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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仙难求

云芨

武侠仙侠

216.40 万字

2012-12-17 完结

作为女修士,长生路上要克服的困难太多。资质、功法、丹药、法宝,一样都不能少。感情、软弱、仁慈、贪心,一样都不能多。没有前者,修行太慢,多了后者,凉得太快。更甚者,容貌要不过不及,智慧要不多不少。

第一章 陌家村

东方泛起鱼肚白,公鸡一声啼叫开始了农庄生活的一天。

家家户户从睡梦中醒来,女人们开始烧水做饭,男人们或是挑水,或是整理农具,准备吃过饭开始一天的劳作。

这是晋国连城属下的一个村子,全村三四百口人,只有一个姓,属于一个家族,因此,这个村子就以他们的姓为名,唤作陌家村。

村的东头,零星地分布着几个屋子,其中一间单门院的砖房在这些土房之间十分显眼。说它显眼,是因为它的原料明显比其他房屋好得多,房顶瓦片厚实,墙砖齐整,一看就知道不是乡人土法所烧,院墙也不像其他土房是随便几根树枝藤条做成的蓠芭,而是细致的竹条编成。但它又比其他房子都要破败,房顶碎瓦无人收拾,院墙碎了一片,院中菜地零乱。

此时,小院的房门打开,一个扎着小辫面色腊黄的小姑娘走了出来。她约摸六七岁的年纪,身量十分瘦小,面有菜色,衣衫陈旧,不过,全身上下收拾得干净整洁,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衣衫也十分干净。

只见她先拉起了鸡笼,把鸡赶出来,随后走到位于偏屋的厨房,开了门,就着冷水洗脸。洗脸漱口后,她挽起袖子量了把米,从水缸舀水洗净,又搬了张小凳到灶边,站在凳上将米下到大锅,开始烧火。

连城位于晋国之南,气候温和,十分适合种植水稻,因此烧火都用稻杆。也幸好如此,否则这个年纪的女娃儿,哪里能劈得动柴。

过不多久,主房的门传来响动,一个面色苍白的妇人走进厨房。

正在烧火的小姑娘连忙跳起来:“娘,你怎么起来了?再去休息一会儿,饭马上就好了。”

妇人露出笑容,摸了摸她的头:“天歌,这些事娘来做,你去玩吧。”

“不行,”小姑娘坚持,把她往房里拉,“娘,你不能吹风,这些事我可以做。”

“这不过是小事……”

“小事我来做就好,娘,你还想晕倒让我担心吗?”

妇人被这句话堵住了。

小姑娘又说:“娘,你就好好休息吧,等你好了,我就不要做这些了。”

话里的娇憨令妇人露出笑容,却又夹杂着苦意,语气便软了下来:“好,娘会尽快好起来,以后不让天歌受苦了。”

东方露出红光,粥也散发出了米香。小姑娘就着小板凳,小心翼翼地舀了两碗,又到屋角坛子里捞了些腌菜,一一捧到主房去。

寡淡的清粥腌菜,没有多余菜色,一个是病人,一个是小孩,难怪二人脸上没有丝毫红润。妇人看着女儿,露出心疼之色,小姑娘没有看见,只埋头喝粥。

吃过了早饭,妇人将女儿又打理了一番,才取下墙上挂着的布包,挂到她肩上,嘱咐:“去了学堂,要听先生的话,好好念书。”

“嗯,我去学堂了。”

日头渐起,小姑娘踩着一路的露水,往村西祠堂而去,路上不时有男孩儿奔跑嘻闹。

看到她走在路上,有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偷偷地跟在后面,忽然窜上去,一把揪住她的辫子一扯,哈哈大笑:“陌天歌,你的辫子真丑,你还是剃光头吧。”说完,又一溜烟跑了。

被扯了辫子的陌天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把头绳还我!”

那孩子却挤眉弄眼地做鬼脸:“还你?为什么要还你啊?有本事你来抢啊,来抢啊!”

小孩子哪受得了这挑衅,陌天歌将辫子一甩,就往男孩那里追去。

“哈哈,真笨,我在这呢!”这男孩身形十分灵活,又十分壮实,哪里是她这瘦弱身板可比,每每一折身就把她甩开,把她气得七窍生烟。

不一会儿,陌天歌就追得气喘吁吁。正当此时,身后远远传来女孩的声音:“哥,你在干什么?”

听到这声音,二人都停了下来。

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跑近,看到陌天歌散乱的辫子,顿时怒目相向:“哥,不许你欺负天歌,把东西还来!”

刚才还凶巴巴的男孩顿时苦着脸:“我只是逗她玩玩。”

那女孩扬起眉,瞪着兄长:“你还说!再不还我就回家告诉爹,说你欺负妹妹。”

男孩脸色更苦了:“她算什么妹妹?又不跟我们住一起。”

“我们爷爷天歌也叫爷爷,怎么不是妹妹?你再说我现在就回去告诉爹!”

“好啦好啦,给你就是了。”男孩把手上的头绳一塞,连忙先走了。

见他走了,天歌低声道:“天巧,谢谢你。”

陌天巧扬起笑容:“不用谢我,是他不对。喏,这个还你!”

陌天歌接过头绳,胡乱绑了辫子。

“还是我来吧。”陌天巧看她绑得草率,干脆把她辫子解了重编。她比陌天歌高了半个头,不用她蹲下就能顺利地把辫子编好。

编好了辫子,陌天巧从口袋里小心地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天歌,来吃饼。”

陌天歌接过她递来的东西,是一块地瓜饼。她小声地说:“谢谢。”

她平时是没有糕点糖果吃的,母亲一直生着病,虽然还到饿肚子的地步,却也没什么余粮,只有逢年过节,爷爷家买了糖果,才会分到一些。

天巧和她哥哥天俊,是大伯的孩子,天巧对她很好,总是把自己的零食分她吃。

“一起吃吧。”

“嗯。”

两人一路吃着,一起往祠堂走去。

陌家的族学,设在村西祠堂,村中一位老秀才是学堂的夫子,在此教导族中孩子念书。既是族学,凡是陌家村的孩子不需要交付学费就可入学。不过,村人世代在地里刨食,大多只是希望孩子将来认得几个大字,会数会算也就是了。孩子们早上来念过书,下午就去帮家里干活,只有几个被寄与厚望的孩子才留到下午。

陌天歌两人进了祠堂,屋里已经坐满了孩子,小的六七岁,大的十三四岁,都是男孩子,只有她们两个是女孩。

世人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陌家族学也是如此,陌家村的女儿,极少有上学堂的,都是晓事起就帮着家里料理家务,只有家境通达的人家,才将女儿送来识几个字。

陌天巧就是如此。她是陌家族长的嫡系孙辈,因为是长孙女,又与长孙一母同胞,因此家中也高看她一等,不但名字从了兄弟,还一并送了学堂。

她与天歌二人,是这一辈里惟二两个从辈分取名的。

但,陌天歌的情况却不相同。

陌天歌的母亲,原是族长家的四姑娘,如今人称四娘子。她并不是族长夫人所出,而是族长年轻时在外面所生,因此一家子待她十分冷淡,而且,她胎里带病,常年小病不断,也就越发的受人冷落。

十年前,村里来了一个书生在此借住,见过她几次,不知怎的竟向族长求娶。族长虽不喜爱这个女儿,但也怕别人不怀好意,便说要他入赘留在村中,谁料这书生也不反对。不久两人就成了亲,在村中住了下来。

可惜,到了第三年,这书生要出趟远门,却是一去不回。

因为父亲一去不回,她是惟一的血脉,天歌不但姓陌,名字也是随了辈分,一直当男孩教养。

学堂内吵成一团的时候,里间传来一声咳嗽,满屋的孩子立刻安静下来,一个须发半白面色威严的老夫子从里间走出来。

看到学生们都乖乖坐着,无人吵闹,老夫子满意地点头,从案上取了一卷书,开口道:“昨日的《弟子规》第一段都背熟了没有?”

学堂内更加安静了。这些孩子,只是为了识字而已,哪里会认真读书,教十个字会一半就不错了。

老夫子皱眉,点名道:“陌天俊,你来背。”

陌天俊连忙站起来,脸却皱成一团,浑没有刚才欺负陌天歌时的嚣张得意。

只听他期期艾艾地开始背诵:“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老夫子点头:“没错,继续。”

“冬则温,夏则凊。晨则省,昏则定。出……出必告,反必、必……”念到这里,他抓耳挠腮地想了一阵,却是怎么也背不出来。

偷偷抬头看夫子的脸色,却见夫子面色严肃,又连忙低下头。

“哼!”夫子冷哼一声,说道,“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怎么就背这么点?”

陌天俊嗫嚅两声,没敢回答。

“手。”

闻言,陌天俊脸色苦得堪比苦胆,但又不敢违背夫子,只有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

夫子枯瘦的手握着戒尺,拍了他手心一下,陌天俊惊了惊,干脆地摊平手,扭过头不看。

戒尺高高抬起,“啪”重重地打在他手心,整个学堂的孩子都不敢出声,生怕下一个是自己。

打了五下后,陌天俊的手心已经红了,夫子收起戒尺:“下一个,陌天威。”

“是。”又一个孩子站起来,开始背,“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

这个孩子磕磕绊绊的,总算背全了,夫子终于舒了眉头:“回去再背熟,下一个。”

感觉到天巧动来动去的,陌天歌低声问:“天巧,怎么了?”

陌天巧苦了脸,也低声回道:“我也背不熟呢,不知道等下能不能背全。”

“赶紧趁现在背背,还来得及。”

“说的是。”陌天巧飞快地打开书页,在心里默诵起来。

“陌天歌。”

陌天歌连忙站起来:“是,夫子。”

她想了想,开始背诵:“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冬则温,夏则凊。晨则省,昏则定。出必告,反必面。居有常,业无变……”

“丧三年,常悲咽。居处变,酒肉绝。丧尽礼,祭尽诚。事死者,如事生。”

夫子脸上出现微微的笑意:“好,背得很好,今日你就开始看‘出则弟’吧。”

“是,夫子。”

她松了一口气,翻开书本,看下一段。

虽说这些陌家子弟,根本不在乎学得好或坏,老夫子却是十足的书生脾气,对待课业十分严厉,能得到他的赞许,可不容易呢。

第二章 祠堂异事

中午回去做了饭,陌天歌又来到祠堂。

上午是老夫子教族中所有孩子识字,下午却只有寄予厚望的孩子才来。

陌天歌既是女儿身,不能考加科考,也不方便到城镇谋事,原本是不用多学什么的,只是,老夫子十分敬服她父亲的学识,所以对她另眼相看。加之她母亲也觉得,她父亲学识渊博,她也应该多念些书,而不是像普通村女一般,把时间消磨在家长里短上。

下午的课业,比之上午随意得多,五六个孩子或是自己念书练字,或是由老夫子单独教授。

陌天歌进来,向夫子行过学生礼,便进了藏书室。

陌家并不是大族,祠堂只有一个大堂一个院落和东西厢房。大堂供奉着历代祖先之灵,后院是过年添丁吃祠堂酒的地方,东厢房前半部分改作了学堂,后半部分则是藏书室,西厢房住着几个孤寡老人,平日就由他们看守祠堂。

藏书室并不大,靠墙摆着六个书架,加起来也有上千本书,是陌家历代所传。

陌天歌拉了张凳子到东边,这个书架的书,都是些游记杂闻,用字通俗,图画甚多,正适合她这样进学不久的孩子看。

她喜欢看这些杂书,老夫子没说什么,一个女子,又不能科考,看什么书都不要紧。

陌天歌挑了一本书,又找了本《大晋字典》放到旁边,坐到窗边看起来。

这本书名叫《天极略闻》。据说,天下之大,有无数的土地海洋,他们所在的,就叫天极。天极之大,包括晋国及另外十数个大小国家,东北有广袤的森林,西边是一片沙漠无人之境,北边有冰川奇景,南边是山脉连绵。

这本书记录的就是天极的奇人异闻。

传说,天极的南端,横亘着一条山脉,人称昆吾。昆吾绵延万里,峰峦不断,从东到西,自古无人能过。离山脉不远的凡人,偶尔可以看到山中紫云氤氲,五彩闪烁,入山去寻,却会迷失在云雾里,只有回头,才能寻到出路。

渐渐的,人们就说,此山是仙山,只有仙人才可入内。

居住在昆吾山上的仙人们,朝吸云露,晚食月精,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如果他们在凡间寻到灵根者,便会带回仙山修炼,修炼大成,就会成仙。一旦成仙,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脚踏云彩来去千里,移山倒海上天入地,还可以容颜不老长生不死。

世间的人们,无不希望得入仙山,练就仙骨,可惜灵根难寻,对于仙人,大多数人只在传说中听过而已。

这书中记载了一个故事。古时楚国的一位国君,酷爱道法,想要修炼成仙,召天下道人于京都,寻一道行高深者拜为国师。就在全国道人比试道法的时候,有个浑身脏污的乞丐走进道场,说,尔等配与我提鞋也,众位道人大怒,乞丐却哈哈大笑,一抬指,道台中央忽然出现一汪深潭,再一扬手,深潭消失却燃起大火。在场众人大惊,楚王意欲立为国师,那乞丐却扬尘而去,倏忽不见。

又记载,梁国有位书生,家境贫寒,刻苦读书,终于得中状元,却在琼林宴上得罪了当朝权贵,被派去管理翰林院的藏书阁。堂堂状元郎就这样窝在藏书阁十年,前途无亮,可是十年后,这位状元郎却因为在藏书阁中找到仙法,一夜悟道。当年得罪的那位权贵得知此事,惊慌不已,状元郎却一笑置之,乘风而去。

陌天歌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有个人站到她面前,陌天歌抬头,连忙合上书站起来:“夫子。”

老夫子点点头,取过她手上的书翻了几页,问:“都识得吗?”

陌天歌回道:“有些字不识得,我就查字典,查不到的,我都记下来了,下回问夫子。”

老夫子将书交给她:“好,多读书是最好的认字方法,你继续吧。”

“是,夫子。”

太阳西斜,陌天歌把书放回书架,出去打扫学堂。

其他孩子们都已经回去了,老夫子也到后堂用饭去了,前堂只有她一个人。

擦完桌子,扫清地面,去倒垃圾经过大堂后门的时候,她停了一下。

里面,好像有光。

看了好一会儿,她放下簸箕,凑近去。

女子是不能进祠堂的,哪怕招了婿的,也要由夫婿进祠堂,所以,陌天歌从来没进过这个摆灵位的大堂。

此时,大堂大门关着,那朦朦胧胧的像是光,又像是烟,实在看不清楚。她左右看看,发现周围没人,犹豫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把簸箕放到一边,蹑着脚偷偷地跨了进去。

大堂很高,又关着门,整个屋内黑漆漆的,只有窗格子里透进来的微光,还有后门的亮光。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发现那光似乎来自最上面的灵位。

一排排的灵位安置在大堂上,足有四五十个,连两边墙上也摆满了,看起来分外可怖。

陌天歌有些退缩,但,她一进来,那光更亮了。

她控制不住好奇心,抬头寻去,发现最高的一层,只有一个灵位。

那灵位通体白色,很像是玉,爷爷家里就有一个白玉雕成的道君像。但是这个灵位,颜色更白,上面似乎飘浮着雾一样的白气。

陌天歌四处打量了一番,从角落搬来一张椅子搁到灵位的旁边,踩上去,刚刚够高。她小心地探出手,去抓那块灵位。

她身子矮小,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案上才把灵位拿到手。

有些凉,白气弥漫过她的手,已经可以清晰看见了。

陌天歌将灵位翻过来,看到上面有这样五个字:陌瑶卿之位。只有一个名字,跟其他的都不一样。

白气越来越浓,甚至开始淹没她的身体,她盯着灵位,发现白光也越来越亮。那光原先只是白蒙蒙一片,渐渐的就变成了亮莹莹的,目睹这样神奇的事,她不由地睁大了眼。

那光却忽然一闪,冲着她的眉心倏忽没入。她吓了一跳,眼眸忽然失去了焦距,然后慢慢地闭上了眼,一下从椅上摔了下来。

第三章 陌家祖先

无尽的黑暗,身体似乎在水中浮浮沉沉,她怎么也抓不到实物。她好害怕,她想叫娘,可是叫不出声来。

忽然间身子一定,眼前突然出现亮光,她连忙四处张望。

什么都没有,没有东西,甚至没有墙壁,空荡荡的,只有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光芒。

她听到一声叹息,幽幽的,令人毛骨悚然。她惊起:“谁?谁在这里?”

那声音停了一会儿,开口说话:“这么多年,终于有子孙触发禁制,素女诀终于有传人了。”

声音非远非近,仿佛虚空中响起,找不到实处,她四处寻找,却惹得一声轻笑:“傻孩子,你找不到我的,我只是封在这禁制里的一缕神识。”

这声音既飘忽,又柔美,竟是十分好听的女音。

陌天歌有些害怕地瞅着这个空间,颤声道:“你……你是谁?”

“我?”这女声又是幽幽叹息,“我是你的祖先,我的名字叫陌瑶卿。”

什么神识……前一句话,陌天歌完全听不懂,但她听懂了后一句。陌瑶卿就是她看到的灵位上的名字,是陌家的祖先——那岂不是鬼?

这个念头吓了她一跳,半晌,哆哆嗦嗦地问:“你,你是鬼?”她曾经听村里的大人说,人死了就会变成鬼。

“鬼?呵呵。”女声笑了一声,又正色问道:“你可知道,世上有修仙之人?”

没等到她回答,她又自言自语:“想来你是不知道的,生活在凡人中的孩子,哪里知晓这些。”而后道,“既然触发了禁制,说明你遗传了我的纯阴体质,又身具灵根,且让我看看你的灵根如何。”

忽然一阵风起,陌天歌一惊,只感觉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覆到了她的身上,在她身上游走,她却动弹不得。

片刻后,身上的东西一松,女声惊疑:“五行灵根?而且还是同样强弱,莫非也遗传了那小子的混元灵根?”

什么五行灵根混元灵根,陌天歌一点也听不懂,只是觉得,这是家族的祖先,对她好像没有恶意,不是恶鬼吧?

这声音又是幽幽一叹:“想不到,居然有个孩子同时遗传了我们的资质,真是天意。可惜,那小子也不知道死了没有,他的混元功法也不在我手上,无法传给后人。”

“孩子,你可知道,世上的人如果修了仙,就可以有飞天遁地之能,还能容颜不老?”

咦,这说法……她想起在藏书室看到的那本书。居住在昆吾山上的仙人们,朝吸云露,晚食月精,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你……你说的是,那些昆吾山上的仙人?”

“哦?”这声音有些意外,“你竟然听说过?”

这个祖先鬼对她好像很和善,她的胆子就有些大起来了:“我在学堂看过一本书,上面说,昆吾山上有仙人,他们无所不能,还能长生不老。”

女声又笑:“世人夸大其辞,不过也相差不远,若能得成大道,确实无所不能长生不老。只是,如今能修到元婴的已经不多了,连我这等资质,当年也是费尽心机得到机缘才能进阶元婴。可惜在元婴之后蹉跎了千年,终是没有进阶化神,只能肉身坐化,将这一缕神识封在玉牌之中,等后人触发禁制,将这功法传下去。”

看陌天歌听得迷糊,她收住话头,又问她:“孩子,你可想与那些仙人一般,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陌天歌眨了眨眼:“我……那是不是可以治好我娘的病,也可以找到我爹?”

“嗯?”女声疑惑,“你娘怎么,你爹又在哪里?”

陌天歌低下头,低落地说:“我娘一直在生病,可是怎么也看不好,大夫说,这是天生的,原本活不过二十,能活到现在已经很好了。我爹在我生下来之前就走了,娘说爹是有事情,以后会来接我们的,可是一直没有来……”

这缕神识,原是昔年陌家祖先陌瑶卿留下来的,陌瑶卿原是元婴高手,一听就明白她母亲是怎么回事。想到此人必然也是自己的后人,不禁伤感:“纯阴之体,既是机缘,也是大祸。你母亲必然也是遗传了我的纯阴之体,可惜没有灵根,注定是活不长久的,你莫要伤心。”

纯阴之体是什么,她不懂。听到这个祖先鬼说娘没有救,她虽然早就知道,可心情还是低落下来:“不管怎么样,都救不了娘,这根本不是无所不能。”

女声被这句一噎,竟一时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才道:“可是,你若是学了仙法,就可以去找你父亲了,这不好吗?”

“这……”她一直没有见过爹,其实她很想看看爹是什么样子,可是怕伤娘的心,从来都没问。

等不及她回答,这女声意识到什么,立时正色道:“我只是一缕神识,既然解开了禁制,就不能存在太久。孩子,你且听我说,这些事情,等你长大就会明白。”

“几千年前,我原是云中的修士——云中,即是天极所称山南,越过昆吾山,渡过南海,便是云中。我幼时便被发现身具灵根,且是难寻的纯阴之体,故而自小拜入正道丹霞宗。我以双灵根的资质,加上纯阴之体,修炼进阶丝毫不逊于单灵根的修士,百岁便已结成金丹。我自以为修炼有成前途不可限量,却不知,原来门内元婴师伯,早在我入门之时,便已看中我的体质,决定等我结丹之后与其血缘晚辈双修。”

陌天歌听不懂她的话,只听出她初时语气感叹,后来却又愤怒。

女声停了一会儿,似乎平静了下情绪,才又接着说道:“后来,我千辛万苦逃出丹霞宗,从此成为散修。经此一事,我也学会了心狠手辣,此后凡有修士觊觎于我,我便吸食他全身功力,因此,我也渐渐有了个名号,叫做金铃魔女。我结婴之后,辗转来到天极,可惜,终身困于元婴中期,只得将肉身坐化,将这一缕神识,封于灵位之中,等待后人有机缘突破禁制,传下素女诀。”

“素女诀,乃是我昔年师门丹霞宗所藏功法,非纯阴体质女修不能修炼。据说这套功法,甚至有化神之后的篇章,可惜我这里只有到元婴的功法,若是以后你有修炼有成,可去云中寻找剩下的部分。不过,”她话意一转,却是感叹,“以你的灵根,若是不能拿到你另一个祖先的修炼功法,恐怕你的修炼速度,很难修至元婴。混元灵根,没有特定的功法,不过是个废灵根罢了……”

“传授功法之前,我先与你说些修仙的常识。所谓修仙,乃是凡人之中拥有灵根之人吸收天地灵气,令灵气在经脉之中运行流通,储存于丹田,而使自己拥有法力。修仙的过程,需要洗筋伐髓,使自己的身体排出俗世污秽,而无限接近上仙的标准。修炼到极致,即可成仙。”

“修仙,在我们这一界,最多只能修到化神,究竟如何突破化神,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倘若你有朝一日达到元婴,所知不会比我少,所以,我先与你说说修仙的基础知识,其他的你以后修炼有成,自然会听说。”

“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就是凡人界,也被称为人间。我们的修仙境界,可以分为五个大境界。吸纳灵气入体,将之储存于丹田,乃是修仙的入门,称为炼气。待丹田之中灵气存在到一定程度,就会产生异变,将灵气压缩为灵液,此为第二境界,筑基。筑基之后,继续吸纳灵气,最后灵液足够,就可以将之继续压缩,结成金丹,此为第三境界,结丹。结丹修到颠峰,体内灵气就会达到极致,无法再继续修炼,只有将元神与金丹合二为一,化成元婴,才能更进一步,此为元婴。”

“人界能修到元婴的,已经不多了,元婴修士,有移山倒海之能,可称得上是陆上神仙。下一境界叫做化神,乃是将元神修至极致,千锤百炼,非上一界法宝不能伤害的地步。这一境界,自亘古而来,不过凤毛麟角,便是我,也终身困于元婴期,不能再进一步。”

声音之中,含有万般惆怅之意,即使陌天歌并不太明白话中的意思,也能感觉到语气中的苍凉。

“他日你若抛却俗世生活,迈入修仙界,须得记住,莫说这些大境界的差别,就是同一境界前期后期这些小境界都相差极大,切莫招惹修为高于你的人。修仙一路,实在艰险,虽然他们害怕因果带来的心魔,不敢枉造杀孽,但若有足够的利益驱动,便什么都做得出来。何况你身具纯阴体质,要知道,纯阴体质的女修千年难求,对于男修而言,与之双修好处极多,一旦出现,必会引来众多男修抢夺。昔年我为此不知付出多少努力,才保得自身平安……”

说到此处,这女声一声叹息,似乎虚弱了许多:“我就要消散了,这便将功法传与你吧。可惜我昔年所有之物,不能交与你,只有达到足够的修为,才能拥有相应的财物,等你功法大成之时,再去寻我昔年积藏吧。”

陌天歌稀里糊涂,却在此时,忽然脑子一痛,顿时有许多许多的东西钻到她脑中。

“切记,纯阴之体的女修士,乃是男修梦寐以求的炉鼎,若不能掩住体质,千万不要迈入修仙界!”

第四章 醒来

“天歌,天歌!”

耳边传来母亲的哭声,陌天歌茫然睁开眼。

“天歌!”守着她的陌家四娘子喜极而泣,“你终于醒了。”

她眼眸慢慢聚焦,呆呆地叫了一声:“娘。”

“娘在这里。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快告诉娘。”

她眼中浮起迷茫之色,随后摸了摸肚子:“好饿。”

四娘子一愣,随即含泪而笑:“你这孩子,冒冒失失地跑进祠堂,还从椅子上摔下来,夫子都让你吓坏了,你倒好,一醒来就知道肚子饿。娘去给你做吃的,你等一下。”

她点头:“嗯。”

四娘子急忙去厨房,可在跨出门的时候,她眼前忽然一花,连忙撑住墙壁,青白的脸色好半天才缓过来。

陌天歌爬起来,看着周围,一切都没变,不禁撑着下巴,自言自语:“难道是做梦?”

她这一想,脑子里却忽然浮现许多奇奇怪怪的字和手势,吓了她一跳。

那些字很奇怪,跟她学过的完全不一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直觉地认得。

“是真的?”她慢慢回想梦里的一切,很多话的意思,她听不懂,可是那些话却深深地刻在她脑海里。

仙人,这世界真的有仙人吗?她也可以成为仙人,在天上飞来飞去?

可是一想到那个祖先说,娘没有救,她的神情又黯淡下来。

屋外传来脚步声,有人进了院子:“四娘子,这是做饭呐?”陌天歌听出来,这是隔壁阿旺婶的声音。

而后是娘温柔的声音:“是呢,天歌晕过去两天都没吃东西,饿坏了。”

阿旺婶笑着说:“孩子醒来了?这就好了。我们家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这几个鸡蛋和果子,给天歌补补身子——呀,你的脸色这么差,来来来,坐着先休息会儿,这些我来。”

“这怎么好意思,嫂子总是拿自家鸡蛋给我们吃,怎么还能劳烦你。”

“这有什么,炒几个小菜还不是小事。你们家以前没少帮我们,当年我当家的滚下山,多亏了四姑爷帮忙才没瘸了,你就别客气了。”

四姑爷说的是她爹,陌天歌是知道的。她零星地听过,爹不但学识渊博,还会医术,明明是书生模样,力气却比其他人都大,阿旺叔说这是身上有功夫。爹住在村里的几年,村里人看病都不用找外人,盖房凿井爹都会去帮忙。

又听到阿旺婶说:“天歌这孩子,女孩子怎么能进祠堂呢,还好大家看她年纪小又撞了头没计较。她现在怎样,头没事吧?”

“醒了就说饿,应该没什么。”

“那就好。不过,这么一来,你这身子怎么照顾天歌?你们家可有叫你们回去?”

娘没说话,天歌想也知道,是没有的。奶奶不喜欢娘,也不喜欢她,叔叔伯伯们对娘也不亲,爷爷也一样对她们很冷淡,那个家,除了天巧对她好,其他人都不爱理她。

阿旺婶说得对,娘病得这么重,怎么能照顾她。她要好起来,照顾娘。

她打起精神,从床上跳下来,可是头又一晕。

脑子里有很多东西飞来飞去,她知道是那个跟她说话的祖先留下来的,是个叫素女诀的东西,她不太懂,可是她好像知道要怎么做。

门被推开,四娘子和阿旺婶各自端着饭菜走进来。

阿旺婶看到她,笑了:“天歌能下床了呀,怎么样,头撞疼了吗?”

她摇摇头:“我没事,阿旺婶。”

“没事就好,来吃饭吧,都两天没吃东西了,饿坏了吧?”

“嗯。”她点头,转头看到娘把饭菜放到桌上,对她说:“天歌,来吃饭。”

她看到娘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就有些担心:“娘,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四娘子摇头,安抚地一笑:“莫担心,只是没休息好,过一阵就好了。”

她没有疑心,接过娘递来的饭。娘说她两天没吃东西了,刚才还没感觉,现在闻到饭菜的香味,才觉得真是饿坏了。

看到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四娘子和阿旺婶不由地相对笑了。

“慢点,没人跟你抢,小心噎着了。”

肚子里有了些东西,陌天歌才放慢了速度,抬头说:“娘做的饭好吃,阿旺婶炒的豆角也好香。”

这句话令两个大人都笑了开来。

阿旺婶又在这说了一会儿闲话,才走了,临走前对四娘子说道:“虽说天歌醒了,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不妥,还是再请大夫来看看吧。”

四娘子点头:“只恨我这身子不中用,还要劳烦阿旺哥再请一次大夫。”

“说哪里话,远亲不如近邻,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下午我就叫当家的去一趟镇里,你就好好在家休息吧,我回了。”

“是,嫂子走好。”

刚送走阿旺婶,四娘子就发现自己的小侄女来了。

“天巧,你怎么来了?”

陌天巧怯怯地回:“四姑,天歌怎么样了,我来看看她。”因为四娘子一直身体带病,家里都不许她过来,天巧与这个四姑甚是陌生。

“天歌醒了呢,你可真有心。来,进来坐坐。”

“嗯。”

看到陌天巧跟着母亲身后进来,天歌跳起来:“天巧!”

“天歌,好好吃饭!”四娘子责备地看着她,随后又笑着对陌天巧说,“天巧,你坐一会儿,四姑给你下碗面,要吃长面还是龙须面?”

陌天巧连忙摇头:“四姑,不用了,我吃过饭来的。”家里说,不能到四姑家吃东西,她虽然不太当回事,可是到人家家里做客,不能太随便。

四娘子也不勉强,到厨房捡了几个阿旺婶送来的果子,洗干净拿过来:“吃李子吧,这是隔壁阿旺婶送来的,刚摘下的新鲜李子。”

陌天巧连忙谢过:“谢谢四姑。”

四娘子见她这般有礼,又夸了几句,才进了里屋,让她们两个小孩说话去。

“天歌,你怎么会在祠堂摔倒的,听我爹说你还把祖宗灵位给摔了。”

陌天歌正要说她看到的东西,却又迟疑了一下:“我……我不小心。”

“爷爷听说的时候很生气呢,说这是对祖宗不敬,女孩子进了祠堂,还把祖宗灵位摔了。本来爷爷还说要罚你,可其他爷爷说,你还小不懂事,也没什么好罚的,爷爷才不生气了。”

听说自己让爷爷生气,陌天歌埋头扒饭。她很怕爷爷,因为爷爷不喜欢娘,也不喜欢她。

“不过现在没事了。你撞到哪里了,还疼吗?”

“我头还有点疼,其他没事了。”想到那个被她摔下来的祖先牌位,她又有些疑惑,“天巧,为什么女孩子不能进祠堂,明明最上面的那个祖宗也是女的啊?”

“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我看到名字了,应该是女的名字。”本来她有什么事,都会跟天巧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样不可思议的事,还是先不要告诉别人了。尤其是那个人说娘没有救,她更不想让娘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回去问问爷爷好了。”

“算了,你别问了,不然爷爷又要生气了。”

陌天巧想了想,也觉得是这样,就不再说了,转而问她:“那你什么时候去学堂啊?”

“明天就去吧,我已经好了。”

“那好,我有一个好玩的东西,明天带到学堂去一起玩。”

“好啊。”

下午隔壁阿旺叔果然去镇上请了大夫来,看到陌天歌活蹦乱跳的,号了脉直接说药也不用吃了,好得很。

四娘子终于放了心。又亲自下了趟厨,炒了一碟青菜,煎了豆腐配肉末,又托阿旺婶到村中屠户那买了猪蹄,炖了罐猪蹄汤。

陌天歌看到这些,馋得厉害。家中不常见荤腥,何况这么多好菜。

四娘子分了些猪蹄汤让陌天歌送到隔壁去,母女两个好好吃了顿晚饭,各自上床安歇。

第五章 病逝

一觉睡到大清早,陌天歌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睡了一晚上,她头也不疼了,精神得很。

自己穿上衣服下床,看到娘居然已经起来了,靠在床边眯着眼,手上还拿着针线,就去推了推:“娘,你没睡好就到床上睡吧。”

四娘子没有动。

陌天歌就用力推了推:“娘——”

话音未落,却见四娘子顺着这一推,从床柱上倒了下来,一头栽在床上。

陌天歌吓了好大一跳,连忙扑上去,四娘子却是毫无知觉地闭着眼,脸色苍白得可怕。陌天歌这才看到,她的嘴角有血迹,衣衫更是被染红了一片。

“娘!”

陌天歌慌了,跳起来往外疯跑。刚跑出小院,正好撞上出了院子的阿旺婶,“哎哟”一声就被撞到地上。

阿旺婶还没来及问什么事,就听陌天歌哭着喊道:“阿旺婶,我娘昏过去了,还吐血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听她这么说,阿旺婶也吓了好大一跳,连忙道:“天歌别急,让婶子去看看。”

跟着陌天歌回屋,见四娘子半身栽在床上,此时鲜血已经流到被面上,连忙道:“让你阿旺叔去叫大夫!”

陌天歌胡乱擦了擦脸,急忙跑到隔壁去叫正在吃饭的阿旺叔。

听说她娘晕过去了,阿旺叔把饭碗一推,就急急地往镇上赶。

陌天歌回了自己家,看到阿旺婶已经把四娘子扶到床上去了。看着娘闭着眼睛毫无生息,她的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下来。

阿旺婶搂着她好一阵安抚。

一个时辰后,阿旺叔带着大夫进来了。

陌天歌眼巴巴地看着,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片刻后,那大夫站起身,摇了摇头:“这位娘子天生体弱,又劳心劳力,此番是心疾发作,怕是撑不过今晚了,你们好好送她吧。”

说罢,也不要诊金,拎起药箱迳自去了。

阿旺婶早知道四娘子撑不了多久,此时叹了口气,叫阿旺叔:“你去族长家报讯吧。”

阿旺叔也叹息着摇了摇头,出门去了。

阿旺婶看着昏迷不醒的四娘子,又看看在边上哭着喊娘的陌天歌,叹道:“可怜了孩子,这么小就要没了娘。”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陌天歌没了眼泪,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母亲。

这段时间里,爷爷家的叔伯婶子陆续来过,最后爷爷和奶奶也来了,看了看情况,又出去安排后事。她的眼泪哭干了,娘也没有醒。她知道大夫说的什么意思,撑不过去就是要死了。娘说,死了就是永远地睡着了,以后再也不会醒了,要被埋到土里,最后也变成了土。

她感觉到手下的掌心动了动,连忙看过去,却见母亲眼皮动了动,似是要醒了。

“娘,娘!”她连忙唤道。

阿旺婶看到,慌忙凑过来:“四娘子?”

四娘子睁开眼睛,看到陌天歌,眼泪就涌了出来,可是她没有力气抬起手,只能这么看着。

“四娘子,”阿旺婶低声道,“有什么心愿未了的,就告诉我吧。”

四娘子看着冷清清的屋内,明白了到死也没有一个所谓的家人来关心她。她怜惜地看着陌天歌,越发觉得心苦,她也是自小死了娘的,想不到,天歌也要遭遇跟自己一样的命运。

阿旺婶看着她颤抖的唇,连忙凑上去,只隐约地听到天歌二字,问:“四娘子,你是不放心天歌吧?”

她含泪点头。

“你放心,我替你照应一二。”

她又将目光移开,定定地看着一处,阿旺婶顺着看去,把梳妆盒子捧回来:“四娘子说的是这个?”

见她点头又欲说什么,凑到她耳边,听到些许字眼,阿旺婶把盒子打开。里面倒是有几件好首饰,她知道,当年四姑爷是极本事的,有这几件不稀奇。

她一件件捡起,看着四娘子的神色,直到捡起一只琉璃珠子的手链,看到她脸色有变,又低下头听她说的几个字,便问:“这是四姑爷的?”

四娘子艰难点头,看着默默流泪的陌天歌。

“娘,娘!”陌天歌嘶声喊着,却是四娘子又昏迷了过去。

这一夜,四娘子昏昏醒醒,到底还是没能撑过去,就要天亮的时候,终是没了气息。

陌家族长最后来看了看,没等她闭眼就走了,几位嫂子也过来看了看,却是等着处理丧事。

陌天歌只是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时而流泪,时而发呆。直到再也感觉不到体温,哭得昏睡过去。

停灵三日后,四娘子下了葬。

陌天歌一直呆呆的,有时由阿旺婶照顾,有时由陌天巧陪着。

等到下葬回来,收了灵堂,陌家众人开始就四娘子身后事进行安排。

当年四娘子招婿,也是当儿子一般分了家的,虽然没有几个儿子分得多,但也特意建了这一间院子,又分了十几亩好田,这些年她们母女就是靠着这几亩田生活吃药。

既然是招婿,四娘子也算是一支,田地房屋自然可以传下来,可偏偏,陌天歌是个女儿,双亲没了,这些田地房产当然还是由堂亲拿回,因此族长的几个儿子颇是热心。虽然财物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他们只是乡间土财主,比不得真正的大户。

看着儿子们争来争去,陌家老爷子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在外面生了这个女儿,是他年轻荒唐,其实并没有多少感情,只不过,到底是他的血脉,看着儿子们在尸骨未寒之前就为了争这点财产,当着他的面争吵,完全没顾念他的脸面,老爷子心里极不痛快。

看他们争得越来越不像话,老爷子拿着烟袋在桌脚一磕,一声重响,顿时人人收了音。老爷子沉着脸说:“田产老大先管,每年收的粮食都存起来,等她家男人回来一并还他。要是孩子大了也没回来,粮食和几亩田都归嫁妆,房子留下。”

老爷子发话了,几位少爷也不敢再多说。村里老人见族长处置得公道,也没意见,只问:“那这孩子怎么办,你们谁家养?”

老爷子说:“孩子接回去,就当我老头子养的,不用费他们的粮食!”

这话说得几位少爷脸上讪讪的。

老爷子哼了一声:“行了,都散吧。”

“天歌,你爷爷这么说,以后你就有人照顾了,婶子也放心了。”阿旺婶一边给她叠着衣衫,一边说道。

陌天歌坐在床边,按着手腕上的那串珠子,低着头没说话。

想到她这么年幼就没了母亲,阿旺婶心里怜惜,便柔声道:“天歌,你娘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说不定你爹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提到她娘,陌天歌的神情才有了变化,她抬头看着阿旺婶,说:“阿旺婶,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我不会让娘不安心的。”

这哪里像是个七岁的孩子说的话,阿旺婶心中越发怜她,将她的东西收拾好,说道:“行李都收拾好了,婶子这就送你去你爷爷家,这房子你也放心,我们每天打扫,保证你爹回来的时候干干净净。”

“嗯,谢谢阿旺婶。”

第六章 寄人篱下

陌天歌低着头,承受着坐在藤椅上面相刻薄的妇人的审视。

这是族长夫人郑氏,陌天歌名义上的奶奶。不过,从小到大,除了年节回来吃饭,她很少会见到奶奶。

过了好久,郑氏才哼了一声,对一边的仆妇说:“林婶,把厨房旁边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给她住,把她领出去帮着收拾。”

身材粗壮的中年妇人应了一声,面上冷淡地对天歌说:“过来吧。”

陌天歌依然低着头,跟着林婶出了屋子。

整个陌家村,家境这般宽裕的也有五六户,族长家可以算是土财主,有百来亩好田,建得大宅院,也有几个仆役干粗活。陌家的几位少爷,成了婚就分了家出去,只留了位大少爷继承家业。

厨房旁边的屋子,原是间杂货间,陌天歌跟着林婶搬了杂物出来,打扫了一遍。也不知道林婶从哪搬来几件半旧不新的家具,给她搁到屋里,又不知道去哪取了被褥床幔,放到床上就走了。

陌天歌在屋里呆坐了一会儿,才打量这间屋子。这屋子一直以来做杂货间,没有修缮过,墙壁有几处裂痕,潮气也很重,屋角还有青苔。林婶虽然已经扫过了地,但还处处灰尘,看起来分外陈旧。

她起身到院里提水,准备把屋子家具清洗一番。

她人小力弱,只拎了小半桶水,到厨房跟正在做饭的林婶要了抹布,慢慢擦洗。

擦着擦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娘走了,她知道已经没有人心疼她了,这个宅子里人口不多,空房多得是,却叫她住这样的屋子。

“天歌,天歌!”

外头传来声音,陌天歌手忙脚乱地把眼泪擦干,还没来得及应声,就见陌天巧从外面冲进来。

看到她在擦床板,陌天巧说:“怎么还要你自己打扫,林婶呢?”说着就要到外面叫人。

陌天歌连忙拦了她:“不用了,林婶已经帮我扫过一遍了,是我自己嫌不干净。”

“那就让她擦到干净……”

“天巧!”她打断陌天巧的话,犹豫了一下,转了话题问,“你找我什么事?”

陌天巧心思单纯,立时被转移了注意力,捡了惟一的干净椅子坐了,说:“我来看看你啊,以后我们住一个院子,找你玩就方便了。”

陌天歌没答话,把抹布扔到桶里,开始铺床。

陌天巧看她吃力,跳下椅子叫道:“我来帮你。”

两个小姑娘,没多少力气,也不怎么会做这些事,只胡乱地展开褥子摊开,就当铺好了。帐子两人实在没办法,陌天巧就冲出去喊林婶。

林婶进来,不满地嘟囔两句,才给挂好了账子。临走时对天巧说:“小姐,可以吃饭了,您还是先去饭厅吧。大少夫人要知道您在做这种事,会骂我的。”

陌天歌没话好说,陌天巧却很恼火:“这林婶真是,脸色给谁看,叫她挂一下帐子这么多话!”

给主人家挂帐子她当然不会有意见,可是她算什么主人?陌天歌经这几日,心里知道这个家除了天巧,不会有人当她是回事,所以只当没听见。而且,人家还提醒她,让天巧帮忙会让大伯娘生气。她便说:“你去吃饭吧,都弄好了,我把行李收一下就行了。”

陌天巧却理所当然地说:“吃饭当然是一起去啦,你先不用收拾,回头再说!”

“这个……”陌天歌有些犹豫,她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可以去饭厅吃饭,她心里清楚,奶奶根本不把她当家人,谁知道是不是准备让她自个儿在厨房吃。

“别这个那个了,走吧!”天巧扯了她就往饭厅跑。

两人蹬蹬蹬跑进饭厅,却见老爷子和郑氏已经在里面,陌天歌连忙放开天巧的手,低头站到后面。

郑氏果然皱了眉:“女儿家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陌天歌没敢答话,陌天巧却做了个鬼脸:“奶奶,我饿嘛!”

郑氏瞪她一眼,露出半个笑脸:“行了,快坐好。”

陌天巧喜笑颜开,坐到自己位置上。一回头,看到陌天歌还站在那,招手:“天歌,来呀!”

陌天歌却没动,这里原本没有她的位置。

郑氏冷淡地扫过她一眼,向一旁说:“林婶,加张凳子。”

林婶应了一声,这才搬了张凳子来放到天巧旁边。

陌天歌松了口气,小心地过去坐了,小声唤了一声:“爷爷,奶奶。”

老爷子点了点头,继续闭目养神。郑氏转向一边:“林婶,其他人呢?”

陌天歌心里早就清楚,也没觉得失落,只低了头提醒自己,不要在意奶奶的态度。

林婶说:“大少爷马上就来,小少爷已经让何伯去找了。”

话刚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陌家大少爷和少夫人带着陌天俊进来。

“爷爷奶奶!”还没等父母问安,陌天俊就先喊了一声,跑到两老之间,嘻嘻哈哈地说话,逗得两老立时心肝宝贝疼爱万分。对着陌天歌一直冷脸的郑氏,此时一脸的慈祥笑意,把陌天俊亲了又亲,才叫他去坐好吃饭。

陌天歌还来不及想什么,陌天俊看到她,立刻瞪大眼说:“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我家诶!”

她还没回答,陌天巧已经说了:“天歌以后就在我们家了,你别欺负她,不然我……”她正要说告诉爹,想到爹这在就换了句,“不然我就让你好看。”

陌天俊立刻有意见:“喂,陌天巧,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要让我好看!我才是你哥哥好不好,你跟别人家的这么亲热!”

“什么叫别人家的,天歌明明跟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认,我认。反正跟你说过了,你就看着办吧!”陌天巧完全不示弱,虽然天俊是家里的宝贝乖孙,她也是宝贝孙女呢。

陌天俊虽是个混世魔王,却对这个同胞妹妹没辙,此时又被她威胁了一通,看看大人都不打算管,只有委委屈屈地当没听见。

他这表情,却惹得大人们一笑。郑氏面带微笑地吩咐:“开饭吧。”

这一顿饭,陌天歌是埋头吃的。

她清楚地感觉到,他们才是一家人。

他们互相夹菜,说些闲话,她完全融入不进去。

她想到村东的那间小院子,简陋的饭桌,娘给她夹菜,听她说一些微不足道的烦恼。

那里才是她的家。

第七章 所谓修仙界

天刚蒙蒙亮,陌天歌就被隔壁的声音惊醒了。

她睁开眼睛,呆呆地看着房顶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里是祖宅。

被子有股潮湿的味道,她皱皱眉,爬起来穿衣服。

衣服倒是好穿,她自四岁起就自己穿衣服了,只是打辫子的时候才觉得麻烦,不管她怎么编,都觉得没有娘编的好。努力控制住想哭的感觉,她擦擦眼睛,打开门走出去。

隔壁厨房,林婶已经在做早饭了,院子里砍柴的是何伯,宅子里的粗活都是他在做。另外还有几个仆役扫地的扫地,喂猪的喂猪。

陌天歌刚打完水洗脸,就听林婶在屋里叫:“喂,过来。”

她转过头,不解地望着林婶。

林婶一手拿着铲子一手叉着腰说:“叫你呢,过来帮我烧火。”

她左右看了一眼,低头走了过去。

林婶把她往灶后一推:“外面的烧大火,里面烧小火。”

陌天歌看着林婶转过头埋着切菜,根本没想理她,咬了咬嘴唇,坐到灶后开始烧火。

幸好早饭做得快,林婶熬了一锅稀粥,或蒸或炒几个小菜,就好了。她闻着那香味,空空的肚子越发饿了。

做好了早饭,林婶看到她从灶后出来,说:“去洗把脸,再去吃饭。”

陌天歌擦了擦脸,发现沾了些灰,便听话去院里打了点水,又擦了一遍。直到觉得擦干净了,才去饭厅。

这一顿饭,仍然是这样,她明明很饿的肚子却吃不进什么,潦草地吃完,跟陌天巧一起去学堂。

走在路上,陌天巧兴致勃勃地跟她说些什么,她都没听见。

直到陌天巧拉了拉她的袖子,担心地问:“天歌,你怎么了?”

陌天歌回过神,却只是摇了摇头。

见她这样,陌天巧一时也没说话,两人沉默地走完一段路,陌天巧才又犹豫地开口:“天歌,你是不是想你娘了?”

陌天歌怔了一下,低下头没否认。

陌天巧看了她一眼,又握紧她的手,认真地说:“天歌,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你娘已经不在了,你难过也没有用啊。”

虽然这是很拙劣的安慰,陌天歌还是笑了:“天巧,谢谢你。”

陌天巧看她笑了,顿时松了口气,又继续兴致勃勃地说什么,这一次,天歌会附和几句了。

到了学堂,两人发现夫子早就在了,连忙跑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看到她们迟到,陌天俊在自己的位置上做鬼脸,陌天巧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咳!”老夫子清咳一声,众学生立时安静下来。

“‘出则弟’都抄写了没有?”

众学生纷纷将抄写的课本拿出来,摊开放在桌上,等待夫子检查。

老夫子的目光扫视了一遍,看到桌上没有任何东西的陌天歌,便道:“天歌,你撞伤好了没有?”

陌天歌连忙站起来:“夫子,我已经好了,功课我明天就补上。”

老夫子点点头:“嗯,你数日未上学堂,必定落了功课,今日只检查默写,你自去看书吧,下午再来补习功课。”

“是。”

老夫子又扫视了一遍:“抄写过关的,都可自去看书。”

陌天歌收拾了书本笔墨,又向夫子鞠了一躬,才进了藏书室。

几天没来,藏书室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她今日却没心思看书。

从东边的书架随手抽了本书,她翻开书面一看,竟还是那日没看完的《天极略闻》。她忽然想起那个梦,那个自称是陌家祖先的声音说的那些话。

这般想着,她又翻开这本书。这本书显然是凡人所写,对于仙人的传说,只有道听途说的描写。她心中一动,又站到凳子上去翻东边书架的书。

一本本地翻过,都没有特别的内容,忽然找到一本《青莲笔记》。

翻开书,这本书的序言是自序,作者自称青莲居士。序言说,他本是晋国一介书生,只因满腹才学不得重用,便放荡于山水之间,游历天下,谁知竟让他得到仙缘,修炼仙法。可惜未有大成,二百余岁之时,感自己寿元将近,便写下此书,传与后人。

陌天歌当即把其他书放回去,捧着这本书到窗边翻阅。

书的开头,这个青莲居士将他自身的来历说了一遍,陌天歌没兴趣,便翻了过去。后面,青莲居士开始讲述他遇到仙缘的经历。

原来,他浪迹山水之时,曾到过一个叫天姥山的地方,附近的居民都说,此山云雾缭绕,时有五彩之光明灭,必定是有仙人。青莲居士便只身上了这天姥山,这山果然神奇,云海渺渺,山石怪形,身在其中不自觉就会迷路。他迷路之时,到了一处疑是神仙洞府的地方,这洞府之中,画有奇形怪状的图画与文字。他见之神奇,便将之抄写下来,后来离了此山,竟从中悟出了仙法。

再到后面,青莲居士已经修炼了仙法,只觉得耳聪目明,头脑聪敏,慢慢的,身体之中出现了仙气,竟然可以隔空打物,刀枪不入,至此,他已经比这世上最厉害的武人还要厉害一些。

他自得其乐地修炼仙法,并不知道这仙法有什么来历,后来无意中遇到其他修炼仙法的人,才知道,原来世间像他这样的人竟有许多,他们自有一个世界,叫做修仙界,而他们这些人,也叫做修士。

陌天歌回想了一遍,祖先确实说过修士这个词,看来与这个青莲居士所说的确实是真的。

青莲居士知道了修仙界之后,接触到其他修士,慢慢了解了一些修仙的常识。

在遥远的太古,神还在人间的时候,灵气充沛灵物遍地,有许多大神通的修士,也有许多能力极高的灵兽,还有拥有诡异力量的妖和魔,时常有修士或灵兽修炼成仙灵,也有修魔者和妖物修炼成妖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天地间突然爆发大战,仙、人、兽,死者众多,天地异变,山裂海移,一切毁灭。

太古之后,是上古。上古分离出神仙灵妖魔诸界,而将人间留给了未得道的人和兽。这个时候,人间仍然拥有不逊于太古的灵气和环境,门派林立,是人类鼎盛的时期,创造出了许许多多的功法、法宝等。相安无事十几万年,正魔大战,妖灵参战,移山倒海,凡人几乎灭绝,慢慢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十几万年下来,大神通的修士消失了,高阶灵兽也消失了,灵气开始变得稀薄,许多灵物灭绝了,修仙之人开始脱离世俗,不再与凡人杂居在一起。

现今的修仙界,在灵气充裕之地建起了修仙门派,远离俗世,只有在选择门人之时,才会到凡人之间。

而凡人,也不再是任何人都可以修仙,只有身具灵根者,体内能留存灵气,才能修仙。而灵根在凡人之中,万中无一,只有修仙者的后代,出现灵根的几率才大大提高。

体分两极,灵属五行,这就是说,体质有阴阳属性,灵气有金木水火土五行。一般人的体质,皆是阴阳杂属,修炼之时,会互相排斥,而灵根,五行相生相克,若是身具相克的灵根,就会相互抵消,所以体质越纯越好,灵根越少越好。

修仙界之中,以三灵根四灵根居多,三灵根修炼不会太慢,但一般也成不了大器,四灵根五灵根则是差灵根,一般终身困于炼气期,筑基也十分艰难。青莲居士本人,就是四灵根,又没有什么机缘,所以一直无法筑基。

而三灵根以上,双灵根就不会再被资质拖累了,另外,还存在一种五行异变的异灵根,修炼速度更是完全不逊于单灵根的修士。

但是,光有灵根也不是万能的,修炼仙法,还涉及到悟性与心性。灵根稍差,若悟性极佳,速度就不会慢多少,而境界的突破,则关系到心性,心性坚毅,突破之时就不会被心境所困。但这一切,都建立在灵根的基础上,若是灵根太差,那再好的悟性和心性都没有用。

陌天歌想起祖先所说的,她身具纯阴体质和双灵根,故而修炼速度丝毫不比单灵根修士慢。可是,祖先却说她身具五行灵根,这就是青莲居士所说的最差的灵根,一般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她心绪有些低落,虽然没有深想过那天的事,可知道自己的灵根不好,还是不太高兴。

“天歌,你在看什么?”

原来是陌天巧推门进来。

陌天歌合上书,对她说:“天巧,你过关了?”

陌天巧面带喜色:“是啊,我昨天抄了一晚上,好不容易过了关。”

“那你要看什么书,我帮你找找。”

陌天巧伸手拿过她的翻了两页,不怎么感兴趣,又递还给她:“你自己看吧,我随便看看。”

“嗯,好吧。”

看到陌天巧在书架之间转来转去,陌天歌看了看手上的书,犹豫了一下,将之塞到自己的书包里。

第八章 修炼

入了夜,陌家大宅陷入一片宁静,陌天歌小心地从书包里掏出那本被她夹带回来的书。拨亮了油灯,铺开白纸,开始抄写。

她三岁识字,六岁进学,字写得虽还不漂亮,却已经有模有样了。

书的后面,青莲居士又写了一些他的修仙见闻。

比如,在整个天极,大半的修仙门派都位于南面的昆吾山脉上。此山连绵不尽,从西到东,包围了整个天极的南面。在山脉深处,据说有茂密的森林,许多妖兽在那出没,但,除非结丹期以上的修仙者,才能穿越此山,到达南面。

天极的南边,是无尽的汪洋,海的那边据说也有陆地,但青莲居士只略略听过,所以只是一笔带过。

陌天歌想到祖先所说的话,海的南边,应该就是云中,祖先来的地方。

青莲居士又提到,因为在凡人之中,灵根者万中无一,而修士的后代出现灵根几率大得多,所以,就出现了修仙家族。

所谓修仙家族,修士的比例有可能达到千分之一或百分之一,而如果本身就是修士,后代出现灵根的就会达到十分之一。所以,不管修仙门派或是修仙家族,都鼓励修士成婚生子,延续传承。而修士之间成婚,一般是结为双修伴侣,互相称之为道侣或是仙侣。

令青莲居士大大惊异的是,在这修仙界,竟是强者为尊,除非是血缘之亲,或是入门之徒,才会按照世间长幼排定终身不变。其他人却是以境界划分辈分,既没有长幼之别,也没有男女之分。

这没有男女之分,最是令青莲居士好奇,男修士会收取侍妾,女修士竟也会豢养面首。只不过,修士修炼都争分夺秒,养侍妾或是面首者不多,而且,在尊崇力量的修仙界,做侍妾或是面首是极令人鄙薄的,除非主人十分强大或是有难言之隐,很少有修士愿意做侍妾或面首。

不过,虽是如此,高阶的女修士比起男修还是少了许多。一则散修来自俗世,俗世之间女子皆大门不出,难有机缘,故而散修之中女修极少。二则,女修也是女子,性情感性,少有杀伐决断之辈,故而,结丹以上的修士,十之七八都是男修。

再后面的内容,就是青莲居士收集的奇物,分为几大类,什么丹药、法宝、功法、阵法等等。他了解也不深,只粗略地写了些修仙界中人所共知的一些举例。

陌天歌花了十来天晚上的功夫,才把这本书抄完,悄悄地将原书还回去。却在还回去的时候,被老夫子看到。

老夫子翻了翻这本书,脸上出现恍惚的神色,好半天才叹了口气,对她说道:“我原不信所谓血脉相连,如今我不得不信。你对这些感兴趣,想是身体里流着你父亲的血。也罢,若是有一天摸出门道,说不定能寻着你父亲。”

这一番话,令陌天歌大吃一惊,老夫子竟知道爹的事?还有,爹也跟修仙有关?

“夫子,您说我爹怎么了?”

老夫子将书放回去,说:“夫子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当年与你爹相交,隐约知道他好似身怀仙法。我曾问他,他并未承认,但也并未否认。后来你爹走的时候曾来告别,坦言此去危险,望我照料你们母女一二。那时你还未出生,他却已知道你是女儿,必是身怀仙法无疑。”

说罢,摸了摸她的头:“你也不必太挂心于此,仙法难寻,寻不到,好好念书就是。”

看着夫子摇头出去,陌天歌却激动起来。

爹有仙法,是不是她练了那个什么素女诀,就会跟爹一样,就可以去找爹了?

如此一想,她开始认真回想那个梦。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做梦醒了就忘了,这个梦却仿佛刻在她脑子里一样。那个女声所说的每一个字,还有那部素女诀,她一回想,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下了学回到祖宅,她连跟天巧玩的心思都没有,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回想那部素女诀。

祖先说,素女诀是一部只有纯阴体质的女修才可以修炼的功法,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但是她身具五行灵根,没有特定功法,修炼又会很慢。

陌天歌想得有些迷糊,身具纯阴体质,要练这素女诀才快,可五行灵根,又要修炼特定功法,这到底要修炼什么?

想来想去,不管应该修炼什么,她现在只知道有个素女诀,只能先修炼这个。

修炼的第一步,是引气入体。

她按照功法所说,盘腿而坐,五心向天,什么也不想。

孩子的思想,原本就单纯很多,很快的,她就进入了冥想阶段。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整个世界是空的,自己的身体仿佛在飘,轻轻的,像风起时的一粒沙。慢慢的,又好像被水包围,温暖安全,像在母亲的怀抱里。

在这片温暖中,仿佛没有了时间的流逝,也没有了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外面的声音惊醒。一睁开眼睛,才发现天都亮了,而她自己还保持着盘膝打坐的姿势。

这……她到底成功了吗?要说成功了,她根本没有感觉到什么灵气,要说没成功,她也没感觉到时间流逝,而且很精神,一点也没有一晚上不睡觉的感觉。

来不及多想什么,林婶已经来敲她的门了。她知道,林婶叫她帮着干活,一定是奶奶的意思,不然何伯他们也不会当没看见。

没办法,只有以后再说了。

正要下床,她差点就跌了下去。坐了一整夜,腿都麻了,幸好精神还好。

接下来的日子,白天,陌天歌就会跟天巧一起去学堂,帮林婶干一些杂活,晚上,她就会进行修炼。

一天一天过去,她始终没有感觉出所谓的灵气,每次修炼完毕,她都觉得气馁,可一想到跟爹有关,又提起精神继续修炼。

不过,修炼还是有好处的,比如,她现在都不用睡觉了,每天修炼完毕都很精神。记忆也越来越好,夫子教什么,她只要听过一遍,就完全记住了,到藏书室看书,也不用多看,只要看过一遍,就清清楚楚。甚至,她力气大了很多,现在提水都能提一桶,帮林婶干活完全不觉得累。

可是,始终感受不到灵气,她心里有些焦急。难道说,她修炼的方法不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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