而贺仲身上,白气竟然浓郁一些,虽然不是很明显,再看过去,牙兵的张火长头顶上,在诸人身上最浓,有一小团,不过里面带着些黑气。

王守田猛的一惊,闭目沉思,手无意识的按着剑柄。

不过,连重生这种事情都接受了,何必为这事惊讶,最初的惊骇,渐渐平复,他开始观察这种现象的意义……

“望气之术?”王守田喃喃的说着。

在地球上,为了超脱,曾经研究过,对这类事,并不陌生。

据说真正风水大师可以望见地气,而在古代记载上,更是层出不穷。

《史记》上就正式记载,刘邦之气,皆成龙虎,成五彩!

《后汉书》记载,刘秀之气郁郁葱葱,待得日后成势,更是火光充天。

三国魏文帝曹丕出生,据说有云气,青色而圆如车盖,终日笼罩在曹丕之上,望气者认为这是至贵之气,非人臣之气。

前世,为了超脱,也曾经研究,只是这类神通,似乎不是单纯修得,更在天赋,莫非,眼下自己所见到,就是望气之术?

王守田眯起眼睛,有了些许了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贺仲的声音:“小官人,小官人!”

声音甚是急迫。

“何事?进来吧!”王守田皱了皱眉,说着。

“小官人,山民闹着要回山,不肯跟我们,您说应该怎么样办?”贺仲进了营帐,他手里端着一碗鸡汤,顿时整个营帐,给浓郁的香味充满。

王守田听着,下意识的将碗接过来,慢慢的喝着,心中度量着,看着贺仲的眼神,就带着一丝复杂。

根据记忆,这个贺仲自小跟着王守田,被不断提拔,但是最后,李承业兵变时,他竟然投靠了李承业,以至于王守田兵败被俘。

不过依记忆,这人也得不了好,被李承业暗中视为叛臣,后死于一场战役。

外面天色渐亮,营帐内却门户紧闭,光线很暗,映着王守田脸色阴晴不定。

不知道为啥,贺仲突然之间心中一寒,在营帐中有些不自在。

王守田仔细看了过去,只见他顶上,只有数丝白气,如果不仔细看,还看不明白,让人惊讶的是,中心还有一根淡黄色的气,直直挺立着。

严格的来说,前世,他对贺仲并不显的特别看重。

重要原因,就是因为贺仲在乡中同龄人心中,地位远比他要高。

英雄也有少年的时候,在少年时代,王守田扣除了家世,每一方面都比不上贺仲,乡里少年都团结在贺仲周围,而对王守田很冷淡。

王守田自然受不了这种违和感,也自然看这个贺仲不顺眼,虽然以后还是提拔,但是冷淡的态度,也许是祸根之一。

人和人的交往,是一个礼尚往来的过程,并非是单方面的付出,特别是日后,崛起时,有着大把的人手驱使,更是冷淡了贺仲,可是偏偏没有把他调离近卫的职务,这就给了有心人可趁之机。

“唉,真是幼稚啊。”王守田在心中,给曾经的自己下了这么一个定义。

喝完了鸡汤,观察和思考完毕,王守田这才看了贺仲一眼,说:“我知道了,一起出去吧!”

“是,小官人!”贺仲暗中舒了一口气,说着。

这时,外面的山民喧哗,已经越来越大声了。

出了营帐,初晨的阳光使王守田眼睛一眯,就看见了激奋的山民,一些士兵不知所措,而牙兵火长默默在一边,也不说话。

“张毅!”王守田突然之间拔高了声音,喊着。

“……标下在!”这三十岁的刚毅火长,犹豫了一下,就立刻应着。

“列队!”王守田毫不迟疑的命令着。

“喏!”皮甲和腰刀碰撞,发出了“哐啷”的声响,十个牙兵立直,手按刀柄,顿时,肃杀之气凛然而出。

这一股杀气,顿时惊动了营内的人,不知不觉,山民喧哗的声音,就降了下来。

王守田跨步扫看,这十人个个剽悍,带着皮甲,果是藩镇精锐牙兵,最后,目光凝视着张毅。

这是一个沉默而刚毅的男人,在王守田眼中,他的头上更有着十数丝白气,比贺仲更多一些,中间有一根赤红之气伸出。

“先天秉气命格?”王守田在想着,口中却说着:“张毅,我任命你为此队的代理副队正,凡是本队,都受节制,除了亲兵一伍。”

自己当然不必特别宣告,任何命令都不会动摇他的地位,除非张毅敢造反。

听到这命令,张毅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神色,他低头应着:“喏!”

果然,一旦发布命令,又接受,在王守田眼中,张毅的白气顿时就多出数十根,和刚才的相比,只是显的有点虚,丝丝不是那样牢实,就算如此,这几十根,也开始隐隐集起白气团了,而中间的一丝赤红之气,更加活跃。

“果然是先天命格和后天授命的关系。”王守田若有所思,看这赤红之气,应该有些格局,可惜的是,前世却找不到他的记忆了,莫非是由于前世王守田丢了脸,狼狈而回,没有达成渡金效果,结果此人就被节度使泻怒杀了?

这真是极有可能,口中却命令的说:“我给你半个时辰时间,整顿军营,并且进食,半个时辰后出发。”

“喏!”张毅刚毅的脸上此时已经没有表情,应着。

“给我找盆水,我洗洗,把山民的头目,找一个给我过来!”王守田吩咐的说着,就进了营帐内。

营帐外,顿时号令不断,没有多少时间,整个营地就秩序了然,原本吵闹的山民,看起来嚣张的很,但是转眼就被牙兵所慑,变的顺从起来,看着这情况,五个少年都是目瞪口呆,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板凳连忙去打手,而贺仲更是心情复杂。

原本由于小官人不管事,营地里乱糟糟,贺仲虽然比普通少年成熟,但是心里也有着想法,总是难以避免某种暗中滋生的不屑。

可是此时,小官人只是出来,随手一个命令,顿时营地就天翻地覆,改了模样,这种力量……

到了营帐内,拉开了门帘,阳光就洒了进来。

“小官人,您的水!”稍后,板凳用一只铜盆,送过来水来。

王守田漫不经心的洗着脸,却在感觉着自己的气。

片刻,自己的气浮现出来。

毫无疑问,近五十根白气浮现着,形成了一小团白气,隐隐有着形状,却没有成型,并且毫不意外的,一股更加强大近十倍的红气,弥漫在头顶上空。

不过仔细看,二股气完全不同,白气是一根根,红气弥漫状,并且虽然有连接处,相互之间并不直接融和。

“小团的气,是我的官职所带来吧?这股赤气,如果预料的不错的话,必是节度使大人的垂青了——有后台就是好啊!”

“咦,怎么不见我的本命之气?”漫不经心的继续洗着,欣赏了片刻,王守田突然之间有着一个惊讶的发觉。

只见气团之中,竟然没有自己的本命之气挺立。

第二章 望气(下)

王守田小小的吃了一惊,放下了铜盆,看向了其它人。

几个少年卫兵,并无其它气息,却也有二丝白气,王守田若有所思,一丝是士兵身份带来,相当于地球上的公务员,相当这个世界的小兵小吏身份所带来的气。

还有一丝是他们的本命之气,这里面类似油和水,实际上能看见,很容易分辨。

再看自己,的确找不出本命之气。

前世的王守田,绝不至于没有本命,他日后被节度使大人收为养子,继承大位,怎么可能没有本命?

莫非,这就是穿越和破碎带来的影响?

就在这时,门开了,一个山民被带了进来。

“何七给大人磕头了!”这个山民看上去还有些魁梧,行礼说着。

“……哼,听说你们嚷着要回山,你等既已加入我军,就要受军法约束,你可知道,就此一点,我就可斩你们首级!”一见这人,王守田就冷冷的怒斥着。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何七是识时务者,立刻磕头说着:“小人岂敢逃亡,只是不知到哪里去,想回山等候而已!”

这理由很扯谈,不过对山民来说,也就是这程度了,王守田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营帐内气氛顿时凝固起来,这何七只得不断磕头求饶,让周围的人都吃了一惊,何时小官人有这样的威慑了?

等过了片刻,才听见王守田不冷不热的声音:“你是山民,又姓何,那你和何五郎是什么关系?”

说到这里,他心里有些“砰砰”跳着。

“……大人也知道我家的五郎?他现在是我家的族长!”何七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着王守田。

“果然!”王守田心中想着,口中却说着:“既然你要回山,那就回山,带我们一起去,我有话和你家五郎说!”

“啊?”何七更是张大了嘴巴。

“下去吧,准备下,过会就出发!”王守田一挥手,让他出去,何七虽然满腹疑问,却不敢问话,退了出去。

营帐内,因此就一片沉静。

“……小官人,你真的要入山?”过了一会,贺仲犹豫了一下,问着。

“不错!”王守田简单的回答说着。

贺仲先是不语,过了一会,他又问:“小官人,你这次答应和山民进山,有什么打算吗?虽然山民的离开,的确会给我们造成一定兵力损失,但其他被打散的军队也不少,并且,前几日,已经有人探听到了钱副指挥使的消息,我们为何不去投奔钱副指挥使他们呢?被打散的时候,他们似乎突围出去的人很多……”

藩镇编制,五人一伍,十人一火,五十人一队,队正就已经是正经武官,从九品,称陪戎副尉,现在王守田,就是陪戎副尉。

二队为一营,长官就称陪戎校尉,正九品武官。

五百人为一卫,长官宣武校尉,三卫为一都,设都指挥使,参将级,可称将军,有一千五百人。

三都一府,设游击将军,总人数五千人!

藩镇兵少,本镇就只有四都,这次兵败,就是一都溃败。

王守田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早就等着他这一问了,挥手说着:“把张毅叫来。”

“诺!”

没有多少时间,张毅就踏步进来,一丝不苟的行礼:“队正大人!”

“贺仲,把刚才的事,以及你的话,再说一次给张毅听听。”王守田说着。

“诺!”贺仲无奈的回答,将刚才的话,再说了一次。

张毅默默的听着,脸色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等着。

王守田微微摇头,由此可见此人并不擅长应对上司,不过,也不以为然,说着:“诚然,钱副指挥使的余部还有,退到了正定县,但是一都已经损失巨大,估计能集起一卫就差不多了,这点人,守城有余,只怕反击甚难。”

“……小官人,难道你想反击?”贺仲不由张大了嘴。

“不错,这次我们面对的敌人,本来也只有一都兵马,并且这都还没有补全,据说只有八百人,这次虽然大胜,损失也不会小,再说,在此大胜时,肯定要调遣一些队伍四处侦察和追击,其本部必空虚。”王守田按照历史里的记忆,当众而说:“当然,大胜后,敌军会增兵,但是这需要时间,现在至少是只有半都兵力!”

见在场的人,或者凝神听着,或者张大嘴,王守田继续说着:“现在的情况很微妙,与其和他们汇合,最后被增兵而来的敌军围攻,不如寻机会给敌人突然一击,这样的成效,要远比正面对抗来的大多了。”

“队正大人,敌军就算分散,本部必有精兵,我们这点人,很难拿下。”这时,张毅开口了。

贺仲听完,有些意外的看了张毅一眼:“火长说的对,小官人,我们这点人,就算找到了对方位置,也拿不下啊!”

“是啊,所以我才决定随山民进山。”王守田挥手说着:“山民中,有数百善射之士,若是能招募,或者至少短时间驱使,作此一击,就可能了!至于目的地,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主张!”

张毅低着头思考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王守田,说:“大人若是能招募数百山民,当可一战!”

“若是能招募,可战之,若是不能,至少现在也可避敌锋锐嘛!”王守田笑了笑,一挥手说着:“现在时日差不多,立刻出军!”

逃到山里和逃到县城,岂不是一样?

而且,虽然王守田只当了三年节度使,并且日后被囚禁,信息封闭,但是何五郎这种李承业手下早期大将,还是知道。

何五郎是山民的族长,干些狩猎和毛皮生意,并且还不时通过水利弄些灰色的行当,但是此人却是难得的热中当官的,想着办法要当官。

在原本历史上,李承业当时还只是县令之子,一次游历,就遇到此人眼巴巴上前侍奉,终获得赏识,提拔成心腹,并且在早期屡次建立战功,多次提拔,并且改名为何忠。

虽然在李承业当到蜀王后,他渐渐失宠,但是还是当到游击将军的地位,掌握一郡折冲府,正五品武将!

此人据说善武善射,手下又有一批剽悍的山民,再加上如此热于官职,想必是可利用的人。

如果能利用他,再加上自己熟知历史,知道敌将虚实,打个反手枪,也不是不可能!

这就是王守田心中的主意。

见王守田主意已定,再说的确可以避敌锋锐,张毅躬身行礼:“诺!”

凌晨时分,微风。

黎明的太阳,照的原野一片明亮,这个时候,本是农夫出田的时候,可在这时,偌大的一片旷野,连个鬼影都没有。

远处的一个小村,半点炊烟也没有,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冢。

一阵风吹过,除了风声,再多的,就只有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了。

死亡的气息,从前几天,就开始在这个地区弥漫开来了。

胜利一方派出的一队队骑兵,不断收割着那些失败逃亡者的头颅,太多无头尸在野地里倒着了,如果不是已经到了初秋时节,只怕又要引起一场瘟疫了。

周围十里八乡的百姓,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的也都天一黑,就找个尽量隐蔽的角落忍着。

被抓着,就是死路一条。

战争中,无论哪一方胜利,带给百姓的,永远是灾难。

这支六十人的队伍,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悄悄的行军。

前面走着的山民,是领队,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何七也正和人说话。

“七爷,真要带他们进山吗?”一个山民走在何七的旁边,他对后面的几人颇有些忌惮:“万一他们进山闹事……”

“进了山,自有五哥接待,他们只有六十人,不会闹事,如果他们真敢闹事,那五哥也自会有办法应对。”对此,何七倒是不怎么在意,很显然,他对自己那个五哥十分的信服。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其他山民自然也没有什么意见了。

一行人继续赶路,这个时辰,小路上静悄悄,一路走来,没遇到敌军,不过,时不时会遇到的一两具尸体。

这时候,天色已经开始亮了,周围的情景,越来越清晰起来。

一个到前方探查情况的山民,忽然跑了回来:“七爷,前面有一个村子,有敌军在搜索。”

“大概多少人?”何七一挥手,问着。

“有十余骑。”那山民回答的说着。

何七做到心里有数,折身走到队伍末尾,将这个情况汇报给了王守田。

“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继续走这条路,还是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何七问的说着。

“尽量避开他们吧,有其他路可走吗?”王守田想了想,问着。

“那边有一条路,也能通向我们那里,只不过,路不是太好走。”何七一指旁边的一条山道。

的确曲折,不过,这样的小路,不会有多少敌军来搜查,毕竟骑兵过去困难:“那就走这条路,白天行军,走大路实在是太过危险,我们还要有一日行程才能到达山寨,小心一点好。”王守田说着。

何七点头,随即指挥山民进了这条小路,王守田和其它军人,都跟了上去。

第三章 山民(上)

中午时分,大家休息。

军中当然有制度,并且所在本是后营,粮食补给当然不少,这次进山当然来不及搬走,取其精华带上。

现在,大家都在一处山谷里作午餐。

这山算不上高,却断岸削壁,下面是漫无边际野草和丛林,初秋,还没有到落叶的时候,野草中,夹着一些开着小红花,让人觉得胸口宽舒。

俯看足下,王守田若有所思。

这时,驾的二个锅,有着水气蒸腾。

有着干制的牛肉、羊脊、鹿脯,还有着麦饼,这伙食不错。

十一个牙兵还穿着皮甲,不时用警惕的目光扫看四周。

“看来凡是节度使的牙兵,都非常精锐,百中挑一啊!”王守田暗暗想着:“不过,真可惜了。”

山林之外,还可以看见一望无际的大地,这里本是肥沃之地,可惜因为诸镇彼此私战,变成一片荒野。

别的不说,本镇所在的文阳郡,原本有七县之地,现在由于人口残破,只有相对核心的四县保存了。

林荫如蔽,山风徐然,王守田默默沉思。

按照前世得的消息,自去年节度使独子摔马而死后,虽然名义上节度使挑选数个同族的侄子培养,挑选继承人,但是实际上作为私生子的王守田,已经内定为继承人。

不过,原本历史上,王守田毕竟太年轻了,按照这身体年纪,才十六岁,而这次大败而归,不得不使节度使抱病前来作战,因此导致病重,明年去世了。

王守田匆忙上位,根基不稳,结果日后被废。

这次若能迅速解决,不但巩固着自己的地位和威信,也可使节度使多活一段时间,更能保证新旧交替。

想到这里,王守田目光深邃,改变命运,必须从点滴开始。

“喂,你们觉不觉得,那家伙醒来之后,变的有些不同了?”捅了捅身边正在吃东西的板凳,亲兵之一苏虎小声说着。

手里拿着干粮在吃的板凳,只抬头扫了一眼,就继续低头吃起来。

苏虎见自己的话被人无视了,很是郁闷:“喂,板凳,你不这样觉得吗?”

板凳终于将口里的干粮吞咽了下去,白了苏虎一眼:“小官人是大帅的同族,据说有专门教导,开始时也许不熟悉,现在应该是熟悉了吧!”

意思就是,他丝毫不感到奇怪。

古代普通人,对读书人,对官僚有着天然的敬畏,王守田的变化,对他来说,并不显的特别。

“可是……”苏虎还想说什么。

“别可是了,汤煮完了,把最好肉汤盛出来,我给小官人和贺大哥一起送过去。”板凳说着。

苏虎离肉汤锅最近,嘴里虽然嘀咕着,可还是动手,将肉汤盛了出来。

普通人只能吃干粮,王守田、火长和伍长,可喝肉汤,这次有着多种肉干,再加上谷内找的一些蘑菇和野菜,香气喷鼻。

“小官人,肉汤来了!”板凳端着碗,走了过去,眼睛装做不经意的看向小官人。

的确,不太一样了……

脸还是那张脸,但给他的感觉,却有着变化。

怎么样的变化,板凳说不出,但是经常随父亲就医,也算是见过世面,往往一些有身份的人,就有这种感觉。

板凳虽然对苏虎那样说,其实心里,对于王守田的变化,却也是有些想法。

贺仲接过,先递给了王守田。

在王守田喝了,板凳这才又将第二第三碗,给了贺仲和张毅,这很正常,或者稍有点差异,在官阶上,张毅比贺仲高。

不过作为亲兵伍长,和一般伍长不同,这也可以。

一拿到碗,贺仲就眉一皱,瞥了一下板凳,这汤看似都一样,甚至小官人碗里还多点,但是他知道,自己碗里才有实料!

板凳看到了贺仲的眼神,站在一旁,忍不住又瞅了王守田一眼,随即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叫何七过来。”王守田倒没有注意到这点细微的区别,喝着肉汤,就着轻声说着。

虽然早晨时,已经和山民有了约定,但是这事比较重大,当然要进一步确定。

“诺!”贺仲一转头,看到王守田脸上表情从容,少了几分自负傲慢,多了一份稳重和威严,心中一凛。

只一会的工夫,山民就已经获得了消息,不过,走过来的只是何七。

“见过大人。”何七忙上前行礼。

王守田点点头,说着:“不必多礼,你坐下说话,板凳,再上一碗肉汤……你们现在山里情况怎么样?”

“多谢大人!”何七抱拳行礼,坐了下来,接过碗,喝了一口肉汤。

“大人,当初,我们被招募出来,目的其实很明确,就是协助大帅赚取点粮钱,山里实际上很困苦,粮食出产不多,以前还好,现在人口多了,就必须出山赚点养家了!”也许到了山里,快到了自己家,何七说起话来,现在就有些中气了。

王守田听了,看了他一眼。

根据现在的经验,山民和普通百姓不一样,普通百姓多半是一丝白气,而山民也许是不服管束,多半是一丝灰气。

不过这一望之下,顿时发现,此人的气色,和其他那些山民身上几乎昏暗不明的气色不同,此人顶上,竟然有着一根白里带着微红的线,看样子,以后肯定能有一番作为,绝不会就此止步在百姓之位。

“你名字唤做何七,莫非你在家排行第七?”王守田忽然看着这个人,问。

何七微微一愣,不过,此人倒的确有些见识,微微一愣之后,很快回答:“是的,大人,何七的确排行第七,不过,却不是在家的排行,而是在族里小字辈的排行。”

“你一看就是壮士,想必在族中,定是难得的人才了。”王守田笑的说着。

王守田的笑容,显然让何七一直紧蹦着的心情松懈了下来,他摇头说着:“回大人的话,在我们族里,最出彩的人,是我的堂兄,他虽然排行为五,却是族里数一数二的好汉,无人不佩服,无人不听他的命令。”

说到那个人,何七的脸上的也忍不住露出了羡慕崇拜的表情。

王守田微微垂低了眼眸,果然,这人的控制力不低啊!

在前世记忆中,这场战役结束后,周边地区大乱,给了很多平民出头机会,事后,很多人开始摆脱了小民身份。

何五郎只是典型,伴随着他的投机,不少山民也出人头地。

这是命格,也是偶然,想必除了何五郎,其它山民也有一些种子。

在这一刻,王守田坚定了进山的决心。

下面的一番交谈就是随意交谈了,山民毕竟是山民,少许施加点恩典,就使他开始爽快的说了起来。

不少情报就因此获知。

“大人,是不是要启程了?”张毅看了看时日,问着。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还是先检查一下,别遇到了敌军。”王守田又阻止了大家即刻启程的决定,派人先去探查一下外面的情况。

半小时后,山民回报:“没有发觉有敌人,我们这路回去,晚上就可以达到山寨了。”

虽然没有发觉敌人,但是王守田所展现出来的谨慎态度,还是让有些人若有所思。

望着和山民相谈甚欢的小官人,苏虎又看看一旁保护着王守田的贺仲,摸了摸下巴。

到了黄昏时,何家寨终于到了。

这是一个建立在一处山坡上的寨子,有着一些土墙,隐隐有着不少建筑,看起来,规模不错。

“终于到了,终于回家了!”望着前面的山寨,山民露出了兴奋之色。

这一天的行军,为了躲避敌军的队伍,他们是尽量选择难走的小路走,一天下来,众人都是又困又累。

“大人,我先进山寨,和我的兄长通报一声,山寨有几道防御,若是其他人,只怕守卫不会轻易相信。”何七望着眼前熟悉的山寨,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他转过身,和一旁的王守田商量的说着。

没有获得允许,他也不能带人,特别是带着大队人进山寨。

王守田点点头,不以为过,说着:“去吧!”

何七随后带着这些山民,就向山寨而去。

靠近了,就看见山寨上的箭塔上,有人喊话,并且警惕着拿着弓箭。

这寨子这箭塔虽然简陋,但是有和没有完全是二回事,有着善狩猎的山民守卫,只怕没有五百官兵,攻不下来。

见出现的是何七,里面的人连忙将门打开,将他们进去,不过因为情况不明,这些人是警惕的看着众人。

“他已经进去了。”贺仲目光一直锁定在何七身上,见他终于进了山门,便低声问一旁的王守田:“小官人,他们真会答应咱们的要求吗?”

王守田打算借助山寨力量反击敌人,贺仲对这件事情却不怎么乐观。

对于山民,贺仲并不陌生,他和一位山民长老打过交道,连山寨的模样都没见过,可即便是如此,在一番交涉之下,他也对山民那憨厚表象背后的狡猾颇有体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山民,真的会帮他们吗?

第三章 山民(下)

王守田淡然说着:“无妨!”

见王守田神态悠闲,胸有成竹,贺仲只得压下了心里的不安,目光继续锁定在山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过了一刻时间,山寨的大门被缓缓的被推开了,一群人从里面迎接了出来。

走在最前面,除了何七,还有一人。

这人身材魁梧,步履迈得很大,一脸浓密的胡子,一身粗布衣服,透着剽悍的气息,在后面,还有一群衣着服饰杂乱的山民,却也个个都有着骁勇善战的气势,只是扫了一眼,王守田心中一动。

果然,李承业能接纳这些山民,不是没有原因。

“五郎,这位就是王大人!”走到近前,何七为何五郎做了介绍。

“五郎见过王大人,迎接来迟,请恕罪!”和何七一起走过来的汉子一脸笑容走到王守田面前,双手一抱拳,说着。

王守田从他一出现,就仔细看了上去。

他不会看相,只能望气,只见此人一团灰气,隐隐有数百根,凝聚成一小团,中间一根红中带黄的本命气,直直挺立。

心中若有所思,原来未必非得是官,才有这气。

只要能集人,也有着云气集中,只是山民之气,却是灰色,而非是百姓白色!

“何寨主不必客气,我们这些人过来讨扰,该是我们说恕罪才对。”王守田同样一拱手,笑的说着,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摆谱没有半点意思,到里面说也不迟。

对王守田的回应有些意外,何五郎的眼睛一亮:“怎么会,贵客到来,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

目光一扫,在诸兵之中一扫而过,并没有在贺仲身上停留,却落在十一个牙兵身上,特别是为首的张毅,更是眼皮一跳,眼光中就带着一丝警惕。

不过,山寨之内,善战之士数百,倒也不惧这十数个强兵,何五郎说着,就亲自将王守田一行人让了进去。

到了山寨中间的一个大房前面,基本上都是用石块所造,很是结实。

王守田回过来,吩咐张毅:“你等就在外面等候和休息。”

“遵命。”张毅应着,下达了命令,片刻,大宅外面的石阶路上,就坐满了士兵,士兵或靠石墙而立,或蹲在石阶上,无不显得疲惫不堪。

何五郎目光一扫,也吩咐着:“给诸人铺上毛皮,中间可点上火,还有送上点吃食!”

“是,五郎!”有山民应着。

再到了大宅,里面的人就不多了,就五个亲兵跟上。

大厅里,梁柱纵横交错,裸露在外,显的很是粗拙。

推辞了几下,何五郎又坐在了主位,而王守田坐在了首客位,下面是各自几个亲兵。

何五郎看了看,等着山民奉上了粗茶,有些抱歉的对客人说着:“山里人住的地方都有些简陋,希望贵客不要嫌弃。”

“哪里,山寨雄厚,宅地坚固,才能庇护着百姓,很有章法啊!”王守田喝了一口茶,淡然说着:“精细雕琢,在这时只是小道。”

王守田的话,让何五郎心里很是舒坦,他爽快一笑,又说着:“不知王大人前来何事,若是暂住,尽管住上一阵。”

“自然是有事,若只是避住,县城总是方便多了。”王守田再喝了一口茶,对着自己的亲兵说着:“贺仲,你们下去休息吧!”

贺仲犹豫了一下,应着:“诺!”

等亲兵下去,何五郎也对自己的人说着:“你们也下去吧!”

山民看了一眼,退了下去。

大厅里寂静无声,只有王守田喝茶的声音。

远处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偶然有着甲衣震动的声音。

何五郎询问着:“不知道王大人避去左右,要和五郎谈何事?”

眼前的少年,气定神闲,何五郎真的有些看不透了,不过,这种悠然自得的风度,也使他产生着一种羡慕——这就是官家子弟的风仪。

“何寨主,我这次来,是希望你率领山民出军,共图大业。”王守田平静的说着。

听到王守田的话,何五郎差点笑出来。

这个少年,不会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还会出兵吧?

当初何七他们加入藩镇,不过是因为觉得这场战争中有利可图,毕竟当时是一都一千五百人,对抗敌军半都八百人,本以为稳操胜眷。

不想战场上发生逆转,陆炎战死,其军溃败,对方硬是以八百战胜了一千五百。

在这样的情况下,山民岂会出兵去找死?

本以为这个王守田是个聪明人,不想……正这样想着,目光扫过,见得少年神态从容,甚至有着一丝雍容,又不觉得是愚昧之辈。

思考了片刻,何五郎很是为难的回答的说着:“王大人,不是五郎不肯帮这个忙,可山里人除了种种地,打打猎,实在是不会别的,如果真的出兵,也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请王大人不要开玩笑了。”

“我并没有开玩笑……何寨主,你觉得战争继续下去,情况会怎么样?”王守田一笑,说着。

王守田的态度,让何五郎迟疑了一下,问着:“此话怎么说?”

“蜀地三州十八郡,我镇居文阳郡,有四县一府之地,敌镇占长定郡,只有一府三县之地,这次的战斗,虽然我方失利,但没有动摇根本,难道,何寨主真的以为,大帅会放任不管?任其侵占要地?”王守田冷笑一声,说着:“而且,观看情况,敌军在此,不过是半都兵力,就算获胜,也难以趁胜攻打,若不能占我要地,就算有胜,也无利可得,无益军事。”

“长定镇可增兵。”何五郎闷的声音说着。

“我方有四都之兵,岂有不增之理?而且,现在敌都兵力,趁胜掠夺,分散在几处,别说大帅派大军来,就是我方应对得当,也可以一举端掉一两个营地,逼其后撤!”王守田说着,见何五郎沉思,知道已经打动了这心,又说着:“此战,只是皮毛之争也,彼此不伤根本,但是对我们来说,却是进功晋官的机会,何寨主年轻,难道,要一直在山里蹉跎下去吗?如不趁着这个时候做出一番作为,等大帅派来大军剿灭或者逼退了敌军,何寨主要等到下一个机会,又要等多久?”

“想要大展一番抱负,光是有才干和等待,不肯冒险,可是不成!”说到这里,见何五郎还是有些犹豫,王守田轻笑一声:“如果何寨主觉得我官职卑微,不值得一信的话,大帅的官职可够?”

“大帅?”说实际,王守田刚才那番话,还真的把何五郎给说动了,可正如王守田所说,一个队正,还不足以让他将山寨和自己的命运压上。

听到王守田提到节度使,何五郎的心里顿时一动,现在诸镇林立,朝廷只有影响而无控制力,节度使就是一方诸侯,真有节度使注意的话,那……

可是,眼前之人,真的和节度使有关系?

据何七说,大帅和此人是同姓,可单是同姓,分量还不够啊,毕竟一个大家族,同姓者数以千计。

看着何五郎的表情,王守田心里有数,笑了:“我给何寨主看一个东西。”

说着,将一直紧紧系在腰间的一个小包打开,取出了一样东西,在何五郎面前一举,说着:“这是大帅给我的银羽剑符,关键时,可临时节制兵马,自然也有着招募的权利,何寨主观此,可一言而决!”

银羽剑符?

何五郎拿过,仔细看了剑符,入眼就是一片银光。

这东西看来是一短剑,却以羽为护手,上面又雕刻着“令”字。

反复看了几次,虽是山民,也能看出,这种东西,做工精致,不似伪造,更何况,伪造这种东西,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他也不认为王守田敢拿假的骗自己。

王守田有此信物,必是节度使重视的同族。

心中衡量了下,一听王守田说完,他的心里顿时下了决心。

“王大人,为大帅做事,本是应该,再说,我相信王大人!”何五郎脸色一变,将银羽剑符恭谨的递了上去。

“那我们现在,又如何是好?”

“现在敌部散乱各处,本部只有数百人,山民善野奇袭,不如和我汇兵一处,攻之,若是能一举攻下,敌兵必大败,凭此功绩,你也可去掉山民之身份,成为军将——若成之,我必保举你为队正!”

“奇袭本部?这个小官人真是好大的胃口!”何五郎听了,心中一惊,不过听到许诺,又砰然心动。

现在全镇也只有四都,六千人,队正已属非同小可,相当于地球时一县公安局副局长,入手就是队正,许多披坚执锐的勇士,都要花上数年时间。

并且队正已有从九品官职,属于官人身份了。

何五郎急急想了想,说着:“若王大人能找出营地,并且是夜袭的话,我干了!”

“那你能抽出多少人?”王守田心中一松,问着。

“不瞒大人,我可抽出三百人,都是山里善射的人手!”

“有此兵力,足够了,事不宜迟,今夜休息,明日出兵,明晚就奇袭……不能等敌人增兵上来。”王守田说着。

“诺!”何五郎应着,这件事,也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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