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封面图

道君

跃千愁

武侠仙侠

500.53 万字

2019-04-25 完结

一个地球神级盗墓宗师,闯入修真界的故事……桃花源里,有歌声。山外青山,白骨山。五花马,千金裘,倚天剑。应我多情,啾啾鬼鸣,美人薄嗔。天地无垠,谁家旗鼓,碧落黄泉,万古高楼。为义气争雄!为乱世争霸!你好,仙侠!

在武力方面,道爷只有乾坤诀防身,除非迫不得已,很少见到他亲自出手;多数情况下都是借刀杀人,配角如赵国宋家、丁卫之流,连害死自己的真凶都不知道。智力方面,广大读者心里有数,我就不再赘述。在此,只能佩服作者下了足够心血,把书中的每一个人物都刻画得入木三分,连部分剧情支线如晋卫之战也让人看得津津有味。

----知乎@ 索大

小说写的很棒。情节引人入胜,人物刻画入木三分。看到黑牡丹之死之后,那刻骨的悲伤充满了整片海域;在之后便欲罢不能。看到管芳仪 被人抽耳光,那愤懑的屈辱便感同身受,不能自已;看到罗芳菲 狐啸变身,那对抗天地不仁的愤怒 燃烧了纯情的一腔热血。反倒是 牛有道和商淑清两人的感情线 埋得太深,感触寥寥。

----知乎@ 欧耶斯

第一章 没白来

一道强光在墓穴通道内划过,手持强光手电的男子四处照射,探寻通道的石壁和拱顶,还有那黑黝黝的前方。

强光近距离照射石壁时,黑暗中辉映出了男子的模样。

中年男子,清瘦,背头发丝不乱,面容白净,精气神十足,两眼十分有神,神态淡定从容。

整个人打理的干干净净,穿戴也很整齐,一身黑色唐装,手持一根笔挺的手杖。

如此整洁妆容出现在这种墓穴环境下,不认识的觉得少见,认识的则会觉得很正常。这是位‘地下考古工作者’,早年江湖上人称盗爷,后来随着江湖资历以及地位的增长,被人尊称为道爷。

如今一般情况下,道爷都在闭关清修,真如道士一般,很少亲自出马,只有遇上比较有趣的地方才会亲自走一走,譬如眼前的墓穴形制就很罕见。

手杖随着步伐咚咚点击着地面,待到地面发出“当”一声金属撞击声,道爷停步,并没有急着看地下,而是目光随着手电光柱扫视前方四周,眼前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巨大地下空间,光柱照射下能大概分辨出到了墓穴的地宫,如此巨大的地宫极为罕见。

大致观察了一下四周,手电光柱才照到了脚下,手杖在地面再次“当当”敲击了几声,又用脚尖在地面蹭了两下,刮去一片积尘,露出了略带古铜色光泽的金属地面。

手杖一提,夹在了拿手电的胳膊下,空出一手自然垂放,又缓缓虚提手掌,地下积尘微微出现气旋,突然翻掌朝前一推,内力喷薄,掌风呼一声吹了出去,一路荡开前方地面的积尘,连拍几掌,尘土飞扬。

手抓了手杖又杵在身边静候,翻涌的灰尘难近其身,强光手电朝着掌风刮开积尘的地面看去,可以判断出,前方十几米的半径内的地面都是金属铺就的,并非只是脚下一小块地方,金属地面上似乎有雕刻的纹路,不把积尘全部清除的话,难见完整真容。

待到尘埃落定,道爷继续拄着手杖前行,手电不时照看上方的穹顶,这地宫四周,还有数个黑黝黝入口,如同他走进来的甬道一般,只是不知通往何处,尽头又藏着什么秘密。

“这种形制还真是没见过,有意思…”道爷微笑嘀咕,脚下却发出咔嚓一声,似乎把地面给踩陷了一块,紧接着地下似乎传来嗡嗡声,有机簧的动静在响。

轰!进来的甬道方向传来重物落地的震撼声。

道爷脸色微变,凭他的经验一听便知是进来的通道被落下的什么东西给阻断了。

紧接着其他几处黑黝黝的洞口又传来沉闷的嘎吱声,似乎是有什么重门打开了。

道爷脚下松开,退了几步,手电快速环照四周,心知是踩中了机关,不知道触发了墓室的什么机关布置,能断进出通道,就说明这机关来者不善。

他高度警惕四周,然而静候了一会儿,四周静悄悄一片,听不到任何动静。

反倒是进来的入口方向传来“咣”一声爆炸的震响,震的这里地面都颤动,嗡嗡声回荡在地宫内。

很快,他察觉到了嗡嗡回荡声中传来了不一样的动静,手电光迅速照向了一个黑黝黝洞口,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奔跑的动静,光照下一双绿油油的眼睛从那洞口深处出现,紧接着轮廓完整呈现,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出现了。

也不像人,干尸般,浑身长着白毛,尖牙利齿,手电下眼冒绿光,十指尖爪青黑锋利,狂冲出洞口,发出咆哮声朝他直扑了过来,四周洞口皆有出现。

僵尸!道爷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手上没停,手杖把手一拧,顺势一道寒光从杖内出鞘,身体轻闪快退一步,侧身避开僵尸凌厉一扑,手起一道剑光,刹那从僵尸颈部带出一蓬绿血。

僵尸头颅飞了出去,与身子分了家,身躯咣的砸在了地面,在地面抽搐着,爬了几次爬不起来。

道爷动静却未停,手中剑光连闪,一道道扑来的人影被他斩落在地,只见手电光在他身前乱晃。

不止一只僵尸,四周洞口内不断有僵尸朝他咆哮着狂冲而来,越来越多。

围攻之下,措手不及,仅凭手中剑已来不及御敌,手脚并用,仓促之下一剑刺穿一只僵尸的心脏,却发现刺穿心脏部位没用,那僵尸仍然一爪拍来。道爷身下一脚飙出,力道雄浑,把那僵尸踹的倒飞了出去撞翻了后面几只,不待脚落,身体腾空旋身一记后踹,又踹飞一只,再次凌空扭腰翻腿连踢,快速踢飞了几只,手中寒光又斩下了几颗脑袋。

稍会儿的工夫,他周围已经倒下了二十多具力大凶猛的僵尸,围攻下却没一只僵尸能伤到他,但他手脚也停不下来。正常人只怕早就被打的不敢近他身,可这些僵尸根本不怕死,攻击又凶猛,凶悍难缠。

“哒哒哒……”入口处突然响起急促枪声,自动步枪在一身材瘦小的汉子手中喷吐着火舌,子弹狂射向扑向道爷的僵尸解围。

一番连射,瘦小汉子发现子弹打中目标作用不大,反而引的一些僵尸朝自己扑来。他对付这些东西显然也有些经验,弹着点迅速调整,打僵尸的头颅和膝关节。

冲来的僵尸不是被打的失去了奔跑能力扑翻在地往这爬,就是被爆头,打的脑浆爆出倒地。

枪口喷吐的火舌下,照耀着瘦小汉子冷酷没有表情的脸,极为沉着冷静。

眼见僵尸悍不畏死冲来,他不退反进,迎了上去,以极快动作顺手快速换了个弹夹,枪栓飞速一拉,枪声顿停又连贯响起。不疾不徐前行之余,换单手端了自动步枪,另一手拔出腰间手枪,枪身往腰带上一擦,子弹咔嚓上膛,看都不看,顺手照着打坏了膝关节快爬到跟前的僵尸脑袋上就是“啪啪”两枪,直接爆头。

手枪时而又回手“啪啪”向后开上几枪,将从后面扑来的僵尸脑袋给打爆了。

自动步枪和手枪在他手中自如地单手换置弹夹,对枪械武器的使用不是一般的熟练,那些僵尸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就纷纷倒下。

待到道爷闪身一剑斩下了身前最后一只僵尸的脑袋,瘦小汉子手中自动步枪亦“哒哒”两声打翻扑来的最后一只僵尸。道爷脚尖挑起杖杆,上空翻滚落下,顺手一剑归鞘,变回了手杖重新杵地,动作干净利落,抬手捋了下甩乱的背头。

地宫内弥漫着一股古怪的腥臭味。

瘦小汉子绕道爷周围转了一圈,遇上被腰斩未死透或斩去了双腿还在扑腾的僵尸,自动步枪枪管迎着其脑袋冒出火光“哒哒”两声爆头,或手枪迎上去“啪啪”两声。

待地宫内的僵尸全都没了动静,瘦小汉子警惕着四周,迅速换置了弹夹,手枪顺手别回了腰上,自动步枪也挂在了肩头,从后背拔出一根管子拉开,“嗤”照明焰火冒出,带着燃烟顺手抛了出去,向四周连抛了几根,地宫内大致的轮廓在焰火照明下大概呈现了出来,环形穹顶,地上一片僵尸尸体。

瘦小汉子走到了整理衣衫的汉子身边,漠然道:“道爷,外面跟来的点子都解决了,入口有弟兄们守着,封堵的落石也炸开了,随时可以撤离。”

道爷嗯了声,手电光照着地上的僵尸尸体打量,手杖还拨动着翻看了下。

瘦小汉子看了看四周的尸体,粗算一下,估计最少也过了百只,多少有些奇怪道:“哪来这么多僵尸?”

“鬼知道,以前办事的时候就算有遇见,也是零星的一两只,这么多还真是…这地方有点意思,没白来!”道爷呵呵笑了声,强光手电再次照射四周,定格在了一尊近十米高的观音坐像上,贴壁盘坐,大慈大悲模样。

整个地宫内的设置空荡荡,就这么一尊突兀的观音坐像在那,想不注意都难。

手电光定格在了观音坐像的脖子下,发现观音脖子上挂着一件挂坠。整个观音坐像是一体雕刻而成的石像,那挂坠明显是另配戴上去的,暂时看来,怕也是整个浑然一体构造的地宫内唯一一件活动物品。

道爷小心翼翼走了过去,吃了一次亏,知道这墓穴非比寻常有古怪,手杖一路敲击着地面,犹如盲人探路般,实则是听地面的回音是否异常,谨防再踩中机关。

来到观音坐像下,昂首观看了一下,手杖再次敲击坐像,听了听音,吸了口气,突然提气纵身轻轻一跃,落在了坐像的腿上,再轻轻一蹿,快速爬到了坐像的肩膀上,蹲那拉着观音脖子上的链子看了看,发现是个金属链子,将那吊坠扯了上来,吹掉灰,手电光照着查看,发现竟然是一面巴掌大小的古铜镜。

这铜镜款式他没见过,但和那挂链不同,挂链已经锈蚀的不行了,铜镜却是古色古香不见任何锈斑。

此地也不是慢慢研究的地方,想将铜镜摘下带走,却发现那穿附的链子是与坐像一体的,见链子也锈蚀的差不多了,估计也结实不到哪去,搁置下手上的东西,抓住链子吐气发力,啪一声,直接将链子给扯断了,却发现链子里扯出了一条金色丝线,似乎拽动了坐像脖子里面的什么东西。

第二章 古人诚不欺我

如此内置让他隐隐察觉到有点不妙,脚下观音坐像内部也隐隐有动静传出。

一把将铜镜从穿带上撸了下来,还不等他从坐像肩头跳下来,地宫地面下已经传出“嘎嘎嘎”的机簧声,这动静可比前面触发的机关强多了,地面都在嗡嗡颤动,整个地宫剧烈摇晃了起来。

差点跳下去的道爷一胳膊挂住雕像脑袋,手电迅速打量周围情况,这种情况下误打误撞不是什么好事。

有窸窸窣窣的东西从上面洒落,手电光往上一照,发现穹顶正在裂开。

“猴子,穹顶要坍塌,快走!”道爷吼了声,自己已经纵身从雕像肩头跳下。

可是运气不好,一块巨大的落石直接把他从空中砸了下去。

待他趴在地上呛血抬头时,隐见轰隆隆纷落的石块中,瘦小汉子身形快闪,一个翻滚窜进了进来的甬道中,紧接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脑中纷纷乱乱,头疼欲裂的感觉如潮水般退去后,缓缓睁开双眼,光线昏沉,火光摇影。

目光左右打量,看到了光线来源,一根柱子上斜插的火把,自己似乎身处在一座颇具古风的老旧破庙内,不知是哪,但估计是逃出去的猴子救了自己。

之前被砸趴下的感觉还在,就凭那石头的份量,估计不死也好过不到哪去,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凭他的经验,人若在重伤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有剧烈动作的好,身体虽然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也有可能是神经麻木的作用。

先动了动手指,确认十指活动自如,没事!

手掌到胳膊动了动,运转自如,也没事!

又抬了抬双脚,屈膝伸缩大腿,还是没事!

惊喜之下,他双手往地上一撑,正要试试体躯状况,突见一张带着微笑的老脸遮挡在上方视线中,发簪、发髻还有那衣服的风格,一个古装打扮的老头。

“小兄弟,你醒了?看来还真是老夫的运气。”老头微笑道,过手在他肩膀上搬了一把,顺带将他扶了起来。

道爷略保持着警惕,想运功戒备,却发现内力调节不出来,估计是受了重伤的原因,不过坐起扭动了下身子,又没发现身体有什么大碍,只是后脑勺隐隐作痛,似乎遭受过什么重击。

左右看了看破庙内的环境,目光落在老头脸上,问道:“老哥,这是…”话一出口,发现自己的嗓音不对,显得有些稚嫩,估计也是受了伤的原因,干咳一声,继续问道:“这是哪里?”

“老哥?”老头愣了一下,忽呵呵笑道:“年轻人口气不小,好吧,老哥就老哥,有个性我喜欢。这地方具体叫什么我也不清楚,我也没精力去查探,反正就在燕国紫云郡内的一个山窝里。”

燕国紫云郡?道爷茫然一顿,这是哪跟哪?

不由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发现对方胸腹衣服上有大片的血迹,隐隐能闻到血腥味,看脸色有点惨白,似乎受了伤的样子,但眼中神采依然清明,问道:“不知老哥尊姓大名?”

老头笑道:“老夫上清宗弟子东郭浩然。”

道爷又是一愣,字听清楚了,但是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再次上下打量对方,穿着古装,话中带着古意,这位不会是入戏太深了吧?你要扮古人也要扮像一点好不好,古人操着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他怀疑有人在耍他,扭头四处喊道:“猴子!猴子……”

老头也愣了下,道:“我也刚到,没看到什么猴子,这附近的山林中有猴子吗?”

没猴子的响应,自己怎会出现在这里是个疑问,但能把自己从那古墓里弄出来的人肯定不简单,道爷沉声道:“老哥,不知哪条道上混的?”

老头笑道:“上清宗自然是正道。”

道爷冷笑一声,“老哥,再这样闹就没意思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好!”老头点头道:“我身受重伤,时间不多了,你也许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只需记得一点,上清宗也在这紫云郡内,离此大概有三百余里,这山下不远处有条河,漂流直下,抵达一处断崖瀑布时可停下,在那钟灵毓秀之地便是上清宗所在,记清了吗?”

话毕,老头盘膝坐正,单掌在胸前柔和旋转一推。

道爷瞬间大惊失色,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力道挟持,钳制的一动不能动,整个人轻轻飘离了地面,心中可谓震惊,想不到这世上竟有内力如此高深之人,简直高深到了他无法想象的地步,本以为自己修为在江湖上已经算是顶尖高手,如今看来不过是米粒之珠与皓月争辉,古语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古人诚不欺我!

老头忽一掌拍在自己胸口,噗出一口血来。

血出成球,一团漂浮,老头手指插入漂浮身前的血球,快速搅动,血球中弹出一只只血色符文,符文飘出,绕着道爷周身飘转。

如此诡异神奇的一幕,看的道爷心惊不已,这内力操控的精深程度,他连做梦都想不到。

随着符文的弹出越来越多,血球越来越小,最终全无,化作了三十六道血色符文绕道爷周身旋转。

老头突然双手齐齐搅动,漂浮的道爷整个人亦上下左右旋转了起来。

老头一掌掌拍出,每拍出一掌都拍在了那旋转的血色符文上,血色符文迅速凝缩,化作一道红光,精准打入道爷的穴位经络中。

那种被什么东西活生生钻入体内的感觉,疼的道爷直冒冷汗。

待到三十六道血色符文全部拍打注入道爷体内,老头翻飞的手掌一立,道爷亦徐徐飘落,盘坐在了他的对面,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老头凝重神色又露出微笑之意,只是那精光双目中的神采变得黯淡了,语气虚弱道:“我以上清宗秘法将毕生所剩修为化作三十六道护身符,为你护法辟邪,照我说的路径前往,应该足够护送你抵达上清宗。我伤势太重,命在旦夕,无法再回上清宗,能在此弥留之际遇见小兄弟,是我运气,也是上清宗的运气。小兄弟能遇见我,也同样是小兄弟的运气,算是咱们有师徒缘分,做我弟子总比你呆在这山窝里做个乱世乡民强,想必你也没理由拒绝,你去了上清宗就说是我弟子,我打入你体内的护身符就是证明,他们自会相信。”

道爷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他,消化着他的话。

老头又从怀里摸出一只铜镜,递给他道:“为得此物,我这条命算是断送在了这上面。上清宗掌门唐牧是我师兄,此物你带去上清宗交给我师兄,千万切记,此物不可向其他人显露,只能交给我师兄本人,千万不能落在其他人的手里,记住了吗?”

道爷下意识点了点头,伸手接了铜镜在手翻看,心里哗哗的,满是惊疑不定,这…这应该就是他从那观音雕像上摘下的那只古铜镜,不能确认,因为当时没细看,但手中铜镜看着极像。

抬头看向老头,对方刚才的神通让他有点信了点什么,可这铜镜又有点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想问点什么,谁知刚一张嘴,老头两眼一闭,带着微笑,干净利落地一头栽倒在了他的身上。

“老哥!老哥……”道爷拍着唤了两声,见没反应,伸手一试气息,再摸了摸对方颈部的脉搏,死了!

反复确认对方是真的死了后,道爷愣神傻眼半晌,耍他或开玩笑没必要玩这么逼真吧,这是真死啊!

慢慢将老头遗体放平整了,翻看着手上的铜镜,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也是古装,两手掌形也不是自己的手掌模样,头顶感觉有些不自在,抬手一摸,又拽了拽,疼!是真发髻!

不禁爬起环顾四周,外面突然传来“哑”一声尖叫,像是乌鸦的声音。

道爷快速朝门口走去,想看看外面的情形确认点什么,拉开门栓,大门一开,走出到了外面的台阶上。

明月当空下的山峦起伏,寒星缀满夜空,屋外大树上又“哑”一声尖叫,吸引了他的注意,似乎真是一只乌鸦,但那乌鸦两眼清晰可见,隐隐冒着红光,似乎正盯着他手中的铜镜。

乌鸦眼中红光亮起,振翅一张,膨爆成一团黑雾冲来,前端化作人形模样,挥手就是一只明晃晃的大刀劈砍而来。

如此诡异的情形,道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大吃一惊,下意识躲闪,可身体机能似乎跟不上他习惯的反应速度。眼见要命丧刀下,他惊慌失措之下条件反射性地挥臂一挡之际,胳膊上一道热流冲出手掌,掌心烫的不行,一道红光喷射而出,化作一张巨型血色符文,硬生生撞在了冲来的乌鸦怪人身上。

轰!一声闷雷般的响声回荡,撞上血色符文的乌鸦怪人瞬间被震成了飞烟,那血色符文也随之消失。

挥着一只胳膊,侧弯着腰,僵硬了一会儿没动的道爷似乎难以置信,这是自己的杰作?不由想起了老头刚才传法后说的话。

见鬼,外面貌似有点危险!

道爷一个闪身,往后一蹦,跳回了屋内,迅速把门一关,将里面的火把也给熄灭了……

第三章 传位之争

天寒地冻,寒霜不封流水,远处飞瀑隆隆。

星月下,一骑驰骋而来,骏马一路呼着热气,马背上的人笼罩在黑色斗篷内。

行至浅水滩河边,拐入河滩,涉浅水,溅着水花冲到了河对岸,继续疾驰向远方山林。

山中林木幽深,光影暗绰,冲进山林之际,骑士一挥手,黑袍内闪出一道粉白暖光,照亮前途。

粉白暖光是一只振翅急飞的蝴蝶,名为‘小月’,寓意为小月亮的意思,身有硬甲,翅膀内有骨刺,白天面对强光不显异常,于黑暗中发光,散发出的光华柔和,两丈内的距离照明不成问题,飞行速度快慢兼具,被修行中人驯养来照明。

‘小月’发光来源在翅膀上,翅膀背面无光,光来自翅膀内面,因此擅动翅膀时,光线辐射范围忽大忽小,有忽明忽暗感,停落收翅时完全可以当照明灯来用。

‘小月’一路领路在前照明,骑士纵马在后。

前方林中忽逸出一道流光拦在了路中,又是一只发光的蝴蝶。

骑士紧急勒停,引路的‘小月’闪回他的跟前,笼罩在斗篷内的骑士抬起了脸,是个面容清矍的老头,三缕花白长须,两眼有神,随手扔了只令牌出去。

潜伏在树上的人影接了令牌查看过后,将令牌扔回,阻拦的发光蝴蝶迅速收回,隐没在了黑暗中。

骏马再次疾驰而去,追在‘小月’后面一路消失在山林深处。

皓月生辉,山林深处是一钟灵毓秀之地,奇峰峭崖林立,山崖之上有殿宇宫楼,可见通明灯火,此地正是修行界上清宗宗门所在之地。

黑袍骑士在一处山崖下跳下坐骑,掀开了斗篷帽子,露出了真容,正是上清宗掌门唐牧。

一名弟子立刻过来见礼:“掌门!”

唐牧顺手将缰绳扔给了对方,什么话都没说,快步而去,沿着崖壁上‘之’字型回转的石阶快速闪身而上,脚下几个点落纵跃便飘落在了崖顶,已经来到山上巍巍宫殿之外,继续快步前行。

飞檐屋宇下,一青螺发髻披纱的女子静立。

眉黛如细长柳叶,一双凤眼,明眸黑玉宝石般,瑶鼻娇美,樱唇如绽放花蕊,面若芙蓉,又略带端庄冷艳,肤白娇嫩如细瓷,胸隆饱满,身段婉约,一袭灰色笼纱长裙,气质出尘如仙。

正是唐牧的女儿唐仪,举头望月,寂寥之夜独自孤立赏月。

发光蝴蝶引人注目,虽然一到崖顶就被收了,却还是被唐仪发现了。

唐仪回头看了眼,略显诧异,走向了台阶那边迎接,看了看父亲身后,不见其他人,不禁有些奇怪地对登上台阶的唐牧问道:“爹,师兄他们没一起回来吗?”

谁知唐牧身形一晃,分心之下居然被脚下台阶给绊的摔倒在了台阶上,同时噗一声呛出一口血来。

唐仪大吃一惊,凭父亲的修为怎么可能这样,迅速闪身而去相扶。

靠近后闻到了父亲身上不轻的血腥味,触手袖臂发现是湿的,还有点黏糊糊,抬手借着屋檐下的灯光一看,才发现是血迹,不由大惊失色道:“爹,你受伤了?”

唐牧微微摆手,示意她不要声张。

外面天寒地冻,山上气温更冷,但屋内却是温暖如春,一个硕大的铜炉,类似炼丹炉的东西镇在厅内中央,人站在炉下需要仰望,里面全是燃烧的炭火,靠近能感受到炙热,将整个屋内烘烤的暖烘烘,热气直通内部的各间里屋,敞开着大门也难减屋内暖意。

将父亲扶入内坐下,唐仪一脸焦虑,要给父亲检查伤势。

唐牧抬手阻止,沉声道:“立刻通知三位长老和内门弟子前来见我,我有要事宣布!”

唐仪着急:“爹,您的伤…”

唐牧喝声打断,“快去!快!”

唐仪银牙咬唇,明眸中泛起泪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却不得不旋转长裙,快闪而去。

没多久,有数名内门弟子快跑着先到了,见到唐牧的样子皆震惊,灯光下明显能看出唐牧是受了重伤。

弟子们迅速上前查看,尤其是唐牧的亲传大弟子魏多,更是急的不行,“师…师傅…您…怎么伤…伤成这样了…弟子为您…疗…疗伤!”他是个天生的结巴。

唐牧摆手,示意退开,不让他们管,一脸憨厚的魏多急得跪在了一旁不起。

唐牧闭眼,似乎已无精力跟他多说什么。

稍等了会儿,上清宗居于后山的三位长老飞落门外,联袂而入,两男一女。

三人分别名叫罗元功、苏破、唐素素,皆显年迈,苍老度胜过掌门唐牧,本都是唐牧的师叔,唐牧接掌上清宗后,三人便退居长老之位。

尽管三人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见了唐牧的状况还是吃惊不小,三人上前一起动手检查。

不比下面弟子,唐牧不好拒绝,只好任由。

三人施法为其检查过后,脸色都显得极为凝重,知道了唐牧不让救治的原因,因为救不了了,伤的太重,五脏六腑毁的差不多了,全靠一口真气吊着不倒。

三人大概也猜到了唐牧急招大家来是要宣布什么。

“谁干的?”唐素素有些愤怒地问了声,她是唐牧的亲姑姑,当年唐牧进入上清宗也是她一手引荐进来的,后唐牧能坐上这个掌门的位置她亦出力不小,自己的侄子成了这样,叫她如何能不怒。

唐牧徐徐道:“等人到齐!”

众人只好等着。

直到唐仪回来,将上清宗留在的内门几十名弟子全部唤来了,在厅内尊卑有序站了几排后,唐牧双手抓着扶手坐直了身子,声音清晰有力道:“我因身体原因,无法再执掌上清宗,今内门弟子皆在,听我法旨,人人为证,我正式将上清宗掌门之位传于师弟东郭浩然,听令者不得有欺,上有门规,违者严惩不贷!”

一群弟子还好,只是互相看了眼,三位长老却是吃惊不小,传位于东郭浩然?

按照上清宗的门规,上清宗掌门只能由内门弟子担任,由上任掌门来指定,若掌门出了什么意外不能指定的话,则从其弟子中选一人出来继承掌门的位置,由所有内门弟子来推选。除非掌门连弟子都没有,才会从旁系来选择。

东郭浩然是唐牧的师弟,自然算是内门弟子,也符合掌门指定的接掌人选,可从唐牧这一系来说,却是选了旁系的人来接位,加上一些其他因素,从某种角度而言,东郭浩然并非合适人选。

唐素素第一个绷不住了,厉声道:“还请掌门三思,东郭浩然和宁王商建伯眉来眼去已久,商建伯异想天开,惹得天下修士不满,正是介于此,师兄当年欲传位于东郭浩然时才被师伯师叔们拦了下来而传位于你,如今你又绕了回去,岂不知东郭浩然一旦上位会给上清宗惹来灭门之祸,如此大事岂能儿戏!”

唐牧平静道:“来的路上我已听到消息,商建伯遇刺身亡,所以商建伯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商建伯死了?宁王商建伯可是燕国当今皇帝的亲弟弟,是位列三公之一的大司马,统领燕国兵马大权,能征善战,真正的位高权重,居然遇刺身亡了,这得是多大的事,这边居然没收到消息?

仪态老迈的唐素素抬头挺胸道:“我反对!”

唐牧斜目视之,问:“为何反对?可曾有违门规?”

唐素素:“不曾有违,但上清宗自建立以来,掌门之位按惯例都是传于亲传弟子,还没有传于旁系的先例,掌门座下弟子中并非无人,何故传于旁系,总得有个理由吧?”

唐牧闭目叹道:“此番跟随我外出的弟子皆已罹难。”

众人略默,见到唐牧伤成这样回来,又不见其他随行弟子,心中大概就有了猜测,如今得到证实,一个个不禁疑惑,到底出了什么事?

唐素素又指向魏多:“魏多是你大弟子,掌门岂可无视?”

唐牧无动于衷道:“魏多忠厚老实,可为贤辅,不适为主,担不起掌门重任。”

这个说辞倒也没人反对,加上魏多结巴,做掌门的话的确有损上清宗形象,就连魏多自己闻言都低下了头。

唐素素又指向唐仪:“唐仪呢,上清宗可没有女子不能做掌门的道理。”

唐牧:“唐仪是我女儿,上清宗又不是我家私产,我身为上清宗掌门岂能暗藏私心自家代代传?”

唐素素大声道:“举贤不避亲,谁敢不服?”

唐牧淡然道:“不妥!”

唐素素怒了,“说到底,掌门就是想将掌门的位置传给东郭浩然,究竟是为什么,可有见不得人的企图?”

唐牧霍然睁眼,目光扫去,语气中带了几分严厉,“上清宗的门规对唐长老来说,是不是可有可无?”

“……”唐素素凝噎无语,双拳紧握,气得瑟瑟发抖,没想到自己至亲的侄子居然会当众这样说她,头回对她如此强硬,当着众弟子的面令她颜面无存。

“我意已决!”唐牧摸出了掌门令牌,递向就近的罗元功,“师弟东郭浩然不在场,按门规,掌门令牌由几位长老联合代为保管,师弟回来后,掌门之位正式转由东郭浩然接掌,上清宗上下弟子为见证,不得有误!”

第四章 牛有道

罗元功双手接了掌门令牌,表达了该有的尊敬,归位时看向唐素素和苏破,忍不住叹了声。

没办法,此时的唐牧压根不惧任何压力,就算联合宗门上下所有人反对也没用,指定掌门继承人是门规赋予掌门的权力,唐牧临死前非要这样玩,谁玩的赢他?

“诸位谨记,我死之后,秘不发丧,否则易给上清宗惹来大祸!”唐牧又当众颁下一道遗命。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意思?几位长老眼神碰了下,都有忧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稍候,其他内门弟子散去,厅内只剩三位长老,还有唐仪和魏多。

此时长老罗元功才沉声问道:“掌门,你和东郭浩然先后率领座下弟子离去,如今你又伤成这样而归,究竟出了什么事,是谁打伤的你?”

唐牧硬挺在那平静道:“我精力不济,有什么疑问等师弟接掌掌门之位后,你们再问他吧。”

唐素素寒着脸道:“最近外面有传言,说什么商镜重现天下,难道掌门和东郭浩然是因与人抢夺商镜而弄成这样?”

提到‘商镜’这东西,在场诸人神色皆动容,紧盯唐牧的反应。

实在是‘商镜’这玩意的来头太大,如今天下虽是七雄并立,但说到底还是武国的底子上来的。当年修行界第一高手商颂本可逍遥一生,后不知怎么心血来潮突然掺和进了俗事,费尽心力一统天下,建立了武国,自己也当了武国皇帝,一直压制着天下修士,美其名曰避免修士与凡人争利。后来商颂为了求长生,有违初衷,将天给捅了一个窟窿,造成灵气大量从天外泄入,令修行界想不繁荣起来都难。商颂的夫人也就是武国的王后离歌,不忘初衷,因此补天,结果夫妇二人双双不知去向。

夫妇二人消失后,分封天下的数百个诸侯国再也无人能压制的住,诸侯开启了战乱,一直持续至今。

传说商颂炼制了一套法宝,共八件,商颂破天和离歌补天都是凭借此宝。武国崩盘,神器外流,八件宝物也在诸侯国之间流转不停。随着小国不断被吞并,天下最终形成八强割据的局面,八件宝物也分别被八国所掌握,被各国视为镇国神器。而这‘商镜’就是秦国手上的镇国神器,传言‘商镜’乃是破天和补天法宝的引子,乃八宝之首,因此引得修士介入,令秦国被灭。秦国国朝崩溃之际,‘商镜’却下落不明,各方势力寻找皆不得其踪。

问题的关键是,传言武国王后离歌补天时并未将天给补全,仍有漏缝。有人因此认为天下修士过多与此有关,修士一多就免不了与民争利,认为修士不断插手俗事令天下战乱不断,于是有人想集齐八件法宝补全天之漏洞,断绝灵气来源,如此一来自然就得罪了天下修士,燕国大司马宁王商建伯就是此中代表。

偏偏上清宗有不肖弟子和宁王商建伯眉来眼去,譬如东郭浩然。

最近外界突然风传‘商镜’重现天日,唐牧和东郭浩然又在这个时候带着弟子跑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还闹成这样,想不让人怀疑二人的行踪和商镜有关都难。

一国的背后站着多少修行门派?而商镜却是能引来灭国之祸的东西,试问若是上清宗招惹上了这东西的话,能不让人担心吗?上清宗已非早年兴盛时期的上清宗,早已式微,经不起狂风暴雨。

唐牧缓缓闭眼,“你们想多了,只因遭不明身份的人偷袭而已。”

几人算是看出来了,唐牧压根不想说出真相,他这个样子,随时会倒下,谁也没办法逼他……

次日天明,庙门嘎吱开出一条缝,一只眼睛在门缝内往外溜了几眼。

门缝渐渐打开,道爷脑袋伸了出来左顾右盼。

门再开,道爷探脚轻轻侧出身子,踮着脚尖轻悄悄落步,不敢发出声响,继续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出到外面绕着小庙转了圈,竖着耳朵听,睁着眼睛看,小心观察着四周。

似乎隆冬季节,外面天寒地冻,草木枯黄。

到处扔了几块石头探路,也不见什么反应,发现好像真没什么危险后,庙外站在山坡上的道爷方放松挺直了因保持警惕而猫着的身板,再次从怀里摸出了那只镜面打磨的光可鉴人的铜镜,唉声叹气地对着自己的脸左右照了照。

镜子塞回怀里,看到了山脚的小溪,一溜烟地跑下了山。到了溪边,跳上溪流中的一块石头,看着倒映在溪水中的自己的影子,“唉!”又是一声长叹。

之前在庙里借着外面的光线照过镜子,结合自身目前的情况,差不多搞明白了那老头为什么称呼他小兄弟,喊他小兄弟一点没错,还真是小兄弟,发现自己成了个小小少年郎。

慢慢蹲在石头上,对着清澈溪流顾影自怜了会儿,肚子“咕咕”叫,饿了。

不管这少年郎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饿肚子的感觉却是由他实实在在承受着,起身四顾,得想办法找吃的。

无意中看到隔山的地方似有炊烟袅袅迹象,跳过溪流,找到一条好像正通往那边的野径,一路保持着警惕摸了过去。

翻过山岭躲一棵大树后面观察,见到了一座村庄。

村子显得有点狼藉,似乎被火烧过,不少妇孺哭哭啼啼,村民们正在清理凌乱的村子。

道爷看看自己的穿着打扮,脏兮兮的麻布鞋破洞处露出的大脚趾翘了翘,有点惨不忍睹,不过和村民们的打扮相符,也让他有了底气露面走了出来,带着几分心虚走向了那个村子。

刚进村,便见一个头发凌乱的妇人跑了过来,鬼哭狼嚎地抱住了他,“道哥儿,你还活着啊,还当你被那些杀千刀的兵匪给祸害了……”

一个时辰后,道爷明白了,这个村子昨天遭了乱兵洗劫,死伤了一些人,他出现在那破庙估计是因为躲避乱兵。

炊烟熄灭,村里吃了个半饱不到的男人们开始进山找吃的,主要任务是去挖一些根茎植物或猎捕一些野兽供村民熬过这个冬季。至于村里的粮食都被兵匪给洗劫一空,刚才一点吃食还是谁家藏起来的没被兵匪发现的,这点东西糊不了全村的口。一点吃的暂时供应给了要干体力活的男人,老弱妇孺得忍饥挨饿继续收拾狼藉一片的村子,等到男人们去山中将吃的找来。

寻找食物的男人中,道爷也稀里糊涂的成了其中一员,小少年也当成了男人用。

如今不叫道爷,在这个村里的本名叫牛有道,不知是否是时也命也,和他‘道爷’的称呼正合。

牛有道就牛有道吧,道爷倒也不在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成了牛有道。

对这种奇事,他虽然惊奇,却也不算太难以接受。他这种干‘考古’出身的人,死人的身后事见的多,稀奇古怪的事不少见,对这种魂魄寄人体躯的事,各种古籍传说也见过不少,别人当迷信,他却一直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态度,确认自己的状况后,心态还好,能坦然接受。

总之在这里不算是不明不白的人,有个合理身份,道爷自己也决定了,就叫牛有道吧。

就近寻找食物的事交给了少年们,远行寻找较为冒险的行程则交给了那些成年人。

打着找食物的幌子,牛有道跑了单,没去找食物,而是回了破庙。

庙里一块悬挂的破布幔被他扯了下来,裹了老头的尸体,背下了山,来到了老头说过的河边。

钻进竹林挥舞柴刀放倒了一些竹子,修掉枝叶,长短做了截取,找来枯藤之类的东西泡水,编造了一个相当扎实的三层连体的大竹排,阔气宽敞稳当。凭他的生活经验,编造竹排是很简易的事情,费不了什么事。

竹筒垫底当滚轴,编好的竹排轰隆推入水,老头的尸体放了上去,还搜罗了一堆枯柴堆积在上,又从小河边找了块扁平的大石头放上竹排。

一支简易船桨,一根竹篙,一起带上了竹排,从村里带来的锄头也扔了上去。

一刀砍断拴着的枯藤,竹篙岸边一撑,竹排载人离岸。

撑着竹排,借着水流的流向,慢悠悠荡开碧波而去。

至于为何没有留下跟村民们一起重建家园,首先对这些村民没什么感情,而这些窝在山窝里的村民们也没什么见识,他装傻充愣问了好些,结果村民们连外面什么局势都搞不清楚。他不愿窝在这里种地,很好奇这里的世界,更好奇那内力精深到吓人的东郭浩然所说的上清宗是怎么回事。他还是道爷的时候就喜欢这种修炼的东西,经常从古墓里寻找类似典籍,有着去上清宗见识一下的强烈欲望。

其次是这鬼地方经常遭匪兵洗劫,自己这少年躯的家人早就被那些匪兵给祸害了,村里类似他这种情况的不少,他孑然一身,走了也没什么好牵挂的。

也不愿久留,趁着跟村子里的人不熟悉尽快走,怕留久了和村民们有了感情后难以割舍,于是悄悄走了。

一饭之恩,将来有条件自当报答,虽然连半饱都算不上。

而带上东郭浩然的尸体是因为觉得多带个证据去上清宗要稳妥点,是不是也显得有诚意一些?

这天寒地冻的,他觉得保鲜应该还可以,带着不麻烦。

第五章 别不识好歹

竹排飘出小河,融入了大河,牛有道收了竹篙,任由竹排随波逐流,去向想必东郭浩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理由骗自己,倒不用多疑。

坐在竹排上,用柴刀片出了一些小竹条,扯了点事先准备的枯柴,摸出火折子在那扁平的大石头上生了一小堆火,将小竹条进行着烘烤,烤出汗青,直到烤的韧性足够了,又将小竹条截断成了小段。从怀里扯出了之前在村里准备的麻线,用手绷了绷,确认了结实程度应该足够,遂将小段竹条分节点绑在了麻线上,绑的位置在竹条中间点上。

又从怀里扯出一根麦秆,截成小小段,将韧性十足的小竹条卯弯,小段麦秆将绷在一起的小竹条两头给套住了,让小竹条无法弹开。手到破衣洞里一阵掏,摸出了一小把麦粒,这是他在村里泥地里一粒粒扒拉出来的,估计是匪兵抢粮时洒落的。捻一粒麦粒塞进了绷住小竹条两头的麦秆孔眼中,如此作为,在一根麻线上连做了十几个简易机关。

随后麻线入水,一头拴在了竹排上,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牛有道也不管了,一截竹筒从河里取了水,慢慢咽入口中捂热再咽下肚子,坐在竹排上烤着火,欣赏着河道两岸的风景,眼神中明显有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坐下竹排有点动静,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拽动,神色一喜。动静不断传来,他却坐那没动,没等多久动静就消停了。

竹排后面拉起麻线往回收,很快便见水中拖出了一只两三斤重的鱼。两边鱼鳃已经被弹开的竹条给撑开了,才一会儿工夫这条鱼就已经半死不活了。别小看这小小而又简单的捕鱼机关,鱼鳃乃是鱼在水下的呼吸系统,呼吸产生了障碍,就算是在水下生活的鱼也得被水给淹死。这竹条有弹性,鱼一下两下也挣不脱,加之缺氧在水下很快就没了力气,一旦中了就很难跑掉,鱼钩钓上的鱼反而能在水下较劲许久。

当然,这小机关也有缺陷,大鱼难搞到。

没办法,村里条件有限,没有食物给他携带,他只能因地制宜随便拾点东西凑合一下,一路上总得想办法果腹吧。

将鱼摘下一扔,又重新绷上小段麦秆装上诱饵再次放入水中。其他麦粒已经泡涨,他估摸着诱鱼几率已经大大增加。

捡起半死不活的鱼,摸出匕首将鱼开膛剥腹在河里稍作清洗,重新点上火,棒棒将鱼一串,就在那自得其乐地烤了起来。既然能抓到鱼,看来这边的生态环境还不错,他准备吃喝拉撒就在这竹排上了,听说这边兵荒马乱的,估计还是呆在竹排上安全点。

鱼刚烤熟,烫着双手吹嘘的牛有道还没啃上几口,竹排下面又有了拉扯的动静,牛有道乐了。

与此同时,远处岸上,一辆马车正在颠簸狂奔,后面一队人马疾驰追着。很快追上,两边冲过的骑兵扬起弓弩朝着马车内一阵乱射,惨叫声传出,马车也迅速被控停。

竹排经过时,慢慢啃着烤鱼的牛有道亲眼目睹士兵从马车内掀落几具尸体,有一人似乎没死,正跪地求饶,一将拍马靠近,手中枪一枪刺出,将跪地之人刺倒。

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行凶,对经历过另一个世道的牛有道来说,有点过分,最重要的是之前村庄的见闻,令他对这群官兵先入为主,没什么好感,却也只能是冷眼旁观。

拔回枪的将领也注意到了牛有道,稀奇,竹排上烤鱼?

牛有道也发现这群官兵注意到了自己,遂假装良民,忙自己的,从竹排后面拽上麻线,又收了一条鱼上来。

那将领眼中露出饶有兴趣神色,对一旁手下道:“隆冬季节,破烂寒衣,却有办法果腹,这少年看着机灵,稍作训练也许是个好苗子。”说话是个女人声音。

下属会意,这是要将那少年抓来当兵,当即朝竹排上的牛有道呐喊:“那少年郎,快些靠岸,有话问你。”想骗过来。

牛有道哪敢靠岸,当做没听见,衣服上随便擦了下手,拔了插竹排上的烤鱼,继续埋头吃自己的,有装聋子的味道。

哚!一支箭羽钉在了竹排上颤微微,就在牛有道身边,差点吓牛有道一跳,这要是射偏一点还得了?

怒眼抬头看去,结果发现正是之前提枪杀人之将。

对方坐在马背,持弓指来,喊道:“少年郎,过来!”

声音清脆明亮,还算好听,牛有道才知这是个女将,只因风尘仆仆穿着战甲看不出雌雄,顿时怒了,朝对方比出一根中指,另大声送出两字:“贱人!”

女将虽没看出他比出的中指是什么意思,但从对方的咒骂中也能判断出这手势绝对不是夸她,一普通小民敢正面骂官兵,胆子不小,有那么点意思,冷笑了一声。

她手下立刻有十几人张弓拉箭,对准了这边。

“我去!”牛有道怪叫一声,怎么忘了对方有弓箭,早知不该骂人惹怒对方,一个翻身,噗通钻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一连串哚哚声,十几支箭羽钉在了牛有道刚才坐的位置,火光跳起,石板上燃烧的柴火被箭矢射的翻飞。

女将“咦”了声,眼中愈发露出欣赏神色,发现这少年郎不简单,反应速度够快,一般人怕是已经吓的不知所措,这少年的第一反应却是预先规避危险,确认了的确是个好苗子,更加激起了她将之收于麾下的兴趣。

她抬手止住了搭箭欲再射的手下,一脸戏谑地看着,率队跟着飘流的竹排并行。

水下伸手攀了竹排边缘,冒头一看,牛有道才发现竹排上堆积的一堆干柴已经被火给点燃,赶紧挥臂泼水,将刚燃起的火苗给浇灭了,若竹排被烧毁了的话,没有载具凭他目前的身板怕是没办法将尸体带去上清宗。

见对方人马不疾不徐地在岸上随行,摆明盯上了他,牛有道攀着竹排,脚下划水,拉着竹排往另一边的岸旁靠。

女将随手从箭壶里抽出支箭,搭弓拉弦,嗖一箭射出。

牛有道回头跟着闪过的箭影看去,只见箭矢插在了对岸一颗歪脖子树干上颤动,嘴角不禁抽搐,起码六七十米宽的河道,能轻易射中对岸一颗不算大的树,对方什么意思太明显了,这是在炫箭技,在警告他,敢从对岸上岸,她就能一箭放翻他,别想跑。

牛有道的确有这念头,实在不行就给东郭浩然来个水葬,他溜上对岸跑人算了,不是他无情,而是水里太冷了,泡久了非丢小命不可。

女将嘴角带着戏谑笑意,一副看你能在水里泡多久的样子,领着人马压着骑行速度,盯死了牛有道。而且还让人马拉在河岸开了长线,长距离盯守着河段,防止他潜水钻远了逃跑。

硬抗了一阵,牛有道牙关冻的开始哆嗦,终于忍不住了,大喊道:“那位将军,小人跟你无冤无仇,何故以死相逼?”

女将回道:“无冤无仇?刚才贱人骂谁?”

“……”牛有道无语一阵,又喊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行不行?”

女将干脆道:“不行!”

牛有道:“究竟怎样才肯放过?”

女将:“很简单,来我麾下效命赎罪,做我的兵!”

如此刁蛮,去了还不被你折磨死?牛有道腹诽不已,他也不敢相信对方,相当怀疑对方是想把他骗上去收拾。既然对方不讲道理,他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大声回道:“当你的兵没兴趣,当你的男人怎样?”

女将冷笑道:“毛没长齐的东西,还敢嘴硬,看你能泡多久!”一根箭搭上弓,做欲射状。

牛有道猛吸一口气,钻进了水里,抓着竹排下面编扎的藤,躲在竹排下面潜行。

然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遂再次悄悄冒头,结果一冒头,对方又作势拉弓,再次将其逼入了水中。

反复几次后,牛有道算是明白了,对方在耍他,可他还不敢不躲,万一对方真的射他怎么办?他现在有点怀疑东郭浩然的话,不是说那护身符能护他一路平安么,怎么不见有效果。

他不得不溜到了堆积干柴的位置躲避,干柴下面是东郭浩然的遗体,现在也顾不上会不会惹得箭矢伤及无辜。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正在他想办法脱身的时候,前方河岸出现了复杂地形,马匹难以再靠近河边行走,河流开始蜿蜒改向,远处出现了巍巍山影,河流似乎要流经山岳地段,流速似乎也加快了不少。

一名部从拍马到了女将身边嘀嘀咕咕了一阵,女将眺望了一下前方的地形,略沉默之后,摸出了一面牌子,系在了箭上,上弓嗖的一箭射出,钉在了竹排上,随后大声喊道:“小子,听好了,今天看你陪本将军玩的高兴的份上,给你指条明路!外面兵荒马乱,世道艰难,若是想通了,可持铭牌来广义郡找官府,自会找到我,别的不敢保证,保你吃饱穿暖却没问题,说不定还能奔个前程,别不识好歹!”说罢拨转马匹,领着一行人马折返,疾驰而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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